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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止,梁涼一時也無話。
她看着吳燕夏的背影,想轉身默默走掉卻又發現自己做不到。因為突然間,梁涼不太想跑走了。這占星師像愛麗絲夢游奇境裏的笑貓,身上存在一種隐藏很深的魅力,和他說幾句話就忍不住要打開話匣子。
梁涼再盯着他的後腦勺,終于大膽地問:“那個,你坐在這裏幹什麽呀?”
他也是學着德勤山人在入定嗎?還是舉行什麽神秘宗教儀式?他剛才說她是金牛座是純猜出來的還是故弄玄虛?魏奎不是說今晚是金融宴會嗎,請占星師來幹什麽?
啊啊啊啊真的是好好奇!
吳燕夏同樣牢牢記得,這鼠膽LO娘具備一種魔音灌耳的糾纏能力。
他再轉頭,很匪夷所思地盯了她好一會。每當別人在他面前強撐自大、問不合适的問題,吳燕夏都這麽鎮定高深地用眼神盯回去,可惜梁涼這次居然沒有被吓走,反而大睜着那雙晶瑩的眼睛坦率地回視他。
她現在倒是不怕自己了,但剛剛怎麽不見她這麽落落大方的走過來呢?
梁涼甚至又往前一步,她小心地問:“你在幹什麽呀?”
吳燕夏終于無奈地解釋:“……哦,我耳機掉進電梯縫裏去了。”
貴賓宴會廳旁的玻璃電梯更多有觀光功能,狹窄到只能推一個輪椅進去,倒也沒幾個人去用它。
但巧了,占星師本人就是那種能少走幾步路就絕不想多動,且非得坐電梯才肯下樓的懶蛋。
他提前從會場溜走準備回家,邁進距離宴會廳最近的小電梯時正從褲兜裏掏東西,結果脫手把耳機掉進門和電梯間的縫隙裏。
梁涼聞言也往那個五厘米左右的縫隙看了看,玻璃電梯的鋼筋線果然正挂着一個白色線裝耳機線。掉的位置并不深,半米左右,但怎麽取出來也是個問題。
吳燕夏不知道從哪裏撅來一根樹枝——實際上是從宴會廳門口的花籃上偷偷摘的一根梅花,他剛剛正趴在這裏,試圖用花枝把耳機勾出來……
吳燕夏說到這裏時一滞呼吸,因為梁涼甜美的五官無意識地正朝着自己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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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走到他旁邊蹲下,甚至還舉起手機顫顫巍巍地向電梯縫隙照了照。
……這傻LO娘添什麽亂呢?
“你可別再把你的手機也掉到裏面。”他無奈提醒她。
梁涼沉默把手機轉過來,後背貼着足矣把一根手指套進去的指環。身為資深手殘黨,她确實摔壞三四次手機屏幕,這是特意買的這種防滑手機套。
吳燕夏多看了幾眼,目光中閃過一絲羨慕。
“你哪兒買的?”
梁涼又有點想笑,她已經隐約感覺占星師人設貌似有點歪,他的性格并不像他的職業那麽虛無缥缈,挺……接地氣?
她已經完全忘記要躲着他了,還給他出主意:“大仙,你怎麽不叫酒店工作人員來幫你。”
吳燕夏卻恢複了剛剛不慌不忙但有點冰冷的表情:“我自己能撈上來。”
梁涼無言半晌。
她倒不意外有人蠢到把耳機掉進電梯縫裏,甚至還感到有點莫名親切感。梁涼曾經也把家門鑰匙掉進電梯縫裏,她也妄圖自己掏出來,但那次掉的太深,苦着臉叫電梯修理工幫忙才行。
世界上是有這麽一種類型的人,他們天生不喜歡去麻煩別人,任何問題都先想自己獨自解決。嗯,尤其是做完蠢事無法收場後……
吳燕夏已經不耐煩地趕她了:“你走吧。”
但剛剛倉皇而逃的LO娘此刻卻又死蹲着一動不動,軟綿綿的裙子正蓋住了他的腳。随後,她就把他手上的樹枝取過來,歪着頭自告奮勇地說:“我幫你。”
“……幫什麽?”
“我覺得我能幫你把耳機撈上來的。”
梁涼剛才在背後看得清楚,吳燕夏那一系列的動作純粹是粗手粗腳的戳。真是笨死了,除非他有超能力,否則肯定一萬年都撈不上耳機嘛,那還不如自己試試。
反正這又不會比在娃娃機裏用鐵臂抓玩偶更難。
吳燕夏看着她攏好自己的裙子跪在地面,用握着毛筆的姿勢握着那樹枝。她看準角度後用花枝尖撥拉耳機頭,不對不對,還差一點,電梯縫太黑看不清楚。
梁涼再把自己的手機塞給他,吳燕夏正滿臉癡呆的表情看着她:“大仙,你得幫我照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換着花枝的角度,同時祈禱樓下大堂裏不要有人按電梯——電梯如果下行,耳機線就被徹底拽下去了。十分鐘裏,梁涼不停地直起身子、再跪下,測算着距離時慢慢旋轉花枝,讓耳機線纏繞在上面。她一邊祈禱一邊用酸澀的手緩緩上移。嗯,已經隐隐感覺到重量了,已經找到感覺!
片刻後,花枝輕巧地挑着白色的耳機線一角,從電梯縫隙中穩當當地露出來。
“耶,出來了出來了!!”梁涼驚喜極了,白到發光的額頭已經滲出層香汗。
一擡頭正好撞到吳燕夏的眼睛裏,不由愣住。
他正凝視她。某個瞬間裏,吳燕夏眼眸深邃,目光接近于毛骨悚然地專注,令人心裏慌慌的。
梁涼手差點一軟。
幸好吳燕夏已經搶先把耳機線拾了起來,他看了眼耳機,再看着她,淡淡地說:“厲害了。”
……這算是道謝嗎?梁涼腹诽,自己可是為了幫他撈耳機幾乎把膝蓋都跪麻了呢。
只不過,她莫名覺得這句“厲害了”比任何“謝謝你”都更順耳一些。
接着身子一輕,就被占星師從地面拽起來,他還順便彎腰把她那褶皺裙擺拽直,仔細瞥了眼她蝴蝶結的襪子後放開手。
吳燕夏換回那熟悉的油滑到發膩的語調,他做了個鬼臉,輕聲說:“謝謝美女。”
“哦,沒事的。”她讷讷地說。
一直到把耳機揣回褲兜裏的時候,吳燕夏依舊盯着她,沒有在她臉上移開過絲毫視線,幾乎要把眼睛眯成一條線了。
梁涼已經被看得整個人都燒起來,她非常茫然地往後退了一步,屏住呼吸。
酒店裏都是淡淡的精油味,因此這次沒有聞到占星師身上的柑橘味。可是,感覺有點什麽不太對勁呢?
當知道梁涼還要繼續留在這裏等魏奎,吳燕夏才移開視線,他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宴會廳,目光依舊莫測。
然而,他什麽都沒繼續說,沉默地坐着下沉電梯離開了。
剩下梁涼傻呆呆地站着,直等着魏奎在這發布會後帶她吃了頓燒烤。
“你相信嗎?吳燕夏今天居然也來了,票選最受歡迎的專欄,結果排第一名居然是他的星座欄目!”魏奎咬牙切齒,“這還是金融雜志嗎?這世界上騙子總有這麽多?”
梁涼歪着頭小心地吃着烤土豆串,同時試圖不要把魏奎的法拉利真皮座位弄髒。
他們現在吃的是外賣,因為魏奎忍受不了坐在露天的燒烤攤上旁邊人都多看幾眼梁涼的感覺,于是直接打包走人。
梁涼心情有些黯然,他倆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出現在公開場合了。
她小心地擦了擦嘴,把今晚和吳燕夏的偶遇、租商鋪、和他身上發生所有神奇的事情都咽下去。
☆、第 11 章
魏奎已經将燒烤狼吞虎咽地吃了不少,大口喝着蘇打水。他嘴上說的潇灑,實際今晚的主要任務是給大佬拉凳子和賠笑,根本沒資格吃那些精美食物。
不過這些話沒必要告訴梁涼,他側頭看的時候,她正用精致的手絹擦着嘴,動作非常文雅。
當得知梁涼今晚有當瑰麗供貨商的機會,魏奎揚起薄唇,他很誇張地說:“不錯不錯,我家娘娘果然是個能做大事的人!”
梁涼笑得輕輕捂住心口:“但我需要想一想的。”
“你還需要想什麽?”
他眼睛也殺過來,她吓得一結巴:“我,我怕影響吉兆的生意……”
随後把梁涼送回家,兩人一路無話,各自想着心事。
到達目的地,魏奎又喝了口汽水,轉頭定定地看着她。
他狀似不經意地說:“娘娘,你真的要開一輩子小餐館?你有沒有想過,你未來的老公不滿意你的職業選擇怎麽辦?”
梁涼卻同樣古怪地歪頭看他一眼,她試探地說:“那個哦,之前那叫吳燕夏的人把你裸/照還給你了沒有?”
魏奎“撲哧”就差點把之前的汽水噴出來,再英俊非凡的臉也黑了。
這話題實在是太破壞氣氛。
梁涼手忙腳亂地給他找紙巾,她只是想勸魏奎如果好好跟吳燕夏求情,那夏大仙也不是不講情理的人嘛。而如果他不好意思,她可以厚着臉皮代勞求吳燕夏(并可以偷瞄一眼照片)。
畢竟,裸/照這種危險東西得趕緊要回來啊!吳燕夏總感覺丢三落四的。
那輛紅色跑車氣急敗壞地轟鳴開走,又剩下梁涼獨自站在路邊,突然想到居然忘記了回答魏奎的問題。
但問題是,她沒有其他職業選擇,她是想認真開一輩子日料店的女孩呢。至于“老公”這種生物要靠緣分,硬要去說也很奇怪啊。
走進電梯前,梁涼都覺得心情莫名沮喪,直到她擡頭看到電梯門模糊映出自己的模樣。
LO服真的是一種反時尚但又令人信服的黑洞,LO娘獲取快樂的方式非常簡單,她們只需要照照鏡子,轉一個圈,看裙擺飛揚就會高興起來。因為身上随便的每一個單品都是如此迷人,讓人覺得很美好。
梁涼已經笑起來,她自言自語地說:“果然還是穿裙子的時候最開心。”
第二天又輪到吉兆全體員工的休息日,距離上次休息已經半個月了。
最近坦克不在身邊,也不需要早起遛狗,梁涼舒舒服服地睡了半天,半睡半醒間,仿佛感覺聽到坦克刨門的聲音,它墊着腳尖噠噠跑過來,蹲在床邊喘氣。她記得坦克剛剛被魏奎拎過來的時候,全身仿佛還濕漉漉的,很小一只幼犬,瞪着黑靈靈的大眼睛,耳朵特別尖,她吃什麽東西都得躲着它——
“鈴鈴鈴——”
梁涼半睡半醒的時候往被子裏閃躲了下,眼角仿佛還是濕的。讨厭,坦克又沒有死掉,傷感什麽!
手機還在響,她終于伸出手臂,在把鬧鐘推倒後摸起手機。屏幕上又是陌生的電話號碼,唉,搞不好是裝修工人或是客人什麽。
“美少女?”
陌生的聲音,但又不會很陌生的男聲。
梁涼“嗯”了聲,慢慢清醒,她從床上坐起來,很茫然說:“呃,那個,你是誰?打錯電話了?”
“你是梁涼?小女仆?人妖?暗戀魏奎?金牛座?吉兆的老板娘?我的租客之一?”
随着來人一一報出名稱,除了第一個,梁涼覺得剩下她哪個都不想承認。
她無聲地□□着,有些苦惱地說:“夏,夏大仙人?”
吳燕夏笑着“嗯”了聲,他大概放着免提,她能聽到他輕輕敲擊鍵盤的聲音。
她有點緊張起來:“有什麽事情嗎,是坦克出了什麽問題嗎?”
“差不多吧。”
梁涼雙眼像柴郡貓一樣危險地睜大了,她立刻追問:“什麽叫差不多?”
他懶洋洋地:“你先來我家再說。”
太着急了,沒顧上換衣服。梁涼梳了頭發,套上連衣裙便匆匆忙忙跑出門。今天下着小雨,她舉着把圓弧的小傘,水花濺在小腿上。
去吳燕夏家是第三次了,但怎麽感覺就有點熟門熟路。
梁涼出了電梯,門虛掩着,試探地敲了敲門沒有回應,她便往裏探頭。
吳燕夏正盤腿坐在大理石地板上靜靜地敲擊着電腦,他家依舊那麽空闊寬綽,而客廳裏唯一的家具那花花綠綠的大沙發居然消失不見了。
整個房子空空蕩蕩的,除了穿着運動衫和大短褲的男人,地面有吃剩的火雞沙拉外賣盤子、插着吸管的檸檬茶飲料,以及一盒拆開的萬寶路硬盒香煙。
他似乎剛洗完澡,頭發沒幹透,微微潮濕的蜷曲,眼睛依舊盯着屏幕但嘴裏卻說:“美少女來了嗎?”
“呃……”梁涼發現她在占星師嘴裏已經不是千篇一律的“美女”了,直接升級成為“美少女”。
這稱呼倒是挺好聽,但怎麽感覺又怪親密的,不然他還是叫她小女仆好了。
不不不,他應該叫她梁涼!
梁涼好想垂淚,她的人生都被他帶偏了。
“稍等一會。”吳燕夏不擡眼睛地吩咐她,“你先進來,進來進來。”
梁涼只好轉身關上門,把傘放在玄關,慢慢地走進來。
這家裏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主人自己都盤腿坐在地面。她尴尬地站着,随後突然發現被吳燕夏随意扔在地面吃剩的盤子邊緣有一條熟悉的九色彩線——這是吉兆獨有的彩線。
桑先生反複說過,每個廚師都要對自己的成品負責,因此吉兆每次包粽子的時候都會纏上特殊的彩線,然後找個硬卡片把制作者的名字寫上。
梁涼好奇地蹲下,她用手指提起麻繩,沒怎麽意外地就在旁邊找到已經軟趴趴的紙張,上面是LU龍飛鳳舞的簽名。
片刻後,吳燕夏就合上電腦,擡起頭剛看了梁涼一眼,結果聽到她的控訴。
“大仙,你是不是在昨晚宴會上偷吃的啦?”
吉兆昨晚給瑰麗酒店的供菜就有粽子這道菜,吳燕夏也同樣是宴席的嘉賓之一。現在梁涼就在他家裏發現綁粽子的麻繩,再遲鈍也不會猜不到發生了什麽。
但吳燕夏臉皮厚到了一定境界,他砸吧砸吧嘴承認了:“昨晚的粽子是挺好吃,我拿回一個當早餐。還有一種蒸雞蛋不錯,可惜帶不回來。”
“……那是海膽蛋羹!”
他繼續苦苦回憶:“提供的簡易醬油也有意思,我看沒人吃就又偷了點。”
她忍俊不禁:“那是昆布的進口醬油,沾着昨晚的車蝦壽司吃最好啦。你拿回來後要記得冷藏!”
梁涼很快就被哄得飄飄然,吉兆的飯餐有人喜歡總是好事情嘛。而吳燕夏也不說話了,雙手後撐着地,饒有興趣地望着她。這人陰沉着臉的時候總讓人很不爽,但當他無聲笑的時候,能讓旁人感覺到同樣的開心。
梁涼發現自己居然又正蹲着和吳燕夏說話。
一個淑女不能總像個要飯似的,她趕緊再站起來,等再擡頭,吳燕夏已經同樣輕捷地站起來。
“對了,你叫我來是因為坦克出了什麽事嗎?”
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淡淡地說:“先跟我來。”
梁涼于是跟着吳燕夏,她走到那蛇室前就有點放慢腳步。
他卻命令她:“快進來。“
她顫抖着,到底因為對愛寵的擔心而鼓起勇氣走進了蛇室。
下一秒,無聲滞住呼吸。
但這次梁涼不是被吓的,而是……被熏的。
吳燕夏又往房間裏買了個大籠子,但不同上次前來,此刻的房間依舊幹淨,但充滿一股濃厚的酸腐排洩物味道,而且因為陰雨天的低氣壓顯得更加明顯。
他已經在旁邊捂住高挺的鼻子,悶聲問:“聞到這味了嗎?”
梁涼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她屏住呼吸的時候,餘光小心地往旁邊瞥去:那條黃金蟒正縮在角落,而一只泰迪則靜靜地趴在邊緣。
……但這個房間真的好臭啊,簡直有點辣眼睛的臭味了!明明房間裏的兩臺空氣淨化器都在努力工作。
吳燕夏再忍耐地站了一會,終于帶着她走出去,兩個人剛剛都在憋着氣,此刻站在門口不由自主地喘了會。梁涼捂着狂蹦的心口,鼻尖又聞到那股幹燥的柑橘味,趕緊離他遠了點。
“我不懂……”她困惑地說。
梁涼不明白吳燕夏打電話把自己拉過來幹什麽,坦克和神燈看起來沒什麽問題,難道他就想讓她聞聞房間多臭嗎?這什麽意思?
“就是這意思!本大仙以前養蛇的時候,一周只需要處理一次糞便,而我家神燈姑娘也特別愛幹淨特別注意保持衛生,不會給我添麻煩。但現在因為你那條蠢狗每天都吃,每天都随地大小便,真是受不了。”吳燕夏緊緊皺着眉頭,他一本正經的,唯獨褐色眼眸正在閃爍,“你上次不是問我你可以為這兩個寵物做點什麽嗎?我現在就有事情需要你做。”
“……做什麽?”
吳燕夏凝視梁涼煞白的小臉,女孩子有些害怕,但目光沒有畏縮。占星師很滿意,他知道得控制好節拍,所謂越是重要的事越是要慢慢來。
“——以後你要負責來我家裏給它倆揀屎。”他親切地說,唯獨目光閃得有點豔麗,“每一天。”
☆、第 12 章
梁涼震驚了,久久吐露不出一個字。
吳燕夏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轉身就往客廳走。梁涼幾乎自發性地碎步跟上,她覺得自己像牽着線的木偶,剎那間理解了魏奎那晚為什麽會被逼着拍□□。
世界上真的很少有人能拒絕這種谑意又有點命令的眼神,不管這人說的是多荒唐的事情。
客廳的地面攤着兩本公務員考試用書,吳燕夏剛剛就坐在這兩書上面。等他再一屁股坐下去,梁涼已經搶先雙膝跪地——當然,是以一種非常優雅又淑女的日本女人坐姿,裙子像花朵般層層綴綴地鋪在地面。
除了她此刻的表情令人傷心欲絕。
吳燕夏咳嗽一聲:“不好意思,今天沒地方讓你坐。我師父臨走把酒潑在沙發裏,我送去清洗了。”
……她現在根本沒關心這個好嗎,梁涼小聲地辯解:“大仙,你可以請鐘點工來打掃衛生的,我來付錢。”
吳燕夏仿佛才想到還有這個選項,他笑着說:“那美少女,你以後就負責帶鐘點工來我家鏟屎吧。”
梁涼差點要把臉都貼在裙子上,有了鐘點工,為什麽自己還要跟着來?
吳燕夏移開目光,避免去看梁涼那标識性的、專用來求情控訴和資深裝可憐的傻白甜大眼睛,人不能總在一條陰溝裏翻船。他輕聲說:“因為我相信你。”
梁涼完全沒有被安慰,反而更心碎了:“我什麽都不會,你會失望的嗚嗚嗚嗚!”
“哎呦,我是不會欺負你的,我發誓。”吳燕夏不倫不類地舉起左手,“我們苗人很淳樸,絕對不負女孩子。我發誓你來我家就只是打掃下衛生,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事——除非你自己願意。”
梁涼還是非常堅定地來回搖頭,只要想到每天都要面對那條黃金蟒,流淌在骨子裏的脆弱和敏感基因就像沙子樣刮着她的大腦皮層。
“我還會加贈你一個鏟屎大禮包。嗯,比如說你來我家鏟屎一天,我就免你兩天的房租。也就是說你只要幫我撿屎半年,我就免你一整年的店鋪房租。怎麽樣?”
四目相交,吳燕夏看到一種像小狐貍般的靈動神色正在女孩子向來謹慎安靜甚至有些乏味得去死的眸子裏躍動。他想,這感覺确實怪新鮮的。
這條件太優厚了,梁涼發現她已經可恥的動心了:“可是……”
“別可是了。來鏟屎吧,美好的生活需要靠勞動來創造。”
梁涼成為一名不光榮的揀屎官。
因為很快,她就發現吳燕夏話的真實意思是“他美好的生活需要靠她的勞動來創造”,
以前梁涼也要溜坦克,但大部分時間只需要在泰迪擡起後腿的時候移開視線,随後等它完事後用衛生紙把狗大便清理走而已。
再重複一次,梁涼是個很懶的美女。
她不喜歡自己做辛苦的事情,但因為天性善良,也同樣不樂意看別人受委屈,以前上學的時候幫魏奎代寫過很多作業,最初開日料店也只是不想看到壞脾氣的桑先生還要苦苦去其他地方找別的工作,到後來她把日料店獨自撐起來,因為開店能自由自由地穿着心愛的LO裙上班,收入也能讓她過舒服的小日子。
但,坦克和神燈到底為什麽就交換身體了呢?
算了,這種未解之謎拒絕深思。不然就去乖乖撿屎吧。反正她每天十點上班,白天去他家順便扔個垃圾,能看看坦克,也不是很辛苦和沒有尊嚴的事情……吧。
梁涼謹慎地選在早晨的時候去吳燕夏家敲門,後來他直接把門鎖密碼是自己生日這事托盤而出。
她不得不知道了吳燕夏是一個巨蟹座。根據網上的信息,這就是傳說中占據出軌、花心、戀母、悶騷、吃軟飯最多的臭名昭著渣男星座。
走進蛇室前,梁涼依舊渾身哆嗦地做了自我建設。等小心地探頭先看了一眼的時候,她發現兩個大籠子四周都被圍上了藍粗布,如今只需把底部的托盤拉出來就可以方便清理污穢。房間裏的空氣清潔設置已經換了新的濾芯,旁邊還貼心地擺着口罩、清潔劑和一次性塑料手套,沒有那日的惡臭。
——真是好貼心好甜蜜的撿大便裝備啊,吳燕夏這麽心細怎麽就不能自己撿呢?
梁涼認命地跪在籠子前将抽盤裏那堆碎木屑鏟除幹淨,等刷完回放的時候,籠子裏突然有悉悉索索地聲音,似乎是蛇貼地爬行的心悸聲響。
這場景這幾天裏每天都會發生,但梁涼依舊以LO娘最快的速度跑出來。靠在電梯時依舊手腳發汗,面白如紙。
等飄飄忽忽地把垃圾扔到垃圾桶裏,她感覺到久違的憤懑:誰還不是美少女呢?她真的不是小女仆!就算是小女仆也不是吳燕夏的小女仆!吉兆生意很火的,分分鐘幾百萬幾千萬的大生意,而身為老板卻被吳燕夏逼着撿屎。當然了,免房租确實是不小誘惑,但更重要的原因是為了坦克……
梁涼邊痛斥自己的軟弱邊灰溜溜地又去吉兆開店了。
此刻唯一比她更郁悶的,也只是正站在樓上陽臺的吳燕夏,他正在遺憾地俯瞰梁涼穿着大裙子的身影離開。
身為一個比梁涼更懶的貨色,一個熬夜黨,占星師早上根本起不來床。每次被鬧鐘吵醒,他睡眼惺忪爬下樓想起跟梁涼搭讪的時候,人家早就因為害怕而跑得不見蹤影了。
這姑娘是真的太膽小了,偏偏身上還存在很微弱卻又綿長抗拒力量。
吳燕夏倒也不怎麽失望,他重新癱瘓在白色的淩亂大床上,過了會擡起卷毛頭。
旁邊的手提電腦還亮着,昨晚熬夜把下個月的12星座月運稿寫完、剛剛發送完畢。吳燕夏不僅精通星座也同樣善于塔羅,它們就像風水之于紫薇同屬于一脈相承體系的亞文化。
點開在線塔羅牌,沒有刻意選擇牌陣,他想着梁涼的名字,懶洋洋地翻開一張牌。
随後,吳燕夏淺褐色的眼眸略微收縮,朦胧睡意一掃而空,帶着些陰郁無奈地望着屏幕。
相隔五年後,他在領養神燈那日後,連續三天又抽到了這張牌王,“命運之輪”。
“我已經學會怎麽去解讀星象,我還知道怎麽根據星盤去分析人的潛在性格,”吳燕夏輕輕地道,他低低自語的聲音一下子就散落在了空闊的卧室中,“但所謂命運,這到底又是什麽鬼東西呢?”
作者有話要說: “1,是射雕
2,是存稿箱陷我于不義
3,是晚上晚上晚上”
早上的解釋。抱歉*2.
這文對我來說有點麻煩,但我不會再出現這種烏龍,明天雙更自責下,本周六繼續更新。
抱歉*3。
我習慣一直都是7w字前不v,這文應該不會很長……吧?不知道,先寫着吧。
再次抱歉,我為我的放棄治療道歉。。。
☆、第 13 章
吳燕夏說完這話後就又躺在床上,他拉長着自己的臉看着天花板,發出漫長的、漫長的、漫長的呻/吟,仿佛睡覺就是全天下最疲勞的工作。
三大主流宗教都是不承認算命的,預測未來在哪個文化體系下都不歸屬正道。大衆同樣很難相信通過了解一個人的出生時間就可以解讀出整個人生。
但,有的人确實可以做到。
吳燕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這樣的人物。
他個人更認為占星師偏向類似于自由撰稿人和心理師之間的職業,平時會接私人咨詢,也會定時幫一些媒體平臺發布年運、月運和日運,還會去撰寫書籍。
吳燕夏是最早吃國內占星紅利的人,又拿錢投資了房産,獲利頗豐。眼下這公寓是吳燕夏盲買的第六套公寓,是他買來價格最便宜最代表他流年不利的一套公寓。
原因很簡單,這是一套不為外人知的兇宅。原房主生意失敗後出了車禍,他女兒從這個有八面落地窗的陽臺縱身躍下;大家暗自說此人被下了降頭之類……
交完房款,在比平時速度更快的得到房産登記證後的第七天晚上,從小號稱八字旺到爆、在老家走了二十多年夜路從來沒撞到任何鬼的苗族青年就陷入夢魇:一身紅衣的年輕女鬼跪在床頭,幽幽地問他能不能娶她。
是,去,地,府,娶,她。
吳燕夏“喲”了聲,面如金紙,費盡力氣地搖頭把自己搖醒了。
此刻的陽臺旁邊擺着銅馬和羅盤,形成招財進寶的吉祥格局。德勤山人親自布置了整個公寓每個角落的風水,也跟他反複保證這個房子不會再出現什麽問題。
除了那晚,這噩夢确實只發生過那麽一次,但吳燕夏仍然感覺內心的創傷久久無法被治愈。
他沒買家具,這樣把房子脫手的時候能省點事。可惜沒多久房産政策就有變,而他家老頭有一次從貴州來本城看病,住在這裏幾天後也不準兒子賣。因為隔一條街就是市政府大樓,老頭一直日日夜夜期望兒子“玩夠了後”能去考公務員,這樣好就近上班。
哎哎。
吳燕夏有的時候覺得自己有點瘋,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可能瘋得還不夠。
正在這時,手機略微震動一下,楊雨薇發來短信。
“夏夏,你為什麽不真的拍那白癡的裸/照???”
吳燕夏僅僅懶洋洋地打了個逗號當作回複,他已經徹底不關心那個小帥哥了,随後又躺在床上再度重重呻/吟了一聲。
他正琢磨着,怎麽能跟梁涼多說幾句話。
“但我感覺,明天早上還是有可能起不了床。”
也就在三十分鐘之前,楊雨薇把魏奎叫到全小組的面前冷冷地臭罵一頓。
“我昨晚八點半的時候明确告訴你,這份報告必須要在今天早晨九點半之前交給我,買家律師十點要看,我們整個協議都等着更新。我不關心你昨晚幾點回家,我要的只是結果,懂嗎?我只要結果,我不聽任何借口。”
楊雨薇罵累的時候,正好有兩個董事從旁邊的會議室走出來。
他們明明認識魏奎,此刻就像路過一個垃圾桶似得視若無睹地走過去,唯獨對楊雨薇客氣的笑了笑,她也同樣點頭。
魏奎毫不尴尬地挺了挺胸,一副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裏的神色。
楊雨薇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回頭卻被這個愚蠢又驕傲的繡花枕頭激怒了。
再一次。
當初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才讓他跟着自己,她陰郁地想。如果不是吳燕夏認可——是的,楊雨薇以前招人的時候會把實習生的星盤也給吳燕夏瞥一眼,他當時直接評價此人桀骜難管、才華過人,但調/教好了會大有前途。
現在想來,她很有理由認為吳燕夏的話具有某種私心。因為魏奎和他自己的星盤格局非常像,可以說兩個男人是靈魂上的基友。
問題是指使懶散的吳燕夏去做點事很難很難,但他只要肯做的話又絕少出岔子。楊雨薇卻已經深刻發現魏奎有多難管,而且她認為就算比爾·坎比爾在世都不能讓這個英俊又傲慢的富家小孩兒學會一點負責——要知道,多少名牌大學生都想進自己的項目組,她卻總跟着他在雞毛蒜皮上浪費時間。
所謂對非常人用非常方法,楊雨薇再沉默了一會,她突然說:“聽說你被拍過裸/照?’
這是第一次,魏奎在她面前露出一種驚恐的表情。
楊雨薇的心情終于美麗了點,她冷豔地翹起嘴角:“你最好老實點。我說,你不想讓夏大仙再給你下蠱吧,嗯?”
抛下這句話,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轉身就走,假裝沒看到魏奎在自己背後翻了個白眼,她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原本今晚想約着吳燕夏吃頓飯問問那天怎麽整到魏奎,但那個占星師又說自己有事。
吉兆的店門外觀并沒有很日式,店名當初是梁爸爸親手寫的,門外也沒有像是挂着日式燈籠鯉魚簾幕之類的噱頭,就刷了一層牆漆。
今天進的食材是澳洲卡斯馬尼亞的生蚝,驗貨完後鋪在板前黑黝黝的一片。
此刻,梁涼正翻着她的通訊本,每家高級餐館都有忠實的食客,老板的原則是記住其中最土豪最忠誠的那幾位,店長需要把對方愛吃的口味記下來,再及時通知他。
吉兆的餐費并不便宜,但令人吃驚的是其中年輕人居多,更以年輕女孩為主。不過這些穿着奢侈品牌的白富美更像是走馬觀花的“集郵”進食。每個月頻繁來吉兆的固定食客,更多集中金融咨詢職業。
再說個小秘密,很多大律師都愛吃生蚝和生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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