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王母陡然而至, 吓得月老白胡子翹了翹, 近日問王母借了觀塵境, 竟不想這麽快就來讨要,她的鏡子自然她做主。

畫面還未隐下去, 王母恰好看得周全,下界之事上仙不得幹擾, 司命星君早就安排好一切, 月老只要無事牽根紅線就好,哪兒用得着他偷看的。

她頓生疑惑,“月老為何這般關注人間之事。”

“小仙閑來無事罷了, 娘娘怎地到此?”月老忙着轉移話題,心跳得厲害。

王母娘娘望着境中,一面道:“來問你晴笙之事, 那日天冥二界争鬥時,冥界丢了孟婆, 十殿閻君一直在向天界要人, 可嘆的是晴笙也不知去事,那日你去找東華大帝結果如何,晴笙是否被他所救?”

晴笙不知下落現在管問的人比較少, 冥界孟婆不知去向, 冥界便以為是天界将人截去,孟婆之責關系重大,冥界自然将矛頭指向天界,畢竟大戰是天界先挑起的。

過去幾日都未曾找到孟婆, 冥界在找的同時天界也在找,王母也此事煩心,十殿閻君豈是好相與的,地藏王便是首當其沖,雲霄殿上的衆仙是焦頭爛額,苦無對策。

晴笙沒有抓到,玉帝惹了一身騷。

王母鮮少管理天界之事,今日得空過來就是想問晴笙之事。月老被逼問得沒辦法,便實言相告:“那日我去地府看到一人與玄女長得九分相似,近了才發現她身上有玄女靈劍,小臣猜測多半是玄女歸來了,至于晴笙她昏迷不醒,恐會被玉帝治罪……”

他頓了頓,指着觀塵境道:“臣将晴笙封去記憶丢去凡人身體裏,玄女我也是同樣讓她附身到凡人身體裏,但當時緊急來不及封住記憶。眼下二人都在人間,就是鏡中二人。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只有這樣才可熄滅玉帝怒火,冥界孟婆丢失與小臣無關。”

玄女歸來這個消息讓王母震驚,當年玄女如何隕落,別人不明她卻明白,問道:“玄女既然歸來為何不回天界?”

月老道:“小臣所見的玄女魂魄不全,約莫是忘記前塵往事,面帶稚氣,只怕修為淺薄,此事關系重大,小臣只能先藏着二人,在人間附身的凡人死去後再作計較。”

聞及忘記前塵往事,王母大為松下一口氣,魂魄不全的玄女并沒有威脅,她道:“那就讓她們在人間待上些許時日,不要告知陛下。”

這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的辦法,玉帝若要知曉玄女歸來定會阻止,好不容易天界全部落在他的手中,可主張大權,掌生死之職,受仙家敬仰,玄女再出現自然就會打破這個現象,回到原來的局面。

月老也覺得松坦,在王母離去後才将兩個泥人掏出來,人間女子可成婚,那麽高彌與陸清宴的紅線該不該牽?

紅線在手中繞了許久,又望着觀塵境中的兩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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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聽了半天的靡靡之音,面上燙的厲害,終于忍不住道:“你別喊了,再喊你的婢女沖進來,以為我把你怎麽着了。”

陸清宴疼得喘了口氣,穩定心神才自己穿上衣裳,半跪在榻上,将一雙腳伸到阿九面前,眼眶疼得發紅,“這裏也疼。”

“自己有手便自己上。”阿九将藥瓶還給她,望着一雙看似纖弱的玉足,上面布滿紅色的痕跡,就像枝頭上的一蹙花,風雨過後就要凋零如慘狀。

陸清宴似是抓到她心動的底線,委屈地望着她:“你看我怎麽走路,殿下打了也得負責。”

阿九在地府待了幾百年不假,可真正遇到撒嬌的人也是第一次,她莫名無措。晴笙大多的時候都很霸道,甚至不講理,哪像陸清宴這樣看着這麽‘柔軟’。

她一顯得無措,陸清宴就覺得自己再次得逞,将床上的藥瓶塞給她。阿九握着藥瓶又看着她一雙雪白玉足上的傷勢,走路肯定疼。

“細皮嫩肉……一點都不像征戰沙場的将軍。”她低估兩句,乖順地坐下來,輕輕将藥膏抹了上去,這次陸清宴閉緊嘴巴沒有再喊疼。

一番折騰下來已到午時,陸清宴自然而然地留人吃午飯,阿九不肯,陸清宴便道:“有你愛吃的糕點還是酒釀的魚肉。”

阿九屈服了。

用過午飯,兩人一同回公主府去見高峤,兩府都被嚴密看守,只進不出,消息瞞得極為嚴密,兩府的下人配合得也算默契。

高峤喊了大半夜,又餓又渴,被捆在麻煩裏發不出聲,哪有平日裏嚣張的氣焰。陸清宴命人将他放出來,眼睛用黑布蒙起來,喂了幾口水,她才與長公主走進去。

陡然聽到不尋常的腳步聲,高峤吓得身子抖了抖,罵人的話也不敢說了,只道:“放了我,我什麽都不追究了,真的,我……我保證,什麽都沒發生。”

陸清宴正是惱火,聽到他這幾句話,大步走近上前就是一拳,拳風淩厲,砸在高峤身上響起悶哼,阿九看傻了眼,午飯前哭哭唧唧的人好像不是陸清宴。

阿九沒見過人打架,就見陸清宴提起高峤,狠狠揍了幾拳,砸在身上也看不見傷痕,但高峤的哀嚎聲聽得她發顫。反觀陸清宴好像沒有聽到求饒聲,一個勁地揍,面露猙獰,。

揍了一盞茶時間,高峤也不喊了,趴在地上低低叫喚,陸清宴松開拳頭理理自己的衣袍,右手揍人揍得發麻,阿九則沒出息躲在角落裏看着這出大戲。

果然,鎮北将軍的名聲不是吹出來的,纖細的手臂似是蘊藏着無限的大力,腰身纖細,柔軟度更好。

陸清宴也壓着自己聲音,“你玷污了将軍府的陸三小姐,她想不開在家裏懸梁自盡了,幸好被婢女發現,還剩下半條命,将軍府要殺你這個采花賊。”

高峤被摔在地上,揍他的人下手太狠,肋骨都被打斷幾根,在聽到有人要殺他的時候傻眼了,頓了頓,忙道:“我是廣陵王高峤,不是采花賊,還有……我昨晚碰的是陸清宴……”

未等他說完,陸清宴一腳踹了過去,高峤腦袋撞到牆,一聲悶哼就說不出話來了。

陸清宴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眸色冷凝,只道:“你還玷污了陸将軍?”

罪名又大一項,高峤也是人精,立即察覺出實情不對,瞬息間就改口:“不對,沒有沒有,我沒碰她。”

陸清宴滿意一笑,對付這樣的纨绔子弟,揍人是最好的方式,她故意停頓許久,讓高峤自己恐慌,等到他自己擡起腦袋時才說:“那你說此事如何解決,欺負人家姑娘也得負責吧。”

高峤憋屈,他壓根就不知道陸三姑娘長什麽樣子,昨晚見到陸清宴也在,哪兒顧得上看其他姑娘,他不說話了。

“既然不想娶也可以,有很多制服采花賊的辦法,比如向宮廷中太監那樣,閹了就容不得你下次再去欺負人家姑娘。”陸清宴唇角微微勾起,半蹲下來,拿着樹枝戳戳高峤的臉蛋,嘆息道:“就是可惜這張臉,這麽俊美就要成為太監,太可惜了。”

阿九樂得想笑,自古好像沒有皇室子弟做太監的事,她瞧着高峤臉色青白交加。

陸清宴是混跡于軍中的,自然曉得男子最寶貴之處,她站起身踢了高峤大腿處,“不娶人家姑娘,就送你去做太監。”

高峤被綁了一夜加半日,早就被耗得心神錯亂,身體疼得厲害,想着先答應就是,王府裏妾侍那麽多,無非再多一個,同意道:“答應……我答應。”

“好,既然答應了,回去就下聘迎娶陸三姑娘為妻。”陸清宴朝着角落裏長公主滿意一笑,阿九與她不同,地府裏見多了花心薄幸的男子,她走過去,加上一句:“記住是娶妻,不是尋常妾侍。”

陸清宴感激一笑,阿九只當沒看見,這人就曉得行軍打仗,這些小事一竅不通,高峤多麽精明的人,回去後出爾反爾,這樁事就不了了之的。

她拉着陸清宴出去,又吩咐人送進去筆墨紙硯,看着他寫下婚聘書才将人放走。

陸清宴拿着婚聘書,又回到将軍府,阿九則回去睡午覺,人間的事真是複雜,權勢真是讓人瘋狂,她嘀咕幾句,實在是吃不消就沉沉睡過去。

将軍府的人将高峤接去将軍府,陸清宴則将婚聘書送給陸平。

陸平被長公主踹了兩腳,肩膀疼得厲害,一看到陸清宴就覺得看到了希望,也不問她身體怎麽樣,只道:“此事如何解決,惹惱廣陵王殿下,整個陸府怕是保不住了,他拿你這個鎮北将軍沒辦法,我們可就要遭殃了。”

陸清宴死死捏着婚聘書,也不立即拿出來,吩咐人去辦茶,她則落座于一旁,幽幽道:“此事與我何幹,藥非我所下,而我才是那個受害人,在被人發現後你将所有的事推在我的身上,如今我好不容易脫離出來,你竟要我想辦法。”

被她這麽一說,陸平面色難看,轉而一想他是她的父親,讓她辦事是天經地義,便拍桌道:“就算是我下的又如何,我是你的父親,陸家養大你,給你衣食,難不成如今這件小事都不願擺平,你這個鎮北将軍又不是紙糊的,去給廣陵王賠個禮,不就行了。”

陸清宴阖眸,覺得累得很,在外打仗都比待在這裏輕松,貪得無厭的父親這些年收了多少禮,陸家子弟以她的名義不知做了多少惡事,她都睜一眼閉一只眼,皇帝面前去遮掩,如今這樁事算計到她的身上,還想着她去善後。

陸平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在思考,就趁機加把火:“昨夜長公主也在,是她打的廣陵王與我們不關的,鬧到皇帝面前也是她的錯,你去賠禮,為父看廣陵王對你也有好感,女兒家哪兒能一輩子待在官場上,總得嫁人,廣陵王就很不錯……”

“父親,昨夜殿下是好心救我,難不成你想讓我把她推出去?”陸清宴咬牙望着父親,陸平被她看得兩腿打顫。

陸平狡辯道:“她有太後撐腰你怕什麽,難不成你還想着娶她,女子相戀違逆天道,你可知什麽是廉恥,長公主都不願見她,就沒見過你這麽上趕着不要臉的姑娘家。”

陸清宴臉色通紅,也不知是羞得還是氣恨,眼中燃着焰火,她驀地站起身,“我不知廉恥,總好過你們給人下藥硬上的強,我光明正大去愛,不偷不搶。”

“你當了鎮北将軍可曾幫助過陸府,你妹妹都曉得去幫助家中子弟,手段差了些又如何,那是你的攪局,若無你昨夜就成了。”陸平也氣恨,陸清宴爬上去後,讓她給自己些助力都被拒絕,五品的官做到死都是這樣。

他也就罷了,家中子弟指望她幫扶一二,可每每拒絕,就只顧自己快活,果然是庶出的丫頭不懂得大道理。

陸清宴氣恨片刻,又覺得自己方才心軟就是傻,阿彌都想得清楚,陸家都是貪得無厭的白眼狼,與高峤一丘之貉,再多的道理都是無用。

陸家子弟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辦事不行,就懂吃喝玩樂。

她将婚聘書擺在父親面前,冷笑道:“廣陵王答應娶陸清檀,但是父親需辭官,若不然陸清檀只能為妾侍,父親自己看着辦吧。”

眼中烏沉一片,直讓人發憷,擡腳就走,陸平則握着那張婚聘發笑,竟不想這件事真成了,早将他要辭官的事抛去腦後,想着以後自己就是親王岳丈,誰會不給他面子。

相對于他的喜悅,陸清宴很平靜,在府內待了大半日就想去府衙去看看,她握着大半兵權,朝政上的事也知曉些許,政權剛剛移交小皇帝手中,處理得不太熟稔,也有不少瑕疵,但太後都可以妥善處置好。

廣陵王已送回王府,她先入宮将此事說與陛下聽,小皇帝聽到後自然不願答應,将軍府與廣陵王府聯姻,與他而言極是不利。

高峤不是旁人,也是權臣,雖說手中沒有兵權,但他在朝堂上經營時間頗久,得到兵力後,他的皇位可就大大不穩了。

因此,他面露疑難不願答應,陸清宴明白自己如今的位置,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她不去勸,只道:“此事本就有些荒唐,廣陵王殿下醉酒認錯人誤将臣妹當作婢女,幸好長公主殿下在府,不然臣妹滿身是嘴也講不清了。”

她成功地抛出了長公主這根線,小皇帝自然要掂量一二,他道:“卿累了,回去歇息吧,待朕查清此事再做決定。”

沒有一口拒絕也是在陸清宴的料想裏,她非天之驕子,自然不得皇帝喜愛。因此在皇帝眼中,就算陸清檀不得她的喜歡,但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小皇帝肯定不會這麽快答應,定會找長公主過來問清楚情況。

陸清宴去署衙巡視一遭後,命人去看看廣陵王府的情況,高峤吓得不輕定然會去請大夫的,她在王府門口路過時,那裏大門緊閉窺探不出什麽,她便回府去了。

她的嫡母傷得不輕,就算這樣卧病在床,看到婚聘書也會喜得爬起來去打理。她回府時,府內都是喜氣洋洋的,她驀地覺得自己與這裏格格不入,想了想又去公主府蹭晚膳。

至少她在長公主高彌那裏,她能得到幾分寧靜。

去時才知殿下不在,一盞茶前被太後叫入宮用晚膳去了,連菊貼心地問她要不要在此處用晚膳,小奶虎在地毯上爬來爬去,她順手撈起來,道:“不用了,我回府去用,将它借我玩幾日,”

小奶虎自帶靈性,對着陸清宴一番亂撓,激得腦袋上的毛炸起,沒有鋒利的爪子就什麽都撓不到。陸清宴順順它腦袋上的毛,握着它的小肉墊,笑道:“聽說你喜歡吃肉,我烤肉技術比較好,給你試試。”

連菊看着一人一虎離去,不由嘆息:愛屋及烏。其實她也覺得陸将軍是良配,家事較亂,一人撐着也不容易,但看昨夜發生那件事,哪家父母會做的出來,利益熏了自己的良心。

只是可惜長公主不願應承那份情意。

連菊口中念叨的長公主入宮用晚膳,太後備了一桌子好菜,阿九在地府待久了不曉得人間食物這般好吃,白日在将軍府吃得滿意,晚上的菜更合她的胃口。

母女二人一席,太後只看着她吃,眉眼深沉,偶爾夾些菜到阿九眼前的碗碟中。

來時的路上,阿九就明白太後會問及陸家與廣陵王聯姻之事,她吃得快活,一面去觑着太後神色,夾了筷子蝦仁吃下去,主動道:“太後想問陸家與廣陵王的婚事?”

太後停著,身上那股子傾壓般的氣勢讓人無法迎着她的視線,若是旁人早就吓得不敢言語,阿九不同,她是孟婆,人間帝王見多了,也無甚可怕。

“你為何摻和這件事?哀家記得你不喜歡陸清宴的,為何幫她說話?”

阿九歪着腦袋看她,又看着那道晶瑩的魚脍,太後貼心地夾了塊沾了醬料放在她的碟中,随意道:“難不成你喜歡陸清宴?”

作者有話要說:下更明早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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