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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巴巴的,折磨着腦子。

整個人亂成一團,又覺得心亂如麻。

周遭依舊寂靜,草木清影,帶着花木的香氣。

梁涼盡力地想回憶今晚的事,感覺充滿了無邊無際的茫然和難以名狀的煩躁。

傷口在夏風裏也有點疼。

她本來可以用楊雨薇信封裏厚厚的一沓錢去住酒店,或者打車回父母家住。但梁涼的整個人真的根本都已經徹底木。

五分鐘,梁涼臉色蒼白心情煩躁,她發現自己居然跑到了吳燕夏家高高的、華麗的防盜門門口。

他家的門是密碼鎖,占星師臨走前,說他改過密碼。

梁涼就像森林裏迷失的小鹿,她握着那涼涼的鐵把手,仿佛這是唯一的稻草。

很混沌地思考了會。嗯,以前的密碼是他自己的生日,這個超級自戀又變态的家夥。

梁涼決定賭一賭,她這麽謹慎的人,只賭一次。

于是,咬唇按下了另一串數字。

一秒後,傳來熟悉的一聲“滴”,鎖順利被打開。

吳燕夏新換的密碼,果然是她的生日。

梁涼莫名地笑了,但瞬間又覺得好想痛哭。

……豬的智商,真的只能走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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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迫不及待地提着裙子,躲進吳燕夏的家。

☆、第 60 章

吳燕夏家還是那麽空蕩蕩的, 他雖然懶,但多年獨居習慣讓他把不多的東西擦拭得幹淨,收拾得幹幹淨淨。亮燈的瞬間,總感覺一幅明亮的畫在眼前展開。

梁涼又熱又渴,跑過去先把空調打開,又進洗手間去洗手。

鏡子裏的自己就像個脆弱的瘋子, 頭發散亂極了。

唇角的傷口已經止住, 細而長的殷紅劃痕, 再配着她幽幽的目光, 那影像居然帶着一些陌生詭異。

梁涼不敢多看,她輕聲嘶着涼氣,小心的用水洗着手和臉。

今晚的魏奎, 還像以往的那麽熟悉。

他吻了她,又說出“我娶你”的話, 這一切都非常“魏奎”。魏奎小的時候就這樣的行事風格, 小男孩從來不會用手開門, 擡擡下巴, 上腳咣當傲慢的一踹。梁涼每天都不知道他去哪兒玩了見了誰,當魏奎要帶她出去玩,立刻不管不顧地攥住她手腕往外扯。只有在很極端的情況下, 比如考試沒考好,或者他媽媽又扯着他耳朵說了什麽,魏奎才會袒露點一丁點的脆弱。

那時候,魏奎會安靜地聽她說話, 他那麽英俊,她簡直心酥到飛起。可等雨過天晴,梁涼再去找魏奎,他又恢複到怼天怼地的狀态去忙着其他所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梁涼總是覺得,她對魏奎有一種奇特的義務:那就是,魏奎提了要求,她負責滿足和等待。

除了抖M放棄治療外,梁涼認為這種感情的來源是她喜歡他。不然,為什麽這麽多年她都無法拒絕他,更無法離開他。

但是,當魏奎今晚那無法形容的炙熱吻落下來,像海水樣滿滿地堵住她口鼻,梁涼的心髒瞬間停止了跳動。

她是真的喜歡魏奎,可梁涼發現,她居然也有點懼怕着魏奎。

為什麽呢?

亂了。

全亂了。

梁涼默默地攏着散亂的長發,這時,她又瞥到洗手臺上那一根濕漉漉、破舊的紅皮筋原封不動的擺在上面。

好幾次看到這玩意。

梁涼随手抓起來,用清水洗滌兩遍,再用這濕皮筋把自己的頭發松松攏起來。

但就在重新綁好頭發的瞬間,嘴角仿佛被什麽蟄了下,莫名傳來疼痛。她連忙擡頭對着鏡子,發現原本痊愈的傷口居然緩慢地又開始滲血。

呃,剛剛洗臉,多用了點力了吧。

那道淺傷口處的血珠越湧越多,鏡子裏的女孩眼梢微彎,神情中似乎透着一股詭谲的喜悅,像是被澆灌雨露的海棠。只不過梁涼沒看見,她已經低頭打開水龍頭沖洗,祈禱自己不要毀容。

好不容易又止住血,再擡頭,鏡子裏的自己又恢複那張郁悶臭臭的小臉。

梁涼暗地吸一口氣,鎮定下來。

唉,今晚做什麽都不順。

吳燕夏家裏的冰箱很單調,并沒有什麽時鮮食物,但有一盒煙和不少酒,以及碼放整整齊齊的檸檬茶軟飲料。梁涼猶豫了會,終究不好意思去拿飲料,關上冰箱轉頭走去蛇室。

吳燕夏還是有點講究的,他喂狗喂蛇都買的是瓶裝純淨水,當然,都是最便宜的瓶裝純淨水。

當梁涼從紙箱子裏掏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清水潤濕喉嚨,她卻再次覺得一陣陣悲從中來。

……今晚初吻沒了。

她還在偷狗的水喝!

一股像靜電通過空氣般的細微聲音從身後傳來。

梁涼慢半拍地握着礦泉水瓶回頭,她伢然看到,神燈正從籠子裏伸出一只狗爪,焦躁地撥弄着上面的鎖。與此同時,它全身毛都炸開,那雙渾圓的黃色蛇眼正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瞳孔中有什麽異色閃動,尾巴掃來掃去,胸脯沉重的喘息着,帶着犬類急欲進攻敵人的暗暗表現。

它是不是把她認為是小偷了?

梁涼不禁害怕地退後幾步,想跟它解釋:“我,我是梁涼……”

之前老是來給他倆鏟屎的那個……

神燈過耳不聞,它被吳燕夏剃毛剃得極幹淨,整個狗頭新長出的鬃毛是紫黑色的。此時神燈喉嚨瘋狂抽搐,一雙黃銅扣子似得眼睛死死地凝視着她,仿佛是見到了久別的仇人,整張動物的毛臉都露出陰森可怕的表情。

突然間,它開始朝着她的方向狺狺狂叫。

深夜時分,偌大房間,莫名的犬叫簡直有驚魂的力量。旁邊籠子裏的坦克原本平靜不動,此刻仿佛聽到這股動靜,同樣開始焦躁地甩着蛇身游走。

梁涼薄薄的塑料杯一捏,手裏的水撒了半個裙子,臉像石灰一樣發白。

如今的神經本來就嬌弱到不得了,如今魂飛魄散靠在牆面。

她,她她今晚還是趕緊走吧……

梁涼像木偶似得貼着牆面僵硬移動,在狗的狂吠中當背景樂,幾乎渾身戰栗。但她馬上就要挪到門口,身後神燈的喉嚨又像被什麽死死掐住似得,突然間,又完全不叫了。

周遭一片靜籁。

同一時間,梁涼感覺後頸處一暖,之前松懈梳好的秀發已經重新散落。

那松松綁住的老式皮筋,掉落在半步之外的地板上。

撿不撿,呃,還是不撿了趕緊跑。

也就在這時,神燈已經伸爪把籠子打開,狂蹿出籠!

梁涼根本來不及移動,極絕望地閉上眼。下一秒,小腿處并沒有想象中尖牙刺破皮肉的痛感,神燈猛虎下山般地叼住了那根紅皮筋,接着掉頭跑出蛇室。

過了好一會,梁涼只能虛弱地站在原地,後續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然後,她幾乎是心驚肉跳地也跟出去。

燈火明亮的客廳裏,神燈跳上沙發,狗嘴裏似乎費力又痛苦地嚼着什麽東西。但看到梁涼走出來,它依舊用那種輕蔑威懾的橙黃眼睛凝視着她,卻沒有再發出那股厲害威懾的叫聲。

“……這,這,怎麽回事?”梁涼覺得自己又糊塗了。

她只敢遠遠站在這裏,但神燈卻趴在沙發上,梁涼呆呆地想,它是把那根皮筋吃了嗎?狗吃這個不消化吧。

但神燈鎮定地像埃及女皇,就是有種萬事掌控的氣場。而人狗(蛇?)對峙的寂靜裏,梁涼剛剛心裏的恐懼倒慢慢消散了,她不由悲傷地想到,今晚居然又被一條蛇化身的狗欺負了。

“……是因為我喝了你一瓶水嗎?”梁涼幹巴巴地問。

神燈當然不可能回答她。

如果梁涼懂風水,她會發現,那華麗沙發的方位正好壓着一個巨大八卦的分界線,而此刻的神燈全身正微微發顫,後腿就像受了傷,根本無法站立。

但問題就是,梁涼什麽都不懂。

她的腦袋整晚都是亂亂的,只能徘徊地問:“……那個,我今晚不能睡你家沙發了對嗎?”

神燈終于不看她,它平靜又痛苦地把頭放在沙發上。

梁涼到吳燕夏家,是想借他家沙發睡一晚。

吳燕夏總是口口聲聲說這不算兇宅,每當聽他這麽說,梁涼都小聲地“嘁”一句。撕去“占星師的”标記,吳燕夏是個天性樂觀,心很大的男子,但奇怪的是他嬉罵随意,有時候做令人大跌眼鏡的事情,身上又确實沒有任何男孩子氣,甚至意外的克制。

吳燕夏的內外形象非常男人,還有點敢搞不倫的邪魅勁頭。可每次他摟着她,她都覺得……他好像一個媽媽的感覺,令人感到溫暖。梁涼害怕着他家“兇宅”,當五味陳雜在心裏,除了家就只想來到這裏。

她猶豫半天還是不想走,抽抽搭搭地留在吳燕夏的卧室裏。

不敢躺上床睡,就委屈躺在床邊的鋪腳地毯上。他上次在這裏看了一夜的電腦。

想到沒卸妝,梁涼爬起來又到他自帶的浴室。上次用過的小樣果然還在原地,她摸了摸那些瓶瓶罐罐,掐住掌心。

今晚先不想。

梁涼安慰自己,明天,等明天再去想那些亂七八遭的。

卧室裏的燈沒敢關,魏奎的臉、魏奎的話、魏奎的唇,和吳燕夏的整個人,他們快速地在腦海裏閃過。她是覺得,自己可能要睜着雙眼糾結到天明。

一分鐘過後。

低估了自己耐受力的梁涼又已經香甜地睡着了。

只有桑先生才是本星球真正沒睡好的失眠人物,他昨晚也就紮了一夜魏奎和梁涼的紙人而已。這倒不是說桑先生對吳燕夏那一記過肩摔不記仇,他不想紮吳燕夏的紙人,但,夏大仙太邪性了還是不招惹吧。

第二天清晨,他很早就趕去吉兆。

老板不是說,自己為了感情影響日料店的生意嗎?桑先生陰沉着臉,他還非要表現一次愛崗敬業勤勉的态度。

結果遠遠地走過去,桑先生氣得肌肉亂抖。

LO娘居然守在店門口,就正等着他拿鑰匙開店呢。

昨晚雖然睡地板,但梁涼休息的還不錯。

只是模模糊糊間做了個夢,光怪陸離間,好像有個面目模糊的紅衣服女孩拖着她手臂往一個昏暗的走廊盡頭走,走着走着,突然又有個黃衣女孩攔住她們。接着,梁涼眼睜睜地看這兩個紅衣黃衣女孩為了争自己……激烈地打起來。

梁涼汗顏,什麽時候自己這麽受歡迎了?夢是反的吧,難道這代表這吳燕夏和魏奎?

早上起床的時候,她匆匆沖了個澡,但并沒有洗頭。此時,梁涼發現她的手臂處居然有塊淤青,嗯,估計是魏奎昨晚握的。

桑先生嘟嘟囔囔的,梁涼也沒多聽。

她拿到家門鑰匙和手機,先趕回自己的公寓。

脫下舊衣,又去浴室裏洗了頭發。等頭上裹着浴巾出來的時候,她頓住腳步,看到吳燕夏送來的那一大捧快幹枯的玫瑰正擺在角落。

梁涼不由蹲下來,摟了會那些芳香又有些枯萎的花,再輕輕的嘆了口氣。

昨晚自動關機的手機,在充電時重新震動起來。

梁涼走過去看了一眼。

是魏奎。

梁涼心一沉,她盯着那串號碼長久地沉默了一會,決定先劃掉電話。

然後用吹風機繼續吹着長發,也不知道想什麽。

沒一會,自己家門口傳來一些聲響。

門外,魏奎西裝革履,他用下巴夾着沒系好的長領帶,左手正懷抱着一大束黃玫瑰,右手手忙腳亂地掏出梁涼家的備用鑰匙。

一推門,他就看到梁涼肩膀搭着毛絨兔子的吸水浴巾,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

空氣有幾分的凝滞。

魏奎揚唇朝着她明亮一笑,梁涼立刻回過神,轉身慌亂地後退回卧室。

他笑意更深。

魏奎不慌不忙地走到客廳把那束黃玫瑰放下。梁涼的這種熟悉反應,讓他覺得一切并不遲。

☆、第 61 章

等了五分鐘, 靜靜關閉的卧室的門才再打開。

梁涼已經吹幹頭發,她今天穿了套lchigoMikou家的塞納河系列,經典的绀白配色,又戴了meta的星星扣子手袖來遮擋手臂上的那點淤青。至于下身,她穿着愛心蝴蝶結的襪子。總而言之,是青春活潑在別人眼裏特別瘋的LO娘造型。

魏奎蹙起眉, 不過他突然想到, 梁涼的身材是保持得不錯, 至少大裙擺下的腿瘦而直。他不由再欣賞了一會她秀氣的鼻子和眉毛, 感覺是近幾年頭一次這麽細致的打量。

說實話,梁涼是比少女時期更美而沉靜了點。

但,打扮得整整齊齊的梁涼只看了魏奎一眼, 她抿唇不說話,居然自顧自地想走出門。

魏奎不由氣笑了, 還長本事了。

“娘娘, 過來!”習慣性的命令語氣。

LO娘立刻回頭, 灰溜溜地挪到對面的沙發上。她到底還是沒那麽多勇氣。

“就打算不跟我說話了?”魏奎問。

梁涼垂着目光不吭聲, 手搭在膝蓋上。

魏奎留心去看梁涼的唇角,那裏依舊一道很細的傷痕,并不明顯, 只是笑得時候覺得嘴唇上方格外紅。他倒是有種得意,因為梁涼精致如軟蠟般肌膚上留有他的專屬痕跡,但魏奎的心同樣輕微一抽,她怎麽還是老樣子……寧願傷害自己也不肯傷害別人。

傻, 蠢,笨蛋。

只能他來守護的小結巴。

魏奎先把桌上的醒目黃玫瑰推過去,溫聲說:“送給你的。”

當梁涼小心地擡頭看了眼那鮮黃色的花,魏奎卻已經主動坐到身邊,再次把她摟進懷裏。

梁涼手足無措時,他就低頭又吻住她的唇。

不同于昨晚的急切,這次的吻像慢條斯理的品嘗。

陽光射進來,紗簾低垂,梁涼睜大眼睛,魏奎削長下颌,英挺眉目,就像一場遲來夢境,而他的手始終握住她,無法掙脫。

她的心,稀裏嘩啦碎成粉末。

梁涼有時早晨去吉兆的途中,會幻想自己正要開始一段漫長奇異的旅行,實際上,她只是穿着LO裝一蹦一跳地去吉兆開始每日的營業。

梁涼總感覺遇見吳燕夏後,她內心有些東西變得不太一樣了,但如今發現,大部分事情其實還是一樣。比如,自己總是屬于魏奎的,不管怎麽千折百轉。

魏奎顧忌梁涼唇角的傷口,只敢淺嘗辄止的吻。

然而,這一切都足夠了。

梁涼很柔順地接受了這個吻,她美麗臉上流露的那種迷亂神情,那種熟悉的柔情脈脈,讓魏奎很明白自己重新掌握了主動權。

只不過,當他随後賣着關子說已經提前買好訂婚鑽戒,想把這件事當驚喜告訴她時,梁涼害羞地垂下雙眸,她的臉紅紅的,水汪汪的眼睛裏閃現出羞愧、驚訝、開心、滿足,那麽多神情中唯獨欠缺着……沉醉。

以前梁涼專心地吻着她洋娃娃時,她的臉上總有那一種獨特的、全面忽略甚至排斥他人存在的甜美投入感。魏奎總是朦朦胧胧地感到嫉妒和不快,卻同樣印象深刻。

此刻,梁涼只是很小心翼翼地問他:“你生日那天……真的是想向我求婚?”

魏奎正垂眸看着她的那套LO裝上細小的領帶,覺得自己蠢,因為這種小事情而疏遠梁涼簡直異常愚蠢。他薄唇微微彎起:“對,我之前不讓你穿LO裝都是我錯了。娘娘的衣服可以随便穿。”

梁涼勉強笑了,稍微坐着離他遠了點,她輕聲說:“……謝謝你。”

魏奎心裏有點不太好受,以及深深的自責。

“你謝我幹什麽?梁涼,我喜歡你,懂我的話嗎?我想馬上娶了你,你以後變成什麽樣我都喜歡,不,我愛你。”

魏奎盯着她,但令人失望的是,就算梁涼聽到“愛”這個字,除了纖長的睫毛迷茫地顫抖,她的一切反應好像都比平常更遲鈍。

他心裏一沉。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她又什麽也不肯說了。

魏奎不知怎麽更煩躁起來。

此刻的梁涼,一點也不如昨晚的梁涼那麽靈光閃現、活潑可愛,那一股勾着魏奎逗她、招惹她、想守護她的東西又沒了,梁涼整個人蜷縮在那套LO服裏,笨拙自閉,她小時候總抱着洋娃娃,總陷入那種魏奎猜不透、摸不準的沉默裏。

……真的太拿不出手了,他忍不住想。

“你問我為什麽喜歡你?我,我就一直喜歡你啊,以前總忍着沒對你表白,是因為很多時機不合适說這種話,當然也是因為我腦殘。但現在我也明白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我們會白頭偕老,變成一對老頭和老太太,然後跟自己孫子孫女說,咱倆從小就認識,咱們能熬到金婚銀婚,任何事都不能阻擋我們,嗯?”

梁涼終于擡起頭。

她愣愣地聽着,唇在晨光裏非常美,就像玫瑰色的預言。

魏奎剛忍不住再要吻她,梁涼卻突然微微掙紮,嘟囔說:“夏夏……”

魏奎倒是不意外她開口提起吳燕夏,他蹙眉頭,沉聲問:“昨天你說,吳燕夏要帶你去迪士尼玩?”

梁涼又是沉默了好一會,她緩慢地說:“他說,可以帶吉兆所有人都去迪士尼……”

怪不得,魏奎終于恍然。

他昨晚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梁涼為什麽能答應做那種下三路人的女友要求。現在答案明顯了。吳燕夏居然從她身邊人下手!那騙子還真是目光刁鑽,知道梁涼耳朵軟,無法拒絕身邊人的慫恿。而梁涼身邊都是什麽垃圾人啊?

魏奎不由想到那個一言不合就動粗的桑先生,心裏越來越窩火。至于吳燕夏,魏奎最初對他尚有點微妙的鄙視和佩服,如今卻只想怎麽弄死他。

“不就是迪士尼麽,我帶你們去。”他無可奈何地說。

魏奎邊說邊摸上她的臉,手指又忍不住滑到她的唇上。自從吻過梁涼後,一切親近動作都那麽理所當然。

他後悔莫及,為什麽之前浪費那麽長時間,沒有用鐵腕抓住時機。

“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但今天開始,你跟吳燕夏徹底斷了。”他冷冷的語氣帶着命令。

又想起什麽,魏奎從兜裏拿了一小條紙,然後圍在梁涼冰涼的無名指。

動聽的男聲在她耳邊熟悉地響起:“對了,訂婚戒指尺寸,咱們得确定下。”

一千零五十公裏之外,吳燕夏臉色同樣不大好。

他确實覺得自己不該來長沙,因為,第二天清晨還得一大早匆匆趕飛機來揚州。

行程這麽急急忙忙的,都跟出國差不多了。

吳燕夏喜歡坐飛機,他的老家在三省交界處,窮又亂,有點三不管的意思。在上初中前,他見過最快速的交通工具也就是火車。後來有一天,附近縣的山林起了三天三夜的山火,兩個省政府都派來直升飛機嗡嗡查看災情,全校的師生課也不上,趕緊跑出來圍觀,指指點點,特別新鮮。

他曾經是當地唯一的大學生。現在的工作總是到處跑,按理說高鐵更方便。但吳燕夏喜歡高空俯瞰,曾經從拉薩飛回上海,他盯着窗外,一路看着高矮建築随之變化。

占星學中,星盤就像一副微觀的城市地圖。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星盤圖,上面10顆行星,12個星座,和12個宮位。

一張星盤就像城市地圖,只要會讀懂圖标,就可以指出這個城市适合在哪裏建工廠、修商業中心、蓋政府大樓,乃至于規劃居民區等等。但,世界上每個城市都不同的,世界上沒有一個好的城市,也沒有一個壞的城市,遺憾的說,不是每個城市都能變成像上海、東京、巴黎、紐約這樣的影響力強的都市。

星座,也就是我們在宇宙中的位置而已,一個ip地址而已。

吳燕夏看私人星盤準确度極高,其中有一個技巧,就是他幾乎只接受當面看星盤。

就好像我們無法從旅游指南裏去真正感受一個真正的城市。想象力在真實的生活面前,通常又是很貧乏的。占星師自覺觀察力驚人,但通常的煩惱在于,很多顧客會無意識地對自己真實的生活撒謊

他的揚州客人坐在對面,否定了吳燕夏根據校正星盤後推讀出的所有信息。

“你16歲的那年,家裏有過一次變遷——”

“沒有。”

“你22,23歲那年走過桃花運?大概是,同學?”

“沒有。”

“你結婚了?”

“沒有。”

對方堅定又嘲弄地說了三次的沒有後,吳燕夏就懶得看了,他撓着下巴先把iPad一推,又叫來杯冰咖啡。

通常來說看星盤的都是女孩子。但眼前坐着的客人卻是一個骨瘦如柴、面色陰鹜、號稱是“多年開工廠”的中年男人。

他譏諷地說:“這就是占星?扯了半天沒有一句說準的。就你這樣的,還是著名占星師?”

吳燕夏聞言一挑眉,他倒沒有為自己“沒看準”而道歉或驚慌,先喝着只剩冰的冰咖啡。昨晚又熬夜工作,接了個年底的商業策劃稿件。馬上就到下半年,還要準備明年的年運書籍撰寫。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他同樣覺得有點莫名心煩。

估計熬夜熬大了。

吳燕夏自己再沉思了會,終于擡起頭盯着對方。

很少有人能躲過占星師這種一動不動的凝視,但對方的眼睛居然不動,同樣盯着他。

“給我一個方向,讓我知道你最想從自己的星盤圖裏知道些什麽。”

對方傲慢地說:“呵呵,你至少先說對我人生中的一件事,讓我知道你算得準不準——”

“你是一個皮條客,不是什麽’廠長’,你現在給我的出生時間是對的,但出生地點是亂指的。我拿着不穩定的星座圖,自然看不出任何有效信息。而你來找我看星盤,是因為最近賺了一大筆錢打算洗手不害姑娘了,但你日常都在半黑道上混,蠢到了想洗錢都不知道轉什麽行業因此才找了我,希望老子這個正正經經的占星師幫你看星盤裏上有什麽正道財運,問題是,你還不相信我……”

但實際上,吳燕夏只是微笑地說出第一句話。

對方已經目瞪口呆,放下一直翹着的二郎腿。

“夏大仙?您繼續?”

“算命”這行業,人人都以為賺的是開口的錢,其實做的是閉口的生意。

吳燕夏在剩下的資訊中,把那一大堆話的後半截咽到肚子裏。

占星學有非常奇妙的地方,越是從事動蕩高危的行業的人,他們“命運”在星盤裏的顯示就越清晰。吳燕夏年少無知的時候,曾經幫至少五位黑道高層挑選過“金盆洗手”吉日。這些人都很難纏,一個個僞裝成良民和上班黨,假裝要他幫着看星盤,實際上提各種五花八門的要求——更或者說,想看看自己厄運是什麽時候。

他向來不愛看這些,何況自覺現在也算半個有家室的人,非常惜命,不想被砍死在外地。

混到吳燕夏這種層次的占星大咖,除了老客戶推薦外一般都不再接受普通人的預約看盤。只不過,他偶爾還會因為好奇,冷不丁地接幾個陌生的私人看盤項目。

這次來揚州,吳燕夏原本順便想逛逛毛絨玩具廠,揚州的玩具廠全國聞名。

四個小時的咨詢後,當辭別那個打扮得人模狗樣的皮條客,他已經沒什麽游玩的心情。

本行還不如飛到重慶吃火鍋,寫寫商業的稿件,或聽聽其他的培訓之類。

揚州第二個私人看星盤服務,沒有前一個隐藏着危險但同樣不順利。

吳燕夏面對一個“我老公在我懷孕期間出軌了求怎麽破”的淘寶店主,他充當了占星師、律師、心理醫生、心理醫生隔壁家的老王、閨蜜、冷笑話大師等角色。

說實話,他罕見地走神好幾次。

晚上的時候,吳燕夏還要按照計劃去當地一個小報社舉辦的周年會,他苦不堪言,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抽空給梁涼打了個電話。

響了好久,都沒人接聽。

吳燕夏若有所思地握着手機,他本來是想明天中午回程。此刻,冷不丁地問旁邊的出租車司機:“帥哥,你跑夜間長途嗎?”

☆、第 62 章

清純老板劈腿兩個男人的事情, 很快就在吉兆裏全傳開了。

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梁涼都沒有陷身來店裏,但主人公不在,昨晚魏奎來店裏找她對峙的一幕依舊經過桑某某人的蓄意改編,使得梁涼成為了“人從花中過,半葉不沾身”的情聖小公主。

桑先生對抹黑老板聲譽的行為毫無內疚, 他更關心的是吳燕夏和梁涼成功分手, 就終于不用掏迪士尼門票。剩下吉兆大多數員工倒是都向着老板, 只是感慨吳燕夏此人的昙花一現, 更感慨以後沒有免費的水果和零食吃。

所有人對占星師的印象都不錯。

等下午兩點,梁涼才來到店裏。

她衣着和往常一樣,依舊層層疊疊各種蝴蝶結的LO裝, 唯獨表情有點蒼白。

“明天上午,舊店就停止歇業。會有工人把舊家具折價賣了, 如果咱們自己員工有想要的東西, 跟我登記下, 今晚可以免費拿走。”

桑先生目光一閃:“老板, 我那兩套刀……”

“刀具和餐具,是要帶到新店裏用的。”

梁涼說話聲音永遠不大,但很清晰, 只是她總低着頭,好像随時随地準備害羞和解釋什麽似的。桑先生失望地“哦”了聲,倒是用他犀利的牛眼發現,自己老板平常總喜歡在她那頭烏發上倒騰點什麽蝴蝶結啊、珍珠啊、毛絨球啊、小帽子啊的裝飾, 此時此刻,梁涼僅僅披着頭發就來了,露出白到透明的耳朵。

吉兆的員工都偷偷往這裏瞄。

桑先生等了她那麽久,但梁涼就說了這麽兩句。随後她盯着自己的電腦記錄什麽,轉身去已經半空的冷庫查看。

多年職業習慣,梁涼每次來店裏第一件事總是要去檢查後廚冷藏室。

桑先生踩着熱情的腳步跟上梁涼,他低聲問:“昨天晚上那個小夥子就是你竹馬吧?老板,我确實是看你面子才沒有抽死他,對了,以後我們要親上加親啊。”

梁涼也微微愣住了:“什麽叫親上加親?”“等我以後娶了他上司,你嫁給他。那我們之間不就是親上加親的關系嗎?”

梁涼沒搭腔,她轉過身繼續無聲地檢查完冷庫,又去看了看後臺的電表線路。

老板和夏大仙什麽時候分手?他們千萬別搞分手旅行這一套,搞也不要去迪士尼啊。桑先生抱着這種善良的祝福,不死心地跟着她,等着她回應。

一回頭,梁涼大眼睛裏面含着晶瑩的眼淚。

桑先生一下子呆住。

梁涼拼命地憋住眼淚,她移開目光,先從随身帶着的珍珠包裏把楊雨薇昨天的餐費掏出來。

桑先生眼睛頓時發亮,趕緊先把這信封奪過來,上面的密封還在,裏面打開是厚厚的現鈔。楊雨薇才沒那麽多閑心情還附上什麽紙條,給錢就不錯了。

他幸福又心情複雜地握着信封,擡頭剛要細問梁涼,她早已經默默地走了。

追到外堂,其他人說老板去新店監督。

桑先生倒是再愣了會,他自言自語地說:“這是怎麽了?不就腳踏兩只船麽,多大的事啊,就又哭。”

梁涼沒有去新店,她簽了一份新的供貨商協議,為城裏的某家中檔的連鎖日料店提供邊料。

簽完合同後,梁涼又去銀行裏轉出兩個月的商鋪房租費。金額不小,銀行讓她在貴賓室裏稍等片刻。等待的時候,梁涼看着寫有吳燕夏的姓名和銀行賬戶的紙,無意識地在“夏”字上面來回畫着圈。

她現在什麽感覺也沒有。

真的。

魏奎在她家的時候不無妒意地試探,吳燕夏追她時到底做了什麽細節行為。

到底還是意難平,LO娘在眼皮子底下安然無事放了那麽多年,突然有一天就被個不知道哪裏蹦出來的神經病拐跑了。

最該死的是,魏奎恨恨地想,最初是自己把吳燕夏介紹給梁涼的。

“我還不知道你,涼涼,心裏有個自己的小算盤算得呱呱的。你要是真傻,也開不了日料店。但你和吳燕夏是怎麽回事,他別是給你傳什麽邪.教了?”

梁涼想了會,在催促下才小聲地說:“其實,吳燕夏沒有追我。”

“沒追你?但你之前不是說,他要你當他女朋友?他不追你還要帶你去迪士尼玩?對了,你不是也租他的商鋪麽,還有那蛇皮?”魏奎提高聲音。

他越回憶越罵自己蠢,目光越來越冷。而且,梁涼居然敢騙他。

“真的沒有。”梁涼像個洋娃娃那樣了無生氣地靜坐着,她目光盯着自己的膝蓋,“他不需要追我,因為每次我都會忍不住去找他。”

魏奎猛地擡頭,腦海中頓時警鈴大作,不對,不對,有什麽感覺特別不對。

他握緊了手,剛剛量戒指的紙狠攢在掌心。魏奎嘴頭溫柔地說:“對不起,涼涼,咱倆結婚後,我日日夜夜都陪着你。我們永遠在一起。”

梁涼在開着冷氣的銀行裏打了個哆嗦,怎麽心情那麽不情願呢。

小結巴梁涼、少女梁涼,到現在的LO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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