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戰死
九月初。
王珂坐在廊下, 院中的桂樹開的正好,随着那風飄來幾許桂花香。
她的手中仍握着一本棋譜,另一只手是握着棋子, 正依着那棋譜解着棋局。
她回京已有五月有餘, 平素也不大出門,有時會去謝亭那處坐坐, 逗弄逗弄幾個小孩...大多的時候還是在這一方天地下,下着棋, 看着書。
倒也過得悠閑自在。
院中有丫頭走動的聲音, 步子急促, 卻是王珂身邊的大丫頭...九月天漸涼,她的額頭卻密密麻麻布滿着汗珠。
待在走到王珂跟前的時候,丫頭才停了步子。
她看着自得悠閑的主子, 又想起方才長公主府傳來的一則消息。心下過了好多回,還是開了口,丫頭低了頭,輕輕喚人一聲, “主子。”
王珂未擡頭,她正解到最後幾步,聞言也不過輕輕嗯了一聲, 道下一句,“何事?”
丫頭埋着頭,輕聲一句,“長公主府傳來了個消息, 說是...說是晏将軍,晏将軍死了。”
王珂擡了頭,在這青天白日下,露出一張清淡而又雅致的臉。
她仿佛沒聽清楚似得,看着丫頭,“你說什麽?”
丫頭仍埋着頭,重新道來一遍。
王珂沒握住棋子,她手中的黑棋在這白玉棋盤上滾了好幾下,還是掉在了地上。
而她素來清明的眼裏亦露出幾許怔楞,她開了口,帶着輕不可聞的聲在這秋日下散了出來,“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可丫頭不過是遞話的,又哪裏曉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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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也不過模糊其詞,說下幾句是與那戰事有關的。
———
長公主府。
王珂來的時候。
趙妧正坐在廊下,她看着阿珂強裝鎮定下的面孔,卻有着掩不住的失魂落魄。
她心下是輕輕嘆了口氣。
趙妧站起身,是迎了人幾步。
王珂看着她,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也不過是輕輕喚她一聲,“表姐...”
“我知道,你為什麽來——”
趙妧握過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才又喚了四惠去請人予正堂。
四惠應是,是拘下一禮往外走去。
趙妧便又開了口,繼續與王珂說道,“那其中事由我也說不明白,便請了晏琛身邊的衛将軍過來...你有什麽想問的,便問他吧。”
她這話說完,又喚了六順,是讓人随王珂一道過去。
王珂見她一一安排,什麽話也沒說,什麽話也不必說。她只是與人點了點頭,而後是朝人福下一身,為謝人的體貼...才提步往外走去。
正堂已安排妥當。
六扇紫檀屏風後頭,擺了一把椅子,是給王珂的。
王珂的面色很平靜,她坐在了那把椅子上,尚還保持着名門貴女的風範,雙手放在膝上。
是又過了一會,四惠領着那衛将軍過來了。
她在堂內福了福身,也未喚人什麽稱呼,恭聲一句,“衛将軍來了。”
王珂未說話,是六順開的口,問着衛将軍,“晏大将軍是因何死的?”
衛将軍拱手一禮,才開了口,“雁門關一役,晏将軍領一千将士攻打突厥三千将士,卻不曾想對方早有埋伏...晏将軍,全軍覆沒。”
那後頭的話是說戰事慘烈,便連營中将士見之也不忍睹。
如此種種,一一說來,到最後卻化為靜寂無聲。
王珂坐了許久,用盡了全身精神氣,只為把他的話聽的更仔細些。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着,良久才開了口,問着人,“他的屍首呢...”
衛将軍聞聲,也垂了頭,話有幾分哽咽,“在運往汴京的路上。”
萬籁俱寂。
王珂合了眼,袖下的手緊緊攥着,她不再說話,只與六順搖了搖頭。六順知她的意思,便開了口與人說道,“勞煩衛将軍走今天這一趟了——”
衛将軍道聲“無妨”,這話說完他便又拱手一禮,道聲“告退。”
他往外走去,卻在走了幾步的時候想起一樁事,轉身問着屏風裏的人,“您是王家的六姑娘嗎?”
他這話說完,見屋內丫頭面色不好,便忙又開了口,“我并未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有一樁東西,想交于她。”
王珂睜開眼,她開了口,卻掩不住那話中聲音的幾許顫抖,“什麽?”
衛将軍聞言,便取出一個護身符交于四惠,一面是朝着屏風那處開了口,“晏将軍臨死前,手中緊緊握着這個。我們幾個兄弟攥了好久,才攥了開...這個護身符我們營裏的兄弟見過好幾回。”
“其實這樣的吉祥物件,在營中本就不不少,我們出門在外家中也盼一個平安。只是晏将軍戴這個,卻讓我們稀罕了很久...您沒見過戰場上的晏将軍,那是連鬼神都不怕的人,又怎會戴護身符。”
“何況,他還如此寶貝...”
衛将軍的聲音頓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後來我們有個兄弟便問晏将軍,問他這是誰給的,才能讓他這麽寶貝...他沒說話,可我們誰又猜不出來?”
他這話說完,想起近些年,那人在戰場上越來越一往無前,也越來越不顧忌生命。
他終歸是嘆了口氣,與人拱了拱手,往外退去。
室內一時無聲。
到後頭,還是王珂開了口,帶着無盡的疲憊朝外說道,“呈進來罷。”
四惠與六順對了個眼,還是把護身符呈進了裏頭,輕輕開了口,“六姑娘。”
王珂輕輕嗯了一聲。
她看着四惠手中那個護身符,想起盛寧十九年,晏琛離京時,她放下不下,特地去求了這一道護身符——
只是,她原以為,他是怕她落了面子,才沒當面拒絕的。
她原以為,他早就丢了的...
可如今,它好端端的在她眼前,卻讓她心生了幾許道不清,也說不明的怯意來。
王珂伸了手,青蔥般的手指根懸在半空上...
那個人說,他寶貝似的寶貝了好些年。
怎麽會?
他心中的寶貝,一直都是那個明豔的姑娘。
他又怎麽會,寶貝她的東西?
可她終歸是什麽也沒說,亦什麽都說不出口來——她伸手握住了那個輕飄飄的護身符,緊緊握進了手心裏。
王珂站起身,未看兩人,只開了口說道,“與表姐說一聲,今日叨擾她了。改日我再來...”
她這話說完便往外走去,許是方才坐的久了,這會腿便有幾分酸,未走下幾步竟酸乏的要摔倒似得...兩個丫頭見狀,忙上前幾步,是要扶住她,卻被王珂避開了。
她忍着那股子酸乏,站直了身子,而後是與兩人搖了搖頭,道下一句“無妨”...
王珂的面上很是平靜,她只身一人,一步未留,往外走去。
趙妧那頭收到消息的時候。
王珂已坐上了回去的馬車,她的手心仍緊緊握着那道護身符,回程一路,最後也不過化為一聲嘆息。
———
九月中旬。
晏琛的靈柩終歸還是被送進了汴京城內。
王珂坐在馬車裏,她伸手打了半邊車簾往外看去。
打首披麻的是晏家的管家,福伯...而在他後頭的,除去晏家的奴仆之外。
再往後,便是晏琛部下将士。
他們未哭,無淚...靜默的行走在這汴京城內。
卻獨獨是這一股子靜默,讓人愈發覺着沉痛、悲哀。
王珂的手緊緊握着車簾,那扶靈的一隊人已走的越來越遠了...而她卻只能坐在馬車裏,看着那遠去的身影。
她的腦中滑過許多事,新婚夜的晏琛,練劍的晏琛,穿着戎裝的晏琛,還有最後梧桐樹下的晏琛...
一樁一件,清晰的恍若是在昨天一般。
路上行人卻是在說這一樁事,左右離不開可憐二字。
大多是說下一句,“可惜了那晏家一門忠烈,最後卻連個血脈也沒能留下來。若是那晏将軍未能與王家那位和離,如今至少也能留下個子嗣...如今那偌大一家,卻連個正經主子也沒有。”
而後是一聲又一聲的嘆息。
王珂的眼滑過那再也瞧不見的身影,終歸是松了手落下車簾。
良久,她靠着車廂,開了口,“去長公主府。”
———
長公主府。
王珂與趙妧對坐,誰也沒說話。
是丫頭上茶的聲音,破了這一方靜寂地...王珂看着那尚還冒着熱氣的茶,與趙妧說下一句,“今日,表姐陪阿珂飲酒吧。”
趙妧是有幾分怔楞,而後她看着王珂的模樣,才輕輕開了口,“前塵往事不回頭,阿珂也愛飲酒了?”
王珂輕輕笑了下,“仍舊不善飲,卻也想喝一杯。”
趙妧便也不再說話,她讓人去了茶盞,換上一壺不甚濃烈的酒來...待酒來,她自斟兩盞,一盞遞給王珂,一盞交予自己,“江南桂花釀,不濃,你初次喝來,正好。”
王珂接過,謝人一聲。
而後,她看着手中一盞酒,靠近了唇邊抿了一口——
桂花釀不烈,可對初次飲酒的王珂來說,卻也有幾分辣了。
可她卻還是喝了,一口又一口,像是喝茶一般,慢慢飲着...待喝完一小盞。
王珂的面上,已起了幾許緋紅。她擱下酒盞,是要提壺,卻被趙妧攔了...趙妧握過酒壺,聲很平,“我來。”
她這話說完,是又滿上兩盞。
王珂輕輕笑了下,她接過酒盞,“往先不知這東西的好,如今飲下才覺着當真是好,恍恍然,不知身在何處。”
她未飲下幾杯,便已是朦朦胧,醉矣。
王珂的頭枕在趙妧的膝上,她的眼裏無清明,唯有醉後的朦胧,問着趙妧,“酒入穿腸苦,表姐那時,也是這般嗎?”
趙妧垂眼看着王珂,也不知是醉了,還是醒着——這個素來清明的女子,這回卻選擇用醉,來掩蓋所發生的。
她未說話,只是看着她,伸手拂過人的眉眼。
屋內很靜,唯有王珂一句似醉非醒般的話,“這回醉,醉的太遲了。”
而後是再不省人事。
趙妧的心中不知是如何情緒,只是想起那日日夜夜,獨自斟飲的自己...再看阿珂之時,覺着心疼罷了。她的手撫在了人的發上,擡頭看着窗外那雲卷雲舒,什麽話都未說,只是飲下手中這最後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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