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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陵王府與公主府在南城裏也在兩個方向, 公主府離禁宮最近, 馬車走了兩刻鐘才到。
陸平沒有跟來, 馬車上只有陸清檀與阿九。馬車一停下,阿九立即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車, 陸清檀則慢悠悠地踩着凳子走下去。
不知是串通好的還是怎地,阿九一下馬車, 高峤就迎面走來, 玉冠束發,藏青色的袍服穿得異常隽秀。皇家的子弟都是精雕玉琢出來的,一個塞一個的俊美。
廣陵王府是龍潭虎穴, 阿九自然不會輕易進去,尤其是她一人而來,更不會輕易進去。是以, 她就站在階梯下等着高峤過來,身後則站着王妃陸清檀。
後者見到高峤後屈膝一禮, 朝他微微點頭。
高峤立即喜笑顏開, 也不知是見到阿九,還是因為王妃的點頭。他走向阿九,虛情假意道:“阿彌今日怎地有空過來, 聽聞你好事将近, 我也備好賀禮了。”
阿九聞言擡眼看向他,卻沒有說話,讓高峤接不下去了,她一言不發的模樣看着有些滲人。
他知曉這是正常反應, 任誰知曉婚前的妻子不貞,都不會喜笑顏開。
“阿彌這是怎麽了,怎地不高興,不如我們進去說罷。”高峤側着身子,讓出入府的通道。
阿九面色當即一沉,“先前你的王妃入我公主府說了些許不太好的話,孤來此處求證,不用入府的。”
王府門前大庭廣衆,正合高峤的意思,就為了将此事宣揚出去,也不會急着請人入府。
陸清檀适時地靠近高峤,擦着自己的眼角,低低道:“王爺對不起您,妾身将您與阿姐的事告訴長公主殿下了,殿下畢竟要……”
阿九望着高峤隐勾起的唇角,心頭莫名生氣無名火,她猛地出聲問道:“皇兄告訴孤,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阿九做了多年的孟婆,身上帶着幾分戾氣,此時展現得淋漓盡致,府門前熱鬧的氣氛驟然一冷,空氣幾乎瞬間凝滞,如刀懸頭頂,三人對峙緊張到了極點。
陸清檀心中發虛,不自覺地往高峤那裏躲了躲。高峤似是見慣了這樣的局面,也不覺得害怕,但面帶愧疚,低聲道;“那日我酒喝多了,榻上那人真的是陸清宴,我迷迷糊糊就……阿彌你也知道,酒後就……”
話未說完,淩厲的一拳打過去,高峤猝不及防地直挺挺地往後栽去,一旁的陸清檀吓得尖叫出聲,卻向一側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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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一拳揮出,自己手背疼得厲害,方才連吃奶的勁都拿出來了,看到高峤那張讨人厭的臉,自己忙上前拽住他的衣領,照着他精雕玉琢的的臉又揮了幾拳。
府門外守衛已經怔在了原地,上前過去想拉開二人。高峤也被打懵了圈,反應過來時臉上挨了幾拳,臉上好像裂開了一樣疼,眼前疼得一片昏天黑地。
侍衛跑過來,又不敢對長公主動手,小皇帝的親姐姐,誰敢上前去拉扯,他們一個分神,高峤被打得滿臉是血,阿九不揍別處專揍臉頰,一面嘀咕道:“你既然不要臉面,那幹脆都不要了,毀了你這張臉……不要了……”
瞬息間又添幾拳,充耳不聞侍衛的求饒與陸清檀的尖叫聲,每一拳下去都下了死手,高峤想逃走卻發現看不見路,反抗的手兀自揮舞着,沒有起到一點用處。
王府門前高峤的聲音愈發小了,侍衛這才拼着犯上的罪名将長公主推開,阿九不經意間被推得一個踉跄,後退兩步就摔在地上,掌心擦破皮,一陣火辣辣的疼。
被侍衛救下的高峤躺在那裏,整張臉都是血肉模糊,看上去極為猙獰。
陸清檀吓得手足無措,沒想到長公主平時性子溫順,打起人來一點都不含糊,下手這般狠辣,眼睛都不眨一下,高峤整張臉多半是毀了。
阿九全身的力氣都用在揍人上,摔在地上沒有力氣爬起來,不知是耳花還是何故,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抹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過,瑩白的手将她拉起來。
接到連菊救急消息的陸清宴晚來一盞茶時間,目光落在阿九那只滲着鮮血的手背,她眼中光色寒了寒,懷中拿起帕子裹着那只手掌,回身抽出身後兵士手中的刀,冷眼觑着那些廣陵王府的守衛。
“方才是誰推的長公主?”
一聲厲喝,鎮北将軍眼裏盡是煞意,高峤想爬起來卻疼得直叫喚,說話都沒有力氣,扶着他的守衛看到陸将軍手裏的刀劍都是一驚,沒人敢回應。
陸清宴方才遠遠看見鬧成一團,也看不見是何人動手,直接吩咐自己帶來的兵:“都帶回去,以下犯上,不用刑部審,直接拖回去處死。”
渾身上下散發着冷意,不知是何人将一守衛推出去,那人哆哆嗦嗦地望着陸将軍手中的刀,膝蓋發軟跪在那裏,“是長公主先……阿……”
一聲凄厲的叫喚,聲音直讓衆人一顫,那守衛一只手被生生地砍下來,鮮血濺到陸清檀的繡鞋上,那只斷手好似還在扭曲,那人早已疼得臉色發白,不知說話。
‘哐當’一聲,那把刀直接丢在陸清檀的面前,吓得她魂不附體,驚恐望着陸清宴,以前不起眼的小小庶女,她從未在意過這個姐姐,可就是她如今權勢滔天,就連厭惡她的長公主今日也倒戈相向。
高峤被揍得認不清人,被人扶着站起來,手指着阿九所在的方向,氣若無聲地罵道:“高彌……我要去禦前……參你……”
阿九眼中冷意閃了閃,越過陸清宴上前又是一腳踹上他的腰間,一腳上的狠勁可是使了全身的力氣,連扶着高峤的侍衛都被震翻倒地。
烏泱泱的倒了一片,陸清檀眼看着高峤要被打死,嘶聲喊道:“殺人啦……長公主殺人啦……唔……”
剛喊一聲就被陸清宴捂着嘴巴,她示意士兵将人綁起來,口中塞着布條。
高峤被一腳踹到腹部,五髒肺腑都跟着疼,阿九俯視着他:“既然要參孤,孤便帶你去禦前走一趟,污蔑朝堂重臣,毀人清白,看陛下可會包容你,你既然不要臉皮,孤不用替你兜着。”
她還想上前揍人,陸清宴一把攬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夠了啊小祖宗,再打那張臉就真的不能要了。”
陸清宴瞧她今日的狠勁,自己看了也害怕,高峤并不是文弱書生,竟被她打的生生不敢回手,可想而知多大的力氣。
阿九既然動手就沒想此事簡單了結,要鬧就鬧大些,橫豎她占着理。她把心一橫,道:“去禦前。”
陸清宴在傳話的那裏知道全部事情經過,此時看到她氣成這番模樣,心中也是感動,但她已将高峤打成這樣,明日禦史定會參她的。
想了想,她道:“那便去禦前。”
阿九眼眸愈寒,又道:“還有陸平與她。”手指着被綁住的陸清檀。
陸清宴似是不願讓陸平牽扯進來,阿九回身瞪着她:“陸平說的最多,既然他都認為那夜是你,那麽今日已經鬧大了,不怕再将他扯進來。”
阿九真想敲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面是什麽,陸平都已經放棄她了,不顧父女親情,她竟還念着感情。
鬧了這麽久,京兆尹早就趕來,這裏都是南朝尊貴顯赫的人物,一個都不敢得罪,他和他的兵也看到地上那只手,吓得不敢後退一步。
阿九覺得這個時候應該端起長公主的威風,面上沒了笑容,陰氣沉沉,冷聲道:“來得正好,你将廣陵王殿下擡去禦前,孤要去陛下辯駁,不會讓你為難。”
京兆尹哪敢不應,不過順便請了太醫去禦前,廣陵王面上都是血跡,看着很是滲人,若是死在半路上,只怕他也脫不了幹系。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禦前,小皇帝也是驚了驚,看着打成豬頭一樣的廣陵王,心中雖是解氣,面上卻是震怒,喝問道:“何人大膽将皇兄打成這般,真是膽大妄為。”
京兆尹不敢擡頭,阿九走過去先開口:“我打的。”
小皇帝做慣皇帝,下意識就想開口訓斥,可對面是長姐,他只好先請太醫救人,走下禦階道:“阿姐何故動手打人,若是受了委屈大可尋宮告訴朕,朕給你做主就是。”
“她欺負我媳婦!”
一語說完,殿內小皇帝、京兆尹、伺候的宮女太監都是一驚,目光在陸将軍與長公主之間來回穿梭,驚得說不出話來。
小皇帝先反應過來,下意識看向陸清宴,道:“卿到底是為了何事。”
陸清宴還未說話,阿九就搶先道:“我打人的,陛下應該問我才是。是陸平與陸清檀入我府,陸清檀聲淚俱下告訴我,廣陵王殿下将陸清宴玷污,說她不是清白身,讓我不要娶她。他二人的話我自不信,那夜是我撞破好事的,榻上躺的人是陸清檀,我便去問廣陵王,他竟承認了,如此不知廉恥,我一氣之下就把他打了。”
陸清宴面上紅白交加,抿緊唇角罕見地沒有回話,微微側身,避開小皇帝探究的眼神。
高峤是醒着的,聽到這話又氣又急,從擔架上爬起來,喊道:“不是這樣的……”
“你閉嘴,什麽不是這樣的,你春日來我公主府的時候就已經試探過我,讓我假證明那人是陸清宴,我未曾應你,如今又是舊計重施。”阿九顯得極為氣憤。
她與陸清宴已定親,一榮俱榮,自然要為陸清宴争一争。
陸清宴聞言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沒想到阿彌也能靠得住,此事她不宜說話,且皇家兄妹三人之事,外人還是少插入比較好。
高峤又氣又恨又痛,只有進去的氣息,都呼不出來氣了,抓着太醫的手一個勁地晃,想說話又發現一口氣堵在喉嚨裏,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只能死死瞪着高彌。
太醫被他掐得疼,只能強自忍着。
小皇帝大致明白這件事了,是高峤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婚事都已定下竟還想着翻雲覆雨,他語重心長道:“可是阿姐也不該打他,什麽事坐下來商談就是,他畢竟是我們的兄長。”
此事不能外傳,只能瞞下去,且高峤這般樣子面子裏子都沒有了,是最好的結局。
阿九曉得适可而止,輕輕應了一聲,拽着陸清宴就回去。
連菊在門口等得焦急,見到公主府的馬車回來,急忙迎了上去。
阿九從上面走下來,一只手包着帕子,她捧着那只手,聞到刺鼻的血腥味,急道:“殿下手這是怎麽了,傷得嚴重嗎?”
“不嚴重,血都是別人的,最多擦破點皮而已,不用緊張的,我把高峤揍得他娘都不認識他了,他不要臉我就幫他撕了。”阿九洋洋得意,一面大步往府裏走去。
冬日寒風吹在臉上也不覺得冷,就差沒有一蹦三尺高,身後陸清宴看着她異常歡快的模樣,唇角抿了抿。父親算計她之事,母親都不敢出頭,對方又是高峤,人人懼怕,唯獨這位傻乎乎的長公主甘願得罪旁人來為她解釋。
她垂下眼睫,一步一步走進去。
屋內的連菊将長公主手上的帕子解開,上面的血跡早就凝固,看上去很猙獰可怖,哪怕知道不是殿下的血,她心中也疼了下,便道:“殿下想要出氣何苦自己動手,吩咐随從就是,奴婢讓他們跟着您,竟也不曉得幫您,待會出氣就狠狠懲罰他們。”
“我讓他們別動手的,我打高峤沒事,長公主的爵位在身,王府守衛都不敢動我,只能眼睜睜我暴揍他們主子,別提多舒服,我覺得心中那口氣都出了,對了,陸清檀與陸平丢在宮裏了,陛下若是從輕處置,我便去太後那裏鬧一鬧,不能就這麽算了。我們退一步,他們就會進一步,以後陸平仗着是我長輩,肯定還會作妖的。”
連菊拿着柔軟的帕子輕輕将血跡擦幹淨後,上頭還是有傷口的,本就是嬌身慣養出來的公主,打人也傷已,傷口多數在關節處,且都破了皮,輕輕一碰,阿九就疼得叫喚。
連菊吓得不敢動手,讷讷道:“殿下您自己怎麽也傷了。”
“打人傷己的道理,你們不懂嗎?”陸清宴走進來,順理成章地接過連菊手中的帕子,在水中擰幹,輕輕擦上阿九手上關節處的血跡,阿九疼得厲害,忙往回縮。
松懈下來,手臂又酸又麻,握拳都沒有力氣,阿九眼睜睜看着那塊帕子在自己手背上擦來擦去,她喊道:“陸清宴,你輕點,這帕子太硬了,你去換塊軟些的。”
“殿下且忍忍。”陸清宴不理睬她,握着帕子的手也跟着抖了下,道:“今日會好受些,明日清晨起來你手臂定然疼得厲害,用勁過猛就是這般。”
擦幹淨後,整塊帕子差不多都染紅了,傷口在白皙的手背上太觸目驚心,陸清宴有些不忍心去上藥,只哄道:“你且忍會,晚上想吃什麽,在府裏還是出去。”
聽到吃東西,阿九微微舒展眉梢,仍是緊緊望着陸清宴的手,生怕她偷襲自己,一面漫不經心地回答:“不知道,府裏的廚子做的膳食花樣都吃了好多遍了,外間酒樓也是的,吃厭了。”
拿着傷藥輕輕塗了一下,阿九立即瑟縮,若非她此時沒有力氣,定然與陸清宴争。陸清宴擡頭看向她,極為小心地上藥,一面道:“不如我做給你吃吧?”
“嗯?你會做吃的?”阿九成功被她吸引,擡起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臉惘然的望着她。
“自然會的,以前風餐露宿都是自己學的。”陸清宴手下放輕很多,愈發輕柔,叫阿九不自覺放松下來。
待處理好傷口,陸清宴也沒說好會做什麽,阿九追問幾句,她才說會做些普通的家常菜肴,沒有庖廚做的那樣繁複。
阿九斜靠在小榻上,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歪着腦袋睜着迷離的眼睛,約莫是累狠了。陸清宴笑着摸摸她的腦袋,坐下來獎勵般地在她額頭親了一下,柔聲道:“今日殿下很勇敢,此事約莫是無人敢提了。”
高峤被打,陸清檀與陸平又被留在禦前質問,只怕也吓得不輕,也算是‘妥善’處置這件事,一勞永逸。
“自然勇敢,人間說夫妻就是同林鳥,屋檐下生活一輩子的,肯定不能讓旁人欺負你的。”阿九振振有詞。
這番據理力争的神色也是可愛,陸清宴笑道:“誰與你說的?”
“太後,她讓我善待陸家的人,我覺得她這點就錯了,你看陸家的人你就是善待,可他們不但不感恩還會得寸進尺,既然這樣何必再與他們好臉色,就像高峤那樣撕破臉皮就好。”
陸清宴蹙眉,高彌還是太簡單了了些,陸平那樣的便不算是大奸大惡之人。陰謀深沉的人只會将詭計埋在自己腹中,不動聲色的算計你。
阿九沉寂在自己的勝利中,手上的灼燒感漸漸消散,她向陸清宴身上倒去,雙手攀着她的肩膀,湊近她低低道:“我想睡覺,說好你做晚飯的?算作我替你出氣的酬勞。”
她難得主動,這樣的姿勢極是暧昧,陸清宴勾了勾唇角,抱着她走到榻上,将人放在上面,“那你睡會,我還有些事去處理,處理結束後我便去做。”
這張榻還是阿九走前的模樣,被衾揉成一團堆在角落裏,陸清宴伸手抓到一角就将整張被子拽過來。
‘咕咚’一聲,裏面掉出來一個木匣子。
作者有話要說:小侯爺開了,歡迎移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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