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

臉上、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微微滲血的傷口,痛覺只往心裏鑽,但他只想伸手保住那塊牌匾。

沒落,給人一種絕望的感覺,仿佛生不帶來,死卻要帶走。

他不是沒有骨氣,任人魚肉,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拼命地用身子護着那快要散架的招牌,猛然間踢來一腳,讓他滾得好遠。

“造不出劍,還要這塊牌匾做什麽,你比你爹還差勁,還不如死了算了……”那是一聲嘲笑,無疑将他推進了無盡的黑暗,他試圖想伸手,可是無情的腳狠狠的踩在了他的手心裏,手骨幾乎要被碾碎,如果鑄劍的人沒有了手,那還怎麽能鍛造出震古爍今的寶劍?

雨,沒有預兆的落了下來,刺激着他的傷口,他已經麻木了,癡癡的望着那塊被踩得面目全非的牌匾,古劍山莊,是不是從此在江湖消失,他們世世代代鑄劍的基業,是不是就毀在了司徒醒我的手裏?

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隐約間看去有幾十人,勒住缰繩,一聲馬嘶,仿佛定格了一片混亂中所有人的動作。

“是錦衣衛,快撤……”寧靜中爆發出這麽一句話,場面更加眼花缭亂。

一道極光閃過,刀風絕起一片塵土,猶如閃電劃至,難以回避。人影掠過,仿佛一陣旋風,手起刀落,暢快淋漓。

一盞茶的功夫,原本嘈雜的古劍山莊,一下子清淨了。

他依舊凝視着不遠處那殘缺不全的牌匾,表情扭曲、欲哭無淚。

是刀還入刀鞘的聲音,然後是漸漸清晰的腳步聲。有人蹲在了司徒醒我的身邊,似乎在檢查他的傷勢。

“怎麽樣,死了沒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快要将這句話淹沒。“禀告副指揮使,尚有氣息。”一個穿着飛魚服的錦衣衛抱拳說道。

“立刻帶走……”一聲令下,司徒醒我被兩個人架了起來,擡上了事先準備好的馬車。

他終于閉上了雙眼,随着漸行漸遠的腳步,離開了他從小到大卻又毀于一旦的家,這一去,不知之往何處,也不知道會是怎麽一個下場,他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思考……

風雨之中,電閃雷鳴。這雨下得太過于倉促,以至于還沒撐開傘就已經淋濕,淋濕的不單純是失意人的心,也深深的刺痛着失去親人所帶來的痛苦。

原本盛名一時的宮九擎,帶領錦衣衛保家衛國,可如今卻遭人暗算,死于非命,一時之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卻無人敢伸出援手,可憐了他的女兒,孤零零的對着棺木,聲淚俱下。試問,一個纖弱的女子,怎麽能肩負起一個世家的重任,好在,至少還有人關心她,不至于刮風下雨,沒人幫她關窗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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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芯,吃點東西吧。”一個衣冠楚楚的男子端着飯菜走到她的身邊。

“我不餓……”她回答道。

“對于伯父的死,還請你節哀。”他安慰道。

“明天我要去面見聖上,你都安排好了嗎,未凝?”她的目光一直注視着棺木裏躺着的父親,一刻也沒移開過。

“是的,都安排好了,皇上已經答應單獨與你見面。”岳未凝說。

“謝謝你,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下這麽大的雨,你以後可以不用這樣來回跑,我自己可以應付的。”若芯閉上雙眼,靜靜的思考着,思緒飄得很遠,漸漸的孤立了站在了一邊的未凝。

未凝蹲下身子,右手搭在了若芯的左手上,一陣暖意從手背傳到她的心裏,她猛地睜開雙眼,将手縮了回來。

“我怕你自己一個人扛不住,而且我也不希望你以後都不開心。”未凝注視着她的雙眼,輕輕的傳遞着一絲絲的愛意,若芯急忙回避他的目光,站起身子說道:“我爹死得不明不白,這個仇我一定要報,在仇恨終止之前,我什麽都不會想,對不起……”

若芯撇下未凝,獨自一人關在了房間裏,窗外越來越狂放的雨點,已經淹沒了她的哭聲。她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麽不好好的跟着父親學武,如果她會個一招半式,也許就能幫得上忙,也不至于只能躲在暗處偷偷哭泣。

牆上的那把刀,冷冷的散發着寒光,若芯拭去眼角的淚水,走了過去,将刀取了下來,刀一出鞘,刀刃上镌刻着的“忠”字熠熠生輝,宮九擎一生赤膽忠肝,卻落得一個死不瞑目,還不都是為了這麽一個“忠”字,多少貪官污吏、奸佞小人恨不得宮九擎早日歸西。

淚水滴落在刀刃上,滑落着一份難以言表的傷心欲絕,她暗自告訴自己,一定要為父親昭雪,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巾帼!

“嘀嗒,嘀嗒。”他能感覺到自己還有心跳,躺在一個冷冰冰的炕上。強烈的求生欲望讓他睜開了雙眼,果然,他在一個山洞裏,山洞頂上刻着一些很奇怪的圖案,像是要告訴他什麽一樣。

“你醒了?”一個他素未謀面的面孔,但現在他已經沒有了判斷是非黑白或者好人壞人的能力,他根本動不了。

“沒事的,你傷得不重,調理幾天就可以恢複了。”她說道。

“你是誰,我在哪裏?”司徒醒我開口說了一句,他只覺得喉嚨幹澀,說起話來都很吃力。她端起桌上的一個杯子,将醒我扶了起來,靠在牆上,并喂他喝水。

“感覺好點了嗎?”她小心翼翼的樣子,讓醒我有點為難。

“謝謝你救了我。”醒我說道。

“不客氣,我叫陳玄姻,你是古劍山莊的少莊主司徒醒我,對吧!”玄姻說道。

一提到‘古劍山莊’這四個字,醒我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或許他根本不配做古劍山莊的少莊主。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之前的事,不過你放心,在這裏好好養傷,沒有人會來打擾你。”玄姻微笑道。

“這是哪裏,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醒我問。

“這是距離古劍山莊一百裏的一座鐵礦洞,那些暴徒不會找到你的。”玄姻說。

醒我看着玄姻,半信半疑,玄姻笑着說:“救你的是我師兄燕乘雲,他是錦衣衛,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錦衣衛?為什麽救自己的會是錦衣衛,他們将自己帶到鐵礦洞,無非就是想叫自己為他們鑄劍。

“你在想什麽?”玄姻問。“你們帶我來這裏做什麽,我不過是廢人一個,于你們沒有利用價值。”

“實不相瞞,因為你是古劍山莊唯一的繼承人,所以只有你才有本事把黑妖石鑄成寶劍。”玄姻說出了關鍵。

“我連普通的劍都鑄不好,你憑什麽認為我能幫你把黑妖石鑄成劍?”醒我反問道。

“等你傷好了,我們再談鑄劍的事,你已經躺了兩天兩夜,我去做點東西給你吃。”說着,玄姻扶着醒我躺下,然後微笑着離開了山洞。

一個背着繡春刀的錦衣衛站在山洞的不遠處,走出來的玄姻看到了他,于是就走了過去。

“司徒的傷勢如何?”他問。“都是皮肉傷居多,沒有大礙,再調養幾天就可以恢複了。”玄姻說。“嗯,這段時間我會派十幾個錦衣衛好手保護你們,為了能順利把黑妖石鑄成劍,這一次不能有任何閃失。”“我知道,盟主霍義帶人剿滅古劍山莊,無非就是想軟禁司徒醒我,不過他萬萬沒想到我們更快一步。”“嗯,但現在霍義一定在四處尋找司徒的蹤跡,所以行蹤一旦洩露,我們的計劃就泡湯了。”“放心吧,師兄,我親自留守這裏,直到他把劍鑄好。”

他再和玄姻說了幾句話,就匆匆的離開了,看着他遠去的背影,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挂在了嘴角,而後她就去臨時搭建的廚房做飯給司徒醒我吃。

翌日,天依舊灰蒙蒙的,但雨沒有之前大了,飄飄灑灑的,打濕了一地的惆悵。若芯很守時的出現在了皇上的禦書房裏,才坐下不久,皇上就推開禦書房的門走了進來。

“小女子拜見皇上!”若芯起身施禮道。“不必拘禮,關于宮愛卿的死訊,朕也是萬分心痛,不過,你不必擔心,以後的生活朕都會全權幫你安排好。”“謝主隆恩,小女子今天來見皇上,是有一事相求。”“請說!”皇上示意若芯坐下。

“我爹死得太過于蹊跷,所以我一定要查出真兇,還我爹一個公道。”

“我聽聞燕副指揮使提起,當今世上能傷得了宮愛卿的沒有幾個人,他斷言宮愛卿是死于江湖仇殺。”“光聽‘江湖仇殺’這樣的陳詞,我就很有把握斷定事情并非如此簡單,我爹身為錦衣衛指揮使,但朝野上下居心叵測的人誰不想我爹死,只要我爹一死,正義的天平就會向他們低頭。”

“你懷疑是宮裏的人做的?”皇上有點驚訝。

“小女子沒有冒犯聖上的意思,只是現在沒有證據,所以還只能是猜測。”

“如果你是要朕給你一個暗中調查的權力,朕答應你就是。”

“不,我想坐我爹的位置,錦衣衛指揮使!”她将拳頭握得緊緊的,一副得不到誓不罷休的模樣。

“什麽,你要做錦衣衛指揮使?”皇上聽到她說的這個請求,實在是太過于輕浮。

若芯跪了下來,說:“我知道以我現在的能力是無法讓皇上信服,請皇上給我半年的時間,我一定有把握做好錦衣衛指揮使。”

皇上捋了捋胡須,說:“按照慣例,你爹的職位是可以世襲,但是你畢竟是女兒身,恐怕……”“所以,小女子懇請皇上給我半年的時間,半年之後,如果皇上覺得我還是沒有資格的話,我一定不會為難皇上。”

“嗯,忠良之後,果然是巾帼不讓須眉,勇氣可嘉,朕就拟定一份密函,半年之後,你要是真有本事,朕一定讓你接掌錦衣衛。”

“多謝皇上,請受小女子一拜!”若芯心裏的大石,終于是落下了,現在,她要去找一個人,那是一個囚犯,不久就要問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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