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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且剛一走進主院,聽到裏面傳來的歡聲笑語停下了腳步。他每次到東宮來,這裏都是靜悄悄地,一時還真有點不适應,心裏卻莫名地豁朗了一下,步伐輕快了起來,眉眼也變得溫和。
薄且擡頭望了一下天,偏頭對馮大麽道:“今兒這天真不錯。”
馮大總管滿臉堆笑,知道這是皇上心情極好的表現,他趕緊附和:“可不,這冬日裏的暖陽往人身上一照,什麽悶氣都散了。”
薄且點着頭往內院一拐,一下子就看到了沈寶用,她坐在矮凳上,背對着他,與蹲在地上的春然夏清叽叽喳喳地說着什麽,不時輕笑幾聲。
薄且再次偏頭,對馮大麽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馮大麽點頭哈腰,馬上輕了腳步。
随着薄且越走進近,沈寶用聽到了身後傳來的動靜,她回頭,與薄且的目光對個正着。
她臉上的輕松與笑意還沒來及收回,一下子撞進了薄且的眼中,他聽到“咚”的一聲,有什麽東西撞在了心髒上。耳中有瞬間的失聰,心間有瞬間的麻痹,這些反應一閃而過後,彙成了從未體驗過的快樂。
是的,快樂,這種他從小到大很少能體會到的直白情緒。原來快樂是這樣的快樂啊。
此刻,薄且的眼裏什麽都看不到了,焦點只有沈寶用一個。
沈寶用看到他來了,自然要起身行禮,同時馬上變了臉色,薄且眼睜睜地看着那抹令他快樂的笑容忽然不見,她變回他熟悉的樣子,扳起臉來平靜無波地看着他。
虛幻的瑰麗随即從薄且的心中慢慢消散,他終于能從沈寶用的臉上分出心來,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懷裏抱着的東西。
看清是一只貓後,薄且臉色大變,他厲聲道:“放下!”
沈寶用被他的樣子與語氣吓了一跳,并沒有松開懷中的貓,反而更緊地抱住了它。
薄且急了,沖她瞪眼道:“朕說,放下它。”
馮大麽見春然夏清被吓得不清,全都不敢動,是指望不上了。他馬上站出來,到沈寶用跟前小聲道:“程娘子,這貓兒髒,給奴婢吧,奴婢幫您抱着。”
沈寶用看着馮總管,見他表情不像是要傷害這貓,她這才松了松手,任馮總管抱走了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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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在馮大麽的懷中,薄且看得更清楚了,不是裴五那一批小貓,是只成年長毛貓,但依然沒平複多少他心裏那股莫名的後怕。
馮大麽抱着貓剛退回到皇上這邊,沈寶用問:“我連養只貓都不行嗎?”
薄且正要讓馮大麽把這貓丢出宮外去,他現在看不得這種圓圓的貓眼,總能讓他想起那死都沒閉眼的溺斃小貓。
他強硬地道:“不行。”然後轉頭命令道,“丢到宮外去。”
他又對春然夏清道:“你二人是怎麽伺候的,來路不名的小畜生也敢往主子跟前放。去嬷嬷那裏自領十個手板。”
這還不算完,他大聲道:“玺兒!”
玺兒馬上出現在了院中,跪在地上,口中道:“屬下在。”
動作一氣呵成,沈寶用都沒看清她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她一直知道玺兒是薄且放在她身邊的暗哨,知道她一直都在,但她沒想到,薄且會毫無掩飾地把人叫了出來。
這是在警告她嗎,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的控制欲已經到了她在院中養只貓都不行了嗎。
“你睡着了嗎?”陰沉沉地語氣,玺兒知道自己也逃不過一場罰,皇上剛把她叫去叮囑了一番,她卻大意了。她不是沒想過這只貓會不會傷了程娘子,所以特意留意了的。
觀察了很久,發現這長毛貓脾氣頗溫順,大概是不會傷人的,況,難得程娘子那麽高興,有了點笑模樣,她也就沒在暗處出手趕走此貓。
不想皇上來了,竟對一只沒有危險的小畜生如此大的防備與抵觸,她算是碰槍頭上了。
此刻唯有好好認罪:“屬下不敢睡,屬下失職,屬下該死。”
“朕這次不罰你,你該知道為什麽不罰,若有下次,你知道的。”
玺兒知道,因為她還得保護程娘子,皇上才免了她的罰,一個有刑傷的暗衛不見得執行不了任務,但武力與能力會有下降的可能,是以,皇上免了她一頓打,只是告訴她,再有下次她就完了。
沈寶用的目光在薄且站在院中一通斥罰中越來越冷。
永遠都是這樣,薄且就是看不得她開心高興,以前在九王府裏做世子時他就是這樣,如今到了宮裏他做了皇上,更是可以随心所欲,想怎麽對她就怎麽對她了。
她可真後悔啊,就該在母親進到王府時毅然決然地離開,她就該是流浪漂泊的命,貪戀了當時的安穩,違背了命數換來的是她遇到了命中的煞星,薄且。
罰完人斥完人,薄且向屋中走去,他一回頭看沈寶用沒有跟上,心下不悅,正要喚她,就見沈寶用忽然捂住了肚子,彎下了腰。
沈寶用不是裝的,她剛才真的被薄且的那一聲呵斥吓到了,加上連喜歡個貓都不成,勾得一些壓抑的傷心往事,不知是否動了胎氣,肚子一墜一墜地疼,她只得托住肚子彎下腰去,以此來緩解。
薄且三步并作兩步,扶住沈寶用:“怎麽了?叫張璟過來!”
這個時候薄且無比慶幸自己有先見之名,讓張璟住到了東宮裏。
張璟就怕沈寶用在生産前這段時間出事,拿了醫箱跑着來的,路上郭醫女看他實在吃力,把箱子背到了自己身上。
一進屋,就見皇上也在,要行禮被皇上制止:“先看診。”
張璟往榻上一望,見那沈姑娘如今的程娘子,皺着眉捂着肚子,他趕忙開始問診。
號了脈看了臉色舌苔,只能看出是動了胎氣,但動到什麽程度還需進一步查看,這時該由郭醫女上手了,他退到外屋。
郭醫女查看完出去與張太醫交待情況,還好未見血。但原因得找出來,是吃錯了東西、還是胎兒最近活動異常,亦或是孕婦受了什麽刺激,這些都有可能。
張璟經過尋問東宮的奴婢,再加上看到春然與夏清的手掌,一下子就找到了原因,起因是因為一只貓,歸因是被聖上吓到了。
明白原因歸明白,但張璟可不敢去說皇上的不是,待皇上問他時,他只能委婉地道:“沒什麽大礙,可能是看到丫環受罰,心情起伏過大,有些被驚到了。”
薄且聽後明白了,這就跟驚了的馬一樣,哪怕安撫好後,也會出現一段時間的腹痛腹脹,換了人也一樣,只不過沈寶用懷着孩子,肚子經不得疼。
他意識到可能是自己過激了,看到了皇後的歹毒手段後,他先被驚到了,繼而刺激到了沈寶用。他本來是因為不放心來看她是否安好的,不想自己竟惹得她不安好了。
也是從這一刻薄且才真正地意識到,沈寶用懷着孩子,她要生了。他不得不承認,随着她臨盆日子的臨近,他越來越焦慮,不願承認自己害怕地擔心着。
他揮退張璟與醫女去準備藥,來到沈寶用的榻前,坐下對她言:“你這兒不可以養貓,若有別的喜歡的東西,朕讓他們找來給你。”
沈寶用搖頭:“不用了,我不喜歡貓,不過是正好看到一只起了逗弄之心。我也沒有別的喜歡的東西,陛下不必費心。”
她現在這個情況,自該是好好休養,薄且不便留下,待藥來了後,看着她吃下就離開了。
張璟見皇上一走,他看了郭醫女一眼,郭醫女心領神會,收好藥碗後沒有馬上就走,而是跪在榻前對沈寶用道:“您這個時候,确實是不宜養小動物的,還有月餘就該臨盆了,這時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貓兒跳脫,被它撞了或是抓傷都會危及母體與胎兒的。”
沈寶用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郭醫女又說:“想來皇上也是因為此,才不讓您養貓的。”
沈寶用看了郭醫女一眼,然後閉上了眼睛,這是不想再說再聽的意思,郭醫女行了禮後出了屋。
屋外,張太醫還等着她呢,她搖搖頭:“該說的都說了,心病還得自己了結,別人說多少都沒有用。”
張璟與郭醫女之所以這樣做,是知道心情于一個孕婦有多重要,他們不敢對皇上多言,就只能開導程娘子了。
薄且對中宮殿加緊了防範,但也只是外,。圍,內裏都是太後從保宜宮撥過去的人,就像太後與皇後不能往東宮安插人一樣,他一時也無法在中宮殿安插自己人。
轉天,就傳來消息,皇後去了詠貴妃的晨辰宮。
裴雯聽到奴婢來報,皇後來了,她雖不願但還是起身迎接,正要跪下給皇後行禮,被皇後扶了起來:“就算我身為皇後,但您還是我的姑姑。”
裴雯對她這态度挺滿意,在裴家時,裴鳶是小輩,還是不起眼一支的小輩,她從來沒把她當回事過,回憶往事,也沒有關于裴鳶的印象。
可不知姑母娘娘與皇上怎麽就選上了她,是看中她柔弱的外表了嗎,男人都喜歡這樣溫柔的吧。
裴雯無招,也只能認了,但對皇後她心裏并沒有敬意,雖讓對方坐了主位,心裏卻是不服的,說話的語氣自然也沒有恭敬之意。
裴鳶像察覺不到一樣,只與她述說自己的憂心事。
裴雯一聽東宮裏那個連封號都沒有的女人,竟然把皇上迷得團團轉,連新婚之夜都是在東宮過的,一下子對裴鳶的敵意淡了不少。
裴鳶最擅長的就是放低姿态,如今在位份比自己低的貴妃面前扮可憐述憂愁可謂信手拈來,幾句話下來,就激得裴雯上了頭。
當天下午,詠貴妃就呼奴喚婢地來到了東宮門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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