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後生下了一個漂亮的小王子。

大家都太開心了，國王搞了個舞會，邀請所有人參加。

先開幾朵花，這是北之春的飄飄仙子；又淌幾道水，來了海之森的美麗人魚。最後歌聲起笑語迎，國家的守護精靈帶來了自然對小王子最真誠的守護。

但當大家在開心地吃着蛋糕的時候，被忽略的攪湯婆婆不高興了。

她說：“你們踩到了我的藥鍋！”

飄飄仙子飄起來，說：“婆婆不要生氣，我給你看凜冬傲寒花。”

她又說：“松鼠偷走了我的秘方！”

美麗人魚梳理她的鱗片，道：“我給你珊瑚礁石，你不要追究。”

攪湯婆婆生氣了。她左右看了眼，舉起了自己的魔杖，朝向正在安眠的小嬰孩：“無論怎樣，我不高興——我要小王子十八年後被荊棘裹走，我要他到我的沼澤小屋裏做推磨的驢！”

攪湯婆婆哈哈大笑着，荊棘和蠕蟲一下纏住婆婆的身體。

婆婆消失了。

但攪湯婆婆的詛咒還在呀。王後着急地哭出來。

“小王子身上太臭了。”

“這是詛咒的味道。”王後擤了擤鼻子，把小王子丢給了王國精靈：“我不管，我難受，你抱着。”

精靈難過地看着王後：“是小王子不好看嗎？”

“不，他的眼睛是寶石的顏色，”小精靈們齊聲唱，但滿屋的花卻都一朵朵凋謝了：“他會非常美麗。花也不如他，動物看到要忘路，鳥兒看到要親吻他。這是我們的祝福。”

Advertisement

“那是小王子不夠聰明嗎？”

人魚俯身親吻小王子的額頭，額頭上一塊鱗片狀的蔚藍斑點閃閃眨着眼：“他會得到我的守護。”

蔚藍斑點泛出海浪水聲，但很快也消失了。

“那你為什麽不喜歡他呢？”精靈難過地看着王後：“他是那麽的、那麽的好。”

“他是你的孩子，我的王後。”

王後左右擺頭，躲進國王懷裏去：“他臭。”

王後堅持道：“他臭臭的。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驢。”

精靈生氣了，它飛到高空，扇着翅膀，翅膀又卷起了風。

精靈說：“我真讨厭你們！”

“讨厭你們！”

它又說：“但小王子是無辜的。他應該得到最好的。我給他，我要給他……！”

荊棘叢纏住了這棟城堡，小王子被關進了偏塔。那場歡宴像是露水，早起太陽一澆就全都消失。

但沒事，很快地王後又有了新的孩子。

小公主真可愛，紫色的眼睛黑色的頭發，誰都說她像自己的哥哥——但是噓，王後不準別人說起這個名字，說了她就要嘟着嘴巴生氣。所以公主只是公主，是全王國最棒的公主。

飄翩仙子帶着全陸地最好的花，美麗人魚藍色長發編織着琥珀紅的珊瑚。

王國精靈沒有來，攪湯婆婆也好久沒有出現。

大家都在笑着，偏塔裏點着燈，小王子的床上——小王子的床上沒有人。

一.

公主有個好聽的名字，大家都叫她阿赫蒂。

“阿赫蒂，今天你學什麽呀。”

“學舞蹈呀我親愛的叔叔。”

“阿赫蒂，今天你學什麽呀。”

“學語言呀我可愛的妹妹。”

大家都喜歡她。阿赫蒂真漂亮，紫色的眼睛有着光，黑色的長發挽成辮。鳥兒看到她要鳴叫，小鹿看到她要垂角。

大家都說如果獨角獸看到阿赫蒂，那連獨角獸都會想要親吻阿赫蒂的裙角。

阿赫蒂不說話，她甜甜地笑着，像是冬末時開出的第一朵花，只是嗅到香味就知道春天到了。

阿赫蒂每晚要到偏塔去。她要去看自己的哥哥。

“哥哥身體不好，我要去看他呢。”

阿赫蒂沒有說謊，大家都誇她是個好女孩。

“你哥哥身上還臭臭的嗎？”

“沒有呢，哥哥有在喝藥的。”

“那王後殿下為什麽還沒有走進偏塔，看看小王子呢？”

“不知道呢。”阿赫蒂垂下眼睛了。她看上去好難過，別人就不敢再問了。

“阿赫蒂公主人真好。”

“她每天晚上都要去看自己的哥哥呢。”

“阿赫蒂公主都這麽好看了，那她哥哥是不是會更加好看呢？”

偶爾有人們會這麽想也會這麽說。

談論的人群安靜了一會兒，忽然笑出了聲。

“好看又怎樣呢？絕對臭臭的。”

“臭得很，是詛咒的味道呢。是連王後殿下都不想靠近的味道呢。”

大家嘻哈地說着王室的醜聞，一天勞作辛苦全都沒有了。明天又是賣命工作的一天呢。

二.

阿赫蒂在偏塔裏長長長長的窄梯上走着。

阿赫蒂将挽辮除下；阿赫蒂将長發紮高。

阿赫蒂褪下了長裙；阿赫蒂扔掉了短衫。

阿赫蒂敲着門：“精靈，我進來了。”

精靈沒有出聲，阿赫蒂走進偏塔最高處的房間。

“蘭畢，你遲到了。你只有四個小時的時間。”

“我知道精靈。”

阿赫蒂不笑了。不笑的阿赫蒂還是漂亮的，但他很嚴肅，看上去很生氣。

生氣的阿赫蒂就不叫阿赫蒂了。阿赫蒂是不能生氣的。所以現在的阿赫蒂該被稱作蘭畢。

蘭畢王子，早衰的王子，臭臭的王子。

不能讓別人知道阿赫蒂就是蘭畢，蘭畢就是阿赫蒂。

蘭畢真是辛苦呢。

“蘭畢，你動作真遲鈍。是繡花針拿久了就忘了怎麽握劍了嗎。”

蘭畢咬着牙，撿起劍：“再來。”

“蘭畢，魔法公式又背錯了。就這樣還想解除詛咒？做大夢呢，你還是乖乖扮個女人吧。不然王後又該哭了。”

臭臭的王子殿下從書本堆裏擡起頭。

他的眼睛紫得像寶石雕成的，額頭上人魚的祝福閃着智慧的藍光。

王子咬牙切齒。他身上香香的，臉卻是臭臭的。

他說：“繼續。”

三.

是王子就總不能憋壞了，是公主也不能總露面。

在一年鮮少幾次的外出時間裏，蘭畢遇上了一個笨蛋。

笨蛋在森林裏撿着柴火，呆呆地就撞見了正坐在獨角獸上外出放風的蘭畢。

笨蛋連柴火都忘記了。他圍着獨角獸轉了一圈又一圈。

“哇，是獨角獸啊！”

他又說：“是獨角獸哇！阿赫蒂公主在的話就能騎上去看一下了。”

蘭畢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從獨角獸身上探頭看：“喂。”

笨蛋吓了一跳：“誰？”

笨蛋看到了施法僞裝起相貌的蘭畢。他立刻失望地嘆口氣：“已經有人坐上去了。”

笨蛋回頭撿起柴火，也不看獨角獸了，邊走邊嘆氣：“有人坐上去了……是男人……不是阿赫蒂公主……是男人，不是公主……”

蘭畢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釁。

他召喚出小石頭想砸笨蛋的頭。

笨蛋頭一偏，頭也沒回就躲開了。

蘭畢好奇起來，喚出一塊更大的石頭。

笨蛋随手拿起一根柴火，四兩撥千斤地将石頭撥開了：“喂，很危險的吶！”

他大聲說道。

蘭畢坐在獨角獸上，看着這個笨蛋黑色的眼睛。

“你很厲害嘛。”

蘭畢跳了下來，溪水濺濕了他的褲腳。

“我也很厲害的，要不我們打一架？”

笨蛋用看笨蛋的眼光看着蘭畢：“你是不是傻子啊？”

笨蛋更大聲地說：“我師傅說，不叫我跟傻子玩，不然人會變傻的。”

蘭畢用他作為阿赫蒂時容人的肚量去忍這個笨蛋。

他忍、他忍。

蘭畢忽然想道：啊，我不是阿赫蒂了，我現在是蘭畢！

是蘭畢的話就不用再忍了。

“你才是傻子！你是個大蠢蛋！”

兩個小男孩打了起來。

獨角獸說你們兩個都好傻。誰都沒有我聰明。

它在溪邊樹下悠閑坐好，看着打架的那兩個小屁孩，無聊到打了個哈欠。

四.

笨蛋和蘭畢的衣服都濕透了。

笨蛋把蘭畢帶回了自己的小屋。

師傅吓了一跳：“杜依斯，你怎麽了？……你和誰打架了？”

蘭畢捅杜依斯的腰眼：“你叫杜依斯啊？”

“我叫杜依斯谷……不準你叫我小名。”

杜依斯谷跑上前去同師傅撒嬌：“師傅……”

“不準。”

“我還沒……”

“你柴火呢？”

杜依斯谷吐了吐舌頭。他跑回來對蘭畢說：“你等我會兒，我去撿柴火回來。”

杜依斯谷跑了出去。

杜依斯谷又跑了回來。他拉蘭畢到一邊說悄悄話：“你先別走，等我回來。”

“我憑什麽等你。”蘭畢抱手，不屑。

“我看你很厲害的……我們下次再打一架。我一定贏你！”

杜依斯谷看着蘭畢的眼睛，等了會兒又說：“你不走……不走的話等我回來我給你叫我的小名。”

“哼。”

杜依斯谷跑遠了。

蘭畢同杜依斯谷的師傅面峙。

“你是誰？”

蘭畢不想回答。

“遮掩魔法，獨角獸的氣息，法陣痕跡。”

蘭畢皺起了眉頭，他從來沒有這麽煩心過——連精靈叫他一晚上解三十道魔法術式他都沒有這麽煩心過。

“你想幹嘛。”

“算了，你是誰我也不想知道……”

師傅嘆氣。她蹲下身，直視蘭畢：“但拜托，那笨蛋很笨的，你不要害他。”

蘭畢想反問這個胖女人我。哪兒害他了——氣喘籲籲的杜依斯谷就跑回來了。

他跑得又快又急，柴火從小溪邊一直掉、都掉了一路。

“那個誰、那個誰還在嗎師傅？”

師傅站起來。她無奈又寵溺地回道：“在。”

杜依斯谷總算回到了小屋。

他倚在門邊，臉上笑容綻得特別開：“好的。那麽，那個誰，我們來打一架吧？”

蘭畢看着杜依斯谷的臉，臉還是臭臭的，但心裏卻在說：“為什麽都說阿赫蒂笑的時候像花呢？——這個笨蛋不是更像嗎？”

“他們真沒眼光。”

蘭畢最後下了斷言。

作者有話要說： 我卡文了。搞篇奇奇怪怪的東西。

咋說呢，最近兩篇文都受到了一篇漫畫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