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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秋靜與冬安被沈寶用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二人背後私下議主,這可是可大可小的罪過,雙雙跪了下來,不敢回答沈寶用的問題。
沈寶用安撫二人道:“我不算你們的主子,你們不用害怕,但說無妨。”
薄且聽出沈寶用的在意與急迫,他竟也生出了一絲緊張的情緒,緊張中生出一股期盼之意,他想看一看沈寶用對後宮擇選一事會怎麽想,有什麽舉動。
他看了馮大麽一眼,馮總管立馬心領神會,往外走了走,怕有人忽然回來擾了皇上聽牆根。
與此同時,秋靜道:“娘子恕罪,不是奴婢們不說,是春然姐姐曾教過我們,不可在您面前亂了規矩。奴婢們已然犯了錯在先,不可再犯。”
沈寶用看出這種時候不拿身份壓人,她們是不會說的,于是她板起聲音道:“規矩?我雖不算是宮中的主子,但你們現在侍候的是我,我問你們話你們可以不回的嗎,這就是春然教給你們的規矩?那我可得找春然去問一問了。”
秋靜與冬安被沈寶用的氣勢震到了,她們今日剛被調進來近身侍候沈娘子,對這位娘子的性子不是特別了解,聽夏清姐姐說,這位娘子沒那麽多事特別好侍候,她們每日進入內院的那一會兒,也是這麽感覺的。
但現在,她們發現在沈娘子面前也會有被威壓壓着的感覺。
秋靜與冬安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把宮中已啓動後宮擇選一事說了,還說到了皇後的人選,從西絮宮那邊傳出來的消息是,皇後必定在太後娘家選出。
沈寶用聽後好長時間沒有說話,她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忽略了一個問題,就是,薄且是皇上嗳,他是要有後宮嫔妃的。而且以他這個年齡,幾年下來,他後宮的人數不會少。
他還會有皇後,如今看來皇後還是太後家的人,就算是皇上也要給這樣出身的皇後些臉面的,不能胡來瞎來。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一旦後宮擇選結束,薄且就不會天天來她這裏了,甚至有可能時間一長就會忘了她這裏,不再踏足。反正他已得到了她,令她低了頭,新鮮勁兒一過,他早晚會有厭倦的一天,如今後宮的新人們會加快這個過程。
沈寶用之所以一直沒有考慮到這一層,是因為,她的親生父母以及養父母,雖然不是一個階層的,但都是一夫一妻,她在少時并沒有三妻四妾這個概念。
後來到了九王府,九王是有妾侍,但是他沒有王妃,倘大的王府多年來只有梁姨娘一人,就算後來進了她養母,以王府的規模權勢以及王爺的年齡來看,王府女人的數量也算是少的。
再後來,她與陳松相遇,定情之時,陳松就對她說過,因他阿娘的緣故,讓他對納妾一事十分抵觸,他早就立下重誓,這一輩子只會有一個妻子,給予對方足夠的尊重。如今他要娶的是她,還要在尊重上加個“愛”字,他會給予他唯一的妻子,愛與尊重。
最後她落在薄且手上,無論是在佑前巷的太子別院還是入宮以來,她從沒見過薄且身邊有過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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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種種見聞與經歷,讓沈寶用忽略了薄且是皇上,皇上是要有皇後有三宮六院這個事實。
若不是她做惡夢被驚醒,出來找水喝聽到兩個丫環的閑聊,沈寶用到現在還沒意識到這一點呢。
秋靜與冬安見如實說了後,沈娘子不動喚不言語,眼珠子只滴溜溜地轉,她們心裏暗道不好,不會是刺激到這位主兒了吧。如今她受着皇上的專寵,是想到以後這樣的好日子就沒了,心裏不安不好受了吧。
這麽想着,就見沈娘子面露微笑,語氣輕快地道:“起來吧,此事不用與春然說,我也不會告訴她。”
沈娘子不見一丁點兒難過別扭的樣子,反而一副很開心的樣子,與她平常的安安靜靜略顯憂思形成強烈的反差。
聽沈娘子又道:“今天天兒不錯,我出不去,你們幫我去采點臘梅回來,就照着屋中那個白瓷瓶的量兒去采。”
想想又道:“秋靜一個人去就行了,冬安随我來,幫我找本書。書房裏的書太多了,我要找本棋譜,你認字吧,幫着我找找。”
沈寶用說完這話才意識到,她心情一好想到的第一件事竟是要看棋譜,不甘自己受到了薄且的影響,她楞了一下。但随即這個想法就被她抛到了腦後,若是因為下棋是薄且教的她就特意地不去看想研究的棋譜,那才真是被他影響到。
秋靜與冬安雖近身侍候沈寶用的時間不多,但每日都有入內院的機會,這樣的沈娘子她們從未見過。鮮活,輕松,明媚。
薄且也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沈寶用了,他雖一牆之隔并沒有看到她說話的樣子,但聽聲音他能想象得出來。
馮大麽一直在看着皇上,眼見着皇上的臉色從充滿希冀到失望透頂,直到陰沉了下來。但此刻顧不上這個,這沈娘子派了任務,他們再不躲開或現身,就要與出來的奴婢碰到了。
緊接着馮大麽就聽屋中奴婢問:“娘子要什麽顏色的臘梅?”
沈寶用沒出去過,不知這園子的臘梅不止一種顏色,她驚喜道:“各種顏色的都采些來,我好久沒看到過花兒了,以後也該是沒有機會見到了。”沈玉用改了主意道,“多采一些吧,白瓶裏裝不下,我放到其它地方去。快去吧。”
馮大麽都聽到秋靜的腳步聲了,他望向皇上,但皇上一動不動。
秋靜一出來就見到聖上沉着臉站在屋門口,她吓得差點叫出聲來,反應過來馬上跪了下來:“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屋中沈寶用與冬安聽到動靜,冬安立馬跑出來,大驚失色後跪在了秋靜的旁邊。
薄且看了二人一眼,道:“押下去。”
馮總管朝身後的內侍一使眼神,秋靜與冬安就被押了下去。
沈寶用站在屋內,聽得到薄且下了什麽樣的命令,該是剛才她們的談話被薄且聽到了。私下議主犯了宮規,她犯了秋靜與冬安一樣的錯誤,真是太不謹慎了。
她站在原地沒動,看着薄且走了進來,他身後的馮大麽随之關上了房門。
沈寶用跪下行禮,薄且沒叫起。他走過去坐了下來,沈寶用想,薄且曾言明過,他不喜她的那些算計,可她打聽這些并不是想算計什麽,他真是多慮了。
她對他後宮之事一點興趣都沒有,更不會去算計利用他那些即将入宮的妃嫔。
沈寶用這樣想着,她解釋道:“我不該背後議主,但我沒起任何心思,只是聽到随口一問。”
“你起來,過來。”薄且道。
沈寶用聽不出他的喜怒,她擡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她确定,薄且在隐忍着怒氣。
她站起來按他說的走到他身邊,薄且把她一拉,抱住了她。他圈住她問:“沒起任何心思,那你覺得朕認為你起了什麽心思?”
沈寶用眼神一動薄且就察覺到了,他馬上道:“想好了再說,說實話,朕不是在與你開玩笑。”
是真的動怒了,之所以還未發火出來,該是要聽一聽她怎麽說的吧,說得好了,順了他的意了,可能這一關就過了,說得不好,逆了他的意,他不定又要怎麽得楞她了。
沈寶用想到他那些花招,從手指就開始發涼。
她好好想了想,然後道:“因我曾經動過一些不該有的心思,不該使的不堪手段,令陛下對我頗有成見,所以這一次,陛下聽到我在背後打聽不該打聽之事,以為我老毛病又犯了,想着進了新人,自己可能會受到威脅,想暗中得了機會在後宮算計一番,自己好從中得利。”
薄且的手一緊:“你不是嗎?你就沒這麽想過嗎?”
沈寶用馬上否認:“不是的,我沒有這麽想,且不說我在這裏連房門都出不去,就算以後有機會能出去,我也只會呆在自己的院子裏,不會亂走一步,更不會參與後宮之事,奴婢是什麽身份奴婢心裏清楚,奴婢會安于自己的身份,不會有任何妄想。陛下應當聽到奴婢剛才所說,奴婢連再見不到花朵的準備都做好了。”
薄且不說話,箍着她夭的手并沒有松下來,他似乎運了一口氣,道:“奴婢?你确實不配自稱‘我’,但朕以前就說過,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做朕的奴婢。調懲司教的規矩都忘了嗎。”
沒忘,楊嬷嬷教的第一個規矩就是要自稱妾,為此沈寶用還第一次挨了戒尺。
但是沈寶用寧可在薄且面前自稱奴婢,也不想這樣自稱。之前薄且并沒有在稱呼一事上說過什麽,此刻卻較上了真。
沈寶用只得道:“妾都說完了,請陛下明鑒。”
她話剛說完,薄且就推開她站了起來,他對着她道:“跟朕來。”
沈寶用不明所以,但還是跟了上去。
薄且邁出房門,沈寶用沒有動,他回頭看她,斥她道:“朕說跟朕來。”
沈寶用道:“奴婢只是想披件厚衣,外面太冷了。”
薄且聲音不善:“你若再敢稱呼錯,就不用穿什麽厚衣了,就這個樣子給朕跪到院子中來。”
沈寶用馬上披上厚衣,然後道:“妾錯了,妾不會再忘,請陛下恕罪。”
薄且瞪她一眼後,扭頭就走,沈寶用跟着他出了屋門,出了院門,然後一路來到了園子裏的花園中。
沈寶用雖在東宮住了有些時日了,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裏的花園。
花園很大,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湖泊睡蓮園藝花圃,真是應有盡有,美不勝收。
可惜此時冬日,流水凍了,枯黃的殘蓮被凍在了湖泊上,花圃也枯了,只剩黃撲撲地草地,唯臘梅獨自開放,果真如秋靜所言,有好幾種顏色呢。
更可惜的是身邊的人不對,氣氛與态勢也不對,哪怕是沈寶用心心念念很久不見的花兒就在眼前,她也沒那個心情觀看欣賞。
薄且一指那兩排臘梅道:“不是喜歡嗎,摘吧,摘不幹淨你就別回去了。”
沈寶用一楞,這麽多的花,她一個人要摘到什麽時候,況且雖這宮中的臘梅沒有外面的高,但也有一人之高,她若是想摘下來,需得擡腳去夠。
沈寶用的手撫上自己的肚子,她如今懷胎已七個月,她感受過胎動,但這孩子不是個好動的。此刻,他可能是感受到了母親的不安,在裏面動了起來。
這似是一種提醒,薄且給的命令她根本做不到,別說她這麽重的身子去擡胳膊擡腳摘花,就是給她梯子她也不敢上去,這個月份摔一下可不是鬧着玩的。就算她體力好,真如薄且所說全部摘完,她也會趕不上飯點兒而餓肚子的。
這兩種罪她若只有自己,哪一樣都能抗下來,但現在的情況不允許,為了孩子她得認清現實,她得認服、認栽。
可這一次沈寶用不知自己是哪裏惹到了薄且,她認為她已足夠真誠的解釋了,以薄且的心路與智商,該是明白她說得都是真的。可他不僅沒滿意,還下定了決心要懲治她,可見他心裏的那口氣并沒有發出來,他到底在氣什麽?
沈寶用朝薄且走過去,他沒有叫住她,背着手看着她過來。
沈寶用幾乎走到他面前才停下,兩個人似貼在了一起。薄且沒躲,沒斥,沈寶用把頭倚向他的肩膀,他高出她一個頭,她的下巴墊不到他肩膀上,只得與嘴抵在薄且的肩膀下方,眼睛從他的肩膀上方望向遠方,小聲道:“我哪裏又惹到你了?你說。”
沈寶用還是堅持用了“我”,因為在榻上,偶爾他控制不住發瘋時,她每每相求都說得是“我求你“,這三個字可比“奴婢求您”好使多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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