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她如何睡不着,想象昨天雷雨交加,炎熱異常,今日苦寒無比大雪紛飛,經歷種種又與誰述說?
不到卯時便起了床。
白雪皚皚,只有一串貓兒腳印。
櫻珏一步步踩着新鮮雪,到走元安宮。
未到近處,遠遠就看見宮門敞着一道,她快步跑過去,只願溫貴妃安好能享一瞬間天倫。
門外一個守夜的人也沒有,進去一看屋內點點燈光。
她的住處暗暗,貴妃屋內燈火通明。
櫻珏兩步邁成一步走過去推開門。
屋裏正忙着,這麽個人突然闖進來,大口喘着氣,穿着華麗,嘴唇凍紅,面面相觑,誰都不認識。
吸引所有人目光,櫻珏未開口太監就過來:“大膽,哪裏的宮人敢私自闖進元安宮,來人拖下去嚴加審問!”
裏頭的人咳嗽着,慵懶的問一聲:“外頭是誰啊?”
小太監連忙跪下:“回貴妃娘娘的話,奴才不曉得是誰,正要打發出去審問。”
未聞其聲聽得其音就能想象出來,卧榻貴妃溫柔娴雅。
她脖子上的紅珠是皇後宮中獨有,真硬闖下來沒人敢說什麽。
櫻珏走進,一眼就與床上的人眼神對接。
人生真是奇妙,從前她最讨厭最讨厭的女人,如今竟成了貴妃,成了四哥的老婆,位置如此之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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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的時間,旁人都變了模樣,唯獨這個人長得依然美,依然漂亮,散着頭發遮不住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女人味。
怪不得多年盛寵不斷,不輸任何人。
文茵,文貴妃。
她臉色原本極差,就是因為這弱不禁風模樣多有西施之風格,手扶着床椅要起身宮女攔着,“太醫讓貴妃好生歇息,娘娘不要起來保重身子。”
櫻珏對所有人都會變得友好,唯獨還是對她喜歡不上來,今日又占了先貴妃位置,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她四哥真是會選地方,讓喜愛的人住在最讨厭她的宮中。
覺得沒意思,連接彼此的眼神都不想接觸,退步離開。
割裂而斷代,她的記憶中從未有穿越之人附體印象,不是十七年,應該是十八年的離別。沒覺得從前四阿哥和文茵有絲毫可能性發展,時間真是一把良藥,治療很多人心,也改變了很多不可能的事情。
早上還有一絲涼意,她站在池塘湖口,默默的發呆。
天邊微微泛起魚肚白,雪停了,今天是個好天氣。
“姑娘怎麽在此,皇後娘娘好找。”
阿青匆匆忙忙趕來,抓住她的手就往回走,邊走邊說話,“娘娘發了好大的脾氣,您快回去吧。”
櫻珏道:“她若發脾氣你們好好照顧就可以,我回去做什麽?”
阿青道:“我聽太監說皇上下朝來看太後,好一頓教訓皇後。”
櫻珏覺得皇帝小題大做,現在她是金剛之心,真是不願意相認不喜歡,那直接送出宮就可以,非要陰陽怪氣針對皇後做什麽。
道路絲滑,走的又着急,宮女又必須低頭行走,一個不小心直接撞上了人。
那人還未說話旁邊太監就開口了:“哪個宮的奴才沒長了眼睛,傷了三阿哥可仔細着。”
櫻珏擡頭,她的世間真是離奇。
弘時瞧見她也笑了。
正是昨日在雪地遇見的善人。
櫻珏含笑:“弘時長這樣大了?”
三阿哥學做漢人作揖,很興奮:“姑娘認識我?”
“自然是認識,我見你之時你方才五六歲,如今卻成了大人。”
三阿哥道:“姑娘說笑,您年月不過十幾歲怎麽會瞧我長大?”他避開話題問她,“昨日一別還擔心姑娘回不去,卻不想如此有緣能在宮中相遇。”
櫻珏打斷他的話語:“你不要再一口一個姑娘,應該喚我…”
她想說你該叫我一聲姑姑,不過話到口中還是算了,他爹看樣子那麽不喜歡她怎會容忍皇子叫她姑姑。
櫻珏點頭不再理過于熱情的弘時,徑直同阿青離開。
體順堂靜悄悄一片,走到正屋皇後還在低泣。
做福晉正妻的時候四哥還可正眼對待,當了皇帝一點小事都刻薄如此。
櫻珏跪下,咽了口氣,想了想還是說出口:“娘娘恕罪,全部罪責我一人承擔,過會兒我就同皇上道別離開皇宮,不在…回來。”
皇後拭了淚水:“你是真也罷,假也好,悫靖公主我已帶了信兒,皇上不喜你肯定不能再逗留宮中。不過這幾日你先留在宮中,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外出,尤其皇上來此不可私自出來。”
櫻珏心裏不開心,不應答也不說話。
“聽到沒有!?”
皇後動怒,櫻珏方才行禮:“是。”
這麽多年過去了,看着這張臉怒也發不下去,支開下人,她起身拉起櫻珏,寬慰:“皇上動怒不該怪你,冉嫔壞了規矩皇上聖心蒙蔽一心徇私,你只作借口哪裏真是生你的氣?九公主一向最為謙和她送來的人就算假的也是溫順之人,你先留在這裏我一定安排你同皇上再次相聚。”
櫻珏搖頭:“宮中之事我本就是外人,惹得皇嫂生氣的确不該,離開許久我是很想念四哥也想跟他在一起,可世道變化不再是從前那樣無憂無慮無所顧忌,他大概也不會凡事依我順我,呆久了還是闖禍。”
皇後無可奈何:“你的确糊塗做的不夠好,當初若能早早嫁過來,最起碼可以做皇貴妃,你我一起聯手,怎會再有受氣還需一個下人臉色。”
她說的下人就是一群嫔妃。
櫻珏忽而驚恐:“嫂嫂愛取笑,我與四哥兄妹,怎麽會成親?這不是荒唐嗎?”
“再荒唐也是先皇下旨,你們成親名正言順!”皇後瞟了她一眼及時住口沒繼續下去,“好了,你下去吧。”
她剛出門,皇上身邊太監就宣旨口谕,讓櫻珏中午去養心殿用膳。
皇帝心思不定,誰都猜不透。
剛才皇後還冷言冷語,這樣宣旨又不能當做普通宮女對待,索性自己做主在西屋鋪了床鋪,就憑着這長相就算假的皇帝一樣重新喜愛,還可以當自己心腹。如果是真的,那皆大歡喜做了一件善事。
皇帝一直忙于朝政,很少顧及後宮,今日中午宴請在元安宮,一來安慰文貴妃傷子之痛,二來肯定聽從文茵話語問個究竟。
文貴妃細心周到,喪子還可以吩咐做滿桌子的飯菜,全部是皇帝最愛吃的。
這裏的炭火是最好最足的,中午都沒停歇。
櫻珏是掐着點正好到,前腳過去後腳皇帝過來,兩個人一同站着,他第一眼看見還是文茵,快步過去拉着她的手。
“說了不準在外面,怎麽就是不聽?”
文茵行禮:“臣妾怕失了規矩。”
皇帝道:“在朕面前失什麽規矩,不必拘禮。”
兩人膩歪幾乎忘了旁邊還站着人,不知為何,櫻珏昨天一夜打心裏安慰自己,四哥不認識就不認識不喜歡就不喜歡,反正沒人疼算了也不需要了。
今日一見目光仍然不能轉睛,特別是皇後說先皇曾經賜婚于她,心中異樣情愫爬在心頭。她有點故意大聲:“參見皇上。”
皇帝這才瞅她一眼,“文貴妃專程請你過來,還不謝恩。”
此話一說是要行大禮的,櫻珏錯過單膝,雙腿跪下,“謝貴妃娘娘。”
文茵要起身扶她被皇帝按下。
“弘時如何認識你的?”
他的口氣全是鄙夷和審問,櫻珏心口一陣怒火,換做從前開口就可以氣死他。櫻珏壓了口氣,緩緩說道:“皇上都調查清楚,還問做什麽?”
皇帝道:“朕是要你來說!”
她怄氣低着頭不言語,他們兄妹向來如此文茵不願參合。
“朕現在話撂在這,無論是誰派來的人,一旦查處立即斬首,包括你!”
斬首殺人,這麽重的字眼可以如此輕松說出去。
櫻珏仰起頭看他,其實這麽多年過去了,誰會記得從前十幾歲時候長相,多年容貌未改成了怪物一樣,在她眼中好似永遠大哥模樣這樣瞧着已經變成而立中年之人,從到到尾除了軀殼什麽都變了。
四個月同十七年,總是不平等的。
她小聲嘀咕:“你不會殺我。”
皇帝伸手敲了下她的頭,“誰說的?”
文茵拉着皇上的手撒嬌:“皇上您不是說不管這事嗎?怎麽一來就審問起來。”
“你最心軟心慈,怕是被鬼迷心竅受了她的花言巧語。不說前幾年狐惑攪亂其他皇子宗親,就算真是她,十多年前也有刺殺朕之嫌疑,如何都逃不過罪過。”
“皇上仁義公主肯定會感激涕零不殺之恩,從前寬恕,現在也會寬恕。”說着給櫻珏使眼色,“還不謝謝皇上。”
她機械應對磕了一個頭,說:“謝謝皇上。”
胤禛不再理會,自顧跟文茵說話。
炭火再旺也燒不起地下,皇後昨日匆匆尋來衣服,單薄不護暖,在滴上跪上一小會兒膝蓋就要麻木生疼。
她從小到大還沒被人這樣有意罰過,心裏滋味可想而知,稍不留神腰背就彎下來,手按地上支撐被皇帝一把拉住,随機松開手。
可能慣性使然,他又不是惡魔,沒什麽真情實意。
過了足足一刻鐘方才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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