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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就像一個落跑的毒販子?”

梁涼任由他在桌面緊握着自己的手,她學着他的方式,眼也不眨專注又緊緊地看着他。

直到吳燕夏強笑兩聲,答應了自己這個要求。

德勤山人眼盲後沒有別的愛好,除了買車。

他身為盲人對車的乘坐感要求極高,坐過無數豪華車,勞斯萊斯幻影就成了德勤山人專屬車品牌,車內安靜,闊氣,擡腳的高度合适,後座都是皮質摸着也很舒服。

德勤山人混跡多年,撈的錢有些來路不正,對方也就折物給他。具體表現在,德勤山人在國內擁有超過兩十輛的勞斯萊斯。吳燕夏始終覺得,這件事情,比他能驅使“那個世界”的部分力量更令人感到驚嘆。

德勤山人剛悠哉地從勞斯萊斯裏邁出來,拐杖都沒扶穩,就被等候良久不耐煩的吳燕夏,從地下車庫一路直拽上公寓。

德勤山人随身總帶一塊巴掌大的青銅古鏡,他讓吳燕夏找了個盆,把古鏡浸泡在清水裏。這老頭在國內是響當當的“天師”之一,也确實是有幾分神通的,雖然目不視物,但居然就靠在水裏來回的摸索那塊古銅鏡,準确地把他家的情況描述都說出來。

他先“嗬”了聲,說:“你家長蟲居然那麽大。”又悠哉地說,“你家昨夜出了亂子。”

吳燕夏和梁涼對視一眼。

吳燕夏本來要把梁涼送到吉兆,但她非要跟着自己回來。

有梁涼這麽面色蒼白的坐在旁邊,他真的沒什麽心情了,捏了捏眉心,說:“您別賣關子,先說一句,我這公寓還能住嗎?”

比起對面兩個年輕人的焦躁,德勤山人依舊顯得異常淡定,只咬定一句話:“你繼續住,你死不了。”

吳燕夏冷笑兩聲,他也返身就走去蛇室,要把蛇皮上長出詭異眼睛的坦克拎出來。

客廳裏暫時就剩下梁涼和德勤山人。

梁涼完全不敢多說話,只默默地縮在沙發裏,降低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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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卻聽到德勤山人對她古怪一笑,他把手從清水裏伸出來,抖了抖水珠子:“小姑娘,你頭次來這小子家,是不是感覺奇怪?”

梁涼呆住。她還沒回答,聽德勤山人以一種近乎陰暗的口氣繼續:“你看,他家客廳沒有任何擺設,只有沙發——這房間像不像一座靈堂?這沙發像不像擺着的一口棺材?”

他又放低聲音說:“你命裏是沒吳燕夏這個人的。”

與此同時,聽到吳燕夏在蛇室裏面暗罵了聲。

梁涼簡直吓得花容慘淡,但她依舊坐在沙發上發抖,睜大眼睛盯着德勤山人。吳燕夏之前囑咐了一句,讓她看牢德勤山人,別讓這怪老頭在他家亂走動。

德勤山人等了半晌,四周安靜,光聽到對面這姑娘緊張地用小鼻子喘着涼氣,卻沒有意料之內的追問。

他便哼了聲:“無趣!”

過了會,吳燕夏拎着什麽東西從蛇室走出來,他臉色不大好。

兇宅一般有兩種。一種是先天性風水不好,這種情況就像戈壁,從建成後就特別容易招髒東西來,人力很難戰勝。第二種是原本風水好,不巧後天有橫災發生,髒東西困在裏面,這種情況就像環境污染,人力得耐心戰勝。

吳燕夏總是覺得,自家公寓歸後面一種情況。

在他的世界觀裏,這畢竟是大城市,又不是荒郊野外的。建築還是現代建築物,時間也不長。有鬼也是新鬼,根本沒什麽了不起。

但現在,又不那麽肯定了。

坦克昨晚居然在籠子又進行第二次蛻皮,這距離它上次蛻皮時間并沒有多久。根據某種唯心學的理論,蛇頻繁的蛻皮是非常不詳的征兆。吳燕夏知道很多史書裏寫,這代表禍端将至,天下要造反的節奏啊。

其實吳燕夏的心理承受力非常強。不是有句老話說,怕死不當□□員麽。

但他現在也是真的有點急眼了,尤其是看到德勤山人很愉快地坐着加長豪車前來,此刻又很悠閑的坐在沙發上看笑話。而自己卻像癞皮狗一樣迷茫,到現在都沒時間洗澡。

男人犯渾分很多層次,魏奎的層次比較高,他家境好,能耐得住這少爺的“作”。吳燕夏是能邊玩邊從一個“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地方考出來當大學生的人物,吳燕夏親爹快四十多歲才娶到老婆,他知道自己這獨苗兒子一發瘋起來,六親不認的。

德勤山人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吳燕夏伸手就把那濕漉漉的蛇蛻直接塞到老頭整齊的唐裝領口裏,獰笑說:“德勤山人!感受一下您想強收為徒、但死活都不樂意的我,最近過着什麽樣的生活!”

蛇蛻黏糊糊的,德勤山人出于人類下意識的本能,手忙腳亂的躲。

但小子的手段陰毒下作,把蛇蛻先塞領子,塞完領子塞褲裆,最後索性直接把老頭的花褲衩都順着長着他老年斑的腿直接剝了,露出白花花的麻杆腿。

“小吳,你,你是要幹啥子!”德勤山人一着急,連方言都出來了。

梁涼又驚又駭又莫名好笑,在老年人的敏感部位露出來前,趕緊捂住眼睛。

德勤山人真實歲數也都快八十。他裝神弄鬼、漫長的一生哪裏被這麽侮辱過,氣得哆嗦着白胡子,捂住自己褲頭,把地上的水盆也踹翻了。

他也不半白半文,直接叫罵:“孽、孽畜!來人!吳燕夏,你這……”

德勤山人只嗑瓜子吃水果的辟谷食譜,力道肯定比不過年輕人,他喘了幾口粗氣還想威脅,吳燕夏那邊就已經順利剝下老頭的長褲,再利落地掏出打火機,點火就把德勤山人的老年人花褲衩點燃,扔到地上。

火,絲絲拉拉地燒着那真絲褲衩,散發出蛋白質燃燒的焦味。

吳燕夏冷笑連連,直盯着那花褲衩燒得幹淨,才算是把胸膛裏憋了不算短的邪火徹底發出來。

而在他身後,梁涼和德勤山人一人一邊,都縮在他身後的華麗沙發上,大氣都不敢喘。

“德勤山人,咱倆得聊聊。”吳燕夏洗淨手,找來拖布把地拖的明明亮亮的,又把坦克和神燈都拎出來,就擺在他後面。

他依舊直接直接盤腿坐在光亮的地板上,明明是微微地擡眼看人,但眉毛中那紅痣若隐現,卻看出一種居高臨下的猙獰味道。

“有幾個問題要請教你。”吳燕夏說。

梁涼看到吳燕夏略微沉吟幾秒,知道他還在琢磨從哪裏開始問,忙說:“夏夏,我也想先問老爺爺兩個問題,可以嗎?”

旁邊的德勤山人在沙發上緩了片刻,居然又恢複世外高人的恬靜打坐模樣,重新穿上他的唐裝褲子。只不過,褲子下面已經是真空的,幸好老頭年紀夠大,臉皮也厚,居然也不生氣。還不知道從哪裏又開始抓了把瓜子,呱唧呱唧嗑了起來。

吳燕夏還在整理思緒,索性就讓LO娘先問。結果,梁涼立刻說:“我第一個問題最想知道的就是,吳燕夏和神燈結婚了嗎?”

吳燕夏立刻覺得肝有點疼,他板着臉:“哎,什麽,這就是你最關心的問題?你怎麽不關心我住在這公寓裏有沒有危險?我的人身健康怎麽樣?你問問你自己也行啊?”

梁涼也有點赧然,小聲說:“……我挺想知道的。再說,不是還有第二個問題嗎?”

德勤山人靜了會,顯然也沒想到梁涼這麽問。過了會,他沉吟地說:“小姑娘,你為何這麽判斷?”

梁涼把和吳燕夏猜測的事情,大致對他說了一遍。最開始,梁涼自己也是不太相信這事的,但複述一遍,卻自己覺得有道理。

人們相信,婚姻是最古老的契約和示好。中國藏族的某些習俗,像是老年人只要和狗結婚,就能在垂暮之年長出新牙。而印度至今有嫁雞娶狗來辟邪和求好運的奇葩習俗。

梁涼大膽地說:“老爺爺,我說的這些話都對嗎?他和神燈之間,肯定存在某種很特殊的關系。不僅僅是寵物和主人的這層關系,其實,神燈已經是他老婆了。”

吳燕夏被她滿口的“老婆”“特殊關系”說得特別心煩,臉也不由自主地拉長。

德勤山人卻也在旁邊摸着白胡子,他搖頭晃腦地說:“小姑娘是有幾分慧根,但那條長蟲不是這個小畜生的老婆。”

梁涼還沒來得及對這答案感到松了一口氣,德勤山人就解釋:“從身份上來說,僅僅是他的新娘而已。”

☆、第 79 章

梁涼和吳燕夏不禁同時愣住, 德勤山人這話非常奇怪,什麽叫“神燈只是他的新娘”?

梁涼雖然平時慢性子,這次反應居然又比吳燕夏快了一點,她臉一熱,不由瞪了旁邊還在莫名其妙的吳燕夏一眼。

要說“新娘”和“老婆”有什麽區別。難道,這裏的區別, 就在于洞房花燭夜嗎?

但是, 人和蛇……

德勤山人以一種不受歡迎的方式, 為她答疑解惑。

“小畜生目前只是把蛇迎回來請它鎮宅, 長蛇只是他的附屬物,但并不為他所正式占有。如果他正式娶的話,需用血喂蛇牙, 男精抹蛇尾,九九八十一天, 蛇尾會越來越長, 待長蟲到它原身兩倍左右, 才算他倆已經成婚。男為禦主, 飼為妻奴。但娶蛟為妻過于反嗫,不好不好。”

梁涼只聽的臉色都變了,吳燕夏閱歷到底比她廣泛很多, 倒無動于衷。

許多玄學中的精血飼養之說,有時候就是這麽來的。北齊的《王燭寶典》裏,說在五月五把蟾蜍的血塗滿方布,陰幹, 在來年的端午節能見到鬼。

真實情況并不太美好,甚至是有點惡心。

許仙與白娘子是流傳最廣的人蛇故事,根據佛經的“轉生”理論,蛇與牛為最易攜人魂的兩種動物,也有“牛鬼蛇神”這個成語。抛開這個,人類與他種類之物成婚,若是做的好了,能順遂百事。但容易成孤寡命,極克周遭親人。非我族類成姻終究是邪道,常人不可為。

但梁涼确實此生從未聽過,嗯,世界上怎麽會存在這麽邪惡又□□的事情!

她害羞都忘了,心中大怒:“什麽新娘,您果然讓吳燕夏娶了條蛇,這真是、真是,您暗地裏這麽害人也不害臊!”

德勤山人恢複了金玉在外的高人風采。

他淡然說:“害人?我若存有一絲害他之心,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屍骨早就爛在山溝裏。”

“可是,他自己住在這公寓,住了這麽久還不知道身邊真正發生什麽事情。被鬼害死都沒人管,您遮遮掩掩的騙他瞞着他,和把他抛到野山溝裏又有什麽區別?”

德勤山人冷笑兩聲:“你小丫頭認識他才多久?小子平日糊塗得很,但耍起心眼比鬼都精,輕易能死的了嗎?”

梁涼眯起眼:“老爺爺,您是我們的長輩,但您一張嘴說話,難道只會用來咒人嗎!”

LO娘畢竟當過老板多年,她說話有點噎的,德勤山人倒是啞口無言。

兩人争執的時候,吳燕夏也沒找到機會搭腔。

占蔔比較像歪門邪道裏的咨詢行業,德勤山人類似麥肯錫的資深合夥人,什麽都懂什麽都精,神通廣大。但問題是這老頭路子确實太野了,給這種高人當徒弟,精神和肉體比較受折磨。

吳燕夏看梁涼急着替自己辯解的樣子,倒是愉快地笑起來,他起身坐在沙發,把憤怒的LO娘放到腿上哄着。

吳燕夏掰開她因為生氣緊握的拳頭,嘴上冷聲說:“當初您說只要我叫一聲師父,就幫我把這公寓的事情解決,可沒說解決方法就是給我迎來一個’新娘’?”

德勤山人氣的瓜子也不嗑了。

渾小子一到求自己辦事的時候,立刻滿口的“師父”,恨不得一句“爸爸”都能輕松叫出口。但,他要這種虛名何用。

“我是要你正式拜我名下,磕頭、敬茶、改名。”德勤山人沉聲說,“不是讓你見面就喊我兩聲師父。”

吳燕夏目光閃動:“為什麽對收我為徒那麽執着?”

“小子,你雖然有點天分,但若想在前瞻預測一途上繼續進展,需要有前人指路。況且,行有行規,術中之詭不可輕傳。你需拜我門下,我可以把諸多緣由全部細細地告訴你。”

梁涼對德勤山人警惕心非常高,立刻跟吳燕夏咬耳朵:“別信他,他剛剛還跟我說你家像靈堂,你家沙發像棺材!”

她氣得哆嗦,吳燕夏果然暫時不答話,他漫不經心地摩挲着梁涼柔軟雙唇。

男人指腹粗糙,動作暧昧,梁涼很快臉紅了,側頭躲開的時候,看到地面神燈用那怪異的蛇瞳平靜盯着自己,她也沒躲,直視回去。

梁涼相信寵物對主人有一定占有欲和依賴,但這感情能否上升到愛情的高度,就半信半疑。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現在非常不安,非常擔心,非常嫉妒,非常煩躁。明明也喜歡過那麽多年的魏奎,但那份喜歡好像根本不及如今這樣百分之一的敏感,凡是涉及到眼前豬的事情随時喜形于色,有這麽激烈的反應。

那邊的吳燕夏其實從聽到“新娘”這詞就一直緊蹙着眉。

他從昨晚就仔細回想了很多的可能性,把從迎回神燈開始的事情又從頭琢磨了一遍,包括所有的細節。

德勤山人居然在自己和這條蛇之間,建立了古怪的婚契。在梁涼這種普通人眼中看來是,這種事情很可笑,像個侮辱的惡作劇,但這種密約,在玄學中确實存在某些束縛力。

德勤山人平常對自己不算差,指點良多。否則以吳燕夏再随意的性格,開玩笑的師父都不願意叫出口。但這老頭整日做事都暗搓搓的,一大把年齡總活在對未知的掂量當中,吳燕夏确實不樂意和他走得太近。

德勤山人這麽做,肯定圖謀什麽。

難道自己的魅力這麽大,德勤山人就想拿此事,要挾自己給他當徒弟?還是說,公寓情況真的非常兇險,德勤山人自己都解決不了,必須借助外力幫忙?

神燈真的存在意識嗎?

吳燕夏目光最終落在地面上靜靜趴着的神燈和扭動的坦克上。過了會,他把梁涼從膝蓋抱下來,笑說:“涼涼,我卧室櫃子抽屜有個信封,你幫我拿來。”

梁涼立刻警覺他想支開自己,她不想走,即使聽到再恐怖□□的事情也不想走。

吳燕夏無奈望她一眼,他現在真的對德勤山人有點惱火,也就沒再繼續管梁涼。

“都這樣了還提拜什麽師?”他沉下臉,“您到底是來幫我還是給我使絆子的啊?”

德勤山人依舊靜靜地往白胡子掩蓋下的嘴裏送瓜子,過了會,長嘆了一口氣:“新娘這事是我對不起你。但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害你。我平日對你如何,小畜生你心中自有秤砣。”

吳燕夏聽了來氣,心想要不是這點信任,自己也不會被坑得那麽慘。

他沉眉說:“您剛剛也聽她說了,公寓裏發生這麽多怪事情,我全蒙在鼓裏。現在我需要一個解釋。”

德勤山人不太喜歡梁涼,他倒打一耙:“我曾經告誡過你,飼蛇期間切不可攜女眷回家。金蟒可通靈,大概是你當初見到小丫頭,腦海裏就起了什麽邪念,惹得靈寵躁動,心神不定,忽地靈魂交換,唉,她真是禍害……”

“啧,又瞎扯什麽。”吳燕夏不滿打斷,但下意識地看了眼神燈。它還在那裏趴着,和梁涼互相瞪視。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梁涼,就單純覺得她是個小女仆,哪有什麽閑功夫起邪念。

“我不是小女仆!”梁涼很不喜歡這個外號,她小聲嘟囔:“咱倆第一次見面,你都在提什麽裸.照之類的,我都不敢跟你講話。那天的事我記得清清楚楚,這事跟我無關的。”

靜靜地對視片刻,吳燕夏當場崩潰了。

難道因為自己當時正想着魏奎的裸.體,他腦海這點子不厚道想法被神燈感知,于是它吃醋想攻擊魏奎,坦克為了舊主才打鬥起來的?而神燈和坦克機緣巧合的互換身體?

吳燕夏目前真的不知道,他和魏奎誰更衰一點。

“唉唉,涼涼你現在少打岔。”吳燕夏頭都大了,他皺眉,“德勤山人,您也別扯開話題,先說這公寓的事。您好幾次信誓旦旦對我說,這裏沒有鬼。但昨晚有人說在我家看到不幹淨的東西,而現在黃金蟒的尾巴上,也一夜之間長出類似眼睛的圖案。”

吳燕夏在這件事上留了一個心眼,打電話的時候沒把細節告訴德勤山人。

德勤山人聽到這裏果然一怔:“眼睛?”

吳燕夏慢慢的,把坦克身上長出眼睛花紋的事情說了一遍,一邊暗中觀察着德勤山人。

德勤山人是盲人,平常無法看到旁邊的人反應,表情控制不如普通人好,現在的神情居然有點……老謀深算融合着大喜過望,再配上白發白眉,異常古怪。

吳燕夏不記得這像白化病附身的古怪老頭曾露出這麽激動的時刻,心中警惕。

“哈哈,放心。”德勤山人很專業地拍手,面色居然興奮到有點發紅。“蟒皮呈目是吉祥征兆。小子,你繼續在這裏住,再住滿一個月就到了五年之約,萬事妥備。我保證,這一個月你不會出危險。但是,你做事不可自作主張,需老實的聽我囑咐。”

吳燕夏盯着德勤山人,疑窦重重。

當初想改造這公寓,是因為無知者無畏。如今不願意搬家,是因為懶得折騰。但,德勤山人為什麽怕他搬家,還總是三番四次地強調讓自己放心住在這裏。

這公寓裏有什麽讓老頭忌憚又留戀的?是這條蛇,還是這公寓本身,還是自己?

吳燕夏面上卻平常,他說:“德勤山人?”

“什麽?”

“我吳燕夏是喊過你師父的,您之前對我做過的爛事,您不樂意說,我也不會追着問,索性一筆勾銷。但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就是別賣關子,趕緊把這公寓裏的魑魅魍魉徹底解決,今天就必須還我清靜。第二個選擇就是這公寓我不住,這爛事我不管,兩個交換靈魂的小東西邪得很,我看着心煩,今晚送到寵物店全部安樂死。從此之後,只有你主動來找我,我再去找你我就是小狗。”

周圍靜了靜,吳燕夏冷淡地說:“我本來就是人間芥子,做事也不怕誤傷無辜,有報應就算我頭上。被人記恨被鬼盯上,我也并不以為然。但我不想被浪費時間,我也讨厭別人浪費我的時間。”

吳燕夏出言相激,德勤山人白胡須微微抖動一下,看得出他腦海裏同樣思緒轉動。

“我早已告知過你,前屋主被下了極厲害的降頭。”

吳燕夏“嗯”了聲,當時德勤山人也這麽告訴他,但随後說的話就含含糊糊的,逼着他拜師什麽的,他每次都煩的夠嗆,就沒再細問。

德勤山人嘆口氣:“有些事我确實不應該告訴你,秘法是不能被外界……”

吳燕夏冷冷說:“說正事。”

“為前物主下降頭的是韓國人,需格外小心破解。”

梁涼正緊張地趴在吳燕夏寬闊的背上,她貼着他耳朵輕聲問:“什麽叫’降頭’?”

降頭,是一種巫術。降頭師通過靈媒物,摻雜咒語,可以讓人受傷、虛弱、改運,乃至死亡。

中國人耳邊聽聞最多的都是南洋邪術,以泰國的降頭師最為出名。

但大衆所不知,韓國存在一批異常低調且極端厲害的降頭師。尤其近幾十年,韓國本土的邪.教頗為昌盛,也滋生了不少相關暗黑産業。2014年的世越號沉船了300名童男童女,據傳就是時任總統的樸槿惠為致敬邪教教主的”祭品“。

德勤山人說,泰國的邪術在他們眼中都屬低級靈術。反而韓國的降頭術傳承深厚,最遠能淵源到中國隋朝隋文帝,洛陽舊城時就流露一些降頭師去往南韓,算是中華民族文化的海外古老發揚,更難破解,且花費的時間更長。

吳燕夏心中的疑惑到達了頂點,他回頭跟梁涼說:“……別聽老頭又說這些沒用的。我今晚就直接搬家,家裏東西全不帶走——但冰箱裏那堆吃的拿走。”

“你冰箱裏有什麽吃的?”

“年輕人年輕人,稍安勿躁,”德勤山人也急了,他枯瘦的手死捏住那簌簌發抖的白胡子,忍氣片刻,終于趕緊說正事,“這公寓确實不存鬼靈,我這一點沒有騙你。但是……”?吳燕夏黑着臉,幫他接下去:“但是存在比鬼更難纏的東西,對嗎?”

德勤山人還沒回答,就感覺自己白胡子上多了一只手,是來自占星師的。

吳燕夏揪着白胡子獰笑:“老頭你趕緊給我說實話。”

德勤山人先捂住褲子,他說古高麗人的奇詭密術發展自《易經》取道,陽卦成奇,陰卦成偶,陽順陰逆,以陽數為結。一旦下降便是解連環套路,施術必取傷亡,且習慣以奇數為終。

“前公寓的戶主和他女兒命喪黃泉,目前是兩條人命,但離着奇數3,還差一條命的空缺。”德勤山人頓了頓,感慨地說,“朝鮮族做事很謹慎,宗從古法。可悲可嘆,中華泱泱大國,五十六個民族,鮮有這麽潛心向學的人。”

吳燕夏冷漠地瞪着他。梁涼也在他身後害怕厭惡地瞪着德勤山人。

德勤山人迎接兩道刀鋒般的注視,沒有什麽感覺。他畢竟只是一名簡簡單單的瞎子。

”這南韓降頭最為奇詭之處,是鏈條巫咒。首先是不死雙數的人,其次,是由上一名死者來親自挑選下一名待死之人。通常,人在彌留之際腦海裏印象最深的人,或者生前執念最深的想法,也會在死後融到邪術當中繼續施展。”

吳燕夏立刻想到曾經在床頭痛哭的恨嫁紅衣女子。

他心裏咯噔聲,自己該不會這麽幸運,被那個跳樓的小姑娘選中,要加入閻王大家族吧??德勤山人欣然說:“确然。只不過你那晚看到的不是魂靈,而是她和降頭融合。單純防鬼是防不住的,必須解降頭。但拆解這種巫術極難,除了老朽沒人敢接。你又要我徹底解決此宅的風水問題,又要我解可能纏在你身上的降頭,所以林林總總的需要五年時間。”

吳燕夏深呼一口氣,只想惱怒地問德勤山人怎麽不早說?

內心微微好奇,這前屋主到底得罪了什麽大人物,他的仇家居然做了一個這麽惡毒的降頭。

不過,想這些也沒用了。

吳燕夏只能淡淡地說:“……今後再亂買二手房,我就剁手。”

“小子,這降頭雖然可怕,但你住這公寓這麽久以來不是相安無事?”德勤山人嘆口氣,“唉,你輕易死不了。聽你說你外祖家世代為醫,你父親也曾為師?為醫為教都是大善之德,可庇護後代。何況……”

吳燕夏想皺眉問“何況”後面是什麽,但他已經感覺到梁涼面色蒼白的貼着自己後背劇烈發抖。

德勤山人終于感覺被拉得生疼的白胡子一松,是吳燕夏松開手,他把她抱回膝蓋,也揉了揉她的臉:“以後咱們家就由你來管錢吧,我花錢就是買禍啊。”

梁涼把煞白的小臉靠過來,她嚴肅地點了點頭。

德勤山人看不到兩人的親昵舉動,此刻也只是繼續波瀾不驚地嗑瓜子。

這種連環降頭邪術取第一條人命時最為怨毒,但到後期,更多延伸的是死者怨念,跟施術者本身的關系小。

德勤山人見多識廣,認為這降頭雖然拆解麻煩,卻也不是沒有辦法。

老實說,他不很擔心吳燕夏的安危,因為那條百年難遇的靈蛇還活着,即使目前附着犬類,但魂未散,也會護着吳燕夏生命。吳燕夏這個渾小子只知道防着自己,有時候卻對周邊的環境感應遲鈍得驚人。

德勤山人再往地上吐了一口夾着吐沫的瓜子殼,也不關心是否弄髒地板。

一直以來,他最關注的只有一件事。

或者說,一樣東西。

☆、第 80 章

德勤山人拄着那一杆說不清是木是石但異常堅硬滑潤的拐杖, 獨自乘坐電梯,直接走入地下停車庫。

二先生安靜地坐在地庫裏的勞斯萊斯後座等待,寬大的車廂裏極其安靜,司機的前板被嚴密地拉上。

當在自己徒弟面前,德勤山人終于褪掉了只有在吳燕夏面前才展現出的和藹淡然,他陰沉着臉打開車門, 舉起拐杖, 劈頭蓋臉地開始兇猛抽打女侏儒。

對方除了最開始的一顫, 立刻忍耐任他發洩, 把原本如孩童的小身體再縮到真皮後座裏,用手臂遮住面孔。

老人勁頭到底不大,打了幾下就喘着粗氣住手, 把一個東西扔到二徒弟身上。他沉聲問:“這蛇皮上是不是有眼睛。”

吳燕夏之前整他的蛇蛻,德勤山人臨走居然偷偷地順下來。

二先生展開幹癟的蛇蛻看了很久, 找到他說的“眼睛”花紋。

德勤山人聽她再次确認後, 便微閉了雙目, 放松身體。

他嘿然說:“小畜生确實沒騙我。”

二先生仔細地收起蛇蛻, 她根本沒有上樓,卻仿佛又把剛剛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您和這條蛇有什麽契約?”

德勤山人沉默了好一會,緩慢又極低地說:“我當時答應過這條靈蛇, 我保吳燕夏和他公寓的安危,不透露它的存在。它也願意在五年後,把自己的一只眼睛送與我。”

這,就是他唯一關心的那樣東西。

女侏儒極度震驚地睜大眼睛, 在車內自有燈光下,迎向師父那呆滞卻又詭異的盲目。

德勤山人的雙目其實最初還是能捕捉一點光線,然而當時醫療條件惡劣,他的職業漂泊不定,總是出入氣場混雜場所,眼珠是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器官,如此保養不當,神經徹底壞死,現有醫藥早已無法改善。

但,人和蛇居然能交換眼睛?

德勤山人不無苦澀地說:“常人是不可行。唯有一種人例外,那就是常年見過死魂的人。蛇目為半陰半陽之物,僅僅能看到2米以內的物事。但我,我已經甚滿足。”

二先生冷汗淋漓,她也知道師父有幾分通天本領,但沒想到,他居然能耐到能找到條罕見靈蛇,和它做出這等驚世駭俗的契約。

“可您如果做,自身免不了沾染陰氣,萬一損傷自己陽壽……”

德勤山人皺起眉打斷:“我這樣的歲數,活多久并不是問題。整日聽小畜生說他去哪兒玩蕩,這天大地大……唉,我已經瞎了将近六十年,早忘記世界的真實樣子。”他從懷中摸出那一面青銅古鏡,陰森森地說,“每次,我也只能透過它去’看’,然而那些妖魔鬼怪,令人作嘔,實在令人作嘔。我只想臨死前,親眼去看看這個世界……”

話到最後,居然帶有幾分滄桑。

二先生也沉默片刻,她換了個話題:“小師弟最近遇到那麽多怪事……”

德勤山人一提到吳燕夏,他的嘴在白胡子下面嘿嘿笑了:“呵呵,小子防我厲害得很。我去他家一次,他鎖門鎖窗還故意灑瓜子殼,等我走後,估計什麽都洗一遍。但小畜生不知道,他上次送洗沙發,我囑人在沙發下面塞了張金蟾蜍皮。我怕那個靈蛇和狗交換身體後會違背誓約,沒想到……”

女侏儒倒也陪着他咕咕咕地陰笑了:“沒想到,您稍微壓制了靈蛇,原先快消亡的降頭怨魂居然又被放了出……”

“啪!”德勤山人又是一巴掌,抽得女侏儒偏過臉去,他冷聲說:“住嘴!吳燕夏不樂意入我門下,我傳人之位便空着。二兒,你讓我說多少次,吾衣缽傳男不傳女。女人不可吃風水這碗飯,這也是古訓!你們一個個,怎麽都要氣死我!”

女侏儒無聲以對,眼中浮起和樓上吳燕夏相同的怨恨神情。

“開車。”德勤山人用拐杖戳了前面的門板三下,恨恨說,“靈蛇換了身體,有點壓不住降頭。那玩意再不除也是禍害。無論如何,我要先保那小畜生不死。”

吳燕夏以前讀書選外國文學史,《浮士德》裏有一句話:占星師或巫師,為了獲取奧秘而将靈魂出賣給魔鬼。

玄學、風水是需要閱歷和涵養的學問,稍微的定力不夠,容易陷入一種宇宙陰謀論的泥潭。

比如,占星師一直知道他的公寓是類·兇宅的存在,現在,吳燕夏不僅知道了他的公寓是字面意思上的兇宅,而且還纏繞着咒怨。他養的那條黃金蟒雖然能保護自己,據說是自己的“新娘”。如果他想知道更多奧秘,必須拜這個說話喜歡留一半的德勤山人為師……

吳燕夏覺得,他的人生就是和魔鬼打交道。

德勤山人剛剛坐在他旁邊,沉聲說:“那降頭已經嘗了血,必須速速除去,否則進入七月陰氣重,會形成大患。”

梁涼縮着脖子,已經全身僵直。

她不僅僅是因為極度害怕,還因為吳燕夏正在後面緊摟着她。鋪天蓋地的男人淡香,他卻又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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