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秋收

向雲蔚還是第一次經歷農村秋收,擡眼看去都是新奇。

天才蒙蒙亮,空氣裏還彌漫着霧氣,路上已經都是前去幹活的鄉親。路旁就是一望無盡的田野。地裏面,沉甸甸的麥穗低頭彎腰,金黃色的麥浪随着微風波動。玉米杆根根挺拔,綠葉中冒出金燦燦的雲米棒。

生産大隊早就将所有人分成小組,以畝為計數單位,各自負責一長條地。到了地方一集合,大家紛紛提着鐮刀,帶着布袋走進地裏。随着太陽升起,明亮的陽光驅散開迷霧,田間地頭,到處可以見到鄉親們忙碌的身影。

這時節不分男女一樣下地幹活,勞動婦女也能頂起半邊天。大人們在大田中熱火朝天地幹活,肩挑背扛,鐮砍手掰。後面跟着一串幫忙幹活的半大孩子,他們幫着裝口袋,拾玉米棒子。

趙老爹和村裏另外兩個車把式将村裏的驢車都趕了出來,等着把收來的糧食統一拉到曬糧場去。路邊上,“籲籲喔喔”這樣招呼牲口的聲音此起彼伏。

向雲蔚也被大家的熱情感染到,挽起袖子往村食堂走去,決心要給大家做一頓熱乎乎的好飯!

食堂的孫廚子不打算和向雲蔚争高低。雖然有人在旁邊拱火,但孫廚子心裏明鏡似的,向雲蔚只是暫時來幫忙,秋收一結束就回小學食堂去了,他沒必要在這樣全村重視的要緊關頭,和一個黃毛丫頭別風頭。

所以向雲蔚一來,孫廚子就好聲好氣地與她商量:“按照老龔的說法,大家在田裏賣力氣,中午得吃頓幹的才頂得住。我們中午蒸窩窩頭,熬一鍋白菜湯,湯裏下點肉,再做個鹹菜。怎麽樣?”

“您說的挺好,”向雲蔚提了一點小意見,“往湯裏下肉,可能有人吃到有人吃不着……”

“你說誰呢?”鐘杏花像是被這句話刺到了一樣,跳起來打斷了她。

“別自己對號入座呀。”向雲蔚不冷不熱地回。

鐘杏花尖叫着:“你是不是要說昨天分月餅?有本事拿出證據來,憑什麽就這樣說我!”

向雲蔚才不執着和她争出個高低,能氣到她就行。回了那句以後就不再理會她,轉頭繼續跟孫大廚說他自己的主意:

“我的想法是,要不咱們把肥的熬成油渣,碾碎了放進湯裏,大家都能吃到油星。剩下的剁成肉泥炒鹹菜,人人都能吃上一口。”

“你這是什麽想法?照你這樣辦,大家夥一口肉都吃不上!”鐘杏花環抱着雙臂,站在一旁挑刺。

但其他人卻沒有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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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廚子摸着下巴上的胡須,點頭說:“小妹的主意聽起來不錯。”

旁邊的其他幫忙的人也都贊同——

“油渣光聽起來就香,熬出來的油還能炒鹹菜,再夾進窩窩裏,這樣吃起來才夠味道!”

“就是這樣,咱們村社這麽多人下地呢。要是切成肉片,哪夠一人一口的。”

“沒錯,油渣肉末的,大家都能吃得到,也不會賴着咱們打菜的了。”

“就是,也不會像昨天分月餅那樣,有多有少的。”

昨天鐘杏花切月餅,手下沒有公正,只要哄着她捧着她的都切多點。月餅就那麽多,有人多,自然會有人少了些,雖然一點半點的,大家沒有鬧了起來,但心裏都存下了不樂意。趁這個機會,就拿話出來刺她。

鐘杏花一看自己的話沒有得到肯定,自己反而成為了衆矢之的,氣得一甩白菜就離開了。

她一路狂奔出食堂,心裏發狠,一定要給向小妹點顏色瞧瞧!

鐘杏花離開食堂,小跑着鑽進了玉米地。撥開玉米杆,找到了靠在玉米杆堆上躲懶睡覺的閑漢。她顯然和這人認識,并沒有立刻開口喊人,而是擡起腳尖去提了提那人的小腿。

“快起來,我有件事要你幫我去做。”

***

這邊,向雲蔚渾然不知鐘杏花心中的算計。

食堂裏少了一個人,大家不得不分擔她的工作,手腳不由得快起來。

“今天一定要去支書那裏告鐘杏花一狀!”

“就這樣跑了,她今天的公分休想拿到!”

“成日仗着自己有一個當兵的哥哥,平日也沒少偷懶。”

有人糾正:“是當兵的堂哥。”

孫廚子看他們都發洩得差不多了,才出來一拍案板:“都別說閑話,快點把菜都收拾出來。”

日頭移到當中,在地裏辛勤勞作一上午的村民們收工回來了。龔支書一馬當先走在前面,吆喝着催促食堂開飯。

今年地裏的收成好,他剛看了收來的麥穗,把把都沉甸甸的,麥粒又飽滿,叫他歡喜得嘴都合不攏。

“開飯開飯,大家都辛苦了!”龔支書喜滋滋地高聲張羅。

食堂早就準備好了,一聽這話就飯菜都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蒸鍋裏一揭蓋,裏面是黃澄澄的玉米窩窩。旁邊兩個大搪瓷盆裏,一個是熬得鮮香軟爛的白菜湯,另一個是炒得幹香的鹹菜。

有鼻子尖的,在空氣裏一聞就知道了:“今天菜裏放豬油了!”

何止是鹹菜裏有豬油啊,喝到第一碗白菜湯的人高呼:“油渣!湯裏油渣真香!”

剛出蒸籠的玉米窩窩也受到村民的喜愛,又軟又蓬松,還透着甜味。

“和從前食堂裏吃過的完全不一樣,那個又幹又硬,這個真是軟乎!”

大家夥一邊吃,一邊異口同聲地誇起向雲蔚來。

不遠處,鐘杏花陰沉着一張臉,冷眼看着向雲蔚被鄉親們簇擁着。咬咬牙,她推了身邊的閑漢一把:“去,就按我說的做,事後我給你一斤紅薯幹!”

閑漢呸地吐了口中叼着的草杆,嬉皮笑臉地說:“得,你怎麽不說鐘家小傻子的媳婦這麽漂亮呢。早和我說,不用紅薯幹我也願意呀,瞧着吧。”

說完,就領着旁邊的兩個小弟,分開人群擠到前面去。

“這窩窩是小媳婦揉的吧!”

“我買她揉過的饅頭!”

“我買鐘家小媳婦的一對窩窩!”

向雲蔚站在蒸籠前,耳朵裏忽然傳來下流難聽的話。擡頭一看,蒸籠前面來了三個流裏流氣的年輕人。三人長得歪瓜梨棗,神情猥瑣。尤其是為首那個,一雙眼睛就像是餓極了的野狗,帶着口涎要往她身上舔。

“喲,小媳婦這麽瞧哥哥做什麽……啊!!!!!!”

向雲蔚皺起眉頭,才張開口,身後先蹿出一道人影,旋風一樣把人打倒在地。

作者有話說:

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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