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薄且一間間走過,在最後一間牢房前停了下來。

這裏有窗,高高地懸着,有陽光照進來。這個季節還算舒服,不冷不熱通風且不陰暗。

屋中有一張榻,一矮幾。榻上放着幹稻草,沒有被褥。沈寶用躺在上面,蜷着身子眉頭緊皺,被她自己耍狠咬破的嘴唇腫着,一副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樣子。

明明他特意選了四個好用的婢女給她使喚,明明此刻該是服過補身子的湯水,舒舒服服地躺在松軟溫暖的榻上被人服侍着。但她偏不,偏要搞砸一切。

這裏的一切都是阿感緊急收拾出來的,看過其它牢房就知道,這旱地牢房雖比不得水牢陰邪,但環境也好不到哪去。

前面那兩間牢房,幹草都是鋪在地上的,更別說什麽榻與矮幾了。殿下臨時下令,阿感只能緊急往裏添置東西。還不能亂添加,只給榻與矮幾。

阿感倒能理解,榻是為了防止沈姑娘直接睡在地上,這個季節雖已不冷,但直接睡地上還是北面牢房的地上,是會要人命的。而矮幾,總要用膳吃藥上藥的,都放地上也不幹淨啊。

殿下這是讓沈姑娘先好好地活着,只有活下來才能捱過水牢裏的酷刑。

總之殿下的要求只保證了最基本的需求,舒适周全是肯定沒有的。也不能怪殿下心狠,那沈姑娘明明與陳都尹相處時大方陽光,明媚溫柔,卻能轉臉對殿下下這麽重的手,可謂心狠手黑,阿感覺得他對沈姑娘又多了層了解。

阿感見殿下停住腳步,上前把牢門的鎖打開,玺兒站在他旁邊,不知要不要在這裏繼續看護沈姑娘,還在等着殿下的命令。

“你們先出去。”薄且進入牢房後道。

阿感與玺兒聽令退下。阿感在聽聞大夫所說沈寶用的病情後,實在是太好奇了,可在見到沈姑娘出現在水牢時,她的手被包着看不見情況。

于是他問玺兒:“沈姑娘的手到底怎麽了?”

玺兒道:“她自己拿刀子紮的,從上到下沒過了掌心。”

阿感震驚,久久沒有說話,他發現他覺得對沈姑娘多的那層了解什麽都不是。人,真的是太複雜了。

牢房內,薄且站在床榻邊上看着沈寶用。她還是那副不舒服的樣子,看得出睡得并不安穩,她該是醒着也聽到了他的聲音,整個人蜷縮地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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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不想看看你的傑作嗎?”薄且冷冷地道。

沈寶用無奈睜眼,他既已開口就是沒打算看一眼就走,看來她現在的樣子不足以讓他覺得解恨,他又來找補了。

也是,天之嬌子何曾受過這個,被他看不起,只配被他玩弄的卑賤之物竟敢不從竟敢反抗,甚至還真的傷了他,傷在了臉上。

沈寶用确實也想看看薄且的傷,若傷得狠了落下個面殘之症,是不是她得以命來償。她不想死,她活到今天不容易,不到萬不得已,不!就算到了萬不得已,她也不要死。

她不僅不會尋死,還在心裏發誓,她早晚有一天會逃出升天,擺脫這悲苦的現狀。

沈寶用慢慢地睜開了眼,一入眼就是薄且的臉。

他沒有像她這樣傷口被包了起來,他傷口露在外面,透明的藥塗在上面也看不出什麽。

好長的一道傷口,從耳垂劃下,沿着他側臉一直到下颌骨。薄且任她看,倒沒在她眼中看出解恨的意味。她很平靜,看得很仔細。

“殿下知道,我的目的不是傷你,而是為了有機會紮這一刀。”她微微動了下左手,疼得她“嘶”了一聲。

薄且:“那藥并不傷身,相反還會讓你少受些罪,你總是這麽不識好歹。”

薄且說着在榻邊坐下,審視着她:“你在害怕,怕我會殺了你。這時才怕是不是有些晚了。你要知道有些經歷比死還可怕,不要以為在外乞讨過,殺過一兩個人就以為閱歷豐富什麽都見識過了。沒經歷過戰争,沒在大牢裏呆過,你根本不懂什麽是真正的黑暗。”

薄且說着撫上她被包起來的左手,她疼得一顫,他道:“待你這傷好了,全身無災無痛時,把欠我的統統還回來。這水牢裏的刑具甚多,行刑的手法也多,到時帶你領略見識一番,省得你鼠目寸光,以為自己已嘗遍了人間疾苦,這才哪到哪啊,你差得遠呢。”

沈寶用:“謝殿下不殺之恩。”

薄且一邊往外走一邊心裏恨恨,有一種被人拿捏的感覺,沈寶用是算準了他不會取她性命。好,那他就讓她見識一下什麽是活受罪,他要讓她悔讓她怕,讓她以後見到他就打哆嗦。

阿感與玺兒眼見着殿下面色不愉地走過來,二人把頭垂得更低。

薄且道:“把牢門鎖好,人看住了。”

玺兒一聽這意思,她要在此繼續看着沈姑娘了。又聽殿下道:“叫春然過來,按時給她換藥。”

玺兒下意識開口:“春然她們進出這裏不方便,還是屬下侍候沈姑娘用藥換藥吧。”

薄且看她一眼:“你忘了你自己吃冷藥吃錯藥,塗藥把傷口重新塗破的事了嗎。”

玺兒心裏“啊”了一下,殿下說得還真是,這些事她都幹過,她心粗又不擅長侍候人,還是殿下考慮的周到。

薄且走後,阿感鎖好了門,其實不鎖沈姑娘又能跑到哪裏去,別說出水牢了,出這個門都費勁。

玺兒看着面向牆壁躺着的沈寶用,小聲對阿感說:“殿下對沈姑娘還是挺好的,都被傷成那樣了,還惦記着沈姑娘的傷呢,連我上藥笨手笨腳都考慮到了。”

阿感道:“那還不是因為殿下想她快點好,然後才好行懲罰之舉。”

一句話說得玺兒疑惑了,不自信地道:“是這樣嗎?那是我想岔了。”

宮中,裴太後見司尚監的人怎麽去的怎麽回,別說那賤婢的身影了,連楊嬷嬷都不見了。

劉總管呈上來的信,太後不用看都知道他會寫什麽,打開來發現如她所想,她匆匆略過一遍就不再看了。

裴太後除了生氣外,心裏還有個隐憂,太子對那個賤婢太過上心太過在意了,說什麽要親手懲罰不肯把人交出來,若是個無足輕重之人,就算是傷了他,她作為太後已然出手,太子就算是為了打消她的疑惑也會把人乖乖交出來,順水推舟何樂不為。

可見是太在乎了,在乎到不惜引起他皇祖母的不滿與懷疑,也要抗令。

看來這個人是真不能留了,無論如何也得讓她消失。太後打定主意後道:“好啊,我這個皇祖母是管不了他了,我倒要看看聖上的話他是不是也敢不聽。”

太後拿着太子的親筆信,帶着司尚監的劉總管,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勤安殿。

一進場子,太後就看到了跪着的陳松。她一楞,想起奴婢跟她說過此事,說陳都尹不知犯了什麽錯,先是負荊請罪,聖上并未消氣,罰他長跪不起。

當時只是一聽沒往心裏去,如今親眼所見,太後問:“這都跪了幾日了?”

喬嬷嬷回憶道:“三四日了吧。”

太後搖頭,這不對。皇上對陳家向來有愧,別人只看皇上表面偏袒陳松,但太後是知道的,這份偏袒不是做給外人看的,皇上是真憐愛陳家的這個孩子。

太後邁步上前朝陳松走去,在他身前站定。陳松這時已無多少力氣,只能跪趴在地上,以頭點地。

但他還是敏感的,他感到有人站在了他面前,他以為是皇上,擡頭去看,不想竟是太後娘娘。

他欲行禮,太後娘娘道:“免禮。陳大人你為何在此長跪不起?”

陳松早就鐵了一條心,此事就是要弄到明面上,弄得人盡皆知,他才好混水摸魚。

但他知道聖上肯定不是這樣想的,聖上巴不得早早地将此事壓下,這幾日上朝後,聖上都不在勤安殿召見大臣了,可見是不想讓他這個樣子被別人看到。

如今天降太後,陳松趕忙道:“娘娘,臣看上一女,只因她出身卑微,聖上不允,顧臣在此剖心露意,望陛下垂憐,成全了我們。”

呵,這真是怎麽了,一個個年輕俊朗的男兒們,為了個女人不顧祖宗家法,開始離經叛道。

太後知道是為了這事,與政事完全無關,也就不再關心,但還是随口一說:“你如此癡心,也要看那女子是否值得,你知聖上對你垂憐,想來他定是去調查了此女,結果還是不能答應你,可見是你識人不清。快些回去吧,結束這場鬧劇,不要再讓聖上煩心。”

陳松馬上反駁道:“不是的,沈姑娘只是命不好,父母雙亡自幼流落街頭,但其心堅毅,自尊自愛自立更生。她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姑娘,否則太子殿下也不可能與臣英雄所見略同。”

太後楞在了當場,又一想,姓沈的姑娘,父母雙亡的乞兒,加上被太子看上的不就那一個賤婢嗎。

莫不是那真是個妖精,竟然,她大弘的好男兒都被她一人所迷。

“太子?這裏又有太子什麽事?”太後雖心裏已明了,但還是詳細地問了起來。

陳松看出太後幾變的臉色,是啊,太子妃的人選一定會從太後的娘家擇選,也許,太後是個突破口。

于是陳松把事情的大致經過說與了太後聽,太後越聽面色越沉,到陳松說完,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她在思考,也許有,可以不見血最大限度地不與太子交惡就能解決那賤婢的方法。

太後想得出神,待回過神來,她對陳松道:“陳大人真是一片癡心天地可鑒,哀家真可能是老了,見不得有情人難聚首。你也莫急,待我勸勸聖上,此事也許還有轉機。”

陳松磕頭道:“臣謝過太後娘娘。”

太後道:“你忠心就好。”

陳松微楞,馬上跟上道:“臣忠于皇上忠于太後,萬死不辭。”

太後正點着頭,忽聽衆人道:“陛下萬安。”

太後回頭看到皇上出來迎她了。

皇上說:“母後,怎麽站在這裏,現在不比前些日子了,太陽熱毒還是進屋吧。”

淩大總管早就看到太後與陳松在交談,但皇上這兩日身體狀況不好,好不容易這會兒在補覺,他不忍心叫醒皇上。

但太後呆得時間實在是過于長久了,淩皓只得小聲喚醒聖上,聖上一聽此事馬上起身查看,然後就出來迎太後了。

太後道:“好,我們進去。”

皇上看了陳松一眼沒說話,迎着太後進了大殿。

一進去,太後就道:“哀家這次可真是來巧了,說不定能解了皇上的煩惱。”

“母後說說看,兒臣有什麽煩惱。”

“陳大人再這麽跪下去也不是事,哀家看他意志堅決,若皇上再不吐口或是使出強硬手段,難不成讓他餓死渴死在那。”

“您都聽他說了?”

太後點頭,皇上道:“那您該知道,他的請求有多離譜,這裏還涉及太子,朕處理起來更要兼顧全局。也差不多到時候了,等他一暈,太醫都準備好了,随他出宮直接診治,這麽年輕正是身體好的時候,出不了事的,母後無需為此操心。”

太後正色道:“皇上當然不必為陳家小子操心,但該是操心操心自己兒子了吧。”

皇上:“太子怎麽了?”

太後從袖中掏出那封信,遞給皇上:“這是太子親手寫的,”說着一指外面,“由外面那些司尚監的人給我拿回來的。”

皇上不像太後,他認真看了信。信上大意:孫兒讓皇祖母又一次費心操勞了,實感歉疚,但此女忤逆犯上皆因孫兒馭下無能,以小見大,如果連此事都不能親手擺平,以後如何整理東宮。再則心中這口惡氣實難咽下,還請皇祖母垂憐,讓他親自動手行懲罰之舉。

太後見皇上讀完信,不等他問,她就說道:“忤逆犯上是指,此女用利刃劃傷了太子的臉。她自己也傷了,弄得滿屋滿榻的血,被奴婢們瞧見,實損皇室臉面,有損皇室威嚴,實在是把皇室的尊嚴丢在地上踩。可說是,從我記事起,就沒聽皇家發生過這麽不體面的事。”

皇上聽到太子臉傷了,神色一震,待聽太後說完,他道:“原來陳松說得是真的,此女與他心意相通,是太子強迫于她。”

“什麽叫強迫于她,太子看得起她不嫌棄她的卑劣,她不知感恩,不知尊上,如此反骨之人聞所未聞,她若是個男子或有家族支撐,謀逆之心昭然若揭。”

皇上聞言點頭,确實是個禍害隐患。抛開太後與皇上的身份,他們還是太子的親人長輩,看自己的孩子哪哪都好,如今被一個卑賤女子厭棄,作為長輩,誰心裏能舒服。

況皇家威嚴不可觸,此女竟敢傷及太子面頰,膽大妄為到瘋癫且其心歹毒,這樣的人肯定是不能再留在太子身邊,按理是該處以極刑。

皇上想着說了出來:“此女不能留。”

太後原本來之前,想在皇上這裏求得的認同就是這個,但她現在想法變了。

她道:“可聖上也看到了,太子這是上了心入了扣,真若在他最稀罕的時候把人殺了,”太後頓了一下,嘆氣道,“那他弄不好得給自己臉上留道疤,他這個血氣方剛的年歲,他這鐵樹開花的情況,保不準他真做得出來。”

太後的目光缥缈起來:“聖上不會忘了吧,小時候為了扳他吃飯的毛病,他差點沒把自己餓死,他有多犟,沒有人比咱們更知道了。”

“再有,”太後望了眼外面,“那不是還一個癡情種嗎。為了那個女子,陳家小子抛下臉面,也快把自己餓死在這兒了。”

“這種情況下,若傳來那女子死掉的消息,不管是皇上還是哀家下的令,難保他不會把此帳算在太子頭上。一個賤婢死不足惜,但因她一個弄得兩個孩子與聖上産生隔閡,得不償失。”

皇上沉默不語,太後接着說:“再者,那女子剛烈至此勢死不從,想來是因為心中有人,那人合該是陳家小子。我剛就在外面呆了一小會兒,就聽到他數句表癡心的話語,想來聖上這幾日聽得更是不少。如此有情人就成全了他們吧,也可讓太子死心。待那女子嫁了人,生了孩子,時間一長太子也就淡了,想起來不過是年輕時的一場荒謬過往,這樣總比人死了留在心裏刻骨銘心的強。”

皇上還是不語,太後道:“聖上覺得呢?”

皇上道:“兒臣覺得還是有些不妥,這樣的人不該留在太子身邊也不該留在陳松身邊。這兩個孩子有多優秀,想來母後也知道,能把他們二人拿下的女子朕實在是想不出會是什麽樣子。她當然該是好看的,但好看的女子有的是,他二人也不是沒見過,此女一定是有些異于常人的地方。”

太後接話道:“異于常人,就意味着不守規矩脫離掌控。我知聖上意思,那幾年蘇家開了個不好的頭,講究擅于表達自由奔放,可這種意志過了頭就易生反骨,如蘇家一樣。聖上是不是在沈家女的行為上感到了這股熟悉的味道。”

“可聖上有沒有想過,陳家小子與太子不同,太子是東宮之主,他以後會有太子妃,側妃、良娣若幹,還不要說未來的後宮,這樣相貌與心性的女子自然是隐患,早除早好。但陳家小子父母皆亡,倘大的陳府是需要一個狠厲主母的,幫他撐起那個支離破碎的家。”

太後見聖上在點頭,又道:“況太子是不可能娶沈氏女的,而陳家小子求的就是明媒正娶,沈氏女那樣的娶回去當正妻,那後宅準保是穩妥無疑,誰可能在她面前掀起風浪來。陳家小子只需把精力放在外事上,絕不會出現家宅不寧,擾他心智分他心神的情況。”

“這麽一說,哀家覺得這事這樣辦了十分穩妥,太子死了心,遠離了禍害,陳家有了能立起個來的主母,陳松抱得美人歸心滿意足,也不會再來煩惱聖上,只會感恩戴得。”

皇上手上還拿着那封信,又看了眼外面,他想得比太後深遠很多。

太子那個水牢,太後不知但皇上是知道的,就是個鐵桶。什麽自行懲罰,這是把人保護了起來,生怕太後用強,直接把人帶走。

可見确實如太後所言,太子這是上了心入了扣,活生生把人從他那裏搶出來送去做了陳家婦,太子真能死心嗎?

再有,這樣的結果,陳松與太子就不會作仇不會心生嫌隙了?

紅顏禍水,無數的史記記載着不要小看女子,一個不小心讓她們飄揚起來,其結果難測。

但也确實是殺不得,至少現在不行。光是想一想那兩個網着眼珠子的,皇上頭又要疼了。想來想去,皇上下了決定,前半段如太後所說,此女從太子那裏出來是必須的,然後給陳松賜婚。

待他們成婚後,一年半載或是瞅準合适的時機,再行秘密地處決了此女。這樣太子才會徹底的死心,而陳松也早晚會放下,這段經歷才能真正成為如太後所說的荒謬過往。

陳松眼見太後與皇上同時走向他,他看了看太後,太後娘娘對他微笑,陳松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裏面升起了希冀。

皇上站在他面前,道:“朕再問你一遍,你真的要用掉那個機會?為了個女人,真的值得嗎?”

陳松:“臣确定。她值得。”

皇上嘆了口氣:“罷了,朕就準了你的請求,你知道為了什麽嗎?”

陳松知道皇上想聽什麽,他道:“因為聖上念及臣祖上的榮光,因為聖上心慈垂憐,臣感謝聖恩。臣謝皇上謝太後恩典。”

裴太後聽到陳松最後一言,臉上現出微笑。

她知道,待陳家老宅修好後,皇上還會對陳松施以恩典,他頂繼着陳家老宅,能升到哪裏去雖未可知,但皇上肯定是會在朝中給他留有位置的。

太子于太後來說,雖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選擇,但心裏總是不能感到萬全,和與太子心有嫌隙的要臣結份善緣,就是太後想做的,能讓她感到安心的舉動。

陳松是被一頂小轎擡出宮的,在沒有聽到皇上的應允之前,他雖身體難以支撐,但內心充滿了力量,覺得自己還可以跪很久。

但聽到皇上允了他的請求後,他真是連站起來都做不到,最後倚在轎子中。就這也弄了很長時間,因為他的雙腿已不能打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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