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崩潰

603裏，有錢雨燕的屍體。

其他的和另外兩戶一樣。每一戶裏都有三四十具屍體，三個房間，一百多人。居然悄無聲息地就死了。

這些人都被一模一樣的特殊鐵鏈鎖着，嘴巴裏被塞着金屬奶嘴一樣的東西，大概是怕他們咬舌或者喊叫，甚至怕他們天長日久咬斷鐵鏈。

只剩下最後一個房間了。

用兩肘的袖子蹭了蹭雙眼，紀柳深呼吸，再度深呼吸，什麽聲音都聽不到。“喂，就剩你們倆了，要不要出來？”她背靠着牆壁，突然覺得一陣平靜，但願這些死掉的人以後不會變喪屍，也希望如果有轉世的話他們将來能投個好胎。

頭腦發熱過後她已經開始逐漸清醒，她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更不是聖母。她自己都不知道誰能來救她！如果她能預見慘禍，如果她有能力順手，也會幫人，但不會犧牲自己。

此刻她才終于想明白之前徐志遠勸說她時，她總覺得很不對勁，雖然能理解他想要招攬同伴的态度卻還是覺得有違和感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徐志遠說他們有很多的資源，可以和她一起分享。

紀柳在離開地下室倉庫的時候都知道将自己的兩道大鐵門鎖上留作後路，誰都沒資格說她自私，因為萬一她逃不出濱城只能再回去呢？這是人之常情。

可徐志遠說小公寓裏的人願意和路上随便碰見的一個、可能異能都沒有、長得也沒啥突出、甚至連做飯好吃之類有用的特點都沒有的人，分享末日世界來之不易的資源。

也只有她這種不了解人心的傻哔才信！

不怪她被打得半死，死了也是活該！都是自找的。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紀柳用鐵鍬輕輕敲了敲門：“不理我我就闖進去了哦！”

比起有可能救到裏面還沒死的人的命，她想明白了自己的命更加珍貴，貿然沖進去是送死，她已經傻哔了一次來到這裏，總不會一直傻哔到底。

而且，裏面的人萬一已經死絕了，她的沖動行為就更不值得原諒了。

還是沒有得到回答。紀柳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握住鐵鍬柄，用力砸向了防盜門。

所謂的住宅防盜門根本防盜的地方都只在鎖，可門體靠不住鎖再高端有個屁用！這一家的防盜門是油光锃亮的木頭材質，深紅色的，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中的紅木，然而，被鐵鍬砸漏之後她側目看了看，中間一層都看不出原色的一寸多厚海綿而已。繼續捅了捅，海綿的後面、門的內層是藍色水波紋的裝飾板，只有幾毫米厚。

這整個看起來華麗麗的防盜門最堅硬的地方居然只是一層兩厘米的木頭，那個裝飾板可能還沒有小學生的塑料格尺結實，簡直無言以對。

不過，就在紀柳捅穿裝飾板的同時，鐵鍬頭受到了猛烈攻擊。有什麽東西用力砸在鐵鍬頭上，始終寂靜的六樓終于出現了其他人發出的聲響。

紀柳面無表情地收回了鐵鍬，用袖子蹭了一把臉。這就是她人站在牆後卻并不站在門後的原因，這種破爛防盜門如果對方有第二把槍她不是死定了？哪怕是把機關弩之類的也活不了！

她就站在牆壁旁邊，用手慢慢地将整個防盜門都砸爛，然後怼進了室內。整個砸門的過程持續了七八分鐘，這七八分鐘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完全恢複冷靜的過程，可對對方來說卻是種煎熬。

“徐！志！遠！”紀柳背靠着牆壁側目看了看室內的情況，叫道：“當初你和我說你們這裏有資源可以分給我，其實是想拿我當資源啊，太混蛋了。”雖然說着打情罵俏似的話，但語氣卻平淡得和機器人在一樣，讓人聽不出情緒。

“你喜歡我的背包嗎？你感覺背着重嗎？你知道我其實能背更重的東西但是因為背包的承重規定我怕包壞才沒裝嗎？你知道，我的一拳最大力氣到底是多少公斤嗎？”紀柳慢條斯理地說着，鐵鍬頭拄在地上，心跳和呼吸都徹底平穩了。之前因為激憤造成的大腦缺氧，此刻呈現出的除了眼球微紅、有些幹澀、太陽穴和整個腦瓜仁都有些疼也有可能是因為那一道血槽之外，已經恢複常态。

此刻，徐志遠已經在瑟瑟發抖。是的，他沒有認真想過，紀柳問的這個問題，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麽紀柳會知道他背過她的背包！他更沒想過紀柳的一拳真的打在身上到底會怎樣，方才的一場戰鬥照例都是異能者和獵物之間的，他平時出去一般都是跟着撿漏拿物資，真正忽悠幸存者回來才是第二次。可能是他演技不好，或者漏洞太多，很多幸存者都不上當，而且他也沒有武力值威脅對方來，只能白白地放走對方。但是，現在，他終于想起劉昊傑的冰彈制造的連子彈都能擋的冰殼被她徒手掰開了，一把鋼鎖給他們平時只能仰望的米雪開了瓢而另外一拳将劉昊傑的腦袋直接打爆了。

使用工具戰鬥和徒手戰鬥完全是兩樣的感受！

紀柳是個異能者！紀柳是個力量異能者！異能者是不可戰勝的！他的嘴唇都有些失血，轉頭看了看最後的同伴楚秋：“我們剛才不應該殺了那些人的，有人質，她說不定就不會随意攻擊我們。而且……”

“呵呵……”楚秋古怪地扭過頭，用一個詭異的笑容回答他，“你是不是說，錢雨燕也殺錯了，如果聽她的話我們或許能活？你是不是傻？”

徐志遠沒能理解他的思路，怔了怔，卻見楚秋舉起了手中染着鮮血的尖刀：“這些異能者最自私了，我才不想成為別人的食物，也絕對不會把吃的白白留給別人！”他說着，惡狠狠地捅了自己胸口一刀。

徐志遠傻了，一直到看到他捅第二刀、第三刀……才突然醒悟過來，大叫道：“可是死了也能吃啊！如果用鹽還能保存更久一點！”

自己濺了自己滿臉血的楚秋本來帶着怪異的笑，這樣的自毀行為對他來說簡直是一種自我滿足，聽到這裏突然表情一滞。方才着急逃跑時間太緊張他沒有想得太多，只知道不能把那些吃的留給別的人，但是……

早知道點一把火燒了就好了。已經沒有力氣說話的楚秋帶着遺憾的神情想道，但是如果沒燒全還是會漏下可以吃的熟肉，而且還是燒烤的，太可惜了！早知道先澆上助燃劑……

“啊——啊啊啊啊啊——”終于不動的楚秋垂下了手，緊握着的刀還在手心，看到這樣不能理解的狀況，徐志遠終于崩潰了，尖叫着沖出了房間。

靠在門邊牆壁上，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在尬聊的紀柳說道：“其實我都沒告訴過你外面超級可怕的，有一些白皮膚的喪屍就是我們在百貨商場遇到的那種天生就有異能，這些喪屍甚至可能都有智力，以後肯定能爬進你們小區，就算我不動手你們都要死，而且用不了多久了，你猜為什麽？”

徐志遠沖出來讓紀柳吓了一跳，她根本沒想到對方有這種反應，她本來只是想恢複一下體力順便向對方施加精神壓力，但徐志遠心理素質居然比她都差那麽多真是意外中的意外！她急忙提起鐵鍬追了出去。

徐志遠雖然精神受到了刺激但并不影響身體機能，跑得還挺快，眼瞅着就奔到樓梯口要下樓梯了。紀柳可是個傷殘人士，本身就不适合奔跑，情急之下用力将鐵鍬當标槍投擲了出去！

鐵鍬“嗖——”地一下飛了出去，直接撞在已經下了幾級臺階的徐志遠肩背上，他整個人被撞得重心偏離就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鐵鍬撞到了人只是在肩背部鏟破一層皮出了一些血，卻不減去勢，一直插進了五樓半轉彎處的牆壁。還好她的角度幸運，再往下一點就順着窗戶飛到外面去了——那可是她無比信賴的戰鬥武器！

她還打算在這裏稍微養養傷再走呢，如果這鐵鍬飛出去是個人都知道這裏出事了，自己還不是要拖着殘廢的身體逃避追殺？

……………………………………安靜住了幾天的分割線…………………………

紀柳将所有屍體的頭，都用鐵鍬鏟了下來。然後屍體摞到一個房間，頭摞到一個房間。整個六樓她都不想再看見。

一樓的屍體她也覺得很惡心，根本碰都不想碰，但是實在擔心他們會死了變喪屍，所以強忍着惡心一邊吐一邊鏟下了他們的腦袋。

在離開地下倉庫之前，她對異能者是充滿向往和期待的。她覺得那是強者的象征，是安全的保證，但是她忘記了，在沒有秩序約束的末日，強大也是危險和恐怖的标志。

她把前幾天吃的大概都吐光了，整個一樓都彌漫着嘔吐物的味道，還有……大概是餐廳裏那些可怕的食物，她根本不想再想起這些。

頂樓的大棚裏果然有蔬菜和糧食，但是她只看了一眼就又下了樓，什麽都沒動，她懷疑這些人種植的時候使用骨粉之類的肥料，這樣的植物吃着都堵心。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之前搜檢幾人的時候路過五樓，在那裏看到了一些備用存貨，是很多沒有開箱的生活用品，其中包括大桶純淨水和方便面、罐頭、幹調之類保存期限比較長的東西。

她大量失血而且這樣的傷口還不知道會不會感染，如果不盡量等到痊愈她上路風險也很大，而且，目前最重要的關卡是怎麽逃離小區，之前他們說過這裏的欄杆和大門都是加固過的，并不是很容易就能進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