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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怎麽跑到長沙啦?”

“機票買錯了。”“豬!”梁涼聽吳燕夏說完經過後,她很老道地提點他,“揚州的話應該坐火車,這是最快路徑,有點文化好不好?”

這是梁涼第一次當着他面罵他豬,吳燕夏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她那方有人在旁邊粗聲嘟囔什麽。

梁涼連忙捂緊話筒,她實在是不情願極了,但還是在桑先生“你不幫我我就在魏奎的辦公樓下裸奔并喊你的名字”兇狠目光中,含含糊糊轉述他的要求。

吳燕夏聽後,也微微愣住:“桑先生想一起去迪士尼?”

梁涼臉熱了,有點惱火。

實際上梁涼已經把這無恥要求進行删改,桑先生的原話是讓吳燕夏把楊雨薇約出來,他們四個人一起去迪士尼玩。她對這個提議立刻否定,莫名有點抗拒楊雨薇,不料桑先生直接搶過她手機給吳燕夏撥號,都來不及制止。

梁涼忽略了桑先生,她直接就說:“我已經拒絕——”

但對方沉默了半晌,居然吐出兩個字:“也行。”

占星師在長沙的街頭的表情平靜無波。

他的心在某一刻微微黯然,覺得梁涼依舊不樂意跟自己單獨出來玩,想拉着熟人坐陪。但幾秒後,吳燕夏又安慰自己這無所謂。

他沉吟了一會,甚至還建議:“把你們吉兆的人全叫上吧,大家一起去迪士尼更熱鬧。”

這算什麽熱鬧?

梁涼都有點傻了,她一傻反應更慢,磕磕巴巴地說:“不,不是……”

“叫他們都來吧,我請客,門票本大仙依舊都包了。”頓了頓,他輕快地說,“別擔心,我能賺錢的。”

吳燕夏沒說幾句,就把電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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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是一個特別在乎錢的人,但出于某種習慣,吳燕夏每支出一筆錢就得有個賺錢進項。比如說,他決定今晚勤快點接點生時矯正的活兒。

梁涼呆滞地收了手機,桑先生在旁邊急不可待:“老板,你說沒說讓夏大仙約楊小姐出來的事?老板?我剛剛好像沒聽見……”

但,他老板卻用一種很特別的目光盯着他,過了會,忽地連名帶姓的喊:“陳炳國。”

梁涼一直以來都非常尊敬桑先生,而且她天生軟脾氣,從來沒有跟桑先生發過火,即使受了天大委屈,一般也就自己消化過去。久而久之,神情中會有點怯懦。但LO娘真正生氣起來,神情是很有點冰雪美人的倨傲意思。

桑先生久違地聽到他的真名,一下子沒适應,他黑臉發紅,怒目說:“你叫誰啊?”

梁涼面無表情地說:“你身份證上的名字都不認識了嗎?”

桑先生這時才看到梁涼臉色有點不對。

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強搶梁涼手機,強行給吳燕夏撥電話,還要逼着吳燕夏約楊雨薇出來……這事做的好像貌似稍微有那麽一丁丁點的過分。

“陳炳國,你記得我們當初簽合夥人時的約定嗎?”

梁涼根本不等他回答,她冷靜地說:“你當初被酒店開除,勸我和你一起開吉兆,你跟我信誓旦旦地講,想把吉兆開成全城一流,對食物品控決不妥協的日料亭。我當時也對你保證過,我雖然沒有開過餐館的經驗,但我會投入自己的每一滴心血,把吉兆的事情放到我的任何私人事情之前。即使……即使不談戀愛,不嫁人都無所謂。“

桑先生無fuck可說,他的表情就像被他時不時還戴着的水晶卡在喉嚨口。

“你要追女人是你的私事,誰也管不了。但是,我也要你跟我做一個保證,吉兆同樣必須排在你的感情生活之前。楊小姐現在對你根本沒感情,桑先生,我看你還是實際點,多抽出點精力花在工作上,握你的壽司之餘,也可以抽出時間幫我一起做裝修、找新人、做管理之類,不要多做沒有意義惹女生讨厭的事情吧。你對感情真是很白目啊很白目。”

吉兆今晚幾乎處于歇業狀态,就剩兩三個員工幫着整理店面,偏偏最八卦的LU還在。

他的掃把掉落在地,覺得最近又有點幻聽。這麽尖酸的語言是總是把“好的”“對不起”挂在嘴邊的溫柔LO娘老板說出來的話嗎?

桑先生感覺他正面對溫順綿羊化為堅定豺狼的歷史性場面,他徹底暈了,感覺肌肉鼓鼓的手臂正往後移動:“那個,老板,其實我也不一定非要跟你們去……”

“都是因為你,吳燕夏要邀請整個店裏的人去迪士尼。這些門票錢不是錢嗎?他就是冤大頭嗎?桑先生,你想約楊小姐就去送送花什麽的。再說了,她的飯錢都是夏夏幫着掏的,你如果欺負我,我……我就忍,但你怎麽又欺負夏夏?他是你能欺負的人嗎?”

桑先生艱難地張了好幾次口,冤死了,自己什麽時候欺負夏大仙了。還能聊天嗎,他就習慣性地欺壓了下老板,怎麽感覺按了氫彈的發射鈕啊。

此刻,梁涼的清澈目光就像他們冰櫃倒數第三層擱着的冷凍芹菜梗,而且那态度是桑先生如果敢反駁,她不介意穿着LO裝陪他坐十年以上、無期徒刑和死刑的故意殺人既遂實行加重犯。

梁涼甜美又冷酷地說:“桑先生,店裏的人如果也要跟着去迪士尼,所有人的門票錢都分期從你的季度分紅和合夥人紅利裏扣除。”

桑先生膝蓋一軟,覺得最近的水逆星象像決堤大壩一樣壓下來。這也太破財了:“我不!!!”

“你可以的。”他老板恢複了柔柔的綿羊音,鼓勵他。

LU戰栗地剛要低頭撿掃把,卻看到一皮鞋踩住,再輕蔑地碾壓下去。

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有人推開門無聲走進吉兆。只不過老板當時正對着料理長發飙,完全沒人留意。

啪啪啪,魏奎新奇地鼓着掌。他永遠昂着頭,不會留神自己踩到什麽:“娘娘?這就是你的工作方式?還真新鮮啊。”

目前吉兆店裏搬走許多擺設,空曠很多,但頭頂明亮燈光打下來,依舊照得魏奎氣宇軒昂,就像百年難得一見,但凡亮相又必要殺千萬少女心的白馬王子。

梁涼和桑先生都表面癡漢實際沒回過神來的望着他。

魏奎每次看到梁涼穿着LO服都心理性難受,尤其看她打扮得這麽二次元的站在這個粗壯、無禮的大黑塊頭旁邊,更是覺得不舒服。

他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把梁涼往後一扯,再掏出一大疊信封拍在桌上。

“老太婆讓我把這個帶給你,她說是什麽,餐費——”

☆、第 58 章

魏奎莫名其妙。

今晚下班的時候, 或者更準确地說,魏奎唉聲嘆氣地準備開始今晚的加班份額,楊雨薇把他叫到辦公室,交來一個奇怪的任務。

“你到吉兆去,把這筆飯錢交給那裏的老板。”

楊雨薇冷淡地說完,低頭繼續看着她的文件, 以魏奎的角度看到她露出一小溜雪白脖頸。

老太婆做事非常精細。每日随身帶着紙質的筆記本, 任何要事都要紙筆記錄才安心。而在這個快捷支付為主的年代, 她鴕鳥皮的名牌錢包裏永遠備有1000元的現鈔和幾百美元。

魏奎曾經一次做duel, 手提電腦不小心摔壞在大理石地板。結果穿着黑色低腰束胸名牌長裙、妝容精致的楊雨薇直接走過來,把零部件裝好,讓那堆廢鐵運行了三個小時直到他結束。

但, 更多的時候裏的楊雨薇都在指使魏奎做非常低級的事情。比如收集資料、寫初級數據報告,乃至宴會完畢後讓他負責在酒店簽單、收拾號碼牌, 甚至開會的時候讓他端茶倒水複印。

這是搞笑嗎?這是外企, 又不是進了國家機關。

魏奎從來不吃這一套。

他搓着手裏的信封, 鈔票的手感, 就把事猜了個□□不離十:“這是補交你那晚白吃我家涼涼的飯錢?你自己怎麽不送過去?”

楊雨薇頭也不擡,漠然說:“我是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看好你的小青梅。”

涉及到梁涼, 魏奎下意識地答:“你怎麽不先管好那死算命的?”

楊雨薇的臉色微微變了,擡起頭。

兩個人彼此厭惡地盯了會,回憶起上下級的身份,她便掉轉鑽石鋼筆頭, 無聲地一指向門口,示意他滾蛋。

魏奎簡直都被她的行為憋屈死,他默念着“老太婆”走出去。

魏奎和幾個年輕男性同事好不容易十點前下班,燈火輝煌的大廳的前臺處簽收着至少三束進口意大利玫瑰。前臺小姐早走了,只剩下保安百無聊賴地站在旁邊。自從桑先生的藍色妖姬後,楊雨薇連帶所有非公包裹都先暫扣在前臺處。

“Miranda 又有新的追求者了。”

除了魏奎外的幾個年輕男性聞着濃郁的玫瑰花香,彼此交換着意味深長的目光,再“啧啧”了聲。他們幾乎都在楊雨薇手下吃過點苦頭,但如果喝多了幾杯酒,每個男人都隐晦讨論過楊雨薇那雷厲風行之外,附帶一種似笑非笑很惹人征服的神态。

魏奎覺得他們品味太低了。

外面下着雨,不過無所謂,他們都有自己的車。

魏奎擡起手看表,他戴的表最花哨,也是同行人裏最貴的。

“今晚不跟你們浪,老子先去辦點事,待會還得回辦公室加班。”他嘆口氣,搓了搓臉嘟囔,“老太婆真心的變态,拿男人當狗用,拿女人……女人當母狗用。”

大家轟然大笑。

一個矮個子西服男湊過來,他故意猥瑣地說:“話說咱麽上次在酒吧裏,你帶走那長腿妹子,是不是……嗯?在家裏pivot了一下啊?”

魏奎費力地想了會終于想到确實有這麽一號人物,他打了哈欠:“哦,在車上聊了會,然後我把她送回家。”

“什麽事都沒發生?”

“沒有。”

“哇靠!你這定力夠可以,那女的可是一個模特!我打賭我在vogue上看到過她!”

“沒興趣。煩!”

幾個人面面相窺,能和魏奎交好的年輕人絕對不算狐朋狗友,家世能力都不差,平常也是在圈裏特別玩得開的人物。但是他們也發現,魏奎在各種莺莺燕燕裏又守身如玉的。

中間的白淨西服終于試探地問:“你小子是不是隐婚了?還是說……我靠,你身上別得病了?”

“都快了,就快了。”

魏奎想起馬上要送梁涼的戒指,不由扯着嘴角敷衍。他吊兒郎當的把公文包往車裏一扔,招了招手開走車。

正好,今晚直接跟梁涼見面,直接要她戒指尺寸。這幾天沒收到她的回電,魏奎把這事都快忘了。

車開到馬路上的時候,雨幕已經漸漸密起來,前方車速放緩,後視鏡裏的路燈柱以不規律節拍向後退去。魏奎無意識地吹着口哨,再想到梁涼的小時候。

以前,梁涼總是跟屁蟲似得默默跟在他後面,魏奎借機敲詐了她不少零食和零用錢,還特別愛逗她。鬧的最兇的一次,是他把梁涼的校服裙子整個掀起來,少女從平坦小腹到纖細腳踝,皮膚和白色底褲沒有色差,像渾然天成的聖母雕像。魏奎目不轉睛地盯着,梁涼卻一下子痛哭起來,再後來的足足兩個學期,她遠遠地躲着,魏奎托人送過去的紙條直接扔掉,一幅柴米油鹽都不進的模樣。

也忘了兩人怎麽和好的。

反正從小到大,兩個人都是吵了再和好,和好再繼續鬧矛盾。

等魏奎走進吉兆的時候,梁涼正連名帶姓地叫“陳炳國”,如同飄浮在奶茶上的泠泠冰塊。

她的聲音不同于以往的輕柔試探,是一種魏奎原本熟悉的,在他們童年時偶爾流露但如今已經越來越難見的“本小姐有點不爽你”的嬌俏睥睨語調,然後,梁涼就開始流利的、大段地數落桑先生。

每說一句,精致的眉眼都一挑,弄得那黑熊樣的料理長根本插不進話。

魏奎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簡直像另外一個人。

像……一個更好版本的梁涼。

魏奎把信封遞過去的時候,依舊非常新奇地盯着她。

這樣直率發脾氣而表達喜怒哀樂的梁涼,不同于平常委屈求全又溫柔小意,帶着一點陌生……和令人眼前一亮的生動。除了她還穿着那套累贅奇葩風格的LO服,整個人堪稱完美。

這樣比較好,他心裏一動,不由想。原來小精靈又回來了,不,她一直都在。

梁涼在魏奎若有所思的目光,又看到他突然出現,很想撞死在臺子上。

她今天梳着複雜的丸子頭,戴了個雪紗帶帽子般的發誓,但整個人不複方才的精氣神,開始垂頭喪氣。

“你怎麽來了呀?”梁涼想哭。

怎麽難得一發脾氣,魏奎居然就出現在店裏,這是“萌萌噠夏夏占星”裏說的水逆後遺症嗎?哦,還有吳燕夏不是把餐費送過來,怎麽楊雨薇又給她一次錢呢?

魏奎最初也不懂楊雨薇叫他過來抽什麽風,但他想到,已經不是第一次從梁涼嘴裏聽到吳燕夏這個名字。這時候,魏奎突然覺得有些事不對頭。

他忽地問:“你說什麽迪士尼?”

梁涼心一沉,還沒說話,眼角瞥到桑先生正鬼鬼祟祟地想把那信封的錢偷走。

她迅速地拿起信封:“不行!”

桑先生憤憤不平:“錢是雨薇給我的定情信……”

才不是呢!

“楊小姐送來那晚的餐費,還不是因為,因為……”因為是怕他再繼續纏着她吧!楊雨薇肯定忙不疊地想擺脫桑先生好嗎?

梁涼說到一半又結巴起來,她到底會給人留面子,不肯在魏奎面前數落桑先生。

但魏奎很聰明,聞言皺眉掃了一眼桑先生。從走進來到現在,他一直沒對桑先生打招呼,到現在,他審視目光才從挺直的鼻梁處居高臨下的斜下來。

梁涼突然覺得,他這目光和楊雨薇如此的類似。

魏奎自己琢磨了會,突然樂了:“喂,你不會真的在追Miranda吧?”

桑先生早知道梁涼有個俊俏竹馬,但因為魏奎沒來過店裏,他只遠遠地一瞥,那天找楊雨薇都沒認出來。不過,桑先生對小白臉的态度向來非常橫:“關你屁事?”

這就是默認了,魏奎不由哈哈大笑:“是不關我事!”他幸災樂禍極了,該啊該,楊雨薇居然招惹上這種人。

吳燕夏壞笑的時候,僅僅讓人想往他臉上扔臭雞蛋西紅柿潑硫酸之類。但魏奎的笑,就是電視裏播讓人不舒服的漫長脫口秀,臺上興致勃勃,臺下卻很尴尬。

桑先生和梁涼的臉色都不太好。

魏奎笑了會,就感嘆:“老太婆真夠可以——”

砰地一聲,魏奎險險地避開桑先生扔來的碗,接着被人拎起來:“不準這麽說她!”

桑先生的爆脾氣說來就來,但魏奎小時候就是大院裏出了名的打架霸王,逞強也能鬥狠。他手更快地拿起旁邊的椅子腿就狠狠地砸桑先生背上,冷笑說:“你他媽是誰就敢碰我?”

桑先生那一拎他袖口只用了四分力,反而魏奎用椅子這全力一掄,直接把他砸倒在地半天坐不起來。吉兆幾個廚工體型都不瘦,看桑先生受了委屈,當場就如狼似虎地撲向魏奎,幾個男人迅速毆打在一起。

梁涼臉色剎那間蒼白難看一片,整個人像被扔到燒得通紅的鐵油鍋裏煎熬。

她從小就痛恨暴力。此刻,第一個反應不是拉架卻下意識地往門口看,不知道希望誰突然出現。

等LO娘哆嗦着、堅決地把魏奎拉開,他西服襯衫已經全亂了,傷勢反而最輕。但畢竟一拳難敵四手,吉兆的員工也沒下狠手,只把他按倒在地。

梁涼看到LU死踩了一下魏奎的锃亮皮鞋,她沒說話。

桑先生早就站起來,眼神兇狠,今晚非要動手抽魏奎十萬個大耳光才能緩解心頭大恨。

但此時,魏奎就跟變臉似的,他喘息會,就笑容燦爛地說:“嗨,我雖然叫Miranda是老太婆,其實很尊敬她。我主管今晚要加班沒時間過來,讓我把飯費帶給你。而我個人是覺得,她對你很有好感的。”

桑先生站住不動了。

LU覺得,在圍觀了老板萬年一遇地罵板長,今晚又看着桑先生從發飙哮天犬變成嬌羞的鐵扇公主,他明天真的真的要請假去看下神經科。

桑先生在極端憤怒中又難掩羞澀,他有點應對不來地說:“什麽?”這人變臉太快了吧。

魏奎聳聳肩,繼續維持那種過分燦爛的笑說:“我剛剛不應該打人。涼涼是我女朋友,您和他合作開日料店,那您也是我朋友,吉兆裝修有什麽事,找不到別人一樣可以找我。”

桑先生不假思索地反駁:“你才不是她男朋友,她男朋——”

眼前那個英俊得過分的小夥子不笑了,他冷冷地盯着桑先生,目光已經恢複了最初的不屑和鄙視,慢慢抿起唇角。随後,魏奎一腳把剛才的椅子踹到牆角,直接就把在旁邊垂頭拉着他的梁涼拽走。

門砰地聲,只剩下沉寂。

桑先生先悲怆地想這小子真會套話,但楊雨薇是真喜歡自己嗎?有可能。其次,健身教練絕對要再換一個。又突然覺得自己老板真夠可以的,表面不吭不哈,連續招惹的兩個男人都不是善茬。

問題她還劈腿,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LU是覺得,他明天真的真的真的必須要請假了。

今晚的事情,好像在吳燕夏挂了電話就失去控制。

梁涼被魏奎一把塞到跑車裏,半個裙邊都夾在車門外。從聽到桑先生把吳燕夏供出來的瞬間,她就覺得眼睛發黑。完了。完蛋了。魏奎要生氣了。這算是……捉奸在床嗎?

根本就不敢說話,手裏緊緊地握着楊雨薇裝錢的牛皮紙袋,都是汗。旁邊的魏奎已經啓動車,一雙眼睛暗沉沉,墨黑瞳孔中有什麽火焰在燒。

梁涼哆嗦着,前方擋風玻璃蒙蒙的,有細密的雨絲印記。

有那麽一瞬間,感覺自己又在蛇室裏孤寂恐怖地抱着一條冰涼的黃金蟒,這就是她僅有的依靠。而魏奎即将爆發的怒氣,又比任何蛇鬼豬神都更可怕。

……大仙現在一定又在長沙自己浪。梁涼在極度的害怕中,古怪地分了個神。

“是真的嗎?”魏奎終于把車停在一個街角,梁涼全程低着頭,她脖子僵着,也不知道這是哪裏,只覺得車廂裏很暗,看不見彼此的臉。

按道理說,梁涼應該繼續害怕和不自在,可是,內心的某個地方好像又比想象中更平靜。

但,梁涼的性格裏躲避的因素确實太重。她死到臨頭還想再裝傻試試:“……什麽真的?”

魏奎沒像往常那樣立刻爆發,壓抑着問:“吳燕夏。你答應他什麽了?”

梁涼從沒聽過他這種陰森語氣,整個人都哆嗦着:“嗯,我,我同意當他女朋友,先當女朋友試一試……”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感覺這話說出來比想象中容易一點。

在巨大的沉默,梁涼甚至帶着點天真說:“我,我之前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你也同意……”

冷不防,魏奎忽然解開安全扣,極遠處的星點暗光中,側影英俊得如同妖鬼。他俯身捏住她下巴,古龍香水味道鋪天蓋地蓋過來。

梁涼唇上先觸到溫熱,她都沒回過神,接着就被狠狠、發力般地吻住。

☆、第 59 章

梁涼手裏攥着的信封一下就掉到膝蓋上, 幸好楊雨薇把信封貼住,裏面的錢沒散開。

真皮座位下陷,魏奎已經把半個身子移過來,那股古龍香水味,伴随他的舌頭撬開她微啓牙關,懲罰性極強的深吻。

發發發, 發生了什麽?

梁涼還在懵。

那感覺是有人用大號毛筆在雪白的宣紙上, 濃墨重彩地圈了一個大黑點。

她清晰感覺到他捏着她下巴, 再用手臂緊緊摟着她每一個動作。直到男人不滿足地尋找她的舌尖, 繼續深入糾纏的,梁涼終于腦海裏浮現出三行黑體字。

魏奎終于吻她了。

這不是夢吧。

……貌似感覺不是夢。

就在把梁涼丢到車裏時,魏奎嘴唇緊珉, 血液湧上大腦,腦袋充斥翻騰的暴戾。

眼前同時浮現楊雨薇那張光滑的臉龐, 她對他陰晴不明的那句“管好你的小青梅”, 這句諷刺加上梁涼在車裏低垂着的頭, 她肩膀上無窮不在的蕾絲, 魏奎的手掌慢慢握成拳,覺得一拳都能打碎車門,他呼吸急促, 一點也不打算寬恕梁涼。

這是真的,她和吳燕夏?

梁涼平常除了開店,和陌生男人說話都不會太多,甚至都不怎麽喜歡見快遞員。

還有, 吳燕夏?魏奎始終覺得不可相信,那個鬼頭鬼腦的神棍?幾乎是愛嬌愛漂亮的梁涼最不可能喜歡的類型。這還不如說,梁涼愛上一條狼狗更可信。

魏奎是有點桀骜的性格,但絕非粗莽之人。他幾年來能在楊雨薇手下咬牙撐過來,也不是真的全無長進。

只是,這輩子确實從來沒有同時體會雙重的背叛和羞辱,簡直像有人給了腹部殘忍的一刀。而拿刀的這個人就是他軟弱結巴的青梅。

他一直最放心她,像散養的黃莺。

思緒就像被風吹散的紙,魏奎覺得再忍一會,就要忍無可忍到徹底爆發,但他居然又在爆發邊緣忍住了。

啓動車,餘光一直盯着梁涼,想看她怎麽說。但除了坐回車裏大力關上車門的動靜把梁涼吓得哆嗦了下,她并沒有像往常那樣急急開口解釋。随後,梁涼一路都維持沉默。

魏奎的心漸漸沉下去,憂慮取代了憤怒,因為,他漸漸地明白,梁涼這是默認。只是她太膽小,需要別人問才敢回答。

梁涼确實老實的承認了,然後,還說什麽經過了他同意的鬼話。

但魏奎那股怒火再度猛烈蹿上來,僅僅是因為梁涼說這話的時候,擡起頭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曾經魏奎莫名地跟她發脾氣,梁涼委屈想反駁,在碰上他稍微強橫的态度時就又不敢吭聲。這種時候,梁涼就會用這種清澈目光去橫他,帶着軟軟的撒嬌意味。每當這時,魏奎就會心裏一動。

今天因為另一個男人,她居然又敢這麽不知悔改地瞪自己。

他怒極反笑。

梁涼的臉依舊隐藏在暗處,看不真切。但她剛剛就站在吉兆草綠色的背景前,目如寒星,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密語氣,卻維護別的男人!什麽,迪士尼?

魏奎已經不需要有人給他更多提示,也不想聽。

他扳着她身子,低下頭吻住梁涼。

軟,梁涼的唇就像冰奶茶杯裏最後的一口的冰,涼而軟,又帶着一股柔情融化的甜意。

魏奎自小嗜甜,他像幹渴的路人狂飲着那嬌嫩、濕潤的芳唇,突然間,腦海中那種一直阻攔着、懈怠着表白的障礙一下在被“失去梁涼”的強烈感受中清空了。

雖然總不太耐煩她那些小情緒,那套稀奇古怪的衣服,那完全沒有意義的堅持,但魏奎确實也是世界上真懂梁涼的幾個人。比如他很清楚,梁涼說的那些關于感情潔癖的傻話,那些頭腦裏琢磨的怪東西,她自己就是很相信的,她也會這麽做。

然而,魏奎接受不能。他潛意識裏覺得有點怪,有點害怕還有點瞧不起。

但依舊忍着、克制着……就像強大的人對害羞的小東西多一層保護欲,這是他獨家擁有的小傻子,只有自己可以挑剔。

但,誰敢多碰梁涼,那也就是觸碰魏奎的逆鱗。

魏奎把手臂收緊,她那厚厚的LO衣服包着柔軟的身軀,卻什麽也摸不出來。

他有點無奈的想,梁涼喜歡這麽穿,就讓她這麽穿吧,反正……“反正”後面是什麽還沒想好,魏奎已經忘了,他開始把她揉進懷裏,全心地吮咬着含着她翕動的芳唇,吸舔許久,頭越伏越低。

梁涼的後腦勺被狠狠地壓在車窗上,在遠處路燈微光中和紛亂烏發中面孔模糊。

魏奎意亂情迷的沉溺其中時,他沒聽到有咔嚓咔嚓輕響,那是梁涼正拼命地翻手想推開車門,想讓自己逃出去。

車鎖是被中央控制的,梁涼想按下車窗,但裙子還被夾在車門外,整個腿都動不了。

上方魏奎越親越重,他身子重到完全推不開,全身帶着洶湧的熱度。梁涼被親的很不舒服,口幹舌燥,整個呼吸津液也都被徹底掠走。

她嘴被堵住根本哭不出來,更無法掙脫。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在最絕望的時候,梁涼順手就拿起信封的尖尖,往自己嘴角處用力一劃。

楊雨薇裝錢用的是那種密封文件信封,紙質接近硬塑料,類似劣質打印紙似得能劃破手。

魏奎親着親着終于覺得不對勁,在她的甘甜外,又是隐隐一股陌生鹹濕傳來。

剎那間擡頭,他瞳孔放大,看到梁涼那張精致白皙的小臉帶着嬌豔,被親到微腫櫻紅唇角卻有個細長傷痕,最用力處還滲着血珠,而梁涼絕望又麻木地準備再劃一下。

魏奎身體一僵,迅速地離開了梁涼的唇,奪過信封。

“你幹什麽?”

他離開,梁涼的呼吸略微暢通,她頭腦裏亂糟糟的,好像最初是喜悅驚訝茫然的,又好像慢慢變得涼意逼人備受冒犯似的。

但身體就跟瘋了般,她繼續拼命地想打開車門。

那是種小動物似的癫狂,從始至終悶聲不吭,就聳着肩夾着尾巴想先要逃生。

魏奎驚怒都有,但在背後只看到她嫣紅的耳朵,長臂一伸,再從身後抱住梁涼。

這種擁抱的姿勢好像有點熟悉,梁涼稍微抖了抖,她暫時沒有掙紮,但手依舊很不死心地摳着車門。

到底該怎麽逃出去?喊,是沒用的,打,又打不過。

跟魏奎撒嬌也許管用,但梁涼發現自己不想看他,不想跟他說話。

就想一個人先躲起來。

魏奎眸光幽暗,他正在她耳邊輕聲問:“娘娘,他親過你嗎?”

他摟着她,感覺到梁涼整個耳朵更燙了,但後背沒有心虛的顫抖,只是又開始倔強地要拉開車門。

魏奎便了然。

他調侃般說:“沒有就好。不然那貨絕對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不,他應該知道,他不是算命的嗎?”

這笑話依舊不好笑。

不光魏奎自己沒笑,梁涼突然在他懷裏大力地掙紮,魏奎眼尖地看到女孩緊緊攥着跑車門把的手凸出了骨節——跑車羊皮把手很貴的啊!

梁涼小時候生氣也這樣。

這麽講其實很奇怪,但魏奎突然想起來,梁涼雖然特別軟,卻也不是誰都能輕易欺負得了。她真的不愛發脾氣,但梁涼也是普通人,當然會生氣。她生氣時還有一種獨特的能力,就是如果她不高興,絕對會以更和平方式讓別人比她更不高興。

如此神奇的品質,桑先生在場就可以作證。

魏奎出自對梁涼和車內飾的心疼,松開手,梁涼依舊倔強地背對着他。

經驗告訴他,梁涼今晚不會開口說話了,某方面,她依舊像個高中女生似的,稍微生氣就不理人。

魏奎頭痛得要命,他寧願梁涼跟他發火,這種拒不交流的方式特別令人頭痛。

只不過,今晚對膽小的梁涼來說确實太過了。

也不好太逼着她。

他嘆了口氣:“你別害怕啊,我送你回家。”

車一開到梁涼家樓下,車鎖打開,梁涼立馬就推門準備跑走。

魏奎忍不住叫住她。

“涼涼?”

出乎意料,梁涼居然停下了。

她有些猶豫地站在車外,随後回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唇角細細的血痕已經幹了,她臉頰雖然是粉紅色,但那夢幻般水汪汪的眼睛居然有點冰冷。

魏奎望着她。

他握着方向盤聽了會自己的心跳,然後說:“涼涼,我過生日的時候,你嫁給我吧。”

深夜像一系濃黑的面紗,今天斷斷續續的雨沒有驅走夏日的郁熱。空氣凝重,猶如沉重的大門。遠方是附近小區層疊的高樓黑影,夜深了,僅有的幾處燈火亮着,像老虎疲倦的眼睛。

漫長的沉默後,梁涼微腫的櫻唇輕啓,她讷讷地說:“……先還給我。”

魏奎愣了,什麽還給她?

然後,他抽搐着嘴角,把那裝錢的信封遞過去。

梁涼一接過來信封,幾乎就頭也不回地轉身跑了。

魏奎也沒有追她。

他在夜色深處裏,沉默地把跑車緩慢地開到吳燕夏小區的門口,仔細地盯着,回憶當沙發客時記憶。

随後,魏奎提起嘴角,譏嘲地笑了笑,把車緩慢地駛走。

梁涼一路像逃似得飛奔到樓門口,她沒有回頭,甚至感覺永遠都無法回頭。

等跑到門口,才懊喪發現沒帶門卡和家門鑰匙。

連樓道都進不去。

魏奎把她拉出來的太匆忙,鑰匙包和手機全部落在吉兆店裏。

現在這點鐘,吉兆肯定早就關門了,只能等明天早上開店時去拿。而魏奎的車肯定也開走了。

梁涼知道,自己現在的LO服肯定皺皺巴巴的,她感覺自己的思想也同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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