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夏言:“……”
沈靳也沒說話, 手橫過桌子,緩緩落在她肩上,歪着頭看她, 目光柔軟缱绻。
“夏言。”他聲音很輕,“我們結婚吧。”
夏言:“……”
而後在她怔愣時,突然将她拉站起身。
“跟我來。”
他緊握着她手,牽着她下了船,上了岸, 穿過燈籠點綴的古巷和人群。握着她的手掌, 溫暖有力,她的心跳在暗夜中一點點加快,不自覺擡頭看沈靳。
他面色沉穩, 夜色下的側臉,英俊堅毅。
“你為什麽突然又是做你女朋友又是結婚的啊?”她不安地拉了拉他手,腳步停了下來。
沈靳回頭, 她站在原處看他, 臉上滿是忐忑。
“我長相普通,家世一般,從小有病,可能活不長, 性格也沒有很好, 你為什麽會想要和我結婚啊?”
這個問題相親時她也曾問過。
當時他的答案是:适合吧。
他從沒有深究過這個問題, 相親桌上的她安靜柔軟, 氣質幹淨舒服。
以結婚為目的的相親, 結婚是自然萌生的念頭。
他問她願意和他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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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很久,然後問他為什麽,像剛才那樣列舉她的條件。
他當時的答案是很平靜的“可能是覺得适合吧”,然後也像她那樣列舉他當時的窘境:坐過牢,聲名狼藉,幾乎一無所有,跟着他,頭兩年可能會比較辛苦,願不願意取決于她個人意願。
她并沒有直接點頭或者搖頭,也只是平靜和他列出她的問題:從小有比較嚴重的先心病,複雜型,小時候錯過了最佳手術期,目前做不了根治手術,只能姑息手術延緩病情,随時可能會死,可能不能生孩子,她問他,不介意嗎?
他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家人丁單薄,只有一個比她小了八歲的妹妹夏曉,父母都不是很健康的人,家裏嫡親長輩也都不是長命的人,五十多歲時都因為種種原因去世。
他父母是信命和風水的人,總覺得是自己那一門風水問題,擔心自己也沒幾年可活,到時夏曉也才剛成年,還沒有照顧一個家庭的能力,況她也有她自己的人生要走,總不能像父母丈夫一樣照顧夏言。
如果他們也走了,對夏言而言,那已經不是自立不自立的問題。犯病時,連個能送她去醫院的人都沒有。所以總想着趁她還年輕,給她找一個願意照顧她的男人,
她自小生病養成的乖巧懂事也舍不得讓父母擔心,相親她會去,只是會把她的情況說得清楚明白。
他那時并沒有去考慮這些問題,也沒覺得有考慮的必要,那樣的她反而讓他生出幾分憐惜,覺得這女孩兒不容易,他也不是重欲的人,對孩子也沒什麽渴求,會同意相親也不過是忍受不了母親日漸急切的催婚。
他母親同樣身體不好,總以随時可能撒手人寰為由,軟硬兼施地催他結婚,希望有生之年看到他成家。
他們算是抱着同樣的目的坐到了一起,她的氣質讓他平靜舒服,他說他不要孩子,只是他在創業階段,頭兩年可能會很忙,不一定能時刻陪她,問她介不介意。
她說不介意,不以忙碌為借口出軌就好,她不喜歡婚姻裏有第三個人存在。
她雖然拘謹,但說話坦白直接,條理清晰,不藏着掖着。
那一場相親她和他就像談判桌上的兩個人,但不是互相試探底限的兩個人,反而是把自己的底牌亮得一清二楚,然後一拍即合,當場确立關系,三天後領證結婚,速度快得讓周遭人大跌眼鏡,但對當時的他來說并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似乎她和他就合該是這樣的。
如今她還是五年前的她,睜着雙困惑的眼眸,安靜看他,問他為什麽會突然想和她結婚。
時間仿似走了個輪回,又回到了相親桌上那一幕。
只是這次的他帶了欺瞞。
有那麽一瞬,他幾乎想放棄游說她結婚的念頭,但想到她聊起她與他那五年時的雲淡風輕,那絲動搖消散全無。
他見不到她,他不想等他有機會再見到她時,她已嫁為人婦。
他還記得她離世前一天,早上他出門前她明明還好好的,晚上突然接到她病危的電話,手術室外漫長的等待和重症監護室裏的忐忑難安,好不容易等來她的清醒,她卻是要見喬時。
紀沉微紅的眼眶告訴他,她可能不行了,她找喬時将是為了交代遺言。
他就在門外,她明知他就在門外,她到最後合上眼睛,都沒與他見上一面,說上一句話。
他上前一步,輕輕抱住了她。
“夏言,我這一生不算長,但跌宕起伏,大起大落。我從一無所有到風光無兩,從風光無兩到被背叛陷害,锒铛入獄,聲名狼藉,又一步步從頭再來,重回當年位置。這一路走來,很多東西我看得很透,但很多東西,我又沒看透。”
“我的每一次得到和失去,每一次看透,付出的代價都是慘重的,事業如此,婚姻也一樣。”
“我不是情感敏銳的人,很多時候我把很多東西當成了一種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地信任我身邊的人,理所當然地以為我給了她最好的照顧,直到出了問題,才驚覺過來,但每一次,給了這致命一擊的,恰恰都是我最親近的人,我的母親,我最信賴的朋友……”
“我現在家沒了,能失去的,不能失去的,都沒了。唯一還能握得住的,也只剩下你了。”
他低頭看她:“夏言,我想趁我還清醒時,牢牢把你攥在手裏。”
她擡頭,有些茫然:“什麽叫趁你還清醒時啊?”
又遲疑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他點頭:“嗯。”
“很愛。”他說。
她有些羞窘,卻還是迎着他的目光:“我好像也蠻喜歡你的。”
沈靳突然莞爾:“我們結婚?”
她只偏頭想了一秒,然後點頭:“好啊。”
爽快得一如當年。
沈靳看着她眉眼裏的坦然,依然傻得讓他……
頭微微偏開,沈靳手臂落在她肩上,将她攬入懷中:“我們去買鑽戒。”
沈靳帶她去挑了對對戒,他将鑽戒戴入她無名指時,問她:“後悔嗎?”
她搖頭:“好像有點興奮。”
沈靳莞爾,拍了拍她頭,送她回家。
天色已晚,夏言父母已經睡了,沈靳不放心她住紀沉家,本是想帶她回他那兒住一晚,夏言還不習慣,經過紀沉家門口時,還是想先回自己住處。
兩人在門口讨論時,門開了,紀沉站在門口,看了看沈靳,又看了看夏言,手一伸,直接掐着夏言手臂将她拉了回來。
“謝謝沈先生送言言回來。”把人往屋裏一拽,“碰”一聲關了門。
夏言擡手揉被他抓疼的肩膀,紀沉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她無名指上的鑽戒,一把拉起她手,視線落在那枚鑽戒上,看向她:“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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