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番外二

第106章 番外二

【番外二出事那晚，沈靳】

入夜的寫字樓燈火璀璨，會議室的緊張氣氛随着沈靳和程謙同時在合同上按下的印章而慢慢消散。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為期兩個月的談判告一段落，兩大民俗工藝品牌“遇鑒”和“紫盛”正式走向強強聯合。

将合同遞還對方時兩人眼神有短暫的交彙。

“合作愉快！”程謙先開了口，收下合同，手掌伸向沈靳。

“合作愉快！”

淡淡的應聲裏，沈靳也伸出了手，與他交握。

四目相對，平靜裏藏着暗湧，從宿敵到合夥，意味着破冰。

沈靳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種暗湧。

“抱歉。”

歉然颔首，沈靳掏出手機，按下通話鍵。

“老二，趕緊來醫院，夏言可能不行了。”沈遇的聲音。

沈靳正欲推開椅子的動作略頓，但僅是一瞬，而後又慢慢推開。

“你在說什麽，老五？”他問，平靜的聲音聽不出異常。

程謙瞥了眼他扶在背椅上的手掌，長指微屈起，有些顫。

他詢問的眼神看向沈靳。

沈靳面色一如往常，握着手機，聽着電話那頭的凝重：“江邊醫院，你趕緊過來吧。”

“嘟嘟”的忙音傳來時，沈靳貼在耳邊的手機許久沒收線。

“沈總？”程謙叫了他一聲，黑眸緊盯着他臉上的平靜。

“抱歉。”沈靳收了手機，“我有點事要先走，後續工作交給沈肆就好。”

轉身時沈靳衣角帶落了桌上的文件，“啪”的一聲輕響，紙張散落一地。

沈靳怔怔看着地上的文件，神色恍惚得厲害。

大家驚疑看他，這樣的沈靳有些反常。

旁邊的人擔心看他：“沈總？”

沈靳回神。

“收拾一下。”吩咐完，沈靳轉身就走，與門外進來的人直直相撞，沈靳似乎沒看到，一把将人撥開，頭也不回地快步往外走。

他的車子就在樓下，開鎖、上車、系安全帶、踩腳剎，松手剎、換擋、起步……所有動作一氣呵成，車子平穩駛離，夜風從車窗灌入，吹得他耳朵“嗡嗡”地響，大腦被炸開的空白裏，沈遇凝重的聲音一點點地竄入腦中，“老二，趕緊來醫院，夏言可能不行了。”

什麽叫……夏言不行了？

沈靳猶記得早上出門時，她叮囑他注意安全時的樣子，氣色很好，聲音一貫的柔軟平靜。

她身體不太好他一向是知道的，她也随時可能會走，他都知道，他知道的……

握着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在收緊，腳下的油門幾乎被踩到了底。

半個小時後，沈靳車子在醫院門口急停而下。下車、落鎖、撥開一撥撥湧來的人群，沈靳疾步走向樓梯，三步并作兩步地往樓上沖，疾行的腳步在看到幽深的長廊時生生頓下。

長廊盡頭是慘白的白熾燈，沈遇和夏曉等衆人或站或坐地等在手術室門口，面色凝重。

沈靳怔怔看向急救室，門框上透出的燈光靜谧得吓人。

夏曉先看到了他，失控朝他撲了過來，用力抓着他西裝，推搡着他，哭着讓他還她姐姐。

沈靳任由她撕扯推搡，怔滞的目光轉向一邊的沈遇。

沈遇上前拉開了夏曉。

“她……”聲嗓微啓，沈靳才發現聲帶似被什麽東西掐住般，沙啞得有些厲害。

他定了定神，看向沈遇：“她怎麽樣了？”

沈遇看了眼急救室，搖了搖頭，意思已經很明了，不容樂觀。

沈靳大腦再次空白，怔看向沈遇，看到他擔心伸過來的手，似乎要扶他。

沈靳推開，穩了穩心神：“抱歉，最近可能太累了。”

而後轉身在急救室門口的長椅坐了下來。

所有人都忍不住擔心看他。

沈靳沒看其他人，只是動也不動地看着急救室門口，急救室裏慘白的燈光刺激得他大腦的空白在一片片放大，精神恍惚得厲害。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樣守在急救室外，早在決定和夏言結婚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他了解她的身體狀況，也知道她随時可能會撒手人寰，他一直坦然接受着她身體的時好時壞，也坦然接受了她随時可能離開的事實。他從不去設想她和他的未來，在他看來，能走到一起便是緣分，她陪他走的這一程結束，緣分也就盡了，散了。他會遵從她的遺願，有條不紊地替她處理她未盡的心事，如果真到這一天的話。

在最低谷的那兩年，他把人生參得很透徹，也看得很開。

他會坦然接受任何的結果，不管好的壞的，他想。

心裏不斷重複着這句話，胸口卻像被什麽撕開了個大口，血淋淋的，一顆心直往下沉，沉入深不見底的黑暗，讓他沒來由地發慌，本就空白的大腦被這片慌亂撕扯得越發遲鈍，以致手術門打開時，摘下口罩的紀沉嘴唇翕動着的訊息，沒辦法順利進入到大腦皮層中，沈靳看到他泛紅的眼眶，以及旁人驟然蒼白的臉色和頹然。

夏言被推了出來，向來平和漂亮的眼睛緊緊閉在一起，沒有一絲生氣，嘴角也沒有了平日裏淺淺彎起的弧度，紀沉嘴唇翕動中傳遞的訊息終于從麻木的知覺神經一點點地傳入沈靳大腦。

他說：“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所以這一程，盡了，也散了嗎？

沈靳高大的身軀幾不可查地晃了晃，透心涼的寒意，從頭頂直竄腳底。

但怎麽就突然就散了？

怎麽能就這麽散了？

夏言明明已經在好轉，早上出門時，她明明還像過去無數個清晨那樣，溫和而安靜地替他打領帶和送他出門，怎麽就突然散了？

他努力讓嘴角彎起的笑容看起來正常：“紀沉，你在開玩笑。”

他從不知道原來他的聲音也是會顫抖的。

紀沉臉上的凝重沒有因為他的話而變得輕松，他只是紅着眼眶、一動不動地、又恨恨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我有沒有開玩笑，你心裏清楚。”

這幾個字像被施了咒，一點一點地鑽入他大腦，沈靳嘴角的弧度慢慢凝住，胸口的恐慌在擴大，連帶着大腦被砸出來的空白，眼睛不自覺移向漸行漸遠的病床，怔忪得厲害。他看不清夏言的臉，只看到滿目的白，那滿目的白在遠離，正一點點地走出他的視線，那是夏言，她正在一點一點地從他的世界消失，就這樣毫無預兆的，結束了她和他的這一程路，從此，這個世界，再無夏言。

鈍痛在胸口彌漫開來時，幾乎本能的，沈靳用力推開了擋在他面前的人，掙開攔住他的手，瘋了般沖向夏言，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ICU病房門在他面前合上，把他和夏言阻隔在兩個世界之外。

淩晨五點時，夏言突然清醒，她想見喬時。

他以為她不知道他在外面，本能上前，被紀沉攔了下來。

她不想見他。

沈靳奮力想推開紀沉，夏言為什麽不想見他，她為什麽不肯見他，他們一直好好的，沒有争吵，也沒有冷戰，他們一直很好，他以為，他們一直很好，好到他已經習慣回家有夏言的生活，她怎麽突然就不肯見他了？

玻璃後的喬時在夏言床前哭成了淚人，握着夏言的手，不停搖頭。

沈靳看到了夏言臉上的死氣，她在交代遺言。

這樣的認知重重地砸在心口，砸得沈靳理智全無，他不管不顧地推開了紀沉，闖進了重症監護室，他想見夏言，迫切地想見夏言。他騙了自己，他根本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他從來就沒有做好過失去她的心理準備，他根本無法想象，再沒有夏言的生活，會是什麽樣子。

病房裏響起尖銳的儀器警報聲，刺得他心驚，下意識看向夏言。

夏言朝他看了一眼，那一眼，是抱歉，也是告別。

然後，她就這樣在他面前，慢慢地合上了眼，再無聲息。

他的世界，轟然坍塌，毫無預兆。

作者有話要說：

偷偷上來更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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