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十二
陸清宴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上藥, 猜測她是不是又睡下了, 回頭去看, 就見長公主傻乎乎地盯着自己望,她自己品出些許不好的意味來。
瞬息臉色發燙, 她忙穿好衣裳,側躺下來道:“睡覺吧。”
她的動作太快, 就像在戰場上打戰一樣, 快得讓阿九反應不過來。
阿九怔訟在那裏,陸清宴順手一拽,将人按在床榻上, 扯下紗幔道:“睡吧。”
“我剛剛看你傷勢挺嚴重的,你不上藥嗎?”某慫貨慢了半刻。
陸清宴習以為常,戰場上打打殺殺不經意間都會磕着碰着, 尤其因為她是女子,肌膚比男兒家嬌嫩多了, 摔到地上身上就會青紫交加, 難以消去痕跡。
阿九又翻身坐起來,眸中透着稚氣,好似方才傻乎乎的人不是她。陸清宴盯着她, “你方才在看什麽?”
阿九聞言, 臉微微紅了一紅,她好像心思不太正,只是不能告訴這個陸将軍,便道:“看你身上的疤痕, 哪個女兒家會向你這樣背上這麽多刀疤。”
她說的是事實,戰場上走下來的人多少都會帶着傷痕,男子也就罷了,陸清宴是女子,本該待字閨中,好好享受着父母的天倫之樂,可她偏偏上戰場去和男人搶功勞。
聽他這樣說,陸清宴微微松口氣,“吓到殿下了?”
高彌一出生便是金尊玉貴地養着,先帝生前也很寵愛,嬌慣出來的性子難免會桀骜些。
阿九看着她纖細的手臂,恐怕她的手都會比她粗些,但那只臂膀帶來的力量遠遠比她大,她搖首:“那倒不是,我又非小孩子。”
“那殿下嫌棄臣?”陸清宴反問,嫌棄這詞是高彌在信中所說,從頭至腳就沒有一處讓她滿意的,第二次寫信埋怨她的身世不好,太過粗魯,不像平常柔弱女子,第三次更為直接,拿她與高寧蘭比較,道是身段太差。
聽起嫌棄二字,阿九想起話本子上的一句話,便賣弄道:“美人在骨不在皮。”
“臣覺得這句話極是适合殿下,您看您自己就是如此。”陸清宴竊笑,長公主最大的毛病就在不愛走動,整日在府內吃喝躺睡。
阿九炸毛了,又提起她胖,她不就多吃了些,愛睡覺而已,今日她也走動了,想了想決定不理這個不會說話的陸将軍,躺下來睡覺,又怕陸清宴越界,拿着一碗水如那夜般擺在二人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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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宴見她躺下後,唇角微微勾了勾,端起那碗水就喝了下去,再放回原位,“殿下方才還說給臣上藥,怎地又睡下了。”
“一個将軍說話前後不一,方才喊着睡覺,現在又說上藥。”阿九氣鼓鼓的爬起來,眼波流轉間帶着惱恨,在床榻的角落裏翻出藥瓶,惡狠狠道:“脫衣服。”
這麽直接讓陸清宴有些受不住,她猜測這位公主殿下已經在生氣暴走的邊緣了,她也得乖順些,免得惹惱她又将自己攆出去。
阿九上藥的時候沒輕沒重,陸清宴自己選的人也只好忍着,一番折騰下來,冷汗滿面,打濕鬓間發絲,狼狽地貼在皎月般的臉頰上。
陸将軍這般狼狽的局面讓阿九熄滅方才的怒火,她好心地替她蓋好被褥,回頭去看那只碗時,裏面已經空了,她奇怪地摸了摸榻上,并無濕漉漉的地方,她正覺得奇怪時,一只白皙的手将碗奪去,不知丢往何處,拉着她躺下。
鼻間充斥着傷藥的清香味,她想讓陸清宴遠些,卻發現那人沒皮沒臉的貼了過來,方才感嘆太過纖細的手臂已經攬過她的腰身,緊緊摟着她。
這……簡直太自覺了。
她就感受到身後所觸碰到的地方異常柔軟,她怔了怔,從未有過這般無措的感覺,她咬咬牙:“陸清宴,明日那道角門不許造,孤有的是銀子建造地基。”
音落,那只纖纖玉手立馬落荒而逃,阿九心滿意足地抱着自己被角安睡,蛇打七寸,就不信她幾百歲鬥不過失去記憶的小晴笙。
陸清宴躲得過初一,躲不了十五,終究被父親陸平堵在院子裏。
高峤并不答應婚事,遲遲不來上門提親,陸平便急了,拿着婚聘書也不敢去上門,極其容易被人亂棍打出來。
廣陵王高峤是何等人,獨尊一方,定然不會被小小五品官拿捏住,陸平想了想,還是回過頭來找陸清宴。
廊下下人都在候着,陸平想要她們離去,喚了幾聲都沒反應。
陸清宴不善後宅之事,上次迷藥事情發生後,已然發覺将軍府的管制多有漏洞,便拿出軍營的那一套,不聽話的都遣走,現在這座院子裏的下人都只聽她一人的,陸平再怎麽叫喚也無用。
陸平也發現了這件事,自己走進去把門關上,道:“你到底幫不幫忙,你也頂着一個陸字,你妹妹無顏面,難道你站在朝堂上就有面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你不明白?”
桌上放着許多公文,陸清宴在一一整理,有的發往各州縣,有的便要送到小皇帝那裏。
她神色如常,只是在陸平的緊緊關注下,那雙墨色的狹長眼眸晦暗不明。
沉默不語引得陸平拍桌子,譏诮諷刺她:“為父的話你聽到沒有,你也是陸家的人,別以為現在皇帝拿你當重臣就可以耀武揚威,沒有陸家你什麽都不是,你是我生的就得幫我做事。”
陸清宴對于這樣冷嘲熱諷話早就已經聽慣了,擡眸望着他,沉默少頃後,才開口:“父親可曾記得我幾歲離家,又可曾記得我為何離家,若非被大夫人所迫,我又怎會铤而走險地去軍營,那時父親怎麽不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呢?”
“我已将婚聘書交給父親,按理就是父親長輩之事,我作為晚輩如何插手妹妹的婚事,就算出面也是父親自己的事,高峤娶不娶,我如何能左右呢?”
陸平又是一陣惱火,旋即又低聲下氣:“非是為父不願出面,而是廣陵王殿下不願見我,我派人遞了拜帖進去,久久無聲,又托同僚作保山,廣陵王殿下都推脫說身子有恙,再拖下去可就是全城的笑話了。”
“父親也知曉陸府是全城的笑話,這不就是你最終想要的婚事,強扭的瓜不甜,這樣算計廣陵王,他是親王豈會受你脅迫,以陸清檀的地位最多入門做妾,我花費好大的功夫才弄到這張婚聘書,父親應該滿足了,至于何時成婚且看男方家的,總不能讓我上趕着去問吧,我顏面何存。”
陸清宴一番不鹹不淡的話将陸平打發了,幸虧長公主将陸大夫人打了,不然兩人輪流着來,她這日子沒法過了。
高峤被打得卧榻數日,能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來長公主府見高彌。
阿九對于這個庶兄沒有多大好感,想從後門溜出去,卻被陸清宴一把捉住,想起她上次逃跑的事,便道:“你這跑也沒有用,高峤不見到你誓不罷休,你如何糊弄高寧蘭的再如何糊弄他就是,再不濟再所有的後事退到我的頭上。”
“那你等于得罪他了。”阿九道。
“無妨,我得罪的人也不少,但是高峤現在不敢與我計較,我之所于不管這件事就是在與我父親耗着,他方辭官總想尋我麻煩,此事足以讓他焦頭爛額。”陸清宴理理衣袍走到屏風後的內室去。
她的意圖昭然若揭,光明正大的偷聽。
連菊得了吩咐,引着廣陵王入府,一路上他不開一言,眉眼低沉,一看就知是來找事的。
阿九吩咐人上好茶果,她自己坐在那裏吃了點心,餓着不好大戰,吃飽了才有力氣與高峤鬥。
廣陵王方至廊下就瞧見他的妹妹在那裏吃得正歡,他險些氣暈過去,一口郁氣堵在胸口,猛地咳嗽幾聲,吓得阿九到手的點心又滾下了桌子,她看了一眼白白胖胖的糕點在地上滾了一圈。
不能吃了!
按理高峤在門口咳嗽,阿九作為主人家應該去迎接,可她好像沒聽到咳嗽聲,更沒看到門口的人,依舊埋頭吃着點心。
無奈下,高峤自己走進去,他這次傷得厲害,腰間肋骨被人踹斷幾根,太醫吩咐他好好養傷,可陸平總纏着他娶陸清檀,他打不得趕不得,在床上根本待不住。
思來想去只能來找這個罪魁禍首。
在人走到自己跟前時,阿九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有人進屋了,她忙站起身,笑得也是歡快,“皇兄來了啊,快坐快坐,今日庖廚新研究出幾樣點心,我吃着覺得好,皇兄也嘗嘗吧。”
南朝的女兒家除了陸清宴外,大多日日想着吃食衣裳,尤其是這位長公主。
高峤在下首落座,連菊等人立刻将各式各樣的點心擺好,桌前擺得滿滿當當,阿九一面道:“我新從南邊新請過來的庖廚,手法制作都與我們這裏不同,我吃着幾日覺得很新鮮,不如皇兄留在此處吃午膳,我讓他們做些你愛吃的。”
長公主完全把高峤當作來吃茶果點心的,她笑彎了眼眸,粉白可愛。高峤擡首就發現這位長公主妹妹最近又添了幾兩肉,以前下颚尖尖,現在極是圓潤。
阿九一個勁地勸他吃,真正的沒把他當外人,他一句話也插不進去,竟聽她說些吃食的事。他大病未愈,今日強撐着來此,又唠唠叨叨的聽她說了大段的話,看見這些油膩的點心,頓時反胃想吐。
說了半個時辰,阿九面前的點心掃蕩一空,高峤一口沒吃,阿九怪道:“皇兄不喜歡嗎?我讓他們去換些過來。”
意思就是她的那份吃完了,要再上一份。
高峤忙擺手,道:“本王今日是來問問妹妹那日将軍府內的情況,你不知道現在陸平拿着婚聘書日日纏着我,我那日不過去赴宴罷了,酒飲了幾杯就不省人事,醒來的時候就有人逼我寫下婚聘書,這……天子腳下陸家的人太猖狂了。”
一番話帶着血淚,夾着高峤痛苦的神情,阿九若非那晚去捉奸,險些就要信了他的鬼活,果然男人都是負心的那一半。她決定繼續去糊弄,橫豎這些年糊弄鬼也不少。
她放下點心正襟危坐,一本正經道:“那夜我本去找陸清宴算賬,不知是何人指着一間房,我就便信了,命人去推開門,裏面咿咿呀呀的傳來女子叫喊的聲音,我就以為陸清宴在裏面與人歡好,就将那名男子裝進麻袋打了一頓。”
這點與高峤的經歷很像,阿九又道:“後來我入屋才發現那人是陸三姑娘,我遍尋陸清宴尋不見,陸家父母就撲過來,說他家三姑娘被人玷污了,朝臣家中的事我怎好多管,就将那個麻袋丢給陸家父母了。”
高峤氣得在一旁磨牙,當着長公主的面不好發作,眸中閃過陰鹜,半晌後才道:“我便裝在那個麻袋裏。”
阿九說得口幹舌燥,正在飲杯果酒,一聽這話,果酒噴了出來,一旁婢女忙圍上去替她擦拭。阿九拿着帕子揮開她們,走到高峤面前,端詳他的臉色,怪道:“難怪那夜那人一直嚷着他是廣陵王,我以為是騙子就沒有相信,竟不想讓皇兄吃了這麽大的虧。”
高峤面色蒼白,陸清宴打人極為拿捏,不打臉不打要害,但高峤皮嬌肉嫩,還是打得半死,回去好修養數日才能出來見人。
阿九心中竊笑,卻不敢想顯露半分,忙命人去拿些補品過來,一面惋惜道:“那真是妹妹的錯,太後前些日子賞了我根上好的人參與阿膠,說是大補,可是沒有味道的東西我不愛吃,便一直放在庫房裏。”
高峤沒有想到她直接承認自己打人的事,登時說不出話來,他噎住了忙喝口水,也不管不顧問道:“那夜屋子裏的不是陸清檀。”
阿九眨眨眼:“我也不認識陸清檀,可将軍府下人都說是陸清檀,天色暗我也看不清,他們說是陸清檀,我便信了,若不是陸清檀那又是誰?”
高峤揮揮手示意這群礙眼的婢女出去,低聲道:“那夜你沒看到陸清宴?”
阿九咬着果子,認真地想了想,随即又搖首。
高峤壓抑着火氣,曬道:“長公主是否有意包庇陸清宴,怎麽可能沒見到陸清宴,那夜分明就是……就是……”
他咬牙不敢将話說全,這件事陸清宴摘得幹幹淨淨,禦前也只說是陸清檀,他這純屬是吃了啞巴虧而不敢直接說出來。
角落裏的陸清宴聽得很清楚,也不怕高峤将她攀咬出來,皇帝與太後那裏自然相信長公主的話,她說是陸清檀,那便就是陸清檀,高峤若說是她,皇帝與太後都不會答應的。
不起眼的閨閣女子換成朝堂重臣,傻子都不會相信高峤的話,深谙權謀之道的皇帝與太後,就算此事是真的,也不會承認高峤說的是事實。
高峤娶她便是真的想将軍權握在手中,皇帝如何會答應呢,高峤自己也知道,所以才會将錯就錯,學着陸平學下三濫的手段想生米煮成熟飯。
前面的阿九不大明白高峤的話,“分明是什麽?皇兄将話說全啊,我不太明白這件事,那夜我将人交給陸平後就回府了,後面的事我也懶得過問,聽說皇兄病了本想去看看的,可府內的牆塌了,一時間分不開身。”
連菊暗地裏竊笑,論起裝傻賣乖,長公主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
高峤找不出話反駁,原本想着讓高彌幫他作證,那晚躺在床上的人是陸清宴,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娶她回府,南朝大半兵權也就到了他的手中,将小皇帝拉下皇位也是遲早的事。
來了公主府才知道,這個高彌傻到什麽都不知道,被将軍府的人牽着鼻子走,比他還要窩囊。這計不成,他又道:“阿彌,這些日子陸将軍可曾來糾纏過你,聽說上次她在長坊內欺負你了?”
聽他這話好像要幫阿九出氣,阿九嗤之以鼻,對這個庶兄的好感又降低些許,若是上次見面說這話,她或許會感動,可現在過去這麽久了,才知道提?
男人就像狼的心、狗的肺,食之厭惡,觀之難忍。她移開視線道:“是有這麽回事。”
高峤抓住機會,道:“她陸清宴不識好歹,自己不知廉恥地糾纏你,你就這麽算了?”
阿九品出些許意味來,面上懵懂不知,她佯裝不知,“那要如何,将軍府的兵可比我這公主府多,我又打不過她,她未曾動手動腳,言語上刺激我罷了。”
後面的陸将軍聽到‘未曾動手動腳’這句話,唇角勾了勾,沒來由的漾起笑意。
高彌以前也算跋扈,但循規蹈矩,未曾做出驚天動地的事,高峤也熟悉她的性情,便道:“我有辦法可以一勞永逸,讓陸清宴不會再糾纏你。”
阿九興奮,清湛的眼眸放着亮光,高峤猜測自己說到她的心間去了,他可打聽得清楚,高彌對陸清宴不僅談不上喜愛,甚至還有些厭惡。
他立即追說道:“你只要告訴旁人,那夜榻上躺着的是陸清宴,讓別人相信是陸清宴自己下藥迷惑我的,這樣我便娶她回府,她是有婦之夫,就不可再糾纏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吃貨阿九。
我給你們發的紅包,結果都以地雷的形式還給我了……謝謝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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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