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愣愣的站在床邊,心中不知是疑惑,是悲傷,甚至是……痛苦,這些情緒交織在我腦海中,敲擊着我本就脆弱的神經。
我捂着頭搖了搖,扶着桌子,險些摔碎桌上的茶碗。
耳邊突然響起一聲低吟,我被迫從混亂中拉出,慌忙将腰帶塞了回去。
李承鄞慢慢睜開眼睛,看到我之後微微皺眉,然後又閉上眼重新睜開,打量良久終于瞪大雙目:“…小楓?”
這一聲叫喚真是恍若隔世,我怔在原地,看他沉着臉支起身子,眼睛瞥向關閉的房門:“是他們讓你來的?”
我點點頭:“他們和我說你病得有些重。”
李承鄞伸手按了按眉心,忽又笑道:“你聽他們胡說,沒有的事,我很好,只是最近比較忙。”
說着,他放下手,眼睛垂下,視線在枕邊流轉,微不可聞的松了口氣後,擡頭道:“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他從被子裏探出手來,摸向我交疊在袖下的雙手,微微皺眉:“手好涼啊,永娘沒給你手爐嗎?”
他一提到永娘,我猛地縮回手:“你,你別怪她,是我自己不要的。”
李承鄞愣愣的平視眼前我露出些許,攥着衣角的手指,随後緩緩看向我的眼睛:“你是擔心我?還是有什麽事要說?”
我心裏咯噔一下,不由自主撒了謊:“擔…擔心你,你一直沒醒,我怕你出事兒。”
李承鄞靠在床頭研判着我,旋即微笑道:“既然來了,那你就陪我睡會兒吧,近來我睡的不太好。”
我掩蓋了自己複雜的情緒,連連點頭:“好。”
我脫下外衣,李承鄞挪到旁邊壓着腰帶的枕頭上,掀開被子。
我略略猶豫一瞬,又莫名怕他看出,趕緊順勢躺入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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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鄞向我挪來,手穿過脖子下,頭埋入我的肩頸,低聲道:“你能來看我,我很高興。”
我敷衍的應了一聲,心裏轉的都是一些似曾相識卻又模糊不清的片段。
李承鄞手中緊了緊,柔聲哄道:“既然睡下了,就好好休息。”
我趕緊閉上了眼睛。
他溫熱的氣息噴在我領口,一陣一陣的發癢,我卻紋絲不動,緊緊閉着雙眼,手中捏了把冷汗。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着他綿長平穩的呼吸,自己也陷入了半夢半醒中。
紅色腰帶在夢裏那樣清晰,它出現在我手中,而我的袖口是紅底繡花的樣式。
我捧着它,向站在面前的高個男子舉起,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試圖接過我的腰帶。
我聽到了他的笑聲,以及周圍人的笑聲,有大雁撲騰着掠過天跡,灰白的羽毛落在我肩上。
夢裏的場景很奇怪,他還沒接過去轉身便走,我攔住他,将腰帶圍上他的腰,然後一絲不茍地捋平褶皺,擡頭看着他。
他捧起我的臉,我看不清他的樣子。
終究,他什麽都沒說,轉身跑開了。
我伸長了脖子看着他的背影,期盼着他回頭。
他回頭了。
他的臉上滿是血漬,頭上戴着金色盔甲,手中拿着血紅的長刀,眼睛睜得很大,隐隐有浮光。
有人在我耳邊嘶喊道:
“阿翁!!”
我不知道是誰,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喊這個。
我聽不清,也感受不到呼呼吹動旗幟的冷風,但我的視野卻逐漸清楚了。
那個接過我腰帶的人,此刻拿着長刀,隔了攢動的人群,遠遠的看着我。
我的心髒被無形的力量攫住,疼得我喘不過氣。
那張臉,此刻就躺在我身側——
是李承鄞啊。
我渾身一抖,清醒過來。
手中冷汗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挂在睫毛的淚滴。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就像被人剛從水裏拎出來,腦子裏嗡嗡嗡像是飛滿了夏日草原的蚊蟲,又吵又煩。
我心裏有什麽呼之欲出了。
只要再看一眼腰帶,就一眼,我就能找到那段七零八落的記憶。
李承鄞睡着了,手依舊枕在我身下,只是身子微微離我遠了些。
我猶豫半晌後,顫抖着伸手,悄悄探向他枕下。
指尖已經挨到枕邊了。
我咽了口唾沫,繼續深入…
突然,手腕被人擒住了!
我吓得渾身一個激靈,腦子刷的一下空白了意識,只剩本能循着那只手看過去。
李承鄞目光沉沉的看着我。
我的呼吸開始紊亂了。
李承鄞眼裏微動,露出一絲笑容,仿佛剛才的眼神只是我的錯覺:“小楓,你醒了?”
我下意識的點點頭,想抽回手,李承鄞卻半分沒有松開,與我對視着。
我緊張的抓住身下的布料,開口道:“你肩膀露出來了,我想給你蓋上。”
李承鄞定定的審視我的一舉一動,直到我再次抽手,他才松開五指,轉而給我拉上了被子:
“天冷了,你的手很涼,睡覺時別亂動。”
我不住點頭,試探着說:“我該起了,屋裏還有些事兒沒幹完。”
李承鄞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時恩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殿下,加急的折子送來了。”
聽了這句話,我莫名松了口氣,李承鄞則眉間沉郁半晌,緩緩起身看着我:“你若有什麽要拿的,我派人去拿。今夜你便宿在我這兒。”
我拉住他的袖子,扭捏着姿态說:“可是…有些不方便讓他們拿的…我就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
李承鄞颦蹙眉頭沉吟半晌:“那我派人跟你去。”
我點點頭連聲應和。
身後的禦林軍寸步不離的跟着我,見我偏離了方向,出聲阻止道:
“太子妃!您走錯道兒了!”
我頭也不回的往前走,領頭的連忙上前攔住我:“太子妃,前方不是回宮的路,請您同臣回去!”
皚皚積雪被那些人踩上土色,我視線慢慢挪到那個氣喘籲籲的頭領臉上,頓了頓,然後轉頭看向不遠處封閉的大門:
“你說,那裏,是什麽?”
頭領掃了一眼後,冷風中竟冒出汗來:“太子妃,那只是一所廢棄的宮殿!”
我點點頭,看着大門前緊張望向我的兩個士兵:“是啊,我似乎記得,有人同我說,那兒年久失修,給封了。”
頭領松了口氣:“是的太子妃,不日便重新建造,很快便能看到了。
我沒有理他,繼續上前。
頭領的動作更加慌亂了,甚至逾矩擋在我面前:“太子妃,請您回去!”
門口的兩人順勢跪了下來。
我眼風掃過他們,沉聲說:“讓開。”
頭領重重跪下:“請太子妃回去!”
我有些想笑:“你們覺得你們能攔住我,是嗎?”
頭領身形一頓,擡頭目睹着我大步走向旁側的牆壁,然後将從李承鄞宮裏拿出的茶碗砸成鋒利的碎片!
我将它抵在喉嚨上:“給我把門打開!”
禦林軍戰戰兢兢的看着我,我手中握緊,任憑冷風吹起披風:“你們不開,我死。”
頭領連忙磕頭:“太子妃!您死我們得死,可開了,我們也得死啊!”
我笑了:“你們也是怕死的不是嗎?”
他們埋頭不說話了。
我點點頭:“那好,我給你們選擇。開門,我不說你不說,大家都沒事。不開門,我死,你們和我一起死。”
我看着那顆哆哆嗦嗦的腦袋,詢問道:
“如何?”
頭領沉默半晌後,猛地伏入雪地裏:
“臣……聽令。”
沉重的大門被輕薄的鐵鎖關了許久,推門的那一刻,吱吱呀呀的嘈雜噪音被風雪吞沒。
我獨自跨過門檻,一步一步的走進去,擡手對身後的人吩咐到:“你們都不許進來。”
所有人都沉默的站在門外。
夾雜着雪花的風灌入脖頸,可我一點也不覺得冷,那些紛雜的記憶一股腦擠入我空白的腦海中,揪得我呼吸都是痛的。
我的眼前,不是這漫天撕碎的白色,而是帶着血色的黑夜。
我看向高臺,那裏有個長得與我一模一樣的姑娘,正伏在臺上伸手大喊道:
“不!!”
不什麽?
不能?不要?還是不敢相信?
她為什麽不信他能做出那種事?
她身後站着一個玄色衣冠的男人,修長的身子在黑壓壓的禦林軍中也是如此顯眼。可太過顯眼,讓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暴戾的眼神,扭曲的面孔。
他的眼睛從那姑娘身上挪開,看着如今空無一物的地面,沉吟片刻,終究還是開口了:
“放箭!!”
“不!”我大喊出聲,扭頭看向那飛箭射去的地方,它穿過一個鮮活的生命,在牆上留下凹凸的印記。
我腿一軟,幾乎跌坐在地上。
“放箭!!”
“放箭!”
“裴照,繼續!”
不……我已經失去了嘶吼的力氣,胸口像是被亂箭戳出一個窟窿,裏頭呼呼的冷風穿過。
原來是這樣啊……
我扶着牆,壓着胸口,壓不住在心頭越鑽越深的悲恸,懊悔。
原來是這樣…我那段被啃噬的記憶,竟然是這樣啊…
李承鄞的臉在我眼前交替。
他說:
“都是不相幹的人罷了。”
“喝了它,喝!”
“你怕我?”
“你就那麽恨我?你想殺了我?”
……
知道一切以後,我反而平靜下來。
沒有歇斯裏底的尖叫,沒有哭天搶地的悲恸,甚至連眼淚都掉不下來。
我搖搖晃晃的站直了身子,看着荒廢的舊地,那大雪掩蓋了一切,包括曾經的鮮血,悔恨,怨怒。
過了太久了,久到我竟忘了這麽多次。
我腦中盤旋着各種情緒,迤逦獨行在茫茫雪地中。
若是高樓俯視我,便像是掙紮在綿糖陷阱中的蝼蟻,一步一步,朝着無法辨出方向的未來走去。
走到路的盡頭,我看到了永娘。
她捧着手爐站在風雪中等我回來。
我笑着笑着,眼淚還是掉下了:
“永娘,我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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