27 相互引誘

第27章 相互引誘

魚岚一時說不上話, 那劃過的淚，像是落在她的心上，滾燙帶着些微刺疼, 曾經的埋怨還有憎恨，在此刻都煙消雲散，說她不争氣也好，說她犯賤也罷, 她愛着金以南, 在她面前, 只會手足無措。

除了心疼還是心疼，眼淚是脆弱的, 此刻的金以南是易碎的，她很想抱住金以南, 小拇指微微顫抖，情緒千千萬萬，最後彙成一句話：“為什麽？”

為什麽抛棄她？

她好難過, 金以南的不辭而別, 差點要了她半條命。

愛情不是唯一，但是那是她唯一的愛情，唯一看着就會心生歡喜的人。

“因為我讨厭自己, 厭惡自己。”金以南眺望着, 摩天輪越升越高, 俯瞰着整個冰雪世界，渺小感油然而生，窒息感再次撲來, 恍惚再次看見媽媽臨終前的眼神，她覺得窒息得慌, 顫抖着說出那句話：“因為我覺得，我不配幸福。”

“所以你是在用我們的感情，自我懲罰？”魚岚皺眉，她聽懂金以南說的話，又沒完全聽懂：“或者說，離開我，你很難過？”

享受沉浸式自虐？

“不是這個樣子的。”金以南猶豫，轉過身面對着魚岚，琢磨着那些說不出口的話：“你信不信……”信不信重生，信不信我就是你？

魚岚挑眉，等着金以南說，金以南望着她，沉默了會兒，低下頭轉過去，小聲說：“算了，你該恨我的。”

“我不配幸福，從來與你無關。”

只是她一直沒明白。

因為她的介入，魚岚的命運已經發生變化，還一意孤行去傷害魚岚，自以為是地覺得這是魚岚該受的，看着魚岚痛苦，就像在報複以前的自己。

可現在的魚岚，就是現在的魚岚。

哪怕她們是同個人，哪怕魚岚會成為未來的那個她，但都不是她可以去判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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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當時被某些不太成熟的想法左右。”因為自我厭惡，讓魚岚承受原本不該承受的，她們是一個人更是兩個人，她們有着各種的思維，這世的魚岚是無辜的：“你很好，是我不對。”

“我很好？”她很好？

魚岚忽然覺得可笑，這麽多年她都在自我懷疑，自己否定，如果當初早點回應，明白得再早點，會不會有不同結果。

現在金以南說她很好，那這些人她的自我痛苦算什麽，不可置信地低語：“你說我很好？”

“你很好。”比當年的她好得多，無論是面對困境還是處理問題，從沒有逃避或者堕落，還是自我怨怼，除了張成浩這個例外：“你也做得比我好。”

後面聲音越說越小，金以南幾乎喃喃自語：“沒我懦弱，沒我沒用……”

重生的意義，以前她不明白，讓她拯救家人？

可是她無顏面對爸爸，像媽媽恨她恨着媽媽，恨自己千不對萬不對，總覺得媽媽該無條件原諒她，可媽媽用死在懲罰她，比讓她死還讓她難受。

但最讓她驚訝的是，現在的自己，魚岚讓她看見，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哪怕改變不了結果，但努力了盡力了。

有些東西，沒法改變，不信命也得信命，在重生前，金以南不信命，後面她信，魚家破産是命，就像魚爸爸沒死于心髒病，死在抛棄妻女的路上，魚媽媽病榻纏綿，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評判，她們無法改變。

沒有渣男，一切還是必然。

魚岚已經做的很好，不該被懲罰，她沒資格。

她也釋然了。

金以南不再執着于爸媽的死，錯就是錯，這是沒法改變的事實，但該她放下了，前世的金以南用凄慘的後半生，完成自我報複，不該牽連到這世的魚岚，這世的魚岚應該是幸福的。

她配，比她還要幸福，才能彌補她前世的遺憾，而不是再次被傷害。

這世的金以南也應該放下學會自我寬恕，她有着新的家庭新的朋友，不能一味的自怨自艾。

畢竟人不能永遠停留在過去。

“金以南，你到底在說什麽？”魚岚越聽越糊塗，她感覺金以南在說自己，又不止是在說她。

“我很抱歉，我明白得太晚。”金以南直視着魚岚，迎着她的不解，她缺魚岚個正式的道歉，後退一步朝魚岚鞠躬：“對不起，為當初的不辭而別。”

“為當初對你的傷害。”

一滴淚突然落下，魚岚趕緊擦掉，仰着頭佯裝眺望風景，金以南突然的道歉，讓她沒有緣來的委屈，像姍姍來遲又無法承受的委屈，一息之間就壓垮了她，怎麽都忍不住。

她比她想象裏的要更委屈。

金以南小心翼翼擡頭，魚岚斜睨着遠方，遲來的道歉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重要，或許她現在于魚岚而來，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她站在魚岚身邊，等到摩天輪升到最高處，再一點點降落。

放空的靈魂再次落地。

魚岚比金以南搶先一步，走出去，遠遠将金以南甩在身後，她真的很怕自己會撲到金以南懷裏，委屈得嚎啕大哭。

金以南靜靜跟着魚岚，魚岚的情緒不太對勁。

倆人回到酒店後，魚岚背對着她躺在床上，拒絕說話的态度，讓金以南束手無策。

重生的話，該跟魚岚說嗎？

她什麽都沒有改變，反而是現在的魚岚改變了她。

金以南不敢說話，買好東西後，輕手輕腳的關掉燈，魚岚背對着她，金以南看着魚岚後背，在睡夢裏，還在遲疑要不要跟魚岚說，她該怎麽說？

說自己重生？

重生之任改變不了任何事，倒是沒有重生的自己，改變了很多既定的結局。

等一等，等魚岚平靜。

金以南睡着了。

魚岚翻過身，伸手摸了摸金以南的臉，真實得不自然。想問的話還是沒問出口，你，後悔過嗎？

現在讨好她是為了彌補？還是想要再一次傷害她？或者因為張成浩？

不能。

沒有絕對把握前，不可以打草驚蛇。

第二天，倆人都跟沒事人樣。就像昨晚摩天輪的道歉，是個荒唐不切實際的夢。

五點多，金以南早早将魚岚喊起來。

在魚岚衣服裏貼了五個暖寶寶，褲子左右分別黏了兩個暖寶寶，手套裏都各塞一個，拿出昨晚在團美上買的新棉鞋，在裏面塞了兩個暖腳。

魚岚穿上的時候，渾身都在發熱：“我們這是要去哪裏？”洗漱完，六點多，天已經蒙蒙亮。

“漂流，看霧凇。”金以南如法炮制，給自己武裝到牙齒。

倆人暖烘烘走出門，外面飄着細雪。

打車來到魔界，她們買好漂流票，穿上連體雨褲，坐着橡皮筏，河水嘩啦啦流動着，有着地方被徹底封住，但大多河段還是通暢的。

金以南臉凍得發紅，用圍巾遮住臉，只露出雙眼睛，睫毛沾着呼出的水汽，凝了層薄薄的晶體，黑眸濕潤圓溜溜的，臉頰挂着兩抹胭脂紅，在如玉般剔透的肌膚上越發紅潤，像極冰雪世界走出來的童話公主。

她給魚岚系好圍巾，只給露出雙勾人的眼睛，在鼻子旁扯了點空隙出來，讓她呼吸。

河水汩汩流動，水面凝起大片的袅袅白霧，白茫茫一片，岸兩邊霧凇姿态各異，完全不透明的白色，枝丫上懸挂的晶體輕盈潔白，沿着樹身覆蓋，猶如一場瓊樹銀花的視覺盛宴，恍惚間，宛若置身仙境。

昨晚買的新相機，金以南拍了幾張風景照，攝像頭轉向魚岚，指了指圍巾，示意她露出臉。

魚岚半露着臉，呼出的氣體潔白輕盈，被鏡頭成功捕抓，不用任何修圖。

微紅的鼻頭，紅彤彤的臉頰，額前碎發都挂着晶瑩的雪花，微微瞥過來時，滿是冬日獨有的破碎感。

一個浪拍。

橡皮筏一個抖動

金以南握住相機的手猛地抓緊，整個人都僵住，耳邊全是流水聲，身上開始冒冷汗，橡皮筏進了些水。

看着皮筏裏流動的水，她猛地低下頭，捂着胸口，剎那間就喘不上來氣。

橡皮筏的水泡着腳，哪怕隔着雨褲，都能感受到河水的冰涼，幸虧金以南提前在裏面貼着暖寶寶，但也不至于凍得發抖。

金以南怎麽了？魚岚放下手裏的木筏：“金以南？”

“水，好多水。”漫天遍地的水色，怎麽都驅趕不散，喘不上氣吸不上氣，金以南臉被漲得通紅，魚岚抱着她：“別看，閉上眼睛。”

帶着幾分火氣：“怕水，還玩什麽冬日漂流。”

金以南沒聽見，一個勁的哆嗦，閉着眼在魚岚懷裏瑟縮着，努力平靜着莫名的惶恐，再三告誡自己那只是以前，現在自己沒有任何危險。

努力再竭力，扼制着漫無邊際的恐懼，告訴自己很安全。抱着魚岚的腰，像抓着最後根救命稻草。

以前只是夢魇，自從回國後，就成了塊心病，發作時不分時間地點。

金以南抓着魚岚的衣服，在她懷裏大口喘着氣，刺鼻的冷空氣吸入肺，又疼又冰的感覺讓大腦一片空白，人跟着慢慢冷靜下來。

她睜着眼擡起頭，只看到下巴被圍巾裹住的魚岚，壓根看不到臉，卻莫名的心安，後背有節奏的輕拍，讓她更不舍，縮在魚岚懷裏，靜靜看着外面的霧凇懸晶。

美輪美奂。

魚岚冷不丁地一把拽抓她的帽子，将她從懷裏拉出來，金以南懵了，被迫擡起頭，對上那雙黑眸：“你 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