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莫緣仙，莫緣魔08

禦劍飛行要是一般速度，大概半天便能抵達玉京城，只不過因為這趟路途裏多了一個廢物唐棠，所以黃昏時節才抵達了。鳳霜倒是沒楚玉楓那份心情，早早地，便一個人乘着鳳翎到了。

楚玉楓和唐棠到了城門下來時，那時鳳霜已經把整個玉京給逛了一遍，順帶和城主府捎上了聯系。所以唐棠正暈着迷迷糊糊的時候，便有接近問道:“敢問閣下可是岱雲仙宗的楚玉楓？”

唐棠朝楚玉楓致意自己沒事，然後撐着腦袋，瞥了一眼來者，大約二十來歲，穿着繡着銀葉的白色衣衫，看起來平易近人。

這副打扮，楚玉楓腦海裏很快冒出答案，扶着她的手沒有放開，但是目光卻是很冷靜。“玉京城的人？”

那人笑了笑道:“父親知曉閣下今日便會到來，于是特地讓我前來迎接，不敢怠慢。我是白洛。這位姑娘是……”

眼神有些茫然，她身上完全沒有遠轉靈氣，但是周身又圍繞着淡淡的水木靈氣，不像是修道中人，但是……只不過是禦劍飛行了半日，按說也不當如今，難道只是個凡人罷了。

楚玉楓眉間一斂，“她是絲絲。”

白洛哦了一聲，很快從少女的身上撇開目光，“父親已經在府中等候已久，請閣下随我行。”

覺得暈乎的唐棠很快被楚玉楓拉進了一輛馬車，而白洛則在前面一輛馬車裏。

楚玉楓拉開銀色繡葉子的華麗窗簾，街道上的海棠花香伴着幹燥的風塵擠入了空氣當中，那淡淡的甜香也令得少女清醒起來，那雙漂亮的杏眼疲憊地張着，整個人看起來都倦倦的，沒什麽精神。

楚玉楓突然從空間裏掏了一個精致的小瓶子給她，“裏面有些你喜歡的楓糖，抿着吃，應該會好些。”

唐棠唇瓣白如紙，“有勞公子了。”然後打開倒了一顆往嘴裏塞，也不知道是楓糖的純甜味帶來的愉悅，還是心裏感覺，過了一會兒，她臉色好了許多，似貓咪一般懶懶地半阖眸子。

楚玉楓摸摸她的腦袋，唇邊的笑意微不可見，唐棠也是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半躺在他的懷裏，這姿态……她的臉羞紅了，不過挺舒服的，慢慢地起來，坐在旁邊靠着，她才想起自己之前一直沒有問的問題。

“公子，鳳霜姑娘這次和我們來城主府都只是為了拿瓊魄？”

“瓊魄只是其中的一個目的，至于她……太一真君也許還有指令。”失去了懷中的溫暖，楚玉楓有些不舍，“傳說瓊魄是一面能夠讓人見到自己心裏最想看見的人的寶鏡，其實這面鏡子所呈現的畫像全部都是虛假的，它依靠虛假的真實吞噬獵物的靈魄，是一面魔鏡，不過挺雞肋的。因為只要心智堅定的人，是絕不會被誘惑的。”

“哦。”不知聽沒聽到心裏，少女的目光倒是放在外面的街道裏，此時正逢黃昏，霞染萬物，橋頭兩岸的商鋪開始挂上了燈籠，水波蕩漾裏烏蓬舟輕泊着，翠柳輕拂裏，暮色如金如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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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上慢慢地浮出一個開心的笑容，那雙眼睛也柔柔的，似水波蕩漾。

那一刻，楚玉楓明白了她心裏所想的，無論江湖還是廟堂，她都不動心，只願看着着水鄉之景便很開心了嗎？

猝不及防地，被握住了一只手，唐棠回過眸子，還有些呆呆的，卻見青年一臉認真地望着她，“絲絲，你很喜歡這裏？若是有機會，以後你願意和我一起……住在這裏？”

不理會任何事，只有他們兩個人，若有那麽一天，只是眼下還有許多事情尚沒有解決，等一切方休——你既然不願修仙，那我又何必一直執着，剩下的時光，只要有你陪着，便是我之榮幸了。

這突然之間的告白，令得唐棠一愣，很快她又反握着他的手，微仰這臉龐，發鬓簪着的青色流蘇搖曳着，她笑靥如花。

“公子的心願，便是我的心願。”無論何時，我都會與你同進退。

楚玉楓微笑着，輕輕地說:“有你真好。”

她又何嘗不是呢。

馬車轱辘輾轉着，唐棠一邊吃着楓糖，一邊張望着玉京城的景象，發覺此處甚是繁華，到了傍晚人流也未減，街肆熱鬧，五花八門的。很快，轉入深巷，氣派的高樓大廈，花樹嫣然錦繡，一盞一盞精致的宮燈發出瑩瑩的光輝，深牆如海一般，這樣的府邸樓臺又過了幾處，馬車才停了下來。

白洛笑着請他們下來，眼前所見的确人間的盛景，白玉砌牆，琉璃為蓋，紫金為柱，外見的富麗堂皇更在一盞盞燈下流轉着暧昧的橘黃色光。

唐棠和楚玉楓對視一眼，更在白洛身邊走了進去，裏面倒是更為精致，不足一一道也。

“鳳霜公主午膳時便到了。兩位路途遙遠而至，不如先梳洗一番，再與父親見面不遲。今夜父親為三位客人準備了洗風塵宴。”白洛體貼地安排了道，見楚玉楓沒意見，便直接無視了唐棠。

兩人各被一列貌美侍女的請着走，這種待遇唐棠還是第一次遇見，有些不安地瞅了楚玉楓，“公子——”

楚玉楓本來就是大家族出身，這樣的排場更是見多了，眸色有些冷，但還是安慰唐棠道:“放心吧，絲絲，你……一會兒再見。”

明白事逃不掉的，唐棠便幹脆給放棄了，和侍女們往一邊的走廊離開，只是有些戀戀不舍的。

望着唐棠走遠的楚玉楓渾身散發一股冷冽之氣，吓得旁邊的侍女都有些抖擻，生怕他心情不好掉了腦袋，畢竟最近府裏奇奇怪怪的人多了。

楚玉楓一踏入城主府，便發現這貌似錦繡氣象之下，令有一股令人作嘔的陰暗氣息，像是招了什麽魍魉魑魅，聞到的皆是腐爛掉的惡臭，而空氣中好像也凝着黃濁黏液一般。

顯然，這城主府有問題。

鳳霜當然也發現了。她吞下一枚玉露洗塵丹，平緩心裏的濁氣，午膳時見了那名自稱城主的老頭子，她就覺得哪裏不對勁，後來偷偷跟着幾個侍婢發現她們人走到假山便不見了，倒是旁邊多了幾只惡心癞□□，她又等了一會兒，居然眼睜睜地看見那癞□□慢慢地變成涎皮賴臉的侍婢朝一邊走去。

有妖怪。

她心裏一寒，多半是被惡心地。多了一個心眼地往眼皮子上抹了明真液，這是由明真草榨取的汁液，可以看見許多肉眼看不見的東西，果然她看見這偌大的城主府裏濁氣如黑霧一般濃稠，顯然是被妖物玷污的，看這程度，也有一段時間了。

眼睛一寒，發覺到屋外有人在監視着她，坐在梳妝臺前的鳳霜有些惡心，又想起不着調的師尊說的話，算了，還是等等吧，看它們到底想怎麽辦？

楚玉楓他們應該快到了，她是不是應該給他們提個醒？一想到楚玉楓那張臭臉，鳳霜公主脾氣來了，他不是很厲害嗎？就看他該怎麽解決這事了，哼，難不成自己還白送恩情不成。

眼下，應該想法子給師尊傳信了。玉京城的城主可是快元嬰的人了，都被弄成這個樣子，看來這背後的妖怪不簡單。

所有人中最不知情的，看起來好像便是唐棠了。

霧氣騰騰裏，少女滑膩白皙的肌膚被泉湯泡得淡粉色，黑漆漆的長發用一只玉簪挽在頭頂，只有耳畔落下的長縷發絲被濡濕着，她享受地眯着眼睛，像只可愛的貓咪，九疊雲錦仕女圖屏風外，長紗逶迤，幾個人影安靜地垂着，便是剛才被她趕出去的侍女了。

記得前世鳳霜花了好些日子才回了岱雲仙宗，還閉門不出達一個月之久，煉丹閣那邊的人只道是閉關修煉，但是她卻從這之前嗅出些奇怪的感覺。

這樣急匆匆的樣子，哪裏像是閉關修煉，倒像是急着治傷一樣，鳳霜究竟在玉京城遇見過什麽？這個城主府帶給她的詭谲之感又是為什麽？看來答案還要過些日子才能知曉啊！

她的肉好香——

肉，好香，吃——

垂涎滴落無聲，綠色的眼睛惡毒地盯着軟紗，很快一道聲音訓斥着，不行，現在還不行，他們是哪裏來的人……

跟個孩子一般委屈地，影子搖動着，盯着那清薄的霧氣，流着口水。

“督督督——”

門被敲響的聲音，吓了湯泉中沉思的少女一大跳，“是誰？”

才發覺，室內安靜得讓人害怕，屏風後侍女的影子搖搖墜墜，好似剛才根本就不存在一般，突然之間，一個婉轉的聲音開腔道，“絲絲姑娘還未梳妝，請問有何事？”

鬼魅一般，如煙一般，好似突然出現一般，唐棠那一刻心沉了下來。

屋外的人，聲音沉磁，也很熟悉，“絲絲，我等你。”

唐棠眼睛一亮，從水中起身，水珠嘩嘩落下，她心安道:“公子——”

也許有他在外面等候着，本來有些害怕，可此刻的害怕也乘着翅膀飛走了，她定下心來，喚過了屏風外的侍婢，她們手裏拿着華服麗裳，胭脂水粉，珠釵花冠，朦朦胧胧的昏黃色下，拉長的笑臉有些陰森森的，那本是白玉般的牙齒也似散着寒光。

唐棠勉強笑着道:“麻煩你們了。”卧槽，這副想吃我的樣子是怎麽一回事。

一個梳妝的時候，另外幾個閑着的站在離她不遠的一邊竊竊私語，偶爾直勾勾地瞧她一眼，又笑嘻嘻地竊竊私語，唐棠被吓得雞皮疙瘩都落了一地，好不容易穿扮一新，急匆匆地拉開門，看見楚玉楓似笑非笑的眼睛時，她卻是輕呼了一口氣。

背後，幾個侍女仍然直勾勾地看着他們，不遠不近地跟着，而唐棠那副想哭的樣子讓楚玉楓覺得有些好笑，便低語道:“這些年你的陣法不是學得頗佳嗎，不過幾個魍魉便被吓到了。”

“公子，真的有妖怪啊~”唐棠快要哭了，瞪着眼睛看他，雖然學的陣法可以防身，不過這種髒東西她還是第一次見啊，有些怕不是很正常嗎？

楚玉楓自然而然地牽着她的手，“有我。”

唐棠心裏一感動，又見他刻意壓低聲音說:“想必你也發覺了這城主府很不正常，所以從現在開始你要跟急我，我不在身邊時，用九五真木陣守陣，務必小心。”

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珠裏帶着擔憂和嚴肅，唐棠心神一凜，“我知道了。”

很快又在尋覓之蝶的帶領下，抵達了這次宴會的正殿，燈火通明裏，滿座客如雲，桃漿瓊杯，饕餮盛宴。

上首的城主留着長胡子，一副和藹的老爺子模樣，看着他們笑眯眯地道:“哎呀我們的貴客來啦——”

楚玉楓蹙眉，那股惡心濁氣正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唐棠則是不意外地在右側看見了鳳霜，她一身紅衣，豔麗如梅，高傲地一瞥眼，已初現絕美風姿。周邊男子的殷勤只換得輕輕一嗤，她深深地看着這邊，似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