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崩(捉蟲)
盛寧二十年, 五月二十日。
纏綿病榻許久的敬帝,終歸還是死在了這五月的一個清晨裏。
趙妧穿着一身喪服,跪在第二排, 她的前面是母後與哥哥, 身邊是徐修與其他幾位兄長。
身後是百官哀,後宮哭...
哀聲與哭聲響徹了整個後宮。
趙妧睜着一雙眼睛, 看着大去宮的方向。那裏有她尚未入館的父皇,他還平靜的躺在龍床上...可是, 他再也不會睜開眼睛, 笑着喊她“晉陽”了。
她的心裏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抓着, 抓的她透不過氣來,疼的...她想大聲叫出來。
可趙妧...沒有哭。
她所有的眼淚,仿佛都止于她接到消息的那一刻, 止于從烏衣巷到宋宮的那一刻,止于她走進大去宮的那一刻...她挺直了背,面色很平靜,聽着那禮部尚書說着大節與諸多事宜。
直到最後, 衆人伏拜于地,悲拗出聲,為敬帝哀, 為天下哭。
趙妧還是沒有哭,她哭不出聲,也流不出淚...她的額頭磕在地上,感受着那冰涼侵骨, 聽着周圍震天的哭聲,面色仍很平靜。
宮中事宜趙妧插不上手,王皇後也不願讓她這繼續留在這,不過是徒增悲傷罷了。
她讓徐修好生陪着趙妧回去。
趙妧很聽話,徐修扶她起來的時候,她就站着。帶她走的時候,她就随人一道走着——王皇後看着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謝妃便在邊上輕輕說道,“晉陽自幼跟陛下好,如今,也不知能不能緩過來。”
王皇後沒說話,良久她才轉身往裏,留下一句,“沒有什麽是緩不過來的。”
馬車裏,徐修抱着趙妧,看着她的面色,輕輕開了口,“妧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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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妧的面色仍很平靜,她輕輕嗯了一聲,是在應他的話。
徐修嘆了口氣,他握着趙妧的下巴,逼着她擡頭對視,“哭出來。”
趙妧擡了頭,看着徐修的下巴,滑過他的臉,滑到他的眼,啞聲說道,“我哭不出來,徐修,我哭不出來了...”
這個聲音,悲傷的讓徐修的心跟着一疼。
他伸了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哄着人,“妧妧,哭出來,把你所有的悲傷與痛苦,都哭出來。”
也許是徐修的聲音太過柔情,也許是趙妧那根緊緊繃着的弦斷了。她終于還是哭了——
哭的毫無形象,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大聲哭着...眼淚浸濕了徐修身前的衣裳。
徐修的手輕輕拍着她,低聲說道,“好了,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就好了...”
過了許久,趙妧哭累了,再也哭不出了,像是卸盡了全身力氣一般,靠在徐修的懷裏睡着了。
徐修看着睡着的趙妧,伸了手輕柔的撫着她面上的淚痕,然後他低頭吻在趙妧合着的眼睛上。
馬車仍緩緩往烏衣巷去。
———
敬帝出殡的那日,是個大好晴天,由趙恒帶頭送敬帝于先前擇好的陵墓安葬。
一路上,百官相随,民衆哭送,樂師奏哀樂...
趙妧不曾跟随,她在大去宮走了一遍又一遍,聽着外頭的哀樂與鳴鐘聲...最後坐在敬帝的龍床前,握着那本先前常念于他聽的書,打開了其中一頁,輕輕念道,“茶坊毎五更點燈,博易買賣衣物圖畫花環領抹之類,至曉即散,謂之『鬼市子』。”
等念完,敬帝身邊的随侍走上前,輕輕勸道,“公主,日頭落了,您也該回了。”
趙妧的手放在那半開的書上,想着那日她的父皇還與她說,等他身體好了,一道去宮外吃宵夜。
她等着等着,卻只等到她的父皇長眠地下...
她擡了頭,聲有些啞,“李公公,你說父皇在那...會寂寞,會難受嗎?”
李公公面露悲戚,拿着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他想說人死後...其實什麽感覺都沒了。可是他看了看趙妧,這個自幼被主子捧在手心的小公主,終歸還是笑着回道,“主子原就是天上神君,此次是下凡來歷劫。如今劫數已成,主子自也是要歸位仙班了。往後,他...會在天上看着我們。”
“是嗎?”
趙妧的面色很淡,聲卻帶着幾分顫,她看着李公公,眼裏含着幾分希冀。
李公公輕輕點了點頭。
趙妧低着頭,指尖磨着那本書,聲很輕,“那我就放心了,父皇喜歡幹淨,若是讓他長眠地下,他定是不喜的。這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她站起身,看了眼四邊的擺設,最終還是提了步子往外走去。
等快走到門外的時侯,趙妧的步子停了下。她的心“撲通撲通”跳的很快,想着往先,她只要轉頭,準能看見她的父皇坐在龍床上,笑着看向她,“晉陽,你來了。”
她的手緊緊抱着書,轉身往屋裏看去,可屋裏除了李公公,再無他人。
趙妧心下悲戚,此時才有幾分真實的感覺,原來...
她的父皇當真不在了。
這世上,當真沒有她的父皇了。
趙妧轉身,寬大的衣袍在這落日的餘晖下,被拉的很長。她一步一步走着,背挺直着,身影孤寂,然後她看見...徐修穿着喪服,負手站在前方。
她提着衣裙跑了起來,就像是一只疲倦的鳥兒,終于找到了她的歸處。
徐修伸手扶了她一把,另一只手擦着她額上的汗,輕聲說道,“跑這麽快做什麽?”
趙妧擡頭,露了個笑。
這是她近幾日來的第一個笑,如拔雲見日,如煙過雲散,然後是纏綿一句,“我想你了。”
徐修一怔,也笑...
他低頭,伸手拂去她額前的碎發,聲也透着愉悅,“我知道。”
日頭尚未全落,趙妧與徐修一個擡頭,一個低頭,在這落日的餘晖裏,笑了。
———
高陽宮,謝妃的住處。
外頭更漏三聲,王皇後與謝妃對坐,中間擺着一副未下完的棋局。
謝妃執白子,看了眼棋局,落于一處,輕輕說道,“這一回,您不讓了?”
王皇後嗯一聲,她往後靠着,手裏的棋子跟着一落。
謝妃仍笑着,卻不再落子,她把白子扔進棋簍裏,“我還記得那一年,你來謝府丢了丫鬟迷了路,最後也不知怎麽就尋到了我的院子來。平日矜貴的王家小姐,頭一回,歪了髻,紅了臉...讓人瞧着稀奇也新鮮。”
王皇後捏着黑子的手一頓,然後擡了頭說道,“那年,我們年歲都不大...一個是芝蘭玉樹的謝家姑娘,一個是矜貴名重的王家小姐,相見好幾回,卻從未交過心。”
她把黑子扔進棋簍,端過茶也輕輕笑了笑,“後來,我迷路誤入你院子,你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倒讓你我往後的年歲都連在了一起。”
謝妃望着窗外,仍笑着,“有時候在想,若無那一日。你還是那矜貴的王家小姐,我也還是那清貴的謝家姑娘,從來都是點頭交...”她轉頭看着王皇後,“那該多好。”
王皇後握着茶盞轉了一回,才又擱了,“可這世間,從來沒有後悔藥。”
她說完這句,站起身,不再看人,往外走去,只一句,“你素來愛幹淨,我予了你一盞醇酒。”
“王蕙...”
謝妃端坐着,輕輕喚人一聲。
她已許久不曾喚過這個名,初初念出口,竟也有了幾分陌生...
王皇後停了步子,卻未轉身。
“王蕙,就算重頭再來,我依舊會這樣做。”
王皇後輕輕嗯了一聲,重新提了步子,推門而去。
謝妃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終歸還是落了淚...
她想起那年桃花微雨時,王蕙誤入她的院子,瞧見是她,一怔,而後是一句,“蕙不知,是謝姑娘的住處,打攪了。”
然後就轉身離去,可她也沒邁出幾步,又折了身子回來,也無不好意思,直直白白的說道,“勞謝姑娘借個丫頭予我,庭院太大,蕙迷路了。”
謝蘊頭一回見到這樣的王蕙,也是頭一回不顧形象的“噗嗤”,笑出聲來。
昔日的年歲總是這般美好。
謝妃輕輕露了個笑,她從那繡盒裏取出一把剪子對着心口,看着窗外的幽花與月色,仍挂着笑,“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恨...可我還是舍不得。”
謝蘊的神智已逐漸消散,她想起了許多事,早年的王蕙,後來的敬帝——
那其中的愛恨情憂,是是非非,她早已分不清了。
夜還很深,宋宮卻響徹了一聲又一聲的哭叫,而後是一句,“謝娘娘,殁了!”
“謝娘娘,殁了!”
王蕙聽見這個聲,走在階梯上的步子一頓。良久她擡頭看着那天上的一彎明月,腦海裏劃過許多事...早年的謝蘊,後來的敬帝,如今的局面。
可最後,她也只是很輕的嘆了一口氣,連着一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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