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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的身軀站直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卻也警惕地退後一步。

“幾點了?”吳燕夏低聲問。

梁涼在早晨忘記戴自己的裝飾懷表,她遲疑地說:“我,我也不知道呢。”

吳燕夏沉默片刻:“我需要知道時間。”

梁涼迷茫地“嗯”了聲,左右四顧,卧室裏的鬧鐘不知道在哪裏。但床頭櫃有個巨大的iPad pro,是吳燕夏看星盤和做占星筆記用的。

梁涼小心的按了下鍵,點亮屏幕,她的面孔在巨大黑色玻璃一角閃過,随後驚喜地說:“還有一秒就四點了……”

話音未落,吳燕夏在身後突然間劇烈地咳嗽,拼命地彎着腰,仿佛要吐出什麽東西,梁涼連忙跑回去扶住他。

門被一拐杖重重地戳開,與此同時,吳燕夏立刻把眼睛上的領帶揭掉,喘息地擋在梁涼面前。

德勤山人白須白眉被燒焦,半個肩膀都是血,好像經歷什麽慘烈激戰,在一夜間也仿佛變得更蒼老虛弱些。德勤山人正把銅鏡綁在頭頂,從懷裏準确無誤地掏出一張金黃色的蛇皮袋,把地面正發呆的鳳眼小貓牢牢套住。

袋子裏明明裝的是可愛的白貓,但此刻,居然傳來聲類似嬰兒或青蛙的大哭大嚎,尖銳又揪心,令人極端不安。

随後,德勤山人迅速在卧室裏點起吳燕夏之前見過的白色篝火,将金黃色袋子扔進去焚燒,再用六塊鵝卵大的石頭壓制着袋子蠕動。

梁涼清楚記得,德勤山人枯山水的別墅裏,到處都是這種石頭。

吳燕夏冷靜地看着這一幕,依舊撐牆喘粗氣,那無來由的困意已經像風吹過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劇烈頭痛。

以前跟着德勤山人的時候,他偶爾也有這種幾近虛脫、非常不舒服的感受。雖然閉着眼睛,但眼壓好像特別高,龇目欲裂般。

吳燕夏忽地問:“師父,您眼睛真的是因為曾經出了事故才看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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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勤山人不說話,他側耳聽着白色火苗燃燒,直到那金黃蛇皮袋裏的東西不再蠕動,才開口:“小畜生,我五年前應你之事,可是應諾了?”

說完後居然膝蓋打彎,要跪在地面。

吳燕夏不顧頭痛,迅速攙起老人,等他們走出卧室,客廳裏整片的狼藉。唯一的沙發掀倒在地,皮面處破了,仿佛被什麽密集的爪子劃着。

梁涼跟在後面,意識到她和吳燕夏昨晚只是躲在卧室裏,德勤山人卻在一宿獨自對付那神秘的東西。她有些佩服,有些懊惱,但居然能很冷靜地四處觀察。

梁涼輕聲問:“神燈和坦克……怎麽樣?”

吳燕夏怔住,他早忘記問了。

德勤山人卻往她的方向擡擡臉,心想這八字奇佳的丫頭也有點厲害,他不動聲色地說:“都好。”

一個小時過後,天便徹底亮了。

吳燕夏把德勤山人送下樓,梁涼打掃客廳裏的各種垃圾,當太陽亮堂堂地照進來的時候,她擡起頭,突然感覺原先每次走進來,籠罩在他家裏的那股莫名的冰涼東西,好像确實消失不見。

☆、第 84 章

吉兆平常24小時随時找到的老板, 最近頻繁消失,手機也不接。

根據桑先生積極傳播的流言,梁涼已經死了。

但,老板早晨倒是親自回過一次電話,聲音非常小,她說自己今天會來店裏, 仔細囑咐讓大家準備新店開業前的雜務工作。

桑先生在以前的早上都會去健身房嗨嗨嗨的舉鐵, 但梁涼幾日沒有來, 卻提前安排至少一周的沉重工作量, 其中包括請攝影師為他拍照,貼在門口宣傳。新店後廚的儲存設施變完善,預約了幾名本土的調料供貨商寄了堆新鮮樣品。同時店裏軟裝還沒完成, 梁涼卻默不出聲地請了四、五個調酒師來參加面試。

與日餐日料在國內逐漸興起相反,日式酒吧逐漸衰退。大多數國人正式接觸雞尾酒都是從日式吧開始的。那種調酒師把酒拜訪的整整齊齊, 再把調酒的儀式感做的很足, 拼命放青檸和儲存威士忌的, 都是典型的日吧風格。但也同樣因為陳舊的經營理念, 生意都不太好。

桑先生上午與前來面試的調酒師面面相觑,他對酒有了解,但又沒有梁涼那麽多, 也不知道梁涼想做酒水生意。雖然她平常總苦口婆心地說了不少本店的改良,但那時候,桑先生一般正凝眉冷對的發呆。

野生三文魚一般只在五月到九月供應。總被孤獨留守在店裏,大多數時間都在收快遞和維護爛攤子的總板長, 懷着對老板的怨恨,罕見大方的把新運到店裏的三文魚用清酒、醬油、味增、蜂蜜文火生煎,又讓廚副調制了新鮮的日式梅子辛香醬,準備了幹果小菜。

才剛準備好,門就推開。

連續消失的梁涼居然默默地走進來,身後是頻繁出現在她前後左右的占星師,看到有東西吃,他自覺地也往桌前一坐。

桑先生眼前發黑。

吉兆其他員工先打招呼,梁涼讓他們繼續吃,獨自先把新店裏整個巡邏一圈。

桑先生遲疑片刻跟上去,他抱着胳膊很兇悍地說:“最近老不來店裏,你這麽不想來的話,以後永遠別來。”

梁涼回過頭甜甜地笑了。經過昨天驚魂一夜,即使桑先生兩道老虎凳樣的兇狠目光射到她臉上,也覺得無比的親切熟悉。

最起碼,她面對的是一個人類啊。

可是桑先生是糟糕的人類,脾氣一陣一陣,發飙風口上異常可怕,他現在是實打實的很惱火:“老板你昨天幹什麽去了?一整天都打不通電話。你最近耍什麽威風?找到男朋友想當太太了?”

梁涼就不敢笑了。

但是怎麽解釋呢,總不能實話實話,講自己在兇宅裏去撞鬼了吧。于是緊張地眨着眼睛,她慢慢解釋:“昨天是我不好。但是吳燕夏家裏養了黃金蟒,他的手腕又受傷了。”

不得不說,LO娘說話,或者說哄騙藝術非常高超,她說了兩個真實情況:吳燕夏的手腕受傷了,雖然是她自己拿小鑷子戳的。而他家也真的養蛇。

此刻兩個事實組成在一起,好像有什麽聯系似的。

桑先生果然被誤導了,他不關心吳燕夏的傷情,只皺眉問:“黃金蟒是什麽玩意?”

吳燕夏從沒有向任何人說自己養蛇,而這是梁涼第一次主動說起他養神燈的事情,效果顯著。當桑先生半信半疑地接過梁涼手機,他的熊腰虎背很是哆嗦了一陣。

手機裏,顯示來吉兆前,她幫吳燕夏與坦克合影的五六張照片。這是一條在靜态視覺效果來看,都非常粗大到蜿蜒的黃金蟒。

梁涼拍的還是動圖。

桑先生立馬就信服了,且,他被這樣兇悍的家養黃金蟒吓尿了。

在師徒兩人一起收拾新店的時候,桑先生戾氣未散,又換了個嶄新的攻擊方向怒斥梁涼:“老板你現在的膽子這麽大,居然敢玩蟒蛇。上次一起去水市場,你面對幾條黃鳝躲什麽?”

梁涼對她的曠工也心有內疚。

只能來回道歉、認錯、悔改,虔誠答應補桑先生的假期損失和加班費用,堅決保證近期就去迪士尼玩等等事項,桑先生這才略微平息心情。

過了半晌,他再克制不住的追問:“夏大仙家裏真的養蛇?”

“嗯,會蛻皮的。”

“養,養了多久?”

“五年了吧。”

桑先生咽了口幹沫,扭動脖子回頭看了一眼正笑着和吉兆員工吃飯的吳燕夏,他粗聲問:“養了幾條啊?”

吳燕夏又不是蛇販子!梁涼不高興地噘嘴:“養一條就太吓人啦,絕對不能再多養。”

桑先生狂想點頭贊同這說法,但覺得這做法太沒有男子氣概,只好悶聲不發。

梁涼同樣後知後覺的臉一紅,自己介紹的口氣太親密了,就跟真的在吳燕夏家當家做主般。

而在桑先生的嘟囔聲中,她又盈盈地跑回去找他。

吳燕夏正坐在那裏,垂眸喝着吉兆店裏自釀的酸梅湯,他沒什麽胃口。

今早送走德勤山人,回來後就抱着馬桶吐了,但又吐不出東西,撐着水臺池,居然像是頭腿發沉。搖搖晃晃地走進蛇室裏,坦克依舊在籠子裏緩慢地爬行,見到吳燕夏時居然定住了,那雙黑黝黝的狗眼睛瞅了瞅他。

吳燕夏一愣,迅速低頭看泰迪,卻發現它還是黃澄澄的蛇眼,沒精打采地趴在籠子角落裏。叫了兩聲,勉強擡起頭。

“唉,我還以為你倆能換回來了。”吳燕夏嘆口氣。

泰迪爪子一刨,又蔫蔫地趴下。剩下坦克依舊像一根直挺挺的棍子般,牢牢地盯着他,小幅度搖擺着尾巴。

因為它餓。

“你就知道吃。”吳燕夏只好再開了罐頭。

梁涼在客廳再收拾了一小會,就覺得那堆零散的朱砂和燃燒痕跡是工程量很大的活。她一宿沒睡,也累得要命,決定直接幫他請個小時工。

吳燕夏行屍走肉地進去卧室沖了個澡,刮了胡子,光腳出來後,坐在床邊用毛巾擦濕漉漉的頭發。等看向床頭櫃的時候,他略微皺眉,自己的 iPad 屏幕居然無緣無故的碎成了蜘蛛網形狀。

指尖摸上去,仿佛都能感受到尖銳,仿佛被狠狠摔過。

吳燕夏莫名其妙:“是我碰掉的?”

世界上就是有占星師這種不太認真的性格。他只是說了句,又想自己要給直營店貢獻維修機器銀子,沒有深究。

梁涼敲了敲卧室門,再颠着小碎步跑過來。

她幫吳燕夏擦着頭發,很認真的問:“你家的公寓,這次是真的沒有鬼也沒有降頭了吧?”

吳燕夏皺眉:“至少德勤山人這麽說。”

梁涼現在是覺得德勤山人不可信,她猶豫着沒說話,吳燕夏便放下iPad,彎腰從他之前脫掉的破爛褲兜裏掏出個東西。

居然是德勤山人總偎在懷裏的那塊青銅古鏡。

“以防萬一,我剛剛把老頭的這玩意搶回來鎮宅了。”吳燕夏毫無內疚感地說。

梁涼同樣毫無內疚感的放下心,她立刻點頭:“我幫你擺起來。”

德勤山人很不情願的把古鏡交出來,但堅持要求吳燕夏随後的十幾日繼續留守此處,等約定的五年期滿再搬家。

吳燕夏腦海裏有無數想法,此刻又累又亂,确實理不出一個線頭,只能依舊選擇暫時選擇相信。不過,當聽到梁涼認真的說“你的意志力就是這所公寓的保護神”之類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不以為意。

梁涼被笑得滿臉通紅,吳燕夏基本對什麽都很潇灑,不太相信“規則”,即使這“規則”是跟鬼神有關的。

吳燕夏吃了幾片阿司匹林,但那股頭疼欲裂沒有消散,但聽到梁涼要回家梳理的時候,他強打精神把她送回去,再送到吉兆的新店。

梁涼路上跟他說了好多次不要送,她就是工作沒什麽問題,催他回去睡覺,吳燕夏卻說:“我來視察占據領地。”

果然,他已經跟吉兆裏的每個員工都打了招呼,說明了老板正牌男友的身份,并告知如果有其他不三不四的野男人跟老板多說話,就直接打死。

梁涼跑過去的時候,正聽到LU無意間得意透露,魏奎有一次來店裏找老板,他們店裏的人把他打了一頓。

吳燕夏半點笑容也沒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的疲倦,神情晦澀。但他沒發作,就是耐性地聽着。

梁涼急了,立刻把LU瞪走:“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你那會還在揚州。我,我沒有想劈腿的,你要信我。”

吳燕夏眉峰微動,倒是先把水喝了,過了會才漠然說:“我以後還是會定期去外地出差,到時候……”

梁涼敏感的知道他不高興了,立刻小小聲說:“不管你在不在,我以後不會再跟其他男人說話。”

吳燕夏依舊沒表情,揉着太陽穴,垂着目光也不知道對這答案滿意不滿意。他沒有久坐打擾梁涼的工作,沒一會就站起身準備離開。

兩人在店門口告別的時候,吳燕夏才在她耳邊極輕地說:“我下次出差想帶你一起去,小蕩.婦。”

梁涼皎白的耳朵瞬間就燒紅了。

LU他們原本在窗口前津津有味的看八卦,但過了會,又都讪讪地回來了。

桑先生還沉浸在“夏大仙居然養蛇,好神奇。占星師難道不是養黑貓和烏鴉嗎?”的猜測中,他看着作鳥獸散的其他人,冷聲說:“終于不多管閑事?”

圓圓對着空氣做了個嘬嘴的姿勢:“老板和她男友在門口正抱着親呢,再看怕她不好意思。”

桑先生作為單身狗比較平靜,他瞪圓了眼睛說:“秀恩愛分得快,他們不一定結婚。”

過了會,梁涼就像一面小國旗似的貼着牆角飄進來,再貼着牆角飄到廚房料理臺,整張臉通紅,剩下半天都不敢看人。

吳燕夏确實累到不行。

家裏有人做清潔,開着吸塵器也吵,梁涼拿着他那堆酒店會員卡,歪着腦袋琢磨會,就給他開了間距離吉兆新店五百米左右的房間。

晚上快七點多的時間,梁涼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從店裏拿了點邊角料食物,打算溜去投喂還在沉睡的吳燕夏。她早上換了人魚擺的LO裙,開襟的花瓣罩衫裙,還有雙抽繩做擴張效果,從後面看,就像妖精做好的花式提拉米蘇。

她踩着瑪麗珍鞋一走,吉兆的員工就在後面感嘆,什麽老板這戀愛談的挺認真啊,什麽吳燕夏最終超越“跑車小開”獲得老板芳心啊。

說話間,有人突然大呼,原來臨街的玻璃居然貼着一個人臉,正努力地往他們室內看。吳燕夏以前這麽幹過,把梁涼吓得腳都崴了。

此刻,吉兆員工同樣大吃一驚。

桑先生在衆人的推搡和擁戴下,不得已的,作為表率首先打開門.

“我們還沒開業。”他沒好氣地說。

但貼着玻璃的人點頭哈腰,又走到旁邊停着的一輛車面前,拉開後車門。一個戴着金絲眼鏡的中年體面男人,跨步走了出來.

他禮貌地說:“我想找你們老板,梁涼。”

此話一出,桑先生身後的吉兆員工又默默發生了小規模沸騰。居然,居然還有第三名男主花式出場,還是斯文大叔,他們LO娘老板真是深藏不露啊。

桑先生卻認出來人,他說:“梁先生。”

☆、第 85 章

梁涼很少說到自己的家庭, 她在任何對話裏總是更樂于當聽衆,嘴巴也很嚴。

但身為合夥人,桑先生也是比更多人知道梁涼家的情況。這世界上除了警察,他唯一有點尊重或者說忌憚的,就是眼前的梁先生。

對方托了托高鼻梁上的金絲眼鏡,他慢條斯理地開口:“炳國, 好久不見。我怎麽還沒喝到你的喜酒, 是還沒辦, 還是根本沒請我?”

桑先生如受重創般地搖晃下身體。

梁爸爸繼續笑眯眯地看着他, 眼睛裏銳利和掂量的雪亮神情同時滑過去滑過去:“最近有沒有人為難我女兒?走,我們進去細聊。”

大街上仿佛安靜了,桑先生在三十多度的夜晚, 感覺到額頭開始出汗,他低聲嘟囔了句, 也沒人聽見。

吉兆的員工同樣陷入迷惑, 中年男人的鼻子和笑起來的嘴角弧度, 都和他們老板一模一樣, 但,他們好脾氣乖軟的LO娘老板,才不可能露出這麽老奸巨猾的表情。

梁涼還不知道她的爸爸來了, 正一股作氣地跑進酒店。

吳燕夏向來比較喜歡住高級的連鎖酒店,一是因為港臺酒店都比較注意風水布置,二是因為他身為單身男客,更容易升級為行政的套房。

她輕輕地刷卡開門時, 占星師還在陷入沉睡,薄被随便往精瘦的腰腿間一搭。

梁涼将餐盒輕輕擱在桌面,坐在床邊,屏住呼吸望着他。吳燕夏睡覺非常靜,不是那種毫無直覺的靜,而是整個人的氣息會帶着四周氛圍徹底下沉。

而只看了一小會,感覺心又開始有點砰砰發跳,想臉紅。

她慌亂地移開目光,暗責自己越來越遠離顏控的世界。吳燕夏舉止言談總是帶有點壞壞的,像是很容易對什麽上瘾又會迅速抛棄的性格,還是魏奎比較符合大衆正常的審美。但,自己就是覺得他越來越帥,眉梢眼角都透露着堅毅,好動心啊。說起來,他居然能被一個女鬼給看上,明明豬總強調自己不愛多管閑事。

她胡思亂想着。

嫉妒使梁涼都不那麽害怕鬼了。

正在一旁安靜沉睡的吳燕夏,喉嚨突然間來回滾動。

吳燕夏居然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他回到自己闊別已久的苗寨老家,好像是在吃苗族的年夜飯。熱鬧的席間除了熟悉的親戚,居然坐了個沉默的漢裝女孩子。

按他們那裏的民族風俗,男女必須分桌守夜,也不輕易請外族。不過,夢裏的吳燕夏倒不是在意這個,他只覺得女孩子極其面熟:從她尖尖耳朵處直削下去的下巴,脖子很長,大眼睛總是垂着,身材窈窕,又帶着種很莫名的風情。

她是誰?來自己家做什麽?

旁邊的小舅舅碰了碰他胳膊,悄聲說,你老婆長得不錯,可惜是個啞巴。

什麽自己的老婆?怎麽還是個啞巴?吳燕夏不由皺起眉,可是,他內心的某部分好像不太奇怪。

他們吃飯的時候,女孩子始終不擡頭,也不動筷子。吳燕夏感覺,在哪裏見過她。

夢境接着像陀螺般地花速一轉,衆人已經吃完年夜飯。

吳燕夏在原地發愣地站着,發現小舅舅和那女孩子居然在空出來的圓桌上玩碟仙。他們割破了自己左手手指,分別往上面滴血,旁邊點着白蠟燭,等着碟仙停止旋轉。

小舅舅對他招手:“過來,這裏有你要的答案。”

吳燕夏對這種野生的占蔔游戲向來敬而遠之,但這時,女孩子擡頭冷冷地看他一眼,皮膚極白,單眼皮,眼睛卻極深,帶着鈎子似的,又有些莫名哀傷。

他心裏一驚,不知道為什麽移步走過去,定睛往桌面一看,那碟仙正以極瘋癫的狀态不停地在字盤來亂動。

便在這時候,吳燕夏冰水潑面般的恢複清醒。

他靠在床頭費力地深深喘氣,頭痛地複述夢境最後一幕:“遠離德勤山人,把坦克勒死,将它的狗牙給涼涼戴上。”

梁涼呆住:“啊?什麽?”

吳燕夏再對她機械地重複一遍這句話,但他又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什麽,只感覺頭劇烈的痛,一股惡心感湧到喉嚨。

梁涼連忙跪在床上,緊張地摟着他,像小媽媽一樣輕拍着背:“哎哎,不怕了,沒事,我們沒事了。我在這裏陪你。”她也被他這異樣也弄得吓死了,擔心地問,“做噩夢了?”

占星師整個後背被汗濕透,坐在床上平息很久,終于恢複平靜。

剛剛的夢境是黑白色,像老式的電影紀錄片,吱呀吱呀的放映。但環境很熟悉,可是,那女孩子是誰?他根本不記得人的長相,難道是神燈?它在向自己預警?

吳燕夏直等到那頭痛徹底消散後,才能擡頭。

兩人目光對視,梁涼細心地幫他擦汗,而他的目光落到她肩膀上,微微一沉。

梁涼這女孩子真怪,真的膽小又特別怕鬼,但又有了一顆為了愛美願意付出一切的心,比如今天,她又毫無陰影的戴了卷曲的長假發。

他煩躁地說:“以後不準再戴這個。”

梁涼很是冤枉,她早上出門就個這樣啊,他當時都懶得管自己的。

但剛要說話,吳燕夏已經把假發粗暴地掀了,用手掌壓着清爽的短發,開始懲罰性地去含兩片嫣紅軟糯的唇。

“嗯……”

梁涼喉嚨裏“咕”的聲,被迫吞咽着他的津液和氣息,非常想咳嗽,但吳燕夏惡狼似地追着她親,好像極度缺水般地吮她,勾着她香氣的舌頭,在柔嫩的口腔裏收不住閘似的深舔。

很快,梁涼就因為缺氧軟倒在他肩膀上。

吳燕夏則依舊緊勒着她的腰,看她極其不舒服的呼吸着,再憐愛地吻吻她額頭。

怪不得魏奎總喜歡常年吊着她、沒事打壓她。他目前也愛上了。梁涼的性格裏那種莫名不太自信,委屈時隐忍的嬌羞模樣,真是太惹男人的惡意蹂-躏了。

只可惜穿的衣服太多,抱起來總是蕾絲裙子的沙沙疊疊窸窣大一坨。不過吳燕夏此刻心思不多,就單純地像抱着個大洋娃娃似得摟着她,回憶之前夢境。

這時,梁涼的手機在她單肩背的熊耳朵軟包裏響起。

吳燕夏順手幫她掏出來,看了眼顯示屏上的“大大”,不明所以,還是放到她耳朵旁邊接聽。

梁涼被吳燕夏揉順着胸口,又是好半天才徹底緩過神來。她又嬌又惱,一口咬在他汗濕的脖子上。

“寶寶,你現在在哪裏?忙嗎?”電話裏男人說。

吳燕夏一聽到這種親密的稱呼,立刻沉下臉湊過來聽。

兩人呼吸交錯,梁涼定定神,連忙推開他狼爪,盡量平定呼吸,聲音還是帶着點軟啞:“嗯,爸、爸爸?”

“寶寶,我現在在你新店,寶寶什麽時候回來?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梁涼略微一遲疑。

她和吳燕夏很近距離的對視着,他的眼睛明明是淡琥珀色,卻總較其他任何人多一點凝注。

“你在店裏再等我一下,爸爸,我,我現在我男朋友這裏。馬上就回去。”梁涼咬了下唇,輕聲說。

吳燕夏對這答案比較滿意,手臂終于徹底松開她,随手又把那假發撿起來,胡亂蓋在梁涼紅撲撲的小臉上。

她氣得又捶他胸口。

而梁爸爸聽到這回答,就在電話對面沉默了五分鐘,随後低聲咆哮:“男、朋、友?你現在才多大歲數,就想着去交男朋友?”

梁涼發愁地捂着發熱的臉,哎,雖然身為地球上永遠的少女之一,但真的已經距離她大學畢業都好幾年了。

吳燕夏驗明正身,倒也不管這對少女派父女說話,他下床再進去盥洗室洗了個澡,才算把汗水洗掉。在明亮的鏡子前,吳燕夏盯着自己的倒影,感覺內心非常矛盾。

再走出來,梁涼已經結束通話。

幾分鐘而已,LO娘居然已經又神奇地戴上假發,補齊了亮晶晶唇彩,還打了層薄薄的底妝掩飾那股绮麗紅暈。

她蹙眉看着他,冷冷說:“你以後真的不準……”

“我剛醒來時,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麽話?”

于是梁涼同學又被占星師無恥的轉移話題,她很猶疑的複述了一遍原話。

梁涼同樣清醒記得那驚悚的言論。

勒死坦克……取狗牙。

梁涼真是想都不敢想這事,她需要羞愧承認,當坦克變成蛇以後,自己對坦克的感情正在逐漸消退。

但是,勒死坦克……

兩人沉默片刻,感覺事情發展有點不受控制。

吳燕夏沉思片刻,故意先挑個輕松的話題說:“我這次需要見岳父嗎?”

梁涼卻不肯輕易再被他轉移話題,她畏懼地說:“你會勒死坦克嗎?”

“我會,”吳燕夏看到她目露懇求,便改口,“我會仔細的想一想,再決定做不做。”

梁涼急忙地說:“可是,你只是做了一個噩夢,這都沒有任何證據可尋的……”

“涼涼,”吳燕夏幾乎是冰冷地打斷她,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某種程度上說,我是靠自己的直覺吃這碗飯的。我可能會相信,這就是個預兆。”

何況,他的直覺說,這件事會保護梁涼。

“可是……你就再多想一想好嗎?”

梁涼還要多說,她的手機再響起,是她爸爸又開始打奪命連環call催女兒回來。

吳燕夏也确實有點心煩意亂,他承諾:“我會仔細想想,你先回店吧,我改日再去正式拜訪你父母。”

梁涼連忙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坦克真是一次考試。

身為學渣,永遠熬夜。

我之前卡文是想,老子怎麽把拆cp寫的合理,然後想,老子怎麽搞靈異,現在又想,老子怎麽合理的淡去靈異讓人繼續看下去。

希望結文時交出試卷,讓大家評分(好好好我知道這文字數過30w了,我這個月真的會努力結文。。。

☆、第 86 章

梁涼先離開了, 剩下吳燕夏自己留在酒店。房間陷入安靜,他随手拉過一根筆,把之前那句夢話逐字默寫出來。

白紙上的那一行字:遠離德勤山人,勒死坦克,拔狗牙。

這預示什麽意思?

抛開神神道道又暫時無法擺脫的德勤山人,那這句話裏的”坦克”指代誰?是占據坦克身體的神燈, 還是靈魂附在身上神燈上的坦克?

難道說, 幹脆把這兩個小東西都眼不見心不煩的抹殺?

如果按照後面“拔狗牙”的提醒, 這句話的對象, 應該是家裏那只泰迪。但黑狗牙是辟邪之物,成年泰迪足足有42枚牙,難道他還都得把牙拔下來, 串成一個珍珠項鏈給梁涼戴上?

吳燕夏性格百無禁忌,但私人很不喜歡象牙、狗牙、狼牙、羊骨這種動物骨質牙類裝飾品, 總認為過于殘忍。

吳燕夏坐着沉思, 随着時間分秒過去, 夢境裏的細節越來越不清晰, 女孩子的臉也逐漸化為空白。

他自言自語:“還能再坑我一點嗎,每個人說話也不說一個明白。”

再靜坐片刻,吳燕夏随手抓起手機, 再玩了一把在線的塔羅占蔔。好巧不巧,抽到了權杖8的正位,而本牌面的意思,正代表着“此事正在有外靈幹預”。

一瞬間, 吳燕夏的心情湧起股煩躁。但随後,他自己做了個難看的鬼臉,就把這情緒穩定控制住。

與德勤山人不同,吳燕夏邪氣居多,又難得沒那麽多“魔性”。他當初決定追梁涼,壓根不管她是天仙家的還是別人家的,喜歡就想盡方法去追,追到追不到另說,反正絲毫沒有自己是後來者她有竹馬很難靠近直接認命的想法。

他不過分貪婪執着,也不會陷入麻木自哀。

吳燕夏決定等回自己家看看情況,再決定是否相信這個夢境。

現在,他将眼前那張紙折疊塞進衣服裏,把梁涼為自己帶來的食物拉過來,填飽肚子為先。

梁涼同樣心事重重地回到新店,一路上也在思考坦克和神燈。但一進門,她就有點傻住。

吉兆的員工像黑社會走堂般,分別整齊地列在大廳兩側。梁爸爸正翹着二郎腿,坐在店裏中央最高的椅子上,拿他的保溫杯喝黑枸杞泡着蟲草的養生茶。

“炳國啊,你也多喝一點熱水。”

桑先生在他對面坐着,像個背叛老大的肌肉打手,一副只求速死的表情。

看到女兒回來了,梁爸爸眼睛一亮,而梁涼也提起笑容,跑過去高興的抱了一下。

“爸爸,你怎麽來我這裏了?”

“剛出差回來,路過順便來看看你。”

梁爸爸眯着眼睛,他笑了下就收住,瞬間嚴肅的表情告訴梁涼,那關于“男朋友”什麽的顯然有話想問。

梁涼擦汗,趕緊讓面容慘淡的桑先生離開,又把吉兆其他員工提前放下班。

桑先生臨走前抽空給她使了個眼色,梁涼以為桑先生要跟自己通風報信,找了個借口跑過來。

結果他問:“什麽時候去迪士尼啊,我薇剛剛問我了。”

梁涼頭痛地說:“這兩天這兩天,一定去。”

她再悄悄問桑先生,沒回來的時間,爸爸有沒有問起什麽。

桑先生便用一種非常憐憫的表情看着她:“你爸把店裏的每個人都單獨叫過去,問了一遍吳燕夏的情況。當然,我沒有出賣夏大仙,沒說他就是一個算命的。”

梁涼不高興了:“他是占星師怎麽啦,那您還是一個廚子呢,職業又不分貴賤。”

他倆身份能一樣嗎?自己可是美食界的傑出巅峰人物。桑先生剛想勃然大怒,卻感覺到兩道從遠處金邊眼鏡後射來的冰冷目光。

他收縮了氣焰,轉身走了。

店裏幾乎沒什麽人,梁爸爸這才沉着臉把保溫杯往桌面一砸,當然,這動靜不能太重,不然會吓到寶貝女兒。然而氣勢也不能太随便,梁爸爸表面雖然鎮靜如常,但對“男朋友”三個字的認知還陷入心情極度不悅當中。

在梁大狐貍的感覺裏,他的寶貝女兒好像剛上初中,是個戴着紅領巾和三道杠的小姑娘。

“什麽男朋友,那人是誰,做什麽工作的,你們在哪兒認識的,認識多久了?你是不是遇到騙子了?”

梁涼也爬到剛剛桑先生坐着的高椅子上,乖乖地坐着,她爸爸連忙給她倒了杯熱水。

“嗯,他叫吳燕夏,我倆認識好像也不長,就……”梁涼托腮想了會,她總是不知道怎麽具體形容吳燕夏,只能小聲說,“就,我倆現在好上了呗。”

梁爸爸确實是厲害角色,他維持憤怒和不安,嘴頭卻和藹的問:“那人是做什麽工作的,聽說他還是你房東?”

梁涼乖巧的點頭:“新店鋪确實租的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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