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十分不純情

第31章  十分不純情

好在許汐言只是傾身拿走了曲譜, 便轉身離開了。

易聽竹見她在做最後的驗音,走上前來:“差不多了?”

“是的,我再最後校一遍。”

易聽竹發現這年輕姑娘是個慢性子, 又或者說,難得的沉得住氣。

聞染校完了所有的音準站起來:“沒問題了,您要不要自己試試看?”

易聽竹笑問:“有把握嗎?”

分明看上去像是那種會謙遜到過分的姑娘。

此時卻很肯定的點點頭,答:“有。”

易聽竹穿一身中式長裙, 此時一拂裙擺坐下來。

聞染垂手立在一旁。

其實易聽竹哪還需要什麽曲譜呢, 此時她手腕輕揚似花叢間捕捉光斑的蝶, 起落間似有四季更疊。

彈的正是舒曼那曲《異國和異國的人們》。

聞染從前只隔得遠遠聽她彈過琴,此時站得近, 音符像是直接拂面而來,更覺得震撼。

原來她是許汐言的姨婆。

看來天賦這回事, 真跟遺傳相關。

易聽竹一曲終了,擡眸看向聞染:“在想什麽?”

“在想您鋼琴彈得這麽好,怎麽沒聽過您的名字。”

“我不演出, 彈琴只是我的興趣愛好, 我的主業是研究分子物理。”

聞染簡直咋舌。

這到底是什麽天賦級別啊……這一家人都是怪物吧。

“先前我公司的實驗室在加州,我長居國外,最近搬回國內, 才把鋼琴重新撿起來。”

聞染點點頭。

“小聞不追星?”

“啊?”

“剛才那是我侄孫女, 你們年輕人應該都認得她吧?看你很淡定的樣子。”

聞染随口扯:“我更喜歡明悅裏的流派。”

明悅裏是更老牌的鋼琴家, 氣韻沉穩。用流行的話說,“流量”自然比不上許汐言。

易聽竹點頭:“這樣啊。”

“你這琴要是沒問題了,我就先走了。”

“沒問題。怎麽付款?”

聞染掏出工作室的二維碼:“您掃這兒就行。”

易聽竹付款, 提醒她:“小聞,橙汁。”

“噢。”

許汐言的倏然出現, 幾乎讓她忘了這茬。

匆匆走到茶幾邊,端起那杯加了冰塊的鮮榨橙汁,的确新鮮,還有細膩的一顆顆果肉洋溢在齒間。

她現在的确迫切需要這樣一杯冰飲,來給自己發燙的心和耳尖降降溫。

易聽竹笑看她一口氣喝下大半杯:“渴了?”

“……沒有。”聞染放下杯子:“那麽,我先告辭了。”

“慢走,我就不送了。”

“您留步。”

腳步匆匆的走出別墅,步調的節奏簡直像逃。

此時的許汐言倚在二樓窗口,一只手臂抱起,另只手裏端着聞染方才所喝同款的橙汁,剛剛洗完澡的她完全無妝,甚至連頭發都沒吹幹,卻唇紅齒白顯出非一般的姝麗。

對着玻璃杯抿一口,似都要留下抿過古時胭脂紙般的痕。

她在一片橘暖調的夕陽裏望着那淡藍的背影走得飛快,輕轉一下舌尖,舔走了黏在齒根的一顆碎橙粒。

******

聞染回到工作室。

奚露問:“回來了?怎麽樣順利麽?”

她們工作室接單不算多,沒單子的時候,員工們就待在工作室裏。

聞染放下工具箱:“還算順利,這次遇到的居然是一架夏奈爾古董鋼琴。”

“嘩!”奚露嘆一聲:“壓力大伐?”

聞染彎唇:“嗯,也覺得幸運。”

很快工作室裏的話題,又被鄭戀牽回許汐言身上:“看看,粉絲還在機場苦等呢,唉許汐言到底什麽時候回國啊?我好想看她街拍。”

聞染坐在一邊,倏然想起方才那座玫瑰掩映的別墅裏。

事實上她沒有“見”到許汐言。

她只看到那貝母一樣的腳趾。

纖細光潔的小腿。

浴袍下擺。

濡濕的發尾。

水涔涔的透出暗妩的腕子。

好像打亂得零碎的拼圖,根本無力承擔它們拼湊在一起是怎樣的絕美。

很快下班時間到,衆人一起湧出文創園去打車。

聞染路上接到柏惠珍的電話:“染染啊,今晚有空回來一趟伐?”

“怎麽了?”

“就是你舅舅,想吃你出租屋旁邊的那家燒鵝了呀,你要是沒有其他什麽事的話,你買半只給他帶過來好伐?”

其實聞染本想說,實在沒必要這樣費盡心思讨好舅舅。

又一想,這是她媽維持一輩子的生活習慣了。

她到底年輕,沒見證過她媽的那些為難,好像也沒立場用一套更新式的觀念,來迫使她媽一定要改變。

她到底還是心疼她媽,于是應下來:“好。”

下了車,走到燒鵝店去排隊。

這家店是幾十年的老手藝,生意一貫好,這個點還有不少人在排隊。

她們這樣生在老弄堂裏的人家最是講求實惠,一般都要肉更多的上莊。切塊打包,沒有工作室報銷的時候她是舍不得打車的,坐了公交往舅舅家去。

柏惠珍在門口迎她:“買到了伐?”

聞染把餐盒遞上去。

柏惠珍接過:“曉得你懂事。還沒吃晚飯吧?”

“吃過了。”聞染撒了個小謊。

跟許汐言的一場偶遇讓她心髒到現在還狂跳不止,五髒六腑都不得安寧,哪裏還吃得下什麽東西。

“那總要喝點湯的吧?我熬了山藥排骨湯的呀。”

“媽媽,我真吃不下了。”

聞染到客廳裏坐下,舅舅從報紙堆裏掀起眼皮子瞧她一眼,難得主動打招呼:“染染回來啦。”

“舅舅。”

這時門鈴又響,舅舅瞥柏惠珍一眼,示意她去開門。

“喔,文遠來啦。”

“阿姨,這是我姨媽寄來的新鮮枇杷,我媽讓我拿一點過來。”

“喔喲,我今天下午遇到你媽媽,聽她說過了呀,她每次也太客氣了。來來,你進來坐。”

“我……”

“剛巧今天染染也回來了,你們年輕人聊聊天。”

“那,打擾了。”

文遠換了拖鞋走進來。

兩家人有多熟呢,家裏甚至有雙客用拖鞋,專門是給文遠準備的。

聞染招呼一聲:“文遠哥哥。”

文遠把枇杷在茶幾放下,先跟長輩們打聲招呼,又叫聞染:“吃枇杷。”

黃澄澄的果子看着的确新鮮可人,聞染想着這酸甜口感應該不會被胃所排斥,于是伸手揪了顆。

柏女士跟過來笑:“我剛才炖的湯,染染說什麽都不喝,文遠你一拿枇杷過來,染染就肯吃了。”

舅舅幫腔一句:“就是。”

聞染心裏一下就不那麽舒服了。

她總算發現,叫她買燒鵝過來根本只是幌子,是柏惠珍知道文遠今晚要過來,所以找個由頭把她叫回來。

這時舅舅難得放下報紙,問文遠:“最近工作怎麽樣?在大廠幹了這麽多年,聽說要升主管了?”

文遠謙遜:“只能說是有希望。”

“還是你有出息,看我們家聞染,早叫她不要學調律,畢業這麽久,每月薪水才幾個錢?自己開銷都不夠。”舅舅熱切打探:“你這要一升職,工資也要多不老少吧?”

文遠也是那種性格內斂的人,面對長輩這樣根本無力招架,看聞染一眼。

聞染開口:“舅舅,現在都不方便問年輕人這些的。”

“你倒會護着他。”舅舅難得笑了下,笑得聞染滿心驚悚。

“沒有護着,我一視同仁。”

舅舅又哼一聲,擺明不信。

柏惠珍叫聞染:“染染我泡了些茉莉香片,你過來給文遠端一杯。”

聞染走過去,玻璃杯間潔白花瓣沉浮,她端過一杯給文遠。

“謝謝。”

明明瘦長的玻璃杯也就那麽大,交接的時候,兩人的手指卻離得老遠。

舅舅瞥一眼。

等文遠走了,聞染難得回家一趟,便上樓收拾些這季節要穿的衣服。她的房間早已被用作表弟的書房兼影音室,唯獨一個小小衣櫃算是為她保留,還有些出租屋放不下的衣服放在這裏。

背着包剛要下樓,腳步一頓,扶着樓梯圍欄的指尖摩挲了下。

因為聽到樓下舅舅正低聲跟柏惠珍說:“你女兒也二十六歲的人了,裝什麽純吶。”

“大哥,你這話說得就難聽了。”

“我剛才看她遞茶給文遠,那手指頭都離得老遠。你女兒啊,就是不懂把握機會,都以為她和文遠上了大學就會名正言順的談戀愛,她倒好,畢業都這麽幾年了,還搬出去住,跟文遠離那麽遠,什麽時候被撬走了都不知道。”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什麽想法?文遠現在工作這麽好,就她現在混得那樣,錯過了,還上哪裏找去?”

聞染不再猶豫,背着包下樓。

舅舅瞥她一眼,總算不再多說,重新埋首進報紙堆裏去了。

柏惠珍送她出去。

走出古早的防盜鐵門外,她直說:“媽媽,你們有沒有想過,這麽多年我為什麽沒有跟遠哥哥在一起。”

“染染……”

“因為我不喜歡他。”

柏女士隐晦規勸:“喜歡不喜歡,不是你們年輕人看的小說電影裏那樣的呀。就說我和你爸爸,哪有那麽多喜歡不喜歡的,搭夥過日子麽,總要有人互相幫扶着的呀。”

聞染搖頭:“不喜歡就不行,沒感覺。”

“你要什麽感覺?”

聞染瞥柏女士一眼。

“哦喲,你那什麽眼神啦?”

聞染心想:我要什麽感覺,說出來吓死你。

她背着包又去趕夜班公交,順着小街往出租屋走的時候,先繞去便利店一趟:“來包萬寶路。”

也許她頂着張過分安靜純寧的面孔,第一次來買煙時,售貨員還好好打量了她一番。

又想起打火機不知丢哪了,添多三塊錢買了一個塑料打火機,熒光綠,不怎麽好看。

她回到家先洗了個澡,坐到寫字桌前,把筆記本電腦打開。

蜷着腿,瑩白的膝蓋抱在面前。

寫字桌上是一個透明仿水晶的小煙灰缸,和一杯白水。

纖指在鍵盤上輕盈飛舞兩下,很娴熟的翻到外網去。

點開了一部小電影。

兩具姣白的身體在屏幕上絞纏。

聞染咽了一下喉嚨,手伸出去,指間的煙架在煙灰缸邊,輕輕一點。

她就是那種蔫着壞的典範。

比如,偷偷抽煙。比如,偷偷看小電影。

乖順的外表下藏着顆渴望刺激與出格的心髒。其實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她怎會暗戀許汐言這種人呢。

她今天遞給文遠水杯時過分客氣,惹來舅舅說她裝純。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點都不純潔。

在今天偶遇許汐言的時候。

如果說許汐言出現在她十八歲的年紀,驚鴻一瞥,點醒了她青春尾巴上的純粹悸動。

那麽許汐言出現在她二十六歲的年紀,她甚至沒敢擡頭看許汐言,便被點醒了作為一名成熟女性的欲念。

聞染縮回垂在煙灰缸邊的手,用另只手輕摩了摩左手腕間那顆淺灰的小痣。

今天許汐言發尾上的水滴,便是打落在那裏,一路濕到她的心髒。

她面色平靜的望着屏幕上兩具絞纏在一起的身體。

又咽了下頸根。

掐滅了煙,起身,合上電腦屏幕,去洗手。

縮進黃白細碎花紋一派純情的被子裏,做的是十分不純情的事。

她阖着眼,齒尖揿住自己的下唇,剛剛洗淨的發間又溢出層薄薄細汗。

綿長吐息碎落成一片一片。一如今天黃昏乍見許汐言的驚豔,因着她不敢擡眼,碎落成一片一片。

******

按理說,古董鋼琴的維護費時費力,需要頻頻調律,或者至少是修音。

但易聽竹再未聯系過聞染,大概她相熟的那名調律師已從病中恢複。

聞染松了口氣。

就上次那麽見許汐言一次,她連正眼都不敢看人家,就腿軟了兩天。

只要易聽竹不聯系她,她便不會和許汐言有任何牽連。

她真該快快忘掉許汐言才好。

許汐言像她的蠱,一見面就失神,她得戒。

這天下班,陶曼思約聞染吃飯。她們通常是吃烤肉,又或者火鍋,這種熱熱辣辣能把人從憋悶日常裏解放出來的東西。

陶曼思夾起一片毛肚:“許汐言的演奏會就是後天了。”

“染染?”

“你聽到沒啊?怎麽不說話。”

聞染舉着漏勺:“我在撈鹌鹑蛋。”

“我沒搶到票,我身邊沒一個人搶到票。你呢?”

“我沒搶。”

“是不是你這種自己學過鋼琴的,就不把鋼琴家看得那麽神秘了啊?”陶曼思很苦惱,半開玩笑:“你說要是去找許汐言,說我們是高中同學,她能給咱兩張票麽?”

聞染很平靜:“且不說我們沒她聯系方式,我覺得,她肯定已經不記得我們了吧。”

“也是,畢竟我們都不同班,她轉來梓育也就讀了大半年。”

放在普通人身上,記得高中同年級同學也許不是什麽難事。

可那是許汐言。

許汐言的生活太豐富多彩了。

她有那麽多燈光照耀的舞臺,攀爬過被譽為“衆神居所”的雪峰,她也去體驗各種蹦極潛水滑翔傘。

她的生活是一幅花團錦簇的拼圖,“梓育中學”只是其中過分不起眼的角落一片,就算被不經意遺忘在書櫃下蒙塵,對整幅拼圖也完全沒任何影響。

那也是聞染當天不敢擡頭的原因之一。

她對許汐言的暗戀持續了這麽多年,還不能從中擺脫出來。

但是許汐言,應該已經不記得她了。

其間的落差,心酸而尴尬。

跟陶曼思吃完火鍋回家,聞染才發現藍色T恤下擺不知何時被濺落一滴小小的油點,不起眼,但聞染有點強迫症,抹上污漬淨靜置許久,手洗後又扔進洗衣機。

上床睡覺。

兩天後,許汐言演奏會當天。

聞染覺得有點煩,因為從打車去文創園時的車載廣播,到工作室裏衆人的話題,都繞不開許汐言。

何于珈今天也過來了,攤在懶人沙發上刷手機。

“珈姐,你也沒弄着票啊?你朋友不是演藝經濟行業的麽。”

“是也沒用啊。”何于珈苦笑:“那又不是別人,那是許!汐!言!”

甚至不需要過多解釋,「許汐言」三個字本身就已是最好注腳。

鄭戀一直賊心不死的在聯系黃牛:“多高價錢我也買啊,我寧願連吃三個月的方便面!”

可是當然,一無所獲。

今天甚至沒有人聯系她們上門調律。

許汐言的演奏會,無論對圈裏圈外,都是一大盛事。

演奏會是八點半開始,到了六點半下班,她們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何于珈心如死灰:“得了,姐姐請你們喝酒去。”

“行啊行啊。”奚露和鄭戀紛紛應允。

“染染你呢?”

“我就不去了,我正好把這個月的客戶登記給做了。”

何于珈拍拍她的肩:“好員工,姐下次過來,還給你帶兩杯奶茶。”

她們坐上何于珈的車先走了。

聞染一個人坐在工作室裏,世界安靜下來。

她旁邊泡着杯香茅茶,對着筆記本電腦,其實整理客戶登記只是幌子,她心細,這些事她平時順手就整理得差不多了。

只是許汐言的演奏會在即,她總有些心神不寧。

總想起十七歲琴房的那夜,許汐言用少了個琴鍵的鋼琴,彈奏那首《月光奏鳴曲》的模樣。

近十年過去,許汐言的功力又精進到何種程度了呢。

這時,工作室的座機響了。

聞染意外了下。

因為打座機來預約的客戶其實不算多,一般都加了她們的微信。更何況,這時已是下班時間。

她走過去接起來:“喂,你好。”

一個聽上去很沉穩的女聲:“請問是八分音符工作室麽?”

“是的。”

“請問聞染小姐在麽?”

“我就是。”

“聞小姐你好,我這邊有個比較緊急的情況,想請你馬上過來調律,請問你有時間麽?”

“請問是哪裏?”

對方頓了下:“國際演藝中心。”

聞染心裏一跳。

對方接着說下去:“我是許汐言的經紀人窦宸,請問,你有時間來給許汐言的鋼琴調律麽?”

聞染深吸一口氣。

“有的。”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說道。

******

窦宸說馬上派助理過來接她,她開口:“我們工作室的地址是……”

“網上能查到。”窦宸只這麽說了句,便匆匆挂了電話。

聞染怔了兩秒的神。

站起來,走到工作室外,給自己點了支煙。

帆布鞋尖來回來去撥弄着堆砌侘寂風的那些小圓卵石。

心裏問自己:你在幹什麽?

大概是預定開燈的時間到了,周遭高聳的路燈一瞬亮起。

聞染擡眸,近夏了,空氣裏拍着翅膀的小蟲撲簌簌撞向燈罩。

她想:無論理智上怎麽想逃離。

飛蛾撲火這件事,大概是沒有理智的。

而且從上次許汐言的反應來看,許汐言根本沒有認出她對嗎。

所以,她是安全的。

******

抽完一支煙,聞染回到工作室關電腦關燈,又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箱,站到園區門口去等。

居然沒多一會兒,一輛奔馳保姆車就到了。

聞染訝異了下:從國際演藝中心到她們文創園,這樣的速度,是把車當飛機開吧。

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年輕女生跳下車來:“你好,我是言言姐的助理陳曦。”

“你好,我是聞染。”

“情況挺急的,我們就不多寒暄了哈,聞小姐麻煩趕緊上車。”

坐上去才意識到,這應該就是許汐言平時的用車。

車裏鋪天蓋地,都是她身上薔薇與大麗花沖撞而成的複合香氣,夠盈滿,卻又不會濃郁到令人生厭。車窗外城市的夜景快速掠過,你卻像坐在一個花瓣織成的绮夢裏。

國際演藝中心外,烏泱泱全都是排隊等候進場的人。

不少人手裏舉着許汐言的海報和燈牌,大概也只有她,能把一場演奏會變作瘋狂的追星現場。

陳曦帶着聞染從內部通道匆匆進入,直通後臺。

“咔噠”一聲,擰開了休息室的門鎖。

一時間,室內所有人都朝聞染這邊看過來。

她的視線要一層層撥開這些人,才能望見坐在最靠裏側的——許汐言。

所有人都站着,唯獨許汐言一個人坐在一張墨色絲絨的軟椅上,她已換了暗紅絲絨的演出禮服,材質有些接近,那讓她整個人像是墜在軟墊上似的。

軟椅的設計有些古歐洲風,襯得她像皇室遺落于民間的一顆明珠,掀起濃睫來看人,一雙妩媚的星眸顧盼生姿。

一屋人都神情焦慮,但她不。

她臉上的神色淡然,看見跟在陳曦身後的聞染,站起來,裹住纖長雙腿的絲絨禮服下擺順着她身段徐徐墜落,那般暗色玫瑰的紅更襯出她一身雪肌。

她沖聞染點了一下頭,只說了兩個字:“來了。”

像是十分谙熟,又像是完全不認識。

聞染摁住怦然的心跳:“許小姐。”

許汐言朝聞染這邊走來:“你跟我來。”

下一秒,拎起了聞染細瘦的腕子。

指尖的觸感,如記憶裏貼在一起反複摩擦的小臂,柔膩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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