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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伸手,馮總管馬上唱道:“呈,上。”

下面候着的內侍從阿感大人的手中拿過密報,先是遞到馮總管的手中,然後由他呈給皇上。

薄且剛把秘報拿在手上,眼前一晃,就見一名武內侍在殿側與殿上的內侍說着什麽,他一眼認出那是他派到東宮去的護衛。

薄且馬上對馮總管道:“去看看,什麽事。”

馮大麽從殿廊繞過來到殿側,直接問滿頭大汗的武內侍:“出了什麽事,細細與我說來。”

聽後馮大麽知道出大事了,他馬上回到皇上身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薄且正在看密報,聞言把密報往掌中一抓,顧不得後面的內容,馬上站起身來,對衆臣道:“都去候正殿等着,不得歸家,午朝再議。”

然後單獨對阿感道:“你随朕來。”

皇上說完這兩句就離了開了朝殿,衆臣互相看看,馮總管引導大家道:“諸位大人,奴婢們來給大人們引路,待大人們到了,茶點該是已備下,大人們這邊請。”

一時衆臣去向候正殿,而皇上奔向了東宮。

阿感在路上得知東宮出事了,他不得不暗道一聲這也太巧了,正趕上他離開的時候。

而東宮內院裏,剛剛經歷了一場兇險。沈寶用看出太後的意圖,薄且雖然把她的刀還給了她,她也帶在了身上,但此刻也只能是拿出來,來不及自保了。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後倒去,唯願後面那些護衛能夠眼疾手快地接住她。

沈寶用倒得及時,耳中聽到利刃劃破衣服的聲音,也就在此時,玺兒從天而降擋住了太後的劍,千鈞一發之際,自然來不及托沈寶用一把,而身後那些護衛也慢了,只來得及拿劍柄墊了那麽一下。

沈寶用的背沒有着地,但後腰着着實實地磕在了地上。

她痛得眼都有些花了,玺兒來扶她時,她一時沒看清再次靠近她的是誰,不敢冒險本能地一手護住肚子一手把刀紮了出去。

玺兒本來能躲開的,但她看着沈寶用手中的小刀楞住了,失神的這點兒工夫,讓她沒能完全地躲過這一刀,只避過要害,刀子紮在了她的肩膀處。

玺兒把刀從自己膀子上撥出,握在手裏,沒入袖中,她看着沈寶用有好多話想問她,但最後出口的是:“沒事吧?”

沈寶用此時已看清來人是玺兒,知道自己誤傷了人,她當然有事,但此種情形下,她只能硬提起一口氣,先道歉道:“抱歉。”然後又說,“不用管我,做你該做的事。”

太後此時已被東宮護衛的劍對着,這些護衛實在沒想到,太後會親自出手,還是趁人不備。此時他們有了理由阻攔她,因為她要傷害他們要保護的目标。

太後的人這時也沖到前面來,兩邊人各自持劍,互不相讓。

玺兒回頭看到這一幕,想着先把程娘子抱進屋內,她正欲上手,就聽外面喊:“聖上駕到!”

玺兒心下一松,沈寶用難得地也是。

太後把手中的短劍收回袖中,左手令牌被她攥得更緊了。

薄且大步邁入,一眼看到的不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兩撥人,而是倒在地上的沈寶用。

她臉色煞白,手捂在肚子上,明明就是在忍耐着什麽。

薄且沒理太後,像是沒看到她一樣,徑直地走向沈寶用,他瞪了一眼玺兒:“去叫張璟。”然後把人抱了起來。

正要往屋內抱時,聽到太後厲聲道:“站住!”

薄且回身:“皇祖母這是何故?“

太後:“她哪也不能去,今日哀家要取她性命。”

薄且一挑眉:“拿什麽取?”

太後推出令牌,道:“以此令。來人,把惑君亂綱之女給我綁了。”

薄且:“太後娘娘,您的令牌在您闖入時已使過一次,如何能再用,這難道不也是亂綱之舉。”

太後被他這句話氣到了,太後令牌并沒有明面規定只能使一次,皇帝如此計較,拿亂綱來指摘她,就是要與她撕破臉的意思。

她知道,皇帝這樣的态度,她今日是要不了沈寶用的命了。也就在這時,皇上懷裏的人忽然痛苦地呻,。吟起來。

這下換太後挑眉了,女人生産如走鬼門關,今日這一鬧,加上她又摔了一跤,只怕……裴太後這樣想着,朝沈寶用身上看去,如願地看到了血染青衣的場面。

她這一胎,提前發動了。

薄且感受到掌中的濕,。熱,她哪裏受了傷,怎麽會流血的,薄且一時懵了。

還是玺兒提醒道:“聖上,程娘子是不是要生了?”

薄且扭身進屋,大聲道:“張璟,醫女還有産婆統統叫過來!”

太後看着從院中一路滴落到屋內的血跡,臉色緩了緩,只是這一切似曾相識,她曾也這樣目送過皇帝生母進入産房,那個女人再也沒能活着走出屋子。

這一次,沈寶用也會如此的,老天一直站在她這一邊。

她本來以為拿着令牌帶着這麽多的武內侍來到東宮,有足夠的把握可以仗殺沈寶用,但沒想到,皇上竟留了這麽多的護衛來保護她。

好在她有預案,想到萬一她的人不能行動,那她就親自上陣。這種事她年輕的時候做過,她成功了,如今她相信她還會成功。

可惜,這沈氏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與膽量,她主動摔下去,此舉替她擋了第一劍,而第二劍竟被皇帝埋下的暗衛攔了下來。

如此珍惜與小心,讓太後更加下定決心除掉這對母子,她這才叫住了皇上,拿出令牌想要逼皇上把人交出來。

但結果她也看到了,皇上又開始犯他小時候的毛病了,跟她犟上了。

太後知道這個時候,她是贏不了她這個孫兒的,好在,老天幫她,沈寶用那一摔真的摔出了事來,她也不算白走了這一遭。

太後對喬嬷嬷道:“我們回去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又浩浩蕩蕩地走,太後與匆匆趕來的張太醫打了個照面。張璟跪下行禮,太後卻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叫起,張璟心裏急,老實道:“娘娘,微臣得皇上召,有急診需要處理,微臣告退。”

太後本來也沒想攔他,張太醫身邊喚他來的人,一副若她再多說一句,他們就左右架起張太醫就走的架勢。

張璟與醫女趕到的時候,屋內已響起程娘子的痛呼之聲。而皇上雙手握拳垂在兩側,手裏好像還攥着什麽,面朝屋內,站在門前。

張璟上前,皇上一揮手,郭醫女推門進了去。

沒一會兒,郭醫女走出來道:“早産發動,接生的婆子正在處理,目前用不上醫與藥。”

張璟眉頭一皺,被薄且抓到,他問:“怎麽?有危險嗎?”

張璟道:“本來這一胎就生長緩慢,臣本以為會拖後臨盆,這樣還能讓胎兒多生長一些,”

薄且打斷他:“沒問胎兒,朕問的是程氏。”

張璟只得縮短解釋的篇幅,直接道:“胎兒與母體相連,一損俱損,孩子太弱易發弱動,出不來容易難産。”

難産,薄且的生母就是這樣沒的。他在這樣乍暖還寒的冬末,額上竟是布滿了汗。

許久他才道:“朕令你們竭盡全力,不可因孩子傷了大人分毫,全力保大人。”

張太醫與郭醫女遵命道:“是。”可心裏也清楚,這不是他們盡不盡力的事,弱胎早産,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但誰也不敢如此明說給皇上,皇上現在的表情太過駭人,此局,不僅對程娘子兇險,于他們這些人也是一樣的。

兩個時辰後,屋門打開的同時,其中一位産婆對外道:“禦醫與醫女都進來一下。”

張璟與郭醫女聞言馬上進到屋內,而薄且一把抓住産婆,問:“什麽情況?為什麽叫大夫?”

他這一抓才發現,産婆身着的圍裙上布有斑斑血跡,不止,她的袖子是挽上去的,胳膊與手上的血更多,薄且只覺呼吸一窒,心一直下墜沒有着落,他第一次體會到何為恐懼。

産婆回皇上話道:“禀聖上,生産時間過長,程娘子體力不支,需要施針與灌藥,故才叫了禦醫與醫女。”

薄且松了手,屋門被重新關上。薄且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在他抓産婆時,他手上也沾了血。

于薄且來說,血有什麽可怕的,敵人的鮮血曾以多種形式濺到他身體上的任何地方,還有水牢裏的惡賊,被他用刑,打到皮開肉綻,血崩到眼中,他都面不改色,毫不在意。何曾像現在這樣,只不過是五指上沾染了淡淡的一層,他竟覺眩暈,難道還添了暈血的毛病不成。

可沈寶用的血他見過,她把自己的手掌貫穿,那血流的不比他現在掌中的多,那時他可沒有現在的感覺,恐懼、窒息、眩暈包圍了薄且,但他心裏的弦還在,只是繃得越來越緊,他還能忍,還能撐下去。

阿感看皇上的樣子實在擔心得不行,他得想想辦法,哪怕讓皇上坐一會兒也好,不知是不是看錯了,他怎麽覺得皇上有些搖搖欲墜之勢。

阿感看向玺兒,打算找她商量一下,但見玺兒也如皇上一樣,眼睛緊盯着屋內,滿臉擔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該是怕程娘子若出了事,皇上會狠狠地責罰吧,唉,怕又有什麽用,他不是也疏忽了,趕在這一天去接了密報,要挨罰也是大家一起被罰。

玺兒在袖中摸着那把小刀,她不懂,為什麽這把刀會在程娘子手上,看樣子是她用來防身的。

她還記得,當初程娘子就是用一把小刀把皇上傷了,把自己的手捅了個窟窿出來的,不過她進去後,皇上就把那把小刀收在了手中,她離得遠也不敢多看,所以那把被皇上坐在凳子上把玩的刀子就是這把嗎。

她曾那麽近的接近過它,卻錯過了。可是緣分并沒有斷不是嗎,她被它紮了,它回到了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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