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一金絲雀（2）

手持等身高防爆盾的聯邦士兵已将B區兩頭紮口，在佐利安看來, 除非被困在中央的三個人插翅飛走, 否則只能被困在其間, 直到援軍抵達一網捕獲。

此刻，看着中央那個穿着矜貴旗袍的少女, 佐利安異常憤怒——居然欺騙他？如今官貴家的千金越發不把聯邦軍人放在眼裏, 寧可與那群靠調整基因變成流水線臉孔的繡花枕頭厮混。

這個穿着旗袍的少女看起來五官脫俗, 佐利安以為她會不同, 沒想到, 也是個糊裏糊塗的大小姐。

這種沒長腦子的生物，還是死光了對人類的延續更好吧！

這樣想着，佐利安一偏頭：“用杜瓦。”

手下不安地向他确認：“佐隊，杜瓦可能會傷害腦神經元，萬一裏面的那群傻了……特別是那個蛇人, 帶回去怕是不好跟元帥、議長交代啊。”

佐利安陰冷地一笑：“那如果支援來之前，他們突圍出去了，拿你的人頭向元帥謝罪可好？”

手下一哆嗦，再不敢廢話，連忙傳令下去。

淩湮自從看見那個陰鸷的聯邦軍官出現, 就知道事情不大妙, 但身旁的紀燃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讓她忐忑的心又稍有些安定。

如果這麽容易被捉住, 他怎麽也不可能連續12年位于聯邦通緝榜首還逍遙在外吧！

“怎麽辦？”淩湮看着聯邦隊伍裏不知窸窸窣窣地在籌備些什麽，不安地問, “要不，飒飒你帶着雪試着看看有沒有通向A區或者C區的店鋪，我和紀燃掩護你們。”

“為什麽我跟雪走，你們倆留下，這是什麽道理？”白飒惱火地說。

“就憑你們是平民，我們是軍人。”

白飒輕讪：“一個聯邦通緝犯，一個被同僚拿槍相對——你們倆算什麽軍人？”

淩湮語塞，他說的是沒錯啦……

紀燃眸光一亮，你，我們，嗯，這個分類他喜歡：“當初你們拼了命也要熬到返回P星，身上應該背負着什麽吧。如果今天死在這裏，合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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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見血。

白飒看了眼瑟縮在角落的雪，再度想起為了護送風神號脫身而葬身異星的勞恩，喉頭一緊，戒備地看着遠處的聯邦軍，一邊向後退向雪。

餘光看了眼白飒，淩湮其實心裏一點底也沒有——如果魂機在手，她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可現在除了手裏和地上的來複|槍，他們什麽也沒有。

而來複|槍對付那些防爆盾可以說完全無用

。

如果白飒他們沒辦法立刻找到能通向其他街區的店鋪，她并沒有把握能拖住地方多久，而且自己雖然協調力和恢複力驚人，但到底還是血肉之軀，如果真的被擊中要害，她會不會死在這裏？

不能死……還沒有和阿彌相認呢！

“阿湮。”

聽見身後的紀燃輕聲喊她，淩湮微怔：“啊……”

“有個問題。”他聲音很低，只得他們倆聽見。

淩湮繼續愣：“什麽問題？”

“為什麽他是飒飒，”他一本正經，“而我就是紀燃。”連名帶姓，一副我們不熟的樣子。

淩湮：“……”現在什麽情況啊，這人居然還有心思跟她追問這個？

她郁悶地側臉看向他，只見某人一臉淡定，用求真務實的眼神盯着她，似乎一定要求個答案。

“……不叫紀燃叫什麽？”不對啊，她為什麽要回答這種問題？

紀燃想了想：“燃燃？”

淩湮：“……”她很難控制面部肌肉走向，很想笑是為什麽？

眼看原本全身緊繃，緊張到講話聲音都微微打顫的小丫頭終于神色松下來，紀燃唇角一彎：“好了，放輕松，我們都會沒事的。”

淩湮這才意識到對方是在故意逗她放松，也剛剛察覺到來複|槍早已硌得肩膀生疼，稍微放松了緊張的手腕，小小地松了口氣。

“他們既不進攻，也不撤退，”淩湮努力忽視心底浮起的異樣，轉移話題，“到底是在圖什麽？在等什麽？”

“援兵吧，”紀燃輕松地說，“這些是巡邏隊，比起正規軍的裝備差了一截。”

“那如果援兵來了……”他們不就真成了甕中之鼈？

紀燃将手中來複|槍一上膛：“相信我、跟緊我，就什麽也不用擔心。”

就在這時，已經離開的白飒突然又折返了回來。

“你怎麽又回來了？”淩湮側目，發現原本蜷在角落的雪正勾着背，悄無聲息地往後躲——那裏正是店與店之間的窄巷。

白飒将鞭子重新在手腕挽好：“我讓她想辦法找地方藏起來。獸人的使命，沒道理讓人類替我們承擔。”

淩湮有點茫然，最開始認識白飒的時候為什麽會把他當成女孩子。

又或者，是在這段時間裏，他不知不覺地變得更像男人？

突然，從B區兩頭圍困他們的聯邦隊伍上空，投射出發散着白色霧氣的流彈，以抛物線接連不斷地砸落在離淩湮他們不遠的地方，落地之後立刻像煙火一樣蹿得更高，散出更多白霧。

而煙霧之後，從防爆盾後露出的一張張臉孔，不知何時都佩戴上了銀色防毒面罩。

淩湮驚覺不對，口鼻已經被身側的紀燃一手捂住。

“擯住呼吸！”紀燃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居然用杜瓦。”

白飒一手捂口，面色大變：“這東西不是早就禁用了嗎！”

當年就因為軍隊濫用杜瓦，造成大批無辜平民腦神經元挫傷，并在康複期間神經變異，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那之後杜瓦就禁止在非軍事區使用了！

淩湮并不知道那白色煙霧吸入體內到會帶來什麽危害，但看他倆如臨大敵，也清楚了七八分，擡眼看向紀燃：“我自己來。”

只見紀燃正仰面看向他們身側的商鋪房頂。

淩湮不由也跟着看過去。

恰在此時，随着轟隆的聲響和地面的震顫，紅魁熟悉的頭部線條出現在那個商鋪樓頂的花藤之後。

只不過精神力塗層不是熟悉的猩紅，而是偏于橙色一些。

緊随而來的，是從機械體內傳來的擴音：“喲~來晚了，抱歉。說起來，這玩意的操縱感可真不如我的神翼。”

這輕佻的語調，即使有點兒失真，還是帶着穆九歌濃烈的個人風格。

紀燃挑眉：“那是你不行。”

“燃燃，我早就告訴過你，說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說一個男人‘不行’——”穆九歌叽叽哇哇地抗議，“你行你上，你上！”

淩湮無奈地看着這個冤家在硝煙中鬥嘴，卻見紅魁朝他們他們伸出手來，一左一右。

紀燃輕躍上機械掌心，一邊看向淩湮：“阿湮，上來。”

淩湮轉向白飒：“你跟我一起。”

白飒捂口，看了眼橙紅色的人形機甲，撇開視線：“你去吧，不用管我，我不會死在這裏。”

淩湮知道他對紀燃還存了嫌隙，這也不是争執是非的時候，轉身躍上紅魁的另一只手。

穆九歌立刻擡手将兩人送向駕駛艙，同時駕駛艙彈開了，坐在裏間的穆中尉還穿着那身騷包的宮廷襯衣，朝他們擺了擺手——和紀燃如出一轍的輕快。

眼見紅魁駕駛艙大開，兩手又分別托着兩個人，佐利安當機立斷地下令：“攻擊駕駛艙，立刻！”說完，自己率先奪過下屬的槍，端起，瞄準，一秒也不耽擱。

“小心！”淩湮先發現了底下聯邦軍的動作，然而完全沒有辦法阻攔。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抹灰藍色的身影擋在了光束彈與紅魁之間。

淩湮錯愕地看着自己的魂機，以跌跌撞撞的姿态撲向他們，甚至直到撞上紅魁才勉強站穩了腳步。

即便如此，它還是完整地庇護住了淩湮三人。

穆九歌看了眼蹒跚的機體，啧啧嘆了兩聲：“居然還真讓你動起來了。”

“少廢話，淩湮，還不快過來。”

從魂機機體裏傳來少女冷硬的聲音，帶着掩飾不住的疲憊。

淩湮詫異地看見面朝她的魂機駕駛艙打開了，坐在駕駛座上的居然是遙步！

她正滿頭大汗，雙手扶着座椅把手，額頭青筋暴起，顯然為了操縱魂機透支了精神力。

在紀燃進入紅魁駕駛艙的同時，淩湮也跳進了魂機。

遙步起身讓座，卻筋疲力盡地站都站不穩，還是被淩湮扶着才勉強靠着駕駛座，歪過臉立刻陷入了昏睡之中。

兩臺機甲幾乎在同一時刻關閉了駕駛艙門，以出奇同步的節奏重新染上了各自的機體——一邊是火焰般的猩紅，一邊是冷凝的灰藍。

佐利安看着緩緩直起身的兩臺人形機甲，慢慢地眯起眼，低咒了一聲。

“佐隊，現在要怎麽辦？”

“不是還有兩個沒有進入機體的嗎？”佐利安冷聲，“去抓那兩個！”

“是！”

然而，隊伍尚未來及散開，B區的兩頭，已經分別被紅藍兩臺機甲攔住了去路。

片刻之前，還是聯邦軍包圍着他們，現在情勢已經完全反了過來，一群人如同甕中之鼈，被兩臺十多米的龐然大物堵死了去路，而且手持槍火殺傷力對機甲來說完全無損。

雖然同樣是壓倒性的戰力，但紅魁與魂機卻是截然不同的戰鬥模式。

在發現了這一點之後，聯邦士兵們毫不猶豫地朝魂機的方向“避難”——比起被紅色機體丢上半空不知道摔往何處，顯然這臺藍色機體要“溫柔”得多，也就是繳械之後扔在房頂上圈起來而已……

佐利安冷眼看着情勢一邊倒，果斷地放棄了屬下，避入其中的一間商鋪內。

“飒飒，”在所有的聯邦士兵都清理完畢之後，淩湮在白飒面前蹲下，伸出魂機的手，“上來，我們去星焱號。”

白飒仰面看着魂機藍色的眼部，雖然從那裏根本看不到那個與衆不同的少女，但他幾乎可以想象出她溫和的眼神。

“飒飒，”淩湮忽然問，“雪呢？”

衆人這才發現，那個之前被白飒安排獨自逃走的小姑娘依舊沒有現身。

“雪！”白飒大聲的呼喊。

可是整個街區靜悄悄的，就連被關在屋頂的士兵們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魂機和紅魁分頭在附近街區尋找，依舊沒有看見那個白發小姑娘的身影。

白飒奔走在街頭，眼見着到處都是被風神號的殘骸砸中而燃燒的廢墟，卻始終沒有雪的行跡。

“紀燃，九歌。”

通訊器裏傳來淩湮的聲音。

紀燃挑了挑眉。白飒是飒飒，穆九歌是九歌，為什麽偏偏他是紀燃？

“在。”

“我得下去幫飒飒找一下，魂機太大了，看不到室內的情況，”淩湮說，“遙步她昏過去了，得麻煩你們替我守着她。”

紀燃還沒說話，穆九歌插嘴道：“那倆獸人有這麽重要嗎？”

“重要，”淩湮毫不猶豫地說，“是我朋友。”

說完，魂機被淩湮停在了紅魁的面前，她還不忘悉心地替遙步關上了駕駛艙門。

眼看着白色旗袍的少女身手敏捷地躍上地面，跑向正在一間間商鋪搜尋族人的白飒，紀燃修長的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了幾下。

“啧啧，”身旁的穆九歌嘆息了兩聲，“飒飒，九歌——紀燃，小美人親疏有別啊。路漫漫兮，殿下。”

紀燃橫了他一眼：“再敢說一句小美人，我就把你從這裏丢出去。”

“過河拆橋啊！”穆九歌誇張地跳腳，“你忘了剛才是誰英雄救美地搭救了你倆？”

“我只知道，如果不是遙步及時趕來，你就被射殺在駕駛艙裏了。”紀燃嘲弄地一笑。

穆九歌哭喪着臉：“要不是我，你們根本等不到她趕來就被杜瓦幹掉了好嗎？”

紀燃輕嗤了聲，懶得再與他辯論，視線一刻不離正在一家家店鋪搜尋的白色身影。

突然，紅魁的雷達紅光閃起，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大三小閃爍的紅光。

紀燃眉頭一皺：“來人了。”

穆九歌嘆了口氣：“就說不能耽擱吧。”

“她跟我們不一樣，”紀燃坐直起身，“我不想毀了她心裏珍貴的東西。”

“珍貴的東西？”

“對生命的尊重。”紀燃說。

這東西，在這個時空裏，大多數人都遺失了。

“阿湮，白飒，”紅魁用了擴音，紀燃的聲音傳遍了整個B區，“聯邦援軍來了，不能耽擱了。”

淩湮止住腳步，仰面看向天空，果然看見幾個小得看不清輪廓的機甲正突破大氣，向港口方向降落。

身旁白飒剛從一間店鋪裏沖出來，淩湮一把拉住他：“先走吧！雪已經有人形态了，而且也不是通緝犯，只要她不挑明身份，可以在這裏等我們回來找她。”

白飒眉頭緊蹙：“但——”

話音還未落，一顆流彈已經破空砸落，僅僅距離他們倆不足一米。

人形機甲的下降速度太快了，轉眼就已經近在眼前，黑洞洞的槍口朝着淩湮與白飒，還要開槍，卻被一柄閃着紅光的長戟瞬間打歪了槍口，射偏的飛彈洞穿了C區的塔樓。

“走！”淩湮不由分說地拉起白飒的手，“再不走，将來連回來找她的機會也沒了！”

被淩湮拉着，白飒回頭看向空無人煙的街道——雪究竟去了哪裏？

身後是半空中攔截了敵機的紅魁，身前是半跪在地的魂機，淩湮和白飒眼看就可以登上機體了，卻忽然一頭憑空撞上了什麽。

淩湮捂着撞疼的腦門，慢慢擡起頭，卻看見空氣中隐隐約約的浮現出機體的輪廓。

“——是艾思提！”淩湮短促地驚呼。

眼前的這臺正從潛行狀态中露出輪廓的機體，正是艾思提那臺神出鬼沒的人形機甲，此刻它悄無聲息地潛伏在紀燃的身後，攔截了淩湮他們的去路。

在高大的機甲面前，人類毫無還手之力。

盡管紀燃在聽見淩湮驚呼的那一秒就已經旋身回護，也不敵艾思提近水樓臺——那臺純白色的人形機甲已伸出手，在半蛇的鞭攻之下輕而易舉地将人類少女捏入掌心。

“淩！”白飒一聲厲吼。

三位顯示屏前，紀燃再沒了雲淡風輕的神情，瞳孔緊縮，眯起了眼。

就在此時，一道清脆的女聲從不遠處響起：“放開她！”

作者有話要說：

考慮了一下我的手速……我還是老老實實一天四五千吧QAQ

大寶貝們是不是不少都開學啦？

不過沒關系，咱們假日見[強顏歡笑.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