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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地開口。

那個人回過頭來一挑眉,一雙很平靜的眼睛。

裏面沒什麽情緒。

……暫時還沒有什麽情緒。

“醒了?”

吳燕夏随口說,一邊再試圖把兩個小動物頭碰頭、腳碰腳,模仿昨晚場景重重撞擊在一起。他手背寬大,勁瘦地像鷹爪,鉗住任何掙紮的東西都不費力,因此手裏捏着的蛇和狗都無法反抗,只能被他生生碰撞,梁涼在旁邊目睹都覺得膽戰心驚。

吳燕夏終于注意到她目光發飄,他頓了頓,大發仁慈地先把手裏的兩個動物暫時放到地面。

于是在梁涼腳下,一只泰迪瘋狂蠕動,一條黃金蛇又在準備跳起來,她又遍體生寒。

吳燕夏在空出手後,順便也探身過來摸了摸女孩的額頭,問:“你剛剛沒事吧?”

梁涼還在發呆,根本來不及躲避,感覺到男人微溫的掌心——這人剛剛還親手扼住那條超級可怕的蛇,現在不洗手就來摸自己!

在靜默中,吳燕夏驚訝地看到剛剛面臨巨大變故都摒住沒哭的女孩眨了眨大眼睛,随後,一滴晶瑩眼淚迅速地滑過尖尖的下巴滴下,他下意識地用沒縮回的手接住那滴水。

還是微麻的觸感。

梁涼五官甜美,靜靜看人的時候充滿嬌俏的小女人味,而因為剛才暈倒,瀑布似的長發散亂堆積在胸前。他向來對這種柔弱風格的女人不感冒,但得承認這标志的小東西流起淚只想讓人繼續蹂/躏。

“你很怕我?”

吳燕夏習慣一眼不眨地盯着人看,那詭異的神态有點像發瘋的薩滿。

“不,不是的。”梁涼越發緊張,只能用手揪住胸口的荷葉邊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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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默默地注視了她一會,随後自覺地起身坐在距離梁涼最遠的沙發上。

梁涼的臉已經白得又和她點綴珍珠的元寶領沒什麽區別,很想伸手擦拭額頭的皮膚但又不敢,只能小聲地問:“我的坦克和你的蛇……”

“它叫神燈。”

梁涼乖順地改口:“坦克和神燈真的交換了身體?”

他聳聳肩:“還不信的話,你自己再檢驗一下呗。”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才像是最真實的噩夢。

經過無數次的呼喚和小心的觸摸,“坦克”對她全無反應,勉強回應她呼喚的只有那條恐怖至極的黃金蟒。而當試探性地拿出坦克原本最愛吃的火雞罐頭,泰迪厭惡地扭開頭,也是黃金蟒興奮地張開大口。

蛇因為生物構造,下颌骨并未完全閉合,能開到130度吞食比它頭部大好幾倍的食物。如果不是吳燕夏眼疾手快,饑腸辘辘的“神燈”恐怕能把狗罐頭也整口吞下去。

梁涼見着這場景眼前又是一黑,感受到來自某種隐藏黑暗層面的嗜血感,她虛弱地靠在沙發上,終于不再嘗試。

吳燕夏這才蹲下身把兩個寵物再次關進各自的籠子裏,“坦克”乖巧地蹲在裏面,橙黃色的瞳孔陰冷地向外看着兩個人類,全無感情。至于“神燈”,它還在撲騰當中。

他自己沉思許久,回過頭再去看那個LO娘。

梁涼平常裏任何舉動都非常注意淑女規範,現在,她坐在沙發上雙目無神地抱着自己膝蓋,仿佛一塊巨石壓在很薄的脊梁。

他很善良地幫她總結了:“情況就是這麽一個情況。”

……所以這是什麽情況?為什麽會發生這種古怪的事情呢?梁涼接受了現實,但大腦又完全不明白,她猶抱僥幸的問:“它們的靈魂還會換回來嗎?”

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輩子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她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但大仙你一定會有辦法解決吧。”

吳燕夏沉思片刻後,用一種高深的态度點了點頭。

實際上,這個占星師也壓根不知道怎麽解決!

他只是厚顏無恥地提出兩個不合理的方案,第一種方案是吳燕夏要把蛇和狗都共同帶走,從此坦克就和梁涼無關了。第二種方案更接近蠻橫——吳燕夏說他願意再給她十分鐘時間,要她負責把蛇和狗的靈魂交換回來。

“我?我也不知道怎麽換啊……”梁涼張口結舌,她都不知道它們倆怎麽就交換靈魂了,脫口而出,“你真的沒有辦法嗎,你不是算命師?”

“我是占星師,但不負責算命。”這是吳燕夏今晚第一次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但又微微一笑。

梁涼想到他背後那三個字,讷讷地道歉:“對不起……”

吳燕夏卻收了笑容,他板起臉:“還有啊,小女仆我拜托你搞明白,我和你一樣也是受害者。你也看到了昨晚的一切,并不是神燈主動攻擊他人的,當時,我美麗可愛的神燈姑娘只是窩在沙發上,是你的蠢狗主動跑過去的,對不對?我也沒有主動邀請你去我家,對不對?”

“對不起……”

梁涼小時候說話有點磕巴,這個缺點在長大後也從未真正克服過。現在只要別人突然發脾氣,她一緊張就頭腦發白只會反複道歉,根本找不到任何措辭。

她得罪這個占星師了,梁涼很絕望地意識到,随後一大滴眼淚又默默地掉下來。

吳燕夏在她的眼淚中長長抽了一口冷氣,他很僵硬地遞來一張紙巾。梁涼擦了擦眼睛,完全沒有用。

現在的感覺是特別迷茫又特別自責沮喪。

別的暫且不說,她又怎麽能放心把陪伴自己好幾年的愛寵交給眼前的這個怪人呢。人和寵物是有感情的呢。

可是想了半天倒也想不出第三種解決方法,無論神燈上身的“坦克”或者是坦克上身的“神燈”,她都覺得很害怕,更別說繼續養了。

吳燕夏剛才還咄咄逼人的,此刻卻又突然不說話了,他只是不耐地翹着二郎腿等她做決定。

也許是少數民族的關系,這占星師的長相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帥,但每每沉下臉的時候有一種危險神經質的詭異吸引力。

好,好,好可怕。

梁涼突然間警鈴大震,意識到此刻是深更半夜,這陌生男人正悠閑地坐在自己家沙發上……她眼淚都不敢繼續掉了,因為被徹底吓住。

她抱緊着膝蓋,終于遲疑的,很輕的一點頭,吳燕夏立馬挺直腰站起身。

他像念判決書似的口吻說:“那我們就這麽愉快的決定啦。”

然後梁涼就呆呆地看着占星師飛速地拎起兩個籠子,那印着三個铿锵有力的“不算命”清瘦背影很快消失在門口。

她一扁嘴,但今晚被吓過勁了根本哭不出來。

……至少,他還沒讓她拍裸/照。

☆、第 6 章

又是到了第二天,梁涼才意識到自己答應了什麽,她竟然把心愛的寵物送給了那個毛骨悚然的養蛇戶。

她只是不擅于快速處理信息,頭腦卻不傻。只是當對方那雙褐色眸子一眼也不眨地瞪着自己,再加上地面不停傳來蛇敲籠子的恐怖聲,意志力就可恥的薄弱了……

衣櫃鑲嵌的鏡子裏照着一個穿着南瓜褲、雙眼皮因為昨晚的流淚微微腫脹的沮喪甜美女孩。昨晚占星師盯着她的可怕時刻,梁涼依舊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吳燕夏的陷阱,比如他設計了仙人跳,要用坦克威脅她做什麽事……

事實更糟糕,占星師一旦發現她幫不上什麽忙,立刻帶着坦克離開。

他踏出門的一分鐘後,梁涼就反悔了,等急忙追出門的時候,對方仿佛從空氣中蒸發,下樓找了一圈也沒找到。

打對方的號碼一直占線。

梁涼沖了個澡,提着精神來到店裏,整個人依舊蔫蔫的。

沒養過寵物的人大概很難體會,失去愛寵就如同失戀。這麽多年,她的生活裏除了工作就是坦克。

因為一直想事情,梁涼今天有些漫不經心,桑先生痛罵Lu足足罵了兩分鐘,她才選擇出面當和事佬。

“那你來告訴他!”桑先生不裝柔弱後的樣子就像吃多了偉哥但無處發洩的鎮關西,他怒吼着,“他剛剛錯在哪兒!”

梁涼回過神,努力回想眼前的場景,慢慢地說:“好像是有三個問題。”

桑先生額頭青筋亂跳,被這莺聲燕語弄得更蹿火:“有問題直說!”

“第一,水章魚沒有進行軟化處理,第二,海帶下鍋煮沸前要均勻快速地塗抹黃豆粉。第三,紅薯可以和鴨肉搭配做魚生壽司,但不可以用木砧板切生魚片——我們店裏強調過很多次了,這做法絕對禁止,因為非常不衛生。所有的細節問題,大家都需要注意。”

衆人紛紛受教地點頭。

“你的人生沒有做對過任何事情!”桑先生再瞪LU,黑眉毛飛起。

每當桑先生這麽發號施令、毫無顧忌地侮辱人的時候,梁涼都是衆人唯一的救星。她就像學生時代平和中正的優等生,雖然被淫威籠罩,總能從容回答出桑先生提出的問題。

反正,有梁涼在就是代表安全感。

LU感激地對老板娘笑了笑,卻發現她本人又在思緒放空。梁涼今天把長發全部綁成小蝴蝶結紮在腦後,有點……呃,不太像真人。

吉兆日料店存在兩大未解之謎,板長每次喝酒後提的暗戀對象到底是誰,老板娘脫了每天穿的誇張LO裝後到底長什麽樣。

洛麗塔這種視覺盛宴的着裝風格在漫畫裏很美很華麗,但跳出次元後就如同一種強大的現實扭曲力場,把梁涼的容貌和身材吃個精光。知道她平常的裝飾嗎?蕾絲邊的手套,描畫着草莓、波點的裙擺,特別巨大的蝴蝶結,頭頂上的銀耳,那些女性元素太堆積,集中在一個人的服裝風格上就像在刀鋒中危險行走,把怪異的感覺拉到極致。

偏偏,梁涼心情越差越無意識地喜歡繁複的服飾。

她連續三天給吳燕夏打電話,對方都是關機狀态。于是到了第四天,梁涼一賭氣穿了原本收在櫃子最深處的純黑色蕾絲裙,袖口珍珠磚石閃閃發光,百葉裙後擺厚重墜地,整套風格又甜美又浮誇又暗黑到爆炸,即使站在最前衛的T臺都顯得像一場刺激眼球的炒作。

LU和小景在後巷抽煙的時候,竊竊私語地咬耳朵。

“老板娘最近的服裝又升級了……”

“大概是因為開新店的事情快瘋了吧。”

梁涼路過扔垃圾聽到了,停下腳步,兩個員工八卦被捉住,臉色都微微羞慚。

梁涼幽幽地問:“你倆聽說過靈魂交換嗎?”

片刻後,小景試探地問:“‘靈魂交換’,這是我們新進的昆布牌子?”

LU也跟着恍然點頭,日本人給醬油起名字都那麽文藝啊。

梁涼再搖頭,果然沒人相信這件事吧。她幽魂般地拖着裙子自己飄走了,剩下員工面面相觑。

“讓你多嘴!”

”我不是故意的……“

梁涼穿LO裝的特殊喜好不會影響她在吉兆裏的靈魂地位,她脾氣軟,腰杆很硬,應付得了桑先生和工商,對日料食材的了解又有目共睹。

開日料店的人員流失是大問題,但吉兆的員工幾年裏非常固定,因為福利和環境真的很好。

再說,梁涼的LO裝無形之中也為”吉兆“帶來不少噱頭。

晚間營業時間裏,不斷有人偷偷地用手機拍她,還有客人直接要求和老板合影。

梁涼穿LO服只為了自己開心,加上這幾日心情很沮喪,能拒絕的盡量都婉拒。

“和板長合影更有紀念意義。”

客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向在板前正陰沉着臉、怒發沖冠的桑先生,他真的快要被店裏越調越低的空調凍死了。

“……那還是不拍了,呵呵,呵呵呵。”

日子在梁涼的低落中滑到了第五天上午,吳燕夏的電話依舊沒有接通。

她猶豫了很久,最終沒敢把這件事情告訴魏奎,他大概會露出英俊和無所謂的微笑說:“你不要吵了,我再給你買一條狗好不好?”

……這根本不是買狗的問題!是坦克被大魔王掠走的問題,是她應該勇敢保護坦克的問題,是她絕對不能屈服的問題。

梁涼是那種即使活在鬼片,也能平安生存到最後的人物。她膽子小,只喜歡自己安靜地琢磨問題,但每當別人提醒她什麽禁忌都絕對會乖乖服從。

反過來說,這種謹慎性格的女孩一旦想主動保護什麽,就會孤注一擲地鼓起全身勇氣。

“你的電話!!!”

桑先生朝着她一聲大吼,梁涼剛剛鼓起的勇氣和熱血迅速澆滅了99.9999% ,她連忙跑過去拿起遺落在料理臺前的手機。

失去坦克也要繼續忙吉兆的工作,此刻給梁涼打電話的是中介小張,梁涼因為新店租店面一直都在和他打交道。她看上的那店鋪是和中介簽的合同,但授權範圍很小,因此必須他本人出面才能談合同。

小張一直抱怨說房東出差,找不到人。但現在,對方的聲音很興奮:“我堵到房東了,不不不,我有房東的消息了!梁小姐你現在快來武昌路!”

梁涼挂掉電話後又盯着手機。屏壁還是她和坦克的合照,鼻子忍不住一酸,真的好想坦克。每天回家打開空蕩蕩的門,感覺是很孤獨也很內疚。

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聯系上吳燕夏。實在不行,她,她就直接沖到吳燕夏家去找他!

她急匆匆地趕到武昌路,小張已經西裝革履在路牌下等待。

梁涼依舊穿着LO裝,不過把頭發披散下來,顯得略微正常一點。

所謂的“略微正常”,基本還是能收獲路人無數眼球的“特別異常”——梁涼今天的粉紅裙子花邊像把十個櫻桃蛋糕壓縮在一起的膨脹甜度,更別說她為了服裝的統一性。還帶着全套的蕾絲陽傘。

小張見過梁涼幾面,對她的LO裝算是适應。他很熱情地說:“梁老板你要不要再補一個口紅進去。我友情透露一下,房東是個男的!”

梁涼汗顏一會,她只是租對方的店鋪而已,又不是趕過去相親。

但她好奇地問:“你今天為什麽打扮得這麽正式?”

小張唉聲嘆氣。

商租房合同比較繁瑣,很多房東直接交給中介或大樓物業全盤辦理。梁涼中意商鋪的房東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什麽合同都必須要和他本人簽,中介根本抽不到利潤。

而據店長透露,該房東手下至少有半條街的産權物業——這都是在房地産暴漲之前購入的。

小張磨牙,他下定決心要從這個房東手裏讨來幾個房源,自然要穿得正經可靠點不那麽像中介一點,他換下平常皺巴巴的白襯衫和長西褲,換上筆挺的白襯衫和長西褲。

梁涼鼓勵他:“一起加油吧。”

小張很感動:“梁老板,你到時候先別說話,讓我先試探下能不能把商鋪租金幫你拉低一點。”

她甜甜的笑了,頭上的緞帶稍微一斜。

在這險惡的世界,好心(說好話)還是有好報的。

這家德州牛排是所謂的“網紅店”,巨大的落地窗外挨着步行街,頭頂的水晶吊燈略微吊垂。此刻不是飯點,大堂裏只有三三兩兩的食客。有低聲交談的商人、交往的中年男女朋友,只剩下最角落裏的一桌是獨自一人。

小張東張西望片刻,就朝着那桌走過去,他低聲提醒:“哦,是他。”

梁涼點點頭,只想速戰速決的把新店地址敲定。

即使今天順利租了店鋪,随後還要面臨裝修、請設計師、買家電,各種行政審批手冊等等。相比而言,租地址只是比較簡單的交錢而已。她不太愛折騰,有時候會覺得只要店鋪地址好,租金貴一點也就貴一點。

抱着“反正要被坑一筆”的念頭,梁涼輕步跟着小張走到那桌子前,然後腳下的洛克鞋差點一扭。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回頭尋找餐廳最近出口在哪裏,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生。

……這是什麽深仇這是什麽大恨。

怎麽還是他?

吳燕夏夏夏夏夏大仙。

角落的圓桌,占星師的飛行員墨鏡放在左手旁邊。

吳燕夏正笨拙地、慢吞吞地用刀切着牛排,他已經知道中介要帶着新的租客要來,連姿勢都沒變,頭也沒擡就讓他們坐下。

小張極有紳士風度地替石化的梁涼拉開了椅子,梁涼反應過來後又暗自流淚,她根本不想坐在吳燕夏的正對面看着他!但椅子已經拉開,只好大義凜然地坐下去。

蓬起的裙子頂着膝蓋,非常不舒服。梁涼長長的睫毛垂下,她極輕地說:“您好。”目光躲躲閃閃地落在吳燕夏的餐盤裏。

梁涼因為開日料店也有點職業習慣,她喜歡根據別人愛吃的食物猜測對方是什麽樣的人。

眼前的吳燕夏點的是接近全生的牛排,肉質鮮嫩還有血跡。他此刻正嘶嘶地用刀切肉,再面無表情地吞下去,并不很享受食物的死樣子。

她的心一陣陣發憷,趕緊移開視線。

梁涼又開始胡思亂想,這人養坦克也不知道盡心沒有;坦克這麽小的狗狗,怎麽就和蛇交換靈魂了;他吃狗肉嗎……

小張也在梁涼身邊坐下,他殷勤地說:“吳先生,這就是要租您房的梁老板,她開的是日料店,在城裏首屈一指。這不是要繼續開新店,覺得咱們的地段好……”

正滔滔不絕地介紹,突然間,吳燕夏把刀叉扔下,從旁邊揪起一張餐巾紙上把嚼着的生肉整個嘔出來。

在對面兩人的目瞪口呆中,他低聲嘟囔:“抱歉啊,我實在是咽不下去了。”

終于擡起臉。

吳燕夏此刻的心情已經是爛到家了。

首先,這家店的牛排超級難吃,網紅店的評論都是假的!他懶得讓服務員撤菜,待會一定得打個差評。

其次,還有兩個月,明明只需要兩個月,自己當初因為貪圖便宜買的這個兇宅,那神經病給之前房主下的降頭應該就可以被神燈破解了,但萬萬沒想到出了這等變故。

蛇,不是普通的寵物,普通人最好不要養。但神燈和他有緣分,當初德勤師父囑咐他蛇同折,每天家裏必須有人氣鎮住,而且雌蛇性妒要遠離女人。吳燕夏才懶洋洋地把房子挂到沙發客網站,原本是擔心女房客膽子小又定了一堆要求,這麽長時間都順風順水的,結果被一個死小孩和小女仆惹來那麽多麻煩。

吳燕夏這輩子也算見過那麽多奇人異事,确實沒聽到動物之間居然有靈魂交換——如果靈魂真的存在。

這幾天,他費力地養着一條狗和一條蛇。今天好不容易請師父在家看住那倆動物,他出來放風卻又被中介逮住……

☆、第 7 章

吳燕夏是單眼皮,從垂着眼到擡起目光的過程仿佛拉得無限長。

依舊是滿頭亂亂卷發,淺褐色的眼睛滑過小張,再滑過旁邊不自禁就正襟危坐的女孩,占星師發亮的瞳孔一點波動都沒有。

他很好脾氣地先問:“你倆要不要也吃點什麽,哈哈哈哈,當然千萬別點牛排。”

小張客氣地準備推辭,肚子卻不争氣地叫了一聲,不由面紅耳赤。

吳燕夏主動招手讓服務員過來再拿了菜單,對上梁涼驚疑不定的目光又笑了笑。

和那晚不同,這人目前展現出來的熱情和客氣好像并不是裝的,所以……真的更令人毛骨悚然了。僅僅看着外表,吳燕夏表現出只是一個普通的青年男人,哪裏像養蛇又從事占星行業的大仙啊!

小張礙不過情面,只好翻菜單想找出價格最便宜的食物,吳燕夏已經讓服務員撤了自己面前的盤子。

“嗯,誰想租我的店面?”

當吳燕夏獨特的聲音在對面再次響起,梁涼的小心髒再次當機,因為她正在小心地盯着他今天的服裝,猜他會不會把蛇帶在身上或者藏在口袋裏,蛇蛇蛇蛇……

她僵硬的點了一下頭後,吳燕夏再淡淡地繼續問:“您覺得我價格貴了?那您出價是多少?

梁涼的心肝顫抖得一塌糊塗,她早忘了小張的囑咐,下意識地說了自己想商量的價位。

吳燕夏幹笑兩聲,每當他覺得為難的時候。

“這價格真的接受不了。”吳燕夏公事公辦,擺出一幅老江湖的臉,“您不如再去看看同街價位,美女,我也要謀生的,你也為我考慮一下吧。”

梁涼自從知道房東是吳燕夏的那一刻,心就特別的涼,她已經萬萬不敢租這商鋪了。問題更在于,梁涼又絕對不敢說自己不敢租了——這難道就是吳燕夏設計仙人跳的最終結局?他為了出租一個商鋪也太下血本了吧,都把別人寵物的靈魂也換了。

片刻後,她終于哭喪着臉答應了:“那我就原價租吧……”

說的就像上刑。

吳燕夏倒是一愣,他玩味地說:“美女真痛快。這頓飯我請,等吃完飯咱們就簽合同吧。”

梁涼隐隐相信,這大仙能面不改色對着任何生物說出“美女”和“帥哥”這倆詞,他根本就對所有的人類不走心。

小張措手不及,菜單還沒看完,幾秒的功夫這兩人居然就自做主的地敲定了這筆生意。

梁涼一邊譴責自己的妥協,又安慰自己租商鋪畢竟是剛需。天下房東都一邊黑,挨宰就挨宰吧。

不過,她絕對不想跟吳燕夏同桌吃飯。

梁涼小聲地提出要求:“我們現在可以簽合同嗎?”

長痛不如短痛啊。

吳燕夏再驚奇地望了她一眼,也對小張說:“麻煩拿下合同。”

就在他握着筆,低頭研究合同上的各種條文的時候,忽然聽到自己的預備租客顫巍巍地又提問了:“呃……啊……坦克……過得怎麽樣?”

吳燕夏随便“哦”了聲,沒搭理她,過了會突然察覺不對,再次緩慢地擡起了臉。

身為一名資深占星師,一名在梁涼家樓道裏都能迷路的路癡和臉盲專家,吳燕夏通常對很多人事的印象都一閃而過。此刻,梁涼的誇張大裙子都掩藏在桌下,低頭的時候長發垂着遮住襯衣,他剛剛心不在焉的壓根就沒有細看來人。

梁涼拼命克制着自己想用手捂着臉的沖動。

“怎麽是你啊!”吳燕夏恍然大悟,他認出她來了,那雙發亮的眼睛因為沉思反而眯了起來,“你是魏小帥哥帶來的那個小……”

最後吐出的兩個字很含糊,但梁涼一下子塌下臉,因為百分百确定他不是在說“小女仆”就是在說“小僞娘”。

這人嘴巴怎麽那麽壞!

吳燕夏不由用那根筆戳着下巴,繼續眯起眼睛驚奇地看着她。

眼前的年輕女人膚若凝脂,混血兒般标志的完美五官,卻自帶一股寧靜恬淡的氣質。她居然是小女仆?吳燕夏隐約記得魏奎帶來的女孩子,穿着層層蕾絲,一直小心地躲在他身後。而兩人第二次見面太匆匆,她又很沒出息地暈過去了。

兩個印象唯一的重合之處,就是這樣的小美人總是嬌怯怯的,明明穿着誇張的服飾,卻又試圖讓自己毫無存在感。

梁涼避開吳燕夏那特有的針紮般打量,她鼓起烈士般的勇氣繼續說:“我都租你房子了。等簽完合同後,我能去你家看看坦克嗎?”

她還是決定勇敢一次,為坦克奮力抗争一下。

現在是白天,梁涼自我安慰,在社會主義溫暖陽光籠罩下的公共場合,吳燕夏絕對不敢怎樣。而她應該也有勇氣去面對那條……蛇吧?

雖然僅僅想到這個字眼,就感覺手臂起了雞皮疙瘩。

小張的三明治還沒上,他就站在旁邊目瞪口呆,因為眼前的客戶已經毫不分說把另一個客戶強拉了出去。

在被拽上出租車後,梁涼還試圖掙紮,她的勇氣10000%的流失幹淨,吓得聲音都帶着哭腔:“你要帶我去哪裏?我要報警!”

吳燕夏撐着後車門,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不要去見坦克嗎?現在就去我家。”

“可是合同……”

“我是房東,你還怕我走嗎?正好我師父現在在我家,讓他也去把這件事解決了。”

在去吳燕夏家的途中,梁涼都像被迫害綁架又即将被殺害的小學生似得緊貼着門坐。他也沒難為她,直接坐在司機旁邊的副駕駛座,沉默不語。

幸好他家的小區距離她不遠,看到熟悉的街道,她才逐漸放松。

嗚嗚嗚,這人真的好可怕啊。

吳燕夏帶着依舊微弱掙紮的梁涼來到自己的家,在打開門前,感覺到自己衣角被悄悄一扯。

他無奈地回頭,梁涼的眼睛也正慌張地看着他。她明明有一雙靈氣四溢的大眼睛,但看人總是靠飛快的瞥,神情倔倔的退後一步。

“你把……坦克,不神燈,不……”

現在“坦克”不是“坦克”,“神燈”不是“神燈”,梁涼蹙眉結巴好一會,自己也糊塗了,她只能緊張地問,“你把蛇關起來了沒有?”

梁涼真的是太害怕蛇了,如果吳燕夏還繼續放養着蛇,僅僅是想到開門後腳下飛速游移過一條蛇的情況,即使知道那身體裏可能住着是自己的愛寵,梁涼覺得她依舊會害怕暈倒。

吳燕夏看透她心思:“它們現在都關到籠子裏。”

梁涼被他的目光靜靜一瞪,暫時松了一口氣,但心底一沉……

這人笑起來和油滑說話的感覺就像大流氓,但梁涼發現她更害怕他突然靜下來的樣子,不是像大灰狼的暴戾,也不是像小狐貍的狡猾,而是像……高高的懸崖。她不知道懸崖下面有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掉進懸崖。

所以,這個可怕的大仙成為她房東嗎?

吳燕夏家依舊是敞亮至極但又冷清的擺設,這次一進門就聞到甜絲絲的奶香瓜子味。

一個穿着青灰色中山裝的老人,仙風道骨,胡須皆白,正坐在那唯一的沙發上喀哧喀哧地猛嗑瓜子,聽到門口聲響,淡然地擡起頭。

門在她背後關閉,梁涼和老人對視,那眼睛居然如同深霧迷茫,眼眶處全是眼白而沒有黑瞳,詭異至極。他顯然是個盲人,因為沙發旁邊除了滿地瓜子殼,靠着一個油光發亮的導盲拐杖。

梁涼後悔她沒跳車逃走。

在買奶茶那晚之前,梁涼對所有的怪力亂神從來不看不聽,她平靜人生中最刺激的事情局限于被桑先生數落,暗戀一下竹馬,日常穿穿LO服而已。

現在感覺好虛弱,要不然坦克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夏夏,你帶了誰回來?”老人朝着他們的方向張望,他目光沒有任何焦點,說話時微微沙啞。

“這就是那條狗的主人。”吳燕夏簡單解釋,“今天正好遇到了,把她帶來這裏讓您看看。”

“讓她過來。”

吳燕夏用目光示意幾次,感覺自己掉進懸崖的小白兔才非常不情願地跟着他坐到沙發最邊上。

而她剛坐下,眼前的老人舉起骨柴般的胳膊,如同他目光還能清晰看到眼前的事物似得,就要越過占星師去捏梁涼的小手。

她傻乎乎也不知道躲,幸好吳燕夏“啪”的按住他,笑吟吟地說:“以您的功力哪還需要摸骨,人家都名花有主了。”

吳燕夏的師傅,大名鼎鼎、神出鬼沒、稱為國內三大國師的德勤山人,除了愛嗑瓜子的另外一個壞毛病就是喜歡摸手,尤其是喜歡摸女人的手。倒也不是什麽色心,更像是習慣。

而被徒弟奚落,德勤山人臉色不變,他很泰然地收回手,摸了下胡子,搖搖頭:“感覺不對。”

“有什麽不對?”吳燕夏看了梁涼一眼,略微好奇地問,“美女,你的男朋友不是魏奎嗎?”

他輕描淡寫的,梁涼原本如墜冰窟般的臉突然間又漲紅到爆炸。

這麽多年,她總是小心翼翼的掩蓋隐藏着,但自己對魏奎的心思第一次被擺到明面,居然是在這樣的場景被這樣的人物公然戳破。

她聲如蚊鳴:“……沒,沒,我和魏奎就是朋友。我,我還單身……”

吳燕夏無謂地聳了聳肩,德勤山人卻在旁邊解釋了自己的話。

“你不是那條狗真正的主人。”

什麽?怎麽可能?

梁涼呆住了,吳燕夏客廳采光很好,陽光充足,氣溫也升高。在太陽和客廳裏濃厚的奶香瓜子氣味當中,她對這神神道道的人物畏懼稍微減輕了一點點。而說到坦克,她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

“老爺爺,我真的是坦克的主人,我養了它五年呢!它還是小狗就在我家!”

德勤山人再慢悠悠解釋:“萬物有靈,以名為契。有靈之物奉主之時,須主人親自冠以名。”

吳燕夏略微思索,他再問:“那’坦克’這名是你取的嗎?”

梁涼也愣住。

她一直壓着蓬裙子坐在沙發上,雙手規規矩矩擺在膝蓋。梁涼外表是十足的小女人,內心也是,她不僅怕蛇,怕蝴蝶、飛蛾,還怕一切有毛的小動物。最初養坦克,也是魏奎強塞給她養的。至于“坦克”這名字,也是魏奎最初送來時随口起的,她索性也一直這麽呼喚。

但除了沒有親自名字,五年裏都是梁涼親自照顧坦克,眼前的老爺爺怎麽就能用這種荒謬的理由說她不是坦克真正的主人?

吳燕夏只聽到梁涼不服氣地說了一聲,他眸子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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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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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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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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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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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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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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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