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貼住聞染剛喝過的那一塊

第33章  貼住聞染剛喝過的那一塊

許汐言瞥一眼聞染的煙盒:“萬寶路啊, 抽得挺烈。”

說話間抽走一支煙,又沖聞染道:“借個火。”

聞染掏出打火機。

“能幫我點麽?”許汐言道:“我有點,喝多了。”

聞染擡在半空的手一滞。

看吧, 這世界慣是不公平,她做賊心虛,人家坦坦蕩蕩。

于是聞染做出和她一般的平靜姿态:“好啊。”

她演得很好吧,語氣裏一絲微顫都沒有。

許汐言把煙含在唇間, 湊過來。

那藍調絲絨的正紅口紅想來是極不易脫妝的, 在夜色裏灼灼, 點亮許汐言的整張面孔。她卸了妝,反而更能看出五官本身的濃醇, 睫那樣濃,重得擡不起來似的, 眼尾總是耷耷的。

半垂着眸子,湊過來接火,那樣的眼神落在聞染手背, 打火機分明是防風防燙款, 聞染卻覺得手背一陣灼熱。

鼻端酒氣之下,是許汐言皮膚的香氣。

點了煙,又退開。

聞染一身汗都出來了。

本以為許汐言會退回樹冠以外的安全距離去, 沒想到許汐言就站在原處, 抱起一只手臂抽了口煙。

大約覺得聞染二十多歲的人了, 總不至于像高中時那樣害羞了吧。

聞染輕咳了一聲,掏出手機,垂眸看了眼屏幕。

許汐言問:“在等人?”

“不是, 叫了網約車。”

“怎麽這麽早就走了?”

聞染想,按照她們的習慣, 應該都要玩到後半夜吧。許汐言看起來即便有些微醺,仍然神采奕奕,但她坦誠說:“上了一天班,有點累了。”

“抱歉,今天是我耽誤你下班了。”

聞染搖頭笑笑:“我們這一行時不時加班,也是有的。”

“我以為你是一個人待着覺得無聊,所以先走的。”

聞染訝異了下:“你看到我走了?”

“嗯,剛看到你,準備過來跟你打聲招呼,你就走了。”

“……所以你根本就看到我喝西瓜汁了啊。”

“隔那麽遠怎麽可能聞到你身上有沒有酒味。”許汐言點了點指間的煙灰:“你這人,怎麽別人說什麽你都信。”

她一雙眸子在夜色裏分外閃耀,聞染很少離她這麽近,大着膽子看她一眼,才覺得她瞳孔黑得驚人,湊近看竟然有淡淡藍調,似嬰孩,純粹得過分。

大概所有頂級的藝術家都這樣,保有一份純真。

她說話間很不經意拿手撥弄着一頭長卷發,撥亂了,掉了兩絲進她深V的襯衫領口。

她自己渾然不覺,但聞染替她癢得要命,恨不得幫她挑出來。

又想起自己與她重逢的那一天,躲在被子裏做的那些事。

耳尖不自覺紅了,當着許汐言的面又不好伸手去摸,只好淡着一張臉,抽完最後一口煙,又摸出手機看了眼。

“趕時間?”許汐言問。

“……嗯。”

“那走吧,我送你。”許汐言往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SUV走去:“窦姐的車,鑰匙在我這。”

聞染愣了下,跟上去:“你喝酒了。”

許汐言扭頭,笑起來:“真夠乖的。”

這時,一輛白色網約車滑到路邊,打起雙閃。

許汐言問:“是這輛麽?”

聞染點頭。

許汐言替她拉開後座車門,一手掌着門,望向她。

聞染定了定,走過去。

擦過許汐言身邊,那種混了酒味的肌膚香氣,就顯得越發凜冽,攻擊性十足。

許汐言目送她上車,替她關上車門,蜷起指節敲了敲車窗。

聞染把車窗降下來。

“抱歉。”這時的許汐言溫和而認真,一手撐在腿上,勾下腰來跟她說話:“本來是好意叫你來玩,可你好像不太喜歡這種場合的樣子,耽誤你時間了。”

“沒有沒有,我挺開心的。”假話。

許汐言說:“如果我沒喝酒的話,我會送你的。”

聞染想,這就是許汐言。

看上去冷淡異常,也的确不在乎很多人很多事。

但一旦你真的走近她,她總是禮貌而真誠。

誰能抵抗這樣的人呢。

聞染:“不用送啦,打車很方便的。”

許汐言:“到家以後,給我發條信息。”

聞染愣了下。

說:“我沒有你手機號。”

總不可能還在用十年前高中的那個手機號,連聞染自己都換過手機號了。

“所以,”許汐言不笑的時候,其實比她笑起來更好看,微垂的眼尾勾勒出風情:“我是在要你的手機號啊。”

******

直到網約車開起來,聞染并沒有關上車窗。

春夜的風吹面不寒,只帶些微的涼意。聞染把垂肩長發勾到耳後,露出滾燙發紅的耳朵。

她迫切需要給雙耳降溫,那樣的顏色好似方才的一杯西瓜汁全都塗了上去。還好許汐言看不到,不然,好可笑。

司機看起來是個對娛樂圈絲毫不感興趣的大叔,即便這樣,也覺得許汐言那種濃麗的面孔眼熟:“你朋友是演員啊?”

聞染:“不是。”

“網紅?”

聞染只是笑笑。

“長得真夠漂亮的。”

聞染不搭話了,望着窗外的夜色,網約車駛過深夜寂寂的高架橋,寂寞得好似整個世界都在安然沉睡。

你和你的心跳,是唯一清醒的存在。

到家以後,聞染換鞋時掃視一圈自己四十平的小屋,與今晚光怪陸離的世界割裂感過強。

她的手機有年頭了,電池不怎麽經用,每次回家第一件事,便是給手機連上充電線。

指腹摩了下屏幕,想起方才和許汐言在網約車前的那段對話。

許汐言問她要手機號。

她很平靜的反問:“不是應該你把你的手機號告訴我嗎?”

許汐言挑了下眉毛。

大概驚訝于她溫馴的長相,卻是不喜被動的那一類。

耐着性子解釋:“我回國剛辦的手機卡,不記得自己號碼,手機扔酒吧裏沒帶出來。”

聞染:“那我這樣報給你,你能記下來麽?”

許汐言揚了揚唇角:“你試試。”

“139……”聞染報上自己的手機號。

許汐言直起腰,指尖在窗框上輕輕點了下。

聞染關上窗,叫司機開車。

許汐言大概有心在外面吹吹風,一時沒急着轉身,站在路邊,仰起纖長的頸項,随意撥了撥自己那頭濃黑的長卷發。

整片夜色都是她的背景,她是墨空裏的陽光。

聞染坐在網約車裏一路往前開,大概過了五分鐘,還是十分鐘,包裏的手機震了下。

她盯着窗外多看了兩秒,慣性似的,才把手機掏出來看。

屏幕上是有人剛剛給她閃了個電話。

她看一眼那“159”開頭的十一位數,并沒有選擇保存。

事實上,她的新手機裏還有一個“雨滴”的圖标,存的還是許汐言高中時在國內用過的那個舊號碼。

這會兒她握着連上充電線的手機,想着當時不怎麽願意把自己的手機號告訴許汐言,就為了這一刻患得患失的心情。

不怎麽想給許汐言發信息。

怕自己把人家随口一句的關切,看得太重,也許她跟朋友玩得正嗨,看到自己發的“已到家”還要錯愕一瞬,然後才想起來,她的确囑咐了這樣一句。

但是不發呢。

既怕許汐言打過來問她,又怕許汐言不打過來問她。

說到底還是那句,許汐言坦坦蕩蕩,所有的糾結反複都是她自己。

想得太陽穴都脹了,身上一身煙酒味,索性丢下手機先去洗澡。

揉着濡濕的發絲從浴室出來,先是拿起沙發上充電的手機,一看,還真有一個未接來電。

是許汐言打過來的。

趕緊回了個電話過去。

三五聲之後,許汐言接了:“喂。”

聞染的心裏像過電。

許汐言的那把嗓音在電話裏聽起來太動人,厚重和暗啞感被無限加深。

許汐言說:“等等。”

起先那端是爵士樂和人聲的吵鬧,很快,萬籁俱寂下來。

許汐言就是這樣,看着狂傲,實際會特意走出酒吧來,認真接你的一個電話。

聞染說:“抱歉,剛才回家後就先去洗澡了,忘了發信息。”

“沒有報備的習慣。”

“嗯。”

“所以,還沒有男朋友。”

聞染的心又一跳。

暗戀這種事,總是暗戀的這一方吃虧,對方随口一句,都是足以讓你解析出五六層意思來的大殺招。

聞染不願讓自己多想,簡單“嗯”一聲:“你趕緊進去吧,我就是說,我安全到家了,不用擔心。”

“好的。”

電話斷了。

聞染緩緩吐出一口氣,走到陽臺。

她這出租屋太小了,就一方小小的生活陽臺,晾衣架幾乎已占滿了全部空間,鄰着馬路,也沒什麽夜景可言,深夜裏有大貨車開過的話,躺在床上都能聽到轟隆轟隆的聲響。

但這也是屋裏唯一能往外眺望的所在了。

她望着閃爍不定的路燈,回想着今晚的許汐言。

覺得自己像倉鼠。

從時間線裏偷出一顆跟許汐言相關的堅果,藏回自己的山洞,足以接下來的十年慢慢品嘗。

******

第二天,工作室的話題自然繞不開許汐言。

“天哪,你們有沒有看到昨晚許汐言謝幕的時候?也太美了吧。”

因為正式演出期間是不允許拍照攝像的,所以微博上零星瘋傳的片段,都是許汐言謝幕的時候。

“好想親眼看一看啊!”

那時聞染正在料理工作室的花,其實她不怎麽擅養植物,碩大葉片周邊出現幾塊銅錢斑,上網查了查,說是這種需要剪掉。

正拿剪刀修剪時,手機響。

她看一眼,是陳曦。

“聞小姐,你的工具箱我讓司機送過來了,有點遠,可能四十分鐘到。”

“好的,麻煩了。”

“哪裏哪裏,是我們麻煩你了。方便的話,我把你手機號告訴司機,讓他一會兒聯系你。”

“好。”

四十分鐘後,司機來電,聞染讓他不用開進來了,自己走到文創園門口,背回了自己的工具箱。

因為工作室的人都在熱聊許汐言,竟無人發現她出去了一趟。

她默默把工具箱放回櫃內,莫名其妙的想:好像灰姑娘拿回了自己的水晶鞋。

魔法結束,所以那近似魔幻的一夜,也該過去了。

******

聞染先前很久沒關注許汐言的消息了,為了了解許汐言接下來的行程,她才搜了一下。

下一場演出是在邶城,半個月後。

許汐言就是這樣,雖然恣意,但不會仗着自己的天賦胡來,她肯定會讓自己休息并做好準備後,才登上下一場的舞臺。

聞染放下手機想,也不知許汐言什麽時候從海城飛邶城。

她這次國內巡演總共分為四站,這樣算下來,也就兩個月的時間。

許汐言現在的鋼琴教授長居加州,所以她也定居在那裏,兩個月後,許汐言就會離開國內。

聞染絲毫不覺得自己的生活還會和許汐言有任何重合。

到現在,她又痛恨自己飛蛾撲火般去了許汐言的慶功宴。

許汐言離開後,她能忘卻許汐言的時間,又要往後無限拖久。

兩天後,工作室團建。

何于珈為人爽朗,但其實有着家境不錯的年輕人創業的通病——随性而為,絲毫不考慮成本。

比如八分音符工作室的團建,其實沒什麽定數,她什麽時候想拉一撥人出去玩一通了,那麽就會團建——備注,反正生意也不怎麽好。

每次團建,工作室輪流有人值守,這次本來是鄭戀,但何于珈這次預約的迪士尼樂園,是她特別特別想去的。

于是聞染慷慨跟她調換,這次自己值守,下次再換她。

鄭戀挺不好意思:“染染姐,你不想去迪士尼麽?對游樂園不感興趣?”

“也不是說對游樂園不感興趣。”

在她心裏,總覺得世界上最美好的游樂園,在十八歲那年已經體驗過了。

跨年夜的旋木亮着暖黃的球狀燈帶,她暗戀的少女騎在木馬上高高低低,允許她在身後肆意看着自己的背影。

明明她和許汐言,也有那麽多明信片一般的場景可供回憶了,還有什麽不滿足。

聞染對鄭戀笑笑:“我怕熱,所以,你們去吧。”

南方春日短得不甚分明 ,冒了個頭,氣溫就轟轟的往夏日直奔而去。

總覺得三兩天前還在穿毛線開衫,這會兒又熱得要穿短袖。

何于珈開車過來,把一工作室的人都接走了,剩下聞染一個人站在loft風的黃銅色鐵門前對她們揮手。

鄭戀降下車窗對她喊:“染染姐,謝謝!”

車一開走,忽然被抽走了熱鬧的真空一般,安靜得有些不真切。

其實聞染倒有些喜歡這樣的時候。

從小她們家就太熱鬧了,總是一大家子人,柏女士和舅媽又都愛說話,很少有這樣的清靜。

聞染給自己泡了杯檸檬茶,在冰箱裏凍了半小時,取出來,涼得恰到好處。

找了只杯墊放在手邊,打開筆記本電腦,繼續整理客戶資料。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瞥了眼屏幕上的陌生電話,怕是客戶,還是接起來:“喂。”

眼睛還是盯着屏幕上的Excel表。

直到手機那端傳來一聲音色微暗的:“喂。”

聞染的動作一瞬凝住。

她甚至沒有記下許汐言的新手機號。

因為她篤信,許汐言不會再與她有任何關聯。

忽而近夏的溫度讓手邊檸檬茶裏的冰塊化得很快,碰撞在一起發出哔啵聲,她的聲音裏也染了檸檬茶一樣的澀味:“請問你是?”

裝得可真像。

那端坦誠報出:“許汐言。”

“噢,是鋼琴有什麽問題嗎?”

“不是,你在做什麽?”

“上班。”

“忙麽?”

“不算,老板帶其他人去迪士尼團建了,我值守。”

“這樣啊,那我叫人給你送點東西。”

聞染心想,大概是感謝她在演出當晚臨危受命。

剛想說“不用”,電話就斷了。

想追一個電話過去,又沒這樣的勇氣。

大約十分鐘後,手機又響。

這一次她認得了,那個159的號碼,是許汐言的手機號。

“喂?”

“東西到了,方便出去取一下麽?”

“好的。”

聞染開門出去,寄望看到同城快遞的藍色制服,卻愣了。

文創園和馬路對面的“故園”一樣,都有一種人氣不夠、疏于打理的蕭條感,草木繁茂得過分,大片大片半人高的白茅之間,站着一個人。

她穿黑色V領T恤和一條牛仔熱褲,一雙黯藍色的高幫匡威,倚着一輛素黑山地車,簡直像高中時的情境重演。

摘下棒球帽,對着聞染揚了下手:“嗨。”

聞染:“……你也不能說自己是個東西吧。”

“我也不能說自己不是個東西吧?”

許汐言的中文造詣,進步了啊。

她指指自己的山地車把手:“也确實是來送東西的,冰淇淋,好麽?”

聞染:“大明星親自送?”

“也是來讨清靜,歡迎嗎?”

其實聞染很想說不,許汐言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這樣倏然出現,對她是多大的殺傷力。

但嘴裏忍不住說:“進來吧。”

許汐言拎了紙袋,跟她一起往裏走。

聞染:“車不鎖麽?”

“這文創園有賊來麽?”

“……沒有。”賊都嫌棄。

許汐言跟着聞染走進工作室,一眼就看中了何于珈最愛的懶人沙發。

問聞染:“能坐麽?”

“請便。”

聞染自己走回工作吧臺邊,許汐言走過來,分她一只冰淇淋,自己捧着另一只,坐到懶人沙發上去。

聞染掀開盒蓋。

竟然是淡淡藍紫色的冰淇淋。

許汐言靠在前方的懶人沙發上說:“是蝶豆花口味的,我在姨婆家冰箱裏看到,不知怎麽就想到你。記得為數不多幾次看你不穿校服,都是穿藍色。”

聞染心裏一酸。

她竟真的還記得她。

舀起一勺喂進嘴,不甜,很淡的清香味。

因為許汐言是從馬路對面騎車過來的,氣溫陡然升高,照得冰淇淋微微融化,裹着人的舌頭。

許汐言自己也吃了一口,冰淇淋放上茶幾,掏出手機來,點開游戲界面,大概看聞染對着筆記本電腦,音量開得很低,怕打擾聞染工作。

聞染的視線從後方透射過去,只看她一個纖麗的背影,和仰靠在懶人沙發上的瑩白額頭。

也因為如此,聞染才有勇氣跟她說話。

“你在海城這段時間,都住你姨婆家?”

“嗯。”

聞染心想這就怪了,那棟別墅分明靜得如置山谷,哪來什麽躲清靜一說。

許汐言也不知是不是猜中她所想,解釋一句:“我外公外婆過來了。”

聞染想起,高中時,許汐言就沒和她外公外婆同住,那時易女士還沒回國,所以許汐言自己租了間公寓。

她跟外公外婆關系很糟麽?

說起來,也沒聽許汐言提及過她媽媽。

聞染的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在冰淇淋盒裏戳着,望着許汐言的背影。

不知為何,一個花團錦簇的人,偶爾看起來會有點寂寞。

許汐言忽然開口:“我在這裏玩游戲,會不會打擾你?”

聞染驚了下,抽回視線:“不會。”

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投入工作中。

她從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個下午,像是偷來的。

何于珈帶了其他員工去團建,而許汐言來了她的工作室。

這一次,不是馬路對面的別墅、也不是演藝中心的後臺,而是她的世界。

是許汐言闖進了她的世界。

夏天總是來得很陡,窗口的風有淺金味道,茂盛草叢裏藏着聲聲蟲鳴,一陣陣的令人昏昏欲睡,空氣裏是蝶豆花冰淇淋的香氣,好似淡淡藍紫萦在人身旁。

許汐言淺淺打了個哈欠。

聞染在身後盯着她的發旋:“你要不要喝檸檬茶?”

“嗯?”許汐言說:“好啊。”

聞染站起來,她們工作室沒什麽人上門拜訪,所以也沒有客用玻璃杯,用其他誰的玻璃杯給許汐言泡茶都不合适。

聞染想了想,把剛才自己喝茶的玻璃杯洗淨了,重新泡了一杯,來不及冷凍,就直接加了冰塊,端過去給許汐言。

許汐言這人打游戲,也打得漫不經心,不像何于珈,戴上耳機就似隔絕了整個世界。

這時她從屏幕掀起眼皮來,把注意力放到聞染擱在茶幾的玻璃杯。

“聞染?”

“嗯?”聞染停下腳步。

“這玻璃杯,是你的?”

很明顯,聞染喜歡藍,眼前這玻璃杯就泛着淡淡藍色,并且底部有一只玻璃塑成的藍色小鯨魚,浸在檸檬茶裏,像漫游于一片琥珀色的海。

許汐言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跨年,她好像在海城海洋樂園的多媒體館裏,看着電子屏幕上游過一只等比例的鯨魚。

那時闖進來的少女,就是聞染。

而這時聞染神色淡淡的:“嗯。”

許汐言想,聞染大概早就不記得那天了吧。

聞染說:“抱歉,因為工作室沒有客用玻璃杯,如果你介意的話,就不要喝了。”

許汐言擡眸看了聞染一眼。

端起茶幾上的玻璃杯,冰塊逼出的水汽沾上纖細指尖,唇瓣貼住玻璃杯聞染剛剛喝過的那一塊,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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