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忘川·亡者之路

“老人家，你知道東岳廟嗎？”楊海還是在執着的拜訪着鎮上的老人，那個古老的傳說也只有這些老人知道了。

“東岳廟啊，那可不是活人能去的地方。”被詢問的老人擺擺手，似乎是不願意再這樣的日子裏提那麽晦氣的地方。

楊海失望的道謝，他也知道這樣的尋找希望渺茫，可是終究是不想要放棄啊，因為只要找到那個地方他就能再找到那個人了，和她一起離開。

“東岳廟是不能去的喲。那個地方活人一旦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楊叔叔想要見到的人也見不到了。”小女孩的聲音在這樣冰涼的日子裏顯得格外的寂冷。

楊海被吓了一跳，低頭就看見小女孩和另一個很漂亮的孩子手拉着手看着他，幹淨的眼睛似乎已經看透了一切。

“如果真的要去的話不能走東岳廟。”秋葉說，“那樣，不僅見不到已經離開的人，還會再也無法離開那個地方的。”

“你……知道？”楊海不敢相信的看着小女孩。

“離開的人會随着我們看不見的道路離開，我們也只能從那一條道路才有可能找到的。”秋葉說，“那一條路，沒有人的。”

“小葉！你能找到那個地方嗎！”楊海幾乎是欣喜若狂，小孩子能夠看見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那麽是不是真的能夠看到。

“去山裏吧，那裏才有可能找到。”荼蘼說，“那個地方我不能過去，所以只能你自己來走了。”

“诶？”秋葉有些不解。

“那個地方，秋葉你知道的，我不能去那裏。”荼蘼把一個很漂亮的珠子放到了秋葉的手上，“記得，在湖裏不論看見了什麽，千萬不要過去，只能逆流而上，否則就永遠見不到想見的人了。”

“我知道的地方……”秋葉仔細的回憶，“山裏我知道的地方……”

“之後大概就在那個時候才能見面了。”荼蘼微笑，“在之後也不知道了，不過能認識你真的很開心啊。”

“怎麽了？”秋葉看着他。

“要履行自己的職責了，所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見面了，不過一定會再見面的。”荼蘼的微笑變了許多，“在那個生者無法踏足的地方，我将要陪伴永遠無法停歇的他們與将他們養大卻無法離開那個地方的那位永遠的留在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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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葉的眼神有些茫然，可是荼蘼已經離開了，只留下了那一把藍色的油紙傘，上面隐約能夠看見荼蘼的花紋。

楊海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卻發現小女孩抱着一把藍色的油紙傘，另一個孩子已經不知所蹤了。

“楊叔叔，我們去山裏吧，你要找的道路就在山裏面。”秋葉抱着傘說。

山裏并沒有下雪，卻出乎意料的出現了讓人覺得寒冷到靈魂裏面的白霧，就像是阿荇還未離開的帝靈湖時一樣，讓人從心裏感覺到不舒服。

“這裏就是嗎，真的比外面還要冷啊。”楊海打了一個哆嗦，卻也很快就适應了下來。

霧氣籠罩的範圍并不大，一一找起來還是有些花時間的，在這個過程裏面秋葉追問起了關于東岳廟的事情，雖然大部分都來自于真假不明的文字記載，但是還是有一些東西比較重要的。

“……相傳東岳廟是地府的一個入口，一條遺忘了自己名字的河流從其中流過，只要找到了東岳廟，就能夠從那河流之中找到想見的已故者……”

“遺忘了自己名字的河流……也代表着剝奪吧。”秋葉想起了關于其他人說的關于忘川的事情，眼神變得有些莫名的茫然，“就這樣遺忘了一切，到底還有什麽必要呢。就像是從來都沒有擁有過，會感覺到悲傷嗎，雲澤……”

在不久之前她就聽說了，雲澤和忘川有着很重要的關系，幾乎是忘川的一部分，所以，才會那樣的冷漠。

“楊叔叔，你為什麽要尋找忘川呢？也許再也回不來了。”秋葉問。

楊海稍愣，想起了自己想要尋找那個僅存在于傳說中的地方的時候的初衷，“我想要去見一個人，一個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就算是用盡了這一生的時間我也想要見到她，哪怕只是最後一面。”

“那個人……離開了嗎？”秋葉問出了一個幾乎不需要再問的問題。

“是啊。”楊海似乎是沉進了自己的回憶裏面，“我們是青梅竹馬，從小她就像個男孩子一樣，個性活潑好動。可是後來……一向健康的她突然被查出重病，我從國外趕回卻只來得及見了她最後一面。我看着她躺在病床上，漸漸的失去生機……約好的承諾再也無法完成，但是我卻無能為力。”

秋葉看着他，莫名的想起了海薇那個時候在唱的歌。

“綠了芭蕉，紅了櫻桃，流光轉眼化蝶抛人于海島……醉了喧嚣，哭不完索性笑，人恨我癡兒何足道哉……生了枝桠，滅了煙花，羌笛一曲吹罷路過了誰家……癡人一夢橫過萬裏黃沙，無牽挂，癡人一世流浪去那忘川……我一覺醒轉，你就一定在河畔，做一幅畫，等着我抵達，在彼岸牽着手，等一樹桃花……我看見，那一束桃花……”

秋葉的聲音輕輕的，總是帶着淡淡的哀傷的感覺。

“小葉，你在唱什麽東西？”在枯燥的尋找之中楊海終于聽清了牽着的這個孩子在唱歌，那樣平靜的歌聲好像是在講述一個故事。

“之前唱這首歌的人告訴我這個叫做《忘川》”秋葉很認真的回答，“她說這首歌講的是一個人在愛人離開之後用了許多年的時間帶着羌笛，一路吹着她最愛的曲子，一路從漠北去到愛人的故鄉與她見面。忘川彼岸途，十裏桃林下，她沏一壺茶，明眸巧盼，竟如初見。”

楊海的呼吸稍稍頓住。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他要找的人已經病故了，只是癡人不願意放棄，用了一生的時間去到了忘川，與她見了一面。”秋葉繼續說道，清澈的目光中帶着些許的哀傷，“癡人真的很癡，很傻。用盡了一生的時間去尋找已經故去的愛人，但是如果真的有機會尋找到忘川，可以見到自己重要的人，那麽一生的時間有算得了什麽？你也是這麽想的吧，楊叔叔。”

楊海的呼吸幾乎停滞，因為他從那一雙清澈的眼睛裏面清楚的看見了另一種和他一樣的所求。

想要再見到重要的人一面。

“我也很想再見到重要的人一面，可是他們說我想要見的人沒有死，所以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在一個根本就不可能的時間再度相遇。”秋葉低下頭，“比死亡還要無望，但是還有希望。”

“是啊，如果有機會再見到重如生命的人，哪怕代價是一生又有什麽關系。”楊海笑着說，只是那笑容不知道有多少蒼涼。

随着沒有停止的尋找，他們好像又回到了作為原點的霧氣最為濃郁的帝靈湖，冰冷到極點的力量似乎已經缭繞在了他們的周圍。

秋葉有些難受的用圍巾捂着口鼻，這樣的寒氣幾乎是從心裏冷起來的，讓人連擺脫的機會都沒有，而且似乎已經帶來了別樣的味道。

絲絲縷縷的曼殊沙華花伴随着突如其來的寒風飄落在地。

這是死亡的味道。

“這邊。”秋葉拉着楊海沿着寒風吹來的方向逆風而行。

“小葉，你找到了？”楊海有些驚訝。

“嗯。”秋葉點頭，臉上沒有任何遲疑。

沿着永不迷失的亡者之途，順着有着美麗夕陽的湖水逆流而上，跟随唯一的光明走過迷失的黑暗，穿過豔麗妖嬈的曼殊沙華，到達渾濁悲哀的忘川之畔……永不停歇的擺渡人便将出現在你們的面前。

仲心姐姐，我已經明白了。秋葉直視着前方，不去注視周圍那鬼影重重，這真的是一條永遠不會迷失的亡者之途。

随着前行，道路越來越難走溫度也越來越低，風吹得好像是要把人的臉頰劃傷。

秋葉難受的眯着眼睛勉強看路，周圍的那些亡魂們大都是一臉的麻木，好像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往什麽地方走一樣，但是只要跟着他們就能夠找到下一句話的目的地。

楊海牽着她并沒有那麽明顯的感受，但是還是感覺到溫度越來越低，就像是走入了冰塊之中一樣。

就在秋葉以為自己大概要被這冰冷的溫度徹底的溺死的時候周圍麻木的靈魂們突然間就開始漸漸的散開了，遠方隐約出現了別樣的顏色。

“那邊是……”楊海隐約看見了那一抹溫暖的顏色，“陽光嗎？”

秋葉用力的睜開眼睛，幾乎将她徹底凍僵的寒風徹底的消失了，眼中莫名的湧上了迷離的水霧，湖面的風幾乎将她的靈魂一起帶走。

“到了，有着美麗夕陽的湖水！只要走到那邊，再逆流而上就能夠找到去忘川的路了！”秋葉驚呼起來。

幾乎是同時，兩個人一腳踩空落入了水中。

站起來時面對的已經沒有了所謂的寒風，而是已經沉入湖面一般的巨大夕陽。

他們與亡靈們一同注視着那美麗的夕陽，仿佛連靈魂都要被一同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