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那一天的北京城風和日麗,不管走在哪兒都能看見風變着花樣往人身後溜。校園的林蔭道上一對對男女依偎而行, 衣擺輕輕搖啊搖。

餘聲慢慢走回宿舍。

她難得偷來閑情逸致也沒再出去, 抱着筆記本坐在床上找九十年代的香港喜劇電影看了又看。還有英語不流暢的小姑娘出國念書打多份工維持學業, 充滿人情味兒的法國鄉村片裏一個年過古稀的老頭對小女孩說‘c`est la vie ’。

室外有金黃色的太陽照進來。

餘聲當時正戴着耳麥在聽歌, 電影也已經看完了。她擡頭望向陽臺上的落日餘晖,眸子裏有什麽一閃而過然後在搜索引擎裏輸入後搖。

有很多代表作和音樂家彈出來。

她一首一首聽過去忽然有些難過, 曲子要麽低沉悲傷要麽陰柔無語, 有一種直擊心底深處的震撼, 充滿迷幻性和絕對自由。

太陽完全消失的時候她才回到現實。

宿舍的門被人從外頭推開,陳天陽嘴裏哼着SHE的不想長大進來了。餘聲拿下耳麥做了個深呼吸,然後輕輕将電腦合上。

“看什麽呢。”陳天陽扔給她一包零食, 然後一面捶肩膀一面說,“今天都快累死我了。”

餘聲拆開零食袋問:“你幹嗎了?”

“早上出去爬了個山中午回到學校吃了個飯。”陳天陽大不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翹着個二郎腿,看起來沒有一點抱怨的樣子, “然後去足球場散了會步體育館看了場籃球比賽。”

餘聲淡定的‘哦’了一下:“一個人嗎?”

“……”陳天陽抿了抿嘴巴一笑, “這種事兒一個人多沒意思呀。”接着快速又道,“和一個朋友。”

餘聲正要揶揄手機響了。

那邊梁敘應該是剛下班走在路上, 可以聽見他說話時還夾帶着汽車駛過的尾聲。還是老掉牙的吃飯沒有吃了什麽, 餘聲自回來連床都沒下還是乖乖的撒謊說吃了清粥菜盒。

說完連自己都想咬舌頭。

梁敘一面和她說着話, 一面在路邊等公交車。車來了他投幣上去找了個座位, 那是走琴行方向的路人偏少。街上的路燈打進來一晃一晃, 車廂裏寥寥數人一會兒有光一會兒又暗了。

他平靜的待在那變幻的光芒下。

兩人一直說到他下車才挂斷,梁敘從站牌慢慢走進巷子裏。他穿着白色短袖外頭是黑色襯衫,風揚起一角整個人在黑夜裏都透出一種低沉。

地下室裏陳皮和周顯已經在了。

他們從跟着譚家明玩搖滾到現在也有近半年, 除了學樂器之外好像還沒有別的用處。陳皮亂七八糟的敲着鼓已經沒了最初開始的新鮮,周顯相比來說情緒一直較平常這會兒看樣子也有些乏味。

梁敘走到桌前将吉他彈了起來。

“你們倆說咱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啊?”陳皮嘆氣。

興許是昨晚的舞臺效果和現在的冷漠安靜對比太鮮明,陳皮心底裏窩的那股火有些燒起來了。周顯看了他們倆一眼搖了搖頭,一言未發。

“真沒勁。”陳皮又道。

梁敘将吉他往地上一豎靠着牆,從煙盒裏抖出一根咬在嘴裏火機點上。他抽了好幾口之後将煙夾在指間垂下手,另一只手擡起揉了揉眉頭然後往褲兜一插。

“怎麽算是有勁?”他問。

陳皮一聽這個像是憋了一肚子話有的說了。

“咱玩這個少說也這麽多年了。”陳皮伸着脖子,“現在就像是從頭開始一樣,我就不明白了這譚叔把咱扔這兒到底什麽意思?”

梁敘低着眉又将煙喂嘴裏。

“反正我是窩夠了,這還不如棟篤笑痛快呢。”

他們至今都沒做成什麽曲子,頂多就是偶爾彈一下連個小樣兒都算不上。照這樣下去一個個勁頭都磨沒了,還怎麽玩搖滾。

“行了。”梁敘掐了煙,“少說兩句。”

然後他把吉他扔給周顯,走去了鋼琴那邊。一分鐘後有行雲流水的調子跑了出來,梁敘現在基本可以彈好幾首完整的曲子了。

舒緩的音樂将室內的怨氣撫平了。

後來有一周左右都不再見陳皮的人,基本都是他和周顯兩個人照舊過去。于是在一個夕陽西下的傍晚,他們倆還在互相切磋之時那個‘跑江湖’的譚家明出現了。

後面跟着陳皮,耷拉着腦袋跟蔫了的破草一樣。

譚家明什麽也沒多說直接帶他們仨去了一個地方,出租車師傅幾乎繞了小半個市區才到。外頭跟荒郊野外差不多,他們一直走了一公裏才看到一個幾百平米的廢舊廠樓。

遠遠就聽見一些吵吵嚷嚷的聲音。

再走近才看清那廠樓裏一堆堆人,陳皮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譚家明帶他們走了進去停在一根柱子邊,十來米外就是幾個人抱着吉他敲着鼓的玩着,附近也圍了一圈慕名趕來的愛好者。

“他們一會兒在這裏有個比賽。”譚家明說。

這麽大一個空間裏他們互不幹擾,認真一數差不多有近五六個樂隊,各自一塊地方玩着自己的搖滾。或許還有部分沒有來,也有可能就在路上。

“這都誰組織的?”陳皮看着那些人問。

譚家明有意無意的撇過梁敘一眼:“一個神秘人。”頓了下才又道,“他從沒有出現過,圈裏人都叫他影子。”

日子雖近五月,逢深夜卻仍滲着冷意。

“他們有的簽了唱片公司有的沒簽。”譚家明給他們指了指其中兩個簽約的,“地下樂隊就這麽玩,沒準十年後還是老樣子。”

比賽在半個多小時之後開始了。

地上就鋪了一個很大的破布帳篷,外邊圍了一圈又一圈男女發燒友。他們幾個人被擠在了人群中間,光看着就讓人熱血沸騰。

每一個樂隊都有自己要表達的态度。

那還是零幾年搖滾發展比較低迷的時候,尤其他們這種地下樂隊知道的人甚少。大都是混出了點名堂然後幸運地簽了公司成績平平的不服輸為了夢想繼續扛着混着。

那曲子比正經的音樂人做得還好。

後來深夜裏結束後他們一個個都沉默了,今晚的震撼實在太大了像走進了另一個天地。譚家明看着這幾個二十二三的年輕人,像是在看二十年前的自己。

“知道我為什麽叫你們來嗎?”

梁敘和周顯都沒吭聲,平靜的走着。

“知道。”陳皮說話都沒了神,“來了至多給人家提鞋。”

譚家明哼笑了一聲:“你們底子是不錯但注意力太分散學的也散。”繼而又笑了,“基本功都沒準備好來了也只有打擊丢人的份兒。”

路上不時有發燒友騎車遠去。

“你們倆雖然不怎麽表現出來。”譚家明看了梁敘和周顯一眼,“但肯定也是不太認同的對吧。”

梁敘的目光閃了一下。

“還有浮躁。”譚江明又收了那短暫的笑意,看向陳皮壓重了音,“沉不住氣。”

陳皮縮着腦袋不說話了。

“連這點時間都熬不過以後的路怎麽走。”譚家明說,“日子長着呢小子們。”

身後這時候忽然響起一陣由遠至近的摩托聲,前頭那燈光打的亮人眼。梁敘皺眉看過去,足足有三四輛摩托開了過來,各帶着一個人。

摩托車在他們前邊停下,為首的那個取了下頭盔。

“呦——”那人嬉皮笑臉,“是譚叔啊。”

周顯和陳皮立刻認出來此人正是薛岬。

“您也來看比賽?”薛岬眉毛一挑,掃過他們一眼,“您的人?”

譚家明說:“薛少爺別來無恙。”

車燈打在梁敘方向,他微微偏頭薄唇緊抿。沒想到下一秒薛岬的視線便掠了過來,深深看了梁敘一眼,又斜挑了周顯一個目光。有的人沒見過面一對視便充滿敵意,薛岬骨子裏就愛倒騰。

“有空再聚。”話不知在應誰,“咱來日方長。”

說完擡手對他們做了個槍斃的動作,然後哈哈一笑領着那群人騎車走了。等那夥走遠譚家明朝他們看過去,一個個表情都冷峻極了。

“等你們真正入了行。”譚家明說,“有的是交手的機會。”

梁敘看着遠去的那車影,目光漆黑深斂。他那晚回到租屋已經半夜三點左右,洗了個冷水澡往床上一躺。光着上身的胸膛還殘留着水滴,慢慢的沿着腹肌滑下滲入到皮帶上。

其其從牆角一躍跳上了床。

一雙小爪子去勾他的象牙,梁敘将它的兩只爪提了起來立在身前。他看着一直喵喵叫的小貓,半響之後沉重的吐了口氣。

經過那晚之後,再也沒人有過質疑。

地下室裏的三個人幾乎每個夜晚相聚然後相互摩擦練習,往往到深更半夜還能聽見裏頭有人彈琴。他們不辭疲憊一如既往的沉默付出,跟着譚家明從天黑玩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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