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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她來告訴我,但她并沒有。”薄且說着拉了拉她的頭發,沈寶用明白他的意思,轉過身來。

她道:“我沒怎麽騙玺兒。”

薄且這次笑出了聲:“沒怎麽是怎麽個法兒?”

沈寶用一點都不臉紅,她發現在薄且面前,她無論呈現何種心思,做什麽樣的事都沒有負擔,她接着說:“你不用管這些,你說的那一點我有做到,我不僅埋了人,還立碑祭拜,我真的沒诓玺兒。”

他這一不自稱朕了,她也見機沒規矩起來,開始不用尊稱了。但薄且心裏并無不适,相反還很舒心,這一刻兩個人面對面躺着,不急不躁地說着話,舒服又恬适。

薄且不再把玩她的頭發,很認真地道:“經過太後一事,我發現你身邊的人都是只效忠于我,這樣不夠,也要有個對你來說可靠忠心的,我還正在愁這件事,不想你與玺兒竟是有這樣的機緣。”

薄且頓了頓想了想:“這樣,我召見玺兒,告訴她是你告訴了我這件事,我打算成全你們,過段時間待你身體好了,讓你帶着她去遷墳。”

沈寶用也想了想,然後道:“可以,正好四月初十就是她祖父的忌日,我與她可以那個時候去。”

沈寶用這個“想一想”可是想了太多了,她先是震驚薄且會把他的人往她身邊推,後又震驚他竟有意讓她出宮。沈寶用是有些激動的,假意在思考其實是在控制情緒,控制好後才平靜開口。

薄且同意了:“也好,那時你早該大好了,天氣也好,不冷不熱倒是可以去走一走。”

正事說完,薄且上手去摟她,沈寶用想起他剛才的所作所為,湧上來一口氣,她本想推開他的,但她不能,她有時也恨自己太過理智,太過衡量,但這樣好的機會她若不抓住,可能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她偎在薄且的懷裏道:“我想孩子了。”

薄且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今日得逞了滿足了,倒是可以給她個甜棗。本也是要拿這個孩子來拿捏她的,縱他本意想她從此與孽種徹底割裂,再不相見,現實卻不允許,哪怕他身為帝王,面對沈寶用也有不得已的地方。

“明日讓乳娘帶他過來,但你得明白,”他說着朝她一點,見沈寶用痛得縮了一下,收回手繼續道,“這裏除了朕,誰都不許碰,否則,朕就割了他的舌頭。”

剛才那個溫情着一心為她着想的不是真的薄且,這個才是。沈寶用閉上眼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飯時辰剛過,春然就帶着乳娘進來了。

沈寶用第一眼就看到乳娘懷裏的襁褓,她小心地伸出手去,乳娘把孩子放到了她手上。沈寶用掀開那一角蓋布,一又明亮的眼睛撞上了她的眼。

這孩子被薄且抱走的時候,眼還沒有睜開呢,這是沈寶用第一次被這樣的一雙眼看着,沒有什麽比這再清澄明亮的了,沈寶用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她把孩子放到榻上,掀了被子,看他的小手小腳,雖知張太醫已查過,若有事他早就言語了,但她不親眼看一下,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再說,就這樣摸摸他的小手小腳,她感到無比的滿足,生育帶來的天然母愛,終于有的放矢。

把孩子重新裹好,重新抱在懷裏,沈寶用這才分出神來關注乳娘。

乳娘看着年歲沒有很大,穿戴得幹淨利索,臉皮白淨。沈寶用目光向下,她手指也幹淨,沒有留長指甲。面相和善,不苦相不喪氣,是個從面相來說的有福之人。

她知道自己在打量她,姿态穩妥地站着,挑不出毛病。

沈寶用打量夠後,她問了一堆的問題,名姓年歲哪裏人,家裏還有什麽人,做乳娘多長時間了,進宮以前是做什麽的……

乳娘一一答了,她姓呂,是都城人。

沈寶用又問了很多關于孩子養育的問題,然後忍不住囑咐了一通,最後是要給賞銀的。乳娘也知道,她若是不收這位貴人是不會放心的,于是把賞錢揣了起來。

說起來,皇上自從把孩子交到她手裏後,從來沒過問過,賞錢更是沒見過,只有一句旨意,“不許養死了”。

對于這道命令,乳娘也是震驚,她生自己的三個孩子時,也在都城的大戶人家裏做過乳娘,主家從來不會這樣囑咐。宮裏的事她是看不懂,一開始以為這孩子的親娘不得皇上寵愛,後來聽了舌根才知道,原來這不是皇上的孩子,他娘是帶着他這個遺腹子進宮的。

此刻見了沈寶用呂氏終于明白,皇上也是人,見了漂亮的美人,什麽都能屈就。

她收了賞銀,心裏高興,再加上貴人脾氣好,一時松懈忘了時間。她忘了,沈寶用也忘了,跟孩子相處的時光過得太快,但有一件事她沒忘。

她一邊逗着孩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乳娘說着話,說着說着,她問道:“你從哪裏過來的,是坐轎還是走路?”

呂氏:“自然是坐轎過來的,孩子太小不能受凍。”

沈寶用:“路上時間長嗎,從哪裏過來的?”

呂氏:“奴婢也才該進宮不久,在轎中也不能掀簾讓冷風灌入,并不知時間與來處。”

倒不像是教的,該是她真的不知道。

就在這時,楊嬷嬷的聲音在外屋響起:“程娘子,時間差不多了,呂氏該回了。”

沈寶用眼神一暗,心裏一沉,貪婪地看向孩子,呂氏很怕楊嬷嬷,這幾日除了幾個院中侍候的宮婢,她只見過楊嬷嬷這麽一個有權的。她一下想起,進轎前楊嬷嬷叮囑過她,不可超過半個時辰,她呆得時間确實有些久。

呂氏馬上去抱孩子,沈寶用躲了一下,但終是遞了回去,她有一肚子的話、一堆的囑咐,但剛剛都已說過,她下榻跟着乳娘,看着她出屋。

楊嬷嬷站在外面,對沈寶用行了個禮,然後對春然夏清道:“扶你們娘子進去吧,外面冷。”

說完就帶着抱着孩子的呂氏離開,沈寶用長時間的目視,哪怕前方已沒有了人影,她還在看着。

“主子,奴婢扶您進去吧,今日起了風,确實是有些冷,不宜在外邊久呆。”

沈寶用一聽春然這話,馬上問:“今日起風降溫了嗎?”

她所住的屋子坐北朝南,北面沒有窗戶,冬日裏的風一般不出內院是感受不到的,加之炭火足,已不知外面的溫度如何。

春然:“是有點。”

沈寶用開始着急懊悔:“早知道不該讓他今日過來,受了風可怎麽辦。”

春然勸道:“您且安心吧,楊嬷嬷與乳娘都是細心的人,一定會照顧好的,不會讓孩子受了風。”

沈寶用這才體會到,母親對孩子的擔心操心,如何安心,一輩子都不能的。

自這天起,薄且每隔兩三日都會到東宮裏來,他說是來給她治病,在她看來就是借機胡鬧的。

每次胡鬧過後,薄且都等着她提出見孩子的要求,但沈寶用沒有,幾次過來,他實在好奇就問她,沈寶用道:“天氣太冷,不宜折騰,待天暖一些再說。”

薄且心裏一震,整個人楞了一下,他忽然打開了過去的記憶,以前的九王妃就是這樣對自己女兒的,含在嘴裏怕化了,捏在手裏怕碎了。也是從那時薄且才意識到母愛是什麽,是一種他從來沒得到過的東西。

如今,他在沈寶用身上又看到感受到了這種情感,而這個自然而然付出母愛的人對他卻是吝啬的,從來不會回應他。

薄且別扭了起來,他一別扭,別人也別想好受,他道:“什麽時候輪到你來作主,能做了你主的只有我,那孽種從落地時起,就是這宮裏的奴婢,你們兩個奴婢可不是想見就能見的。”

沈寶用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麽過歹的話,不知哪裏刺激到了薄且,讓他變得刻薄起來。又聽薄且道:“明日就過了月,張璟說你恢複得不錯,該是時候侍主了。”

沈寶用自打懷孕以來,雖薄且從來沒有停止過胡鬧,但确實很長時間沒有侍寝了。

薄且抓起她的一縷頭發:“洗過了?正好。”

沈寶用幾次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又被弄醒,可以說是一夜無好眠。

于薄且來說,今日的滿足不是昨日可比的,他不知疲倦,來回把要睡過去的沈寶用拍醒,成心不讓她睡去,讓她一夜都在清醒地看着他,感知他。

這讓薄且感到,他雖然沒得到她的心,但他是她的主宰,她的王,她的主。

第二日,皇帝下旨,昭告天下。

整個朝殿再次嘩然,朝臣們不明白,明明可以不點明,大家坐在桌前當沒看到桌下,為什麽皇上上來就把桌子掀了。

旨意傳到保宜宮的時候,保宜宮裏正做着法事,是太後做給裴家親人的,這一場法事,讓她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不由滿臉戚色。因她下了命令,有關前朝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報給她,所以喬嬷嬷悄悄地來到她身邊,低聲把朝殿上的事說與她聽。

“皇上正式下了旨意,去程留沈,恢複了沈寶用的真實身份,并直接封了貴妃,賜住勤安殿。”

太後好久才“哼”了一聲:“他是瘋子啊,有什麽是他做不出來的。”

太後閑閑地問:“那個孩子呢?”

喬嬷嬷:“沒提,還在慶春殿裏養着呢。”

皇上把個慶春殿圍的跟個鐵桶似的,其實大可不必,太後早動了另外的心思,這個孩子的生死于她無用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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