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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雯在裴家時就橫慣了,做貴妃前,她到了皇宮裏也像走親戚家一樣,這都是因為她有個太後姑母,且她心裏清楚,姑母喜歡她。

如今,她做了貴妃,皇後是她侄兒,太後變成了太皇太後也還是她的姑母,她有什麽地方不能去,一個被關在東宮名沒名分的二嫁女,敢下皇後、她裴家人的面子,她倒要瞧瞧是個什麽妖孽。

不過剛到門口,裴雯就發現了不同,這裏的大門緊閉着,門口守衛的竟是持刀的武內侍,這個待遇整個皇宮只有太後的保宜宮才有,連皇上那裏都沒配有武內侍,只有一隊宮中侍衛保衛在勤安殿周圍。

而這裏,本該廢棄的東宮,住着與賤婢沒什麽區別之人的地方,卻用着武內侍來看大門。

裴雯原本就是來找麻煩的,看見此景更是火從心生,她擡腿邁步,一邊支使身邊的奴婢去叫門,不想,還未開口,武內侍就擋在了門前道:“聖上谕令,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裴雯身邊的大宮女紫妍道:“這位是詠貴妃,來找程娘子說說話的,不是閑雜人等。你們不該去通報的嗎。”

守門的武內侍不為所動,與貴妃行了禮後道:“禀貴妃,聖上谕令,無聖上手令者一律不得入內,奴婢們也是奉旨辦事。”

紫妍扭頭看向貴妃娘娘,貴妃上前一步:“好,你說皇上有谕令,那我不進去,你叫她出來,就那程娘子,讓她出來見我。我一貴妃親自上門,她是打算大不敬,縮在院中避而不見嗎,這于禮于矩不合。”

兩位守門的武內侍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開了半個門進去通報了。

沈寶用剛喝完藥,正躺着呢,雖自打昨天喝了藥薄且走後她肚子就不疼了,但還是保險起見,她打算這幾日都卧床靜養。

她聽到春然進來的腳步聲有些急,睜開眼去看,就見春然已在她跟前,對她道:“娘子,院外貴妃娘娘來了,被聖上的谕令攔着不讓進,但貴妃說要您出去見她,否則就是不敬之罪。”

“誰?”沈寶用到現在也搞不懂宮裏的稱呼,貴妃是誰?薄且那些後宮嫔妃中的一位嗎?

春然:“是詠貴妃,是太後家的子侄,按輩份算,是皇後娘娘的姑姑。”

她這一說,沈寶用更迷糊了,她打小就沒有親緣,跟爹娘都沒呆過幾年,後來無論是養父家還是九王府,都不算大家族,人口不多,這稱呼輩份什麽的,當初為了嫁進沈家倒是都搞清楚了,可現在忽然聽春然這樣一說,還是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怎麽還有皇後的事。

春然看她表情就知程娘子一知半解,這也正常,在這東宮若皇上不說,誰也不會與程娘子說起後宮之事。

春然把太後、皇後、還有貴妃的關系重新說了一遍,這下沈寶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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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張太醫住進東宮後,提出若想順利地生産孕婦不能光躺着不走動,薄且這才準了她出屋,但也只限在內院活動。

這不,才出去曬了幾天的太陽,逗弄了只小貓,就被薄且驚吓到肚子疼,現在她連這屋都不想出了,更不可能走到外面去見什麽貴妃。

沈寶用對春然道:“你去吧,知道該怎麽說吧。”

春然自然不可能讓沈寶用出去見貴妃,就算沒有聖上的禁足令,玺兒姑娘也不會允許的。

她道:“奴婢正是來問問您,要怎麽回話呢。”

沈寶用興趣缺缺:“怎麽說都行,說我被禁足出不去可,說我大着肚子不願見人也可,你自己看着辦。”

春然去了,東宮的門打開了,裴雯正要給裏面出來的人一個下馬威,卻見是個宮女,再不見其他人。

春然給貴妃行禮,這一路上她已經想好要怎麽說了:“給貴妃娘娘請安,我們娘子身子不适,正卧床喝藥呢,不便來迎您。叫奴婢代為請罪,還請您原諒則個。”

裴雯原諒個屁,她“呵”了一聲道:“好大的架子,她是真的打算行不敬之舉了。”

春然一看這位不是善茬,似有不顧臉面之兆,她再行了個禮後退到門後,打算直接回去了。

裴雯大怒,竟從袖中掏出一柄鞭子,朝正在關着的門縫裏抽去。

“啊”的一聲慘叫,裴雯知道她這是抽中那個婢女了,但大門也關上了,兩名武內侍往正中一站,手握在刀柄上,一副她要是敢硬闖,他們就會不顧她的身份與之動手的架勢。

紫妍看情況不對,馬上攔住了貴妃娘娘,并勸說了一番。裴雯也冷靜了下來,知道再動手,就是違抗皇令了,明明她占理的事要變得不占理了。

她怒目圓瞪,一咬牙道:“我們走。”

按理裴雯該是去中宮殿與皇後說與此事,但她并沒把皇後放在眼裏,她直接去了保宜宮,向太後告狀去了。

太後聽完裴雯所說,問的第一句是:“你怎麽想起來去那裏?”

裴雯一楞,想了一下道:“是裴五,”見太後瞪她,她馬上改口,“是皇後跟我哭訴她的遭遇,我這才知道,那東宮賤婢竟欺人到如此地步,一時氣不過,想要去會會她。”

太後眉頭緊鎖:“你以為這後宮是大街上的比試場,還會會她,去之前也不想想,能不能見着人。”

這皇後,小心思都動到自家人身上來了,她倒好探得了東宮的底細,卻片葉不沾身,也就裴二這個直性子被人利用了還在這兒為人打抱不平呢。

太後揉了揉眉心,就聽外面人報:“皇後求見太後娘娘。”

裴鳶一直關注着裴雯的動靜,聽人來報她去了保宜宮,馬上跟了來。她這手段用得一點都不高明,她怕太後看出來,加上太後又一向偏心裴雯,所以她得過來盯着,或許有必要為自己解釋一下,當然也是來探東宮的第一手消息的。

皇後落座後,聽着裴雯繼續憤怒的輸出,也就知道了這探東宮的過程與結果。

她觑着太後的臉色道:“這事也怪我,心裏太過煩悶,就與貴妃多說了幾句,忘了她是個急脾氣,不會得罪那位程娘子吧。”

太後心裏暗哼,撇清自己的同時還不忘添柴加火。

果然裴雯道:“得罪她?皇後娘娘您可別忘了您是皇後啊,不治她對貴妃不敬的罪就罷了,談何得罪。”

裴鳶又看了眼太後,見她老人家不動聲色,她道:“我哪能治得了她的罪,貴妃剛也說了,咱們進不去,她又不肯出來,皇後的旨意再大也大不過皇上去。我看,那不就這麽算了,那程娘子馬上要生了,咱們何不躲過這一陣,待她生完得了冊封入了後宮,再說不遲。”

太後的臉色忽然變了,她在宮中鬥争的經驗告訴她,絕不能給敵人一絲的機會,所有危機都最好在萌芽的時候掐滅掉,否則後患無窮。

想到此她道:“皇後說得在理,這事你得找皇上,明明是她不敬貴妃在先,皇上也不能護短。”

太後這話是對着裴雯說的,她就算喜歡這個侄女,也要有所權衡的。皇後這事辦得不地道,但她已然脫身在外,就沒必要再把她拉下水,而裴雯是當事者,她是脫不了幹系的,不如讓她探過東宮後,再去探一探皇上的态度。

太後這話一出口,裴鳶與裴雯都滿意了,裴鳶可以繼續置身事外,由裴雯再去打頭陣,而裴雯從邁進晨辰宮以來,就沒再見過皇上,如今有了理由可以去自請觐見了。

勤安殿,薄且頭都沒擡地道:“告訴貴妃,讓她先回去,晚些時候朕會過去。”

馮總管把皇上的口谕說與了詠貴妃聽:“貴妃娘娘,您請回吧。”

裴雯臉上的笑容控制不住地越扯越大,她道:“臣妾遵旨。”然後一看紫妍,紫妍馬上掏出銀子對大總管客氣道,“謝大總管,麻煩大總管傳話了。”

馮大麽倒也沒推辭,揣下了銀子,又對貴妃道謝。

回去的路上,裴雯覺得自己做得特別好,晚上就能見到皇上,可以好好地告上一狀,也懂了人情世故,給馮總管的錢他也收了。她心滿意足地回到了她的晨辰宮。

勤安殿內,薄且手上筆不停,字跡越來越飛揚淩厲。早在貴妃來之前,他就已經知曉了東宮門前的一幕,都動上鞭子了,裴家人真是霸氣,以為這皇宮是什麽地方,她家的後花園嗎。

晚上,薄且第一次踏進了晨辰宮。他坐下後道:“叫她們都下去,咱們說說話。”

裴雯心裏軟軟地,她有好久都沒見過皇上這樣笑了,在他還是世子時,他總是這樣笑的,雖并不是只對她這樣,但她還是歡喜的。可自打他做了皇上,不止,可能更早,太子的身份曝出後,他就不這樣笑了。

此刻,裴雯唯一喜歡的男人,對她展開她最喜看的溫潤笑容,裴雯什麽都想依着他,不是因為他是皇上,只是因為他是薄且。

所有奴婢都下去後,薄且道:“朕都知道的,今日你受委屈了。不過,裴家二姑娘的脾氣也是名不虛傳,今日又展現了鞭術。”

薄且眼露向往:“朕記得朕還是世子時,曾見過一次你使鞭,當時就覺那鞭子甚是亮眼,不知今日所攜是否還是那柄?”

裴雯眼裏冒光,他竟然還記得他們以前的過往,記得她使過的東西。她點頭:“是的,還是那柄,臣妾叫它如意。”

“如意嗎?好名字。”薄且又笑了。

裴雯想到什麽,把她的“如意”拿了出來,遞到薄且面前:“臣妾保養的很好,聖上看看,是不是還是當年的風姿。”

薄且接過如意鞭,在手上掂了掂,道:“嗯,是它,的确保養的很好。”

話音剛落,就見他甩出了鞭子,鞭尾勾回朝裴雯而去,裴雯大驚失色,以手去奪,眼見着皇上松了手,她想控制鞭子運行的方向把鞭子拿在了手裏,可沒等她收勁,鞭尾繞過了她改了個方向朝薄且去了。

薄且抽的這一鞭力氣之大,大到裴雯就算是重新奪回了鞭子也來不及做什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薄且給了他自己一鞭子。“啪”的一聲,整個晨辰院都能聽到。

果然,外面奴婢聽到動靜,雖無令不敢擅闖,但都吓得跪了下來。只有馮總管帶着人沖了進來,進屋一見,貴妃手拿鞭子傻楞楞地站着,皇上的龍袍右上部破了,鞭痕從臉頰到脖子再到胸前,沒一會就看不清鞭子抽過的路徑了,紅腫成了一片。

馮總管大聲道:“來人啊!護駕!”

下一秒,無數的護衛沖了進來,好幾把刀架在了詠貴妃的身上。她還是那個樣子,呆呆傻傻地,一臉莫名地看着皇上。

薄且把破掉的那塊衣料撒了下來,然後擺擺手道:“把她鞭子收了就行,朕的貴妃沒有了她的‘如意’就什麽都做不成,逞不了兇了。”

他接着說:“傳朕旨意,詠貴妃善妒,急怒之下傷君,本該是死罪的,但念及太後與皇後面子,朕留你一命,貶為庶人,你也不用搬到冷宮去那麽麻煩,今日起摘了晨辰宮的牌子,把那個叫紫妍的宮女留給你,剩下晨辰宮所有人,各打二十大板後遣散出去。若有忠心想留下的可以留下,只是從此此宮殿就此封門,裏面的人不得踏出半步。”

薄且說完一刻都不想再呆,他擡步往外走,這時一直像被點了穴不能動的裴雯忽然活了過來,她欲朝薄且撲去,但還沒近身就被護衛制住,她只得大叫道:“皇上!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麽?!”

薄且腳下不停,把裴雯的悲鳴甩在了身後,漸漸聽不到了。

他一鼓作氣地來到了東宮,疾步的速度不減,就這樣風風火火地到了沈寶用的床頭。

沈寶用被他吓了一跳,正要說話,就看見了他身上的異樣。衣服破了,他受傷了。

“你,”她剛吐出一個字,就被薄且抱住了,他在她耳邊說:“她傷了你的人,朕為你解氣了。”

沈寶用冷冷道:“春然不是我的人,她是陛下的人,這宮中就沒有我的人。”

不知是不是因為傷口滾燙,弄得他心也滾燙了起來,他做完那件事就想來找她,讓她看到他的傷口,看到他為她做了什麽,受了什麽。

可沈寶用的一句話,心裏的滾燙開始降溫,只有傷口還在發燙。

他又道:“那你看朕這樣,你解氣了嗎?”

沒等沈寶用回他,他又補了一句:“真的好疼。”

沈寶用拉開他,看着他的眼問:“有我劃傷你的那次疼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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