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長話短說

最終季蕭還是跟他一道去了卧房用晚飯。

因着現在天氣寒冷,寬敞的正廳總是比卧房的溫度要低,所以花酌用飯的地方都改在了卧房。

坐在桌邊,花酌回想起方才的場景,有點食不知味,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往嘴裏送,表情看起來不大高興。

又想了一會兒,花酌不知是忘了季蕭食不言的習慣還是怎麽的,忽然開口道:“你方才為何提起那句話?說我出牆,還要我生不如死?”

季蕭筷子一頓,置若罔聞的繼續吃飯。

“我分明說了我是被強迫的,你是不是沒信我?”花酌略生氣。

季蕭眉角一抽,不為所動。

“還是說,你覺得就算被強迫也算出牆?”花酌對這個問題很是執着,不依不饒的猜測,“只要身子髒了、不幹淨了,都算出牆?”

季蕭“……”

“那我要是真出牆了,你打算讓我怎麽個生不如死法?”花酌忍不住的胡思亂想,見季蕭始終不答話,忽然福至心靈,惶恐不安道,“難不成就像方才那樣?一直把我弄到……弄到死為止?”

季蕭忽地一僵,異樣的看着他。

花酌駭然,“那、那我方才若是不解釋的話,我豈不是就要,就要那什麽盡……人亡了?”

“閉嘴!”季蕭終于忍受不住,重重将碗筷砸在桌上。

花酌被吓了一跳,委屈不已的看着他。

季蕭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煩躁道:“你腦子裏一天到晚究竟都在想什麽?!你身在萬清山莊,每日是何狀況、有何異樣我會不知道?!你當真以為憑方才那樣,我就會被你騙住?當我傻不成?”

花酌一臉詫異,“你……你方才沒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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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蕭冷漠的盯着他。

“那,那你明知道我沒……你還那樣對我?”花酌結結巴巴。

季蕭冷笑,“怎麽?你不是還覺得挺刺激的麽?”

花酌啞口無言。

所以他方才打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做戲騙他,無論說的話還是做的事,都只是在教訓自己麽……

這也太過分了!

花酌心靈受創,敢怒不敢言。

季蕭瞥了一眼他的神色,見他老實了,便道:“原本此事我不打算再計較,但既然你偏要提,那我不得不再提醒一句——日後不準拿名節相關的事開玩笑,倘若再有下次,我可真對你不客氣,知道了麽?”

花酌聞言眸色微變,局促不安的思索了一會,試探道:“這麽說的話,你方才那樣算是客氣的了?那、那不客氣的……得是什麽樣啊?”

季蕭太陽穴直跳,惱火的看着他,怒道:“問這個幹什麽?你還真想有下次?!”

花酌無辜的看着他,悻悻道:“沒……”

就是好奇。

季蕭被他氣得不輕,不想再說話,起身冷漠道:“我還有公事要做,你自己呆着吧。”

花酌眨眨眼,“哦”了一聲,看着他出去了。

沒過幾日便到了除夕這天,那十六名俠士已經被暗中接進了萬清山莊。

花酌一大清早便被二福喊了起來,說是要早起随莊主祭祖。而季蕭在這日也照樣沒落下習武,依舊是練完劍後,才回來與他一道去了前廳。

前廳中,季家先祖的牌位已經被人從祠堂請了過來,香爐內燃着三炷香,桌上供滿了大魚大肉和椒柏酒。按照長幼尊卑的順序,季弘先行叩拜,朗聲祈求先祖庇佑雲雲,再由季蕭和花酌兩個晚輩來叩拜。

祭祖結束後,季弘難得沒有留下他們兩人唠嗑,而是叫季蕭帶着花酌去街上城中的廟會逛逛。

秋江城每年的春節都十分熱鬧,家家戶戶貼了春聯,大街小巷張燈結彩,串起的大紅燈籠排排橫懸于市。街上人流如織,爆竹聲噼裏啪啦不絕于耳,演春的隊伍聲勢浩大的從街上經過,整座秋江城一片喜慶歡騰。

過年人們自古有穿青衣的習俗,象征着萬物伊始,春回大地。花酌便理所當然的穿了身青色,外披一件翠綠大氅,腰間的螭紋玉佩随着步伐晃動。因受到節日氣氛的感染,眼底不由得帶着笑意,一眼看上去,當真稱得上金質玉相。

春節期間的廟會可比之前在鎮上碰到的那場要熱鬧得多,人來人往摩肩接踵。

秋江城的百姓幾乎人人都認得季蕭,花酌跟着他走在路上可謂是備受矚目,路過哪個小攤,說不定還得被塞一包坎餅、一袋栗子糕之類的,身後的影衛就得負責強行往攤主手裏塞碎銀,塞完就跑,很是辛苦。

季蕭似是早就料到這種狀況,直接帶着花酌去了湖邊。

但在春節時分,即使是湖邊也熱鬧非凡,有人在榕樹下圈了塊地鬥雞,贏一場可得五兩銀子,不少人都在旁邊圍觀。

花酌興致勃勃的想上前看個熱鬧,被季蕭給拉了回來。

“到那上面去看。”季蕭道。

他所指的乃是湖岸邊一艘畫舫,足有三層高,頂端露天,船身為朱紅色,飛檐翹角華美非凡,各式各樣的燈籠高高懸挂,到了夜晚定然是難以想象的流光溢彩。

畫舫的一層是開放的,供人們喝茶歇腳觀賞湖景,季蕭則帶着他徑直上了三層。三層顯然是要經過預定才可進入的,中央有琴師在臺上撫琴,琴聲悠揚婉轉,相較一樓要安靜許多。

季蕭預定的位置就在窗邊,畫舫的窗沿做的很低,呈弧狀向外凸出,視野極其開闊,從上一眼向下望去,無論雜耍的、舞獅的、鬥雞的都能盡收眼底。

花酌忍不住感嘆:“這位置也太好了……”

饒有興致的看了會兒鬥雞,花酌忽然起了念頭,“季蕭,我們明日去賭場看看吧?”

季蕭略一蹙眉,“不許去不三不四的地方。”

花酌撇了撇嘴,就知道他不會同意,捏了塊栗子糕吃。

季蕭沉吟了片刻,又道:“……還有,我明日要準備啓程,去一趟寬州,怕是沒空陪你了。”

花酌一愣,顯然有些接受不了,“明日?”

季蕭點頭,眸色并無多大波瀾,道:“我昨日收到密函,魔教前兩日又有所動靜,所以是臨時決定的,等過了除夕便走。”

花酌那點好心情頓時消散了,悶悶道:“就你一個人去?”

季蕭道:“還有那十六個人和影衛。”

花酌心底泛澀,幽幽的看着他,“那我呢?”

季蕭皺眉道:“你去不得。寬州地遠路偏,路途奔波至少要一個月,你的身體怎麽受得住?何況那邊說不定還有魔教潛伏,到時兩方發生沖突,會很危險。”

花酌頓時不滿,憋屈道:“所以你就打算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叫我獨守空房麽?寬州危險,這裏就安全了?國師都能在我房裏來去自如,你就不怕他哪日心情不好,把我抓去炖湯麽?”

季蕭頓時無言,還沒等他開口說話,背後卻有人悠悠的從樓梯走了上來,清冷的聲音帶了絲陰沉,接話道:“本座倒要看看,是哪個欠炖的想進本座的鍋?”

聽見熟悉的聲音,花酌着實被吓了一跳,他怎麽也沒想到在這也能碰上國師,下意識的躲到季蕭身後。

季蕭起身将人護住,眸色深冷的看着來人。

白逸身着一襲仙氣渺渺的白袍,氣色紅潤,沒了以往的蒼白,竟比之前還要好看幾分,面色不善的緩緩走過來,怒瞪着只露出一個腦袋的花酌,“敢在背後說本座壞話?”

“沒有……”花酌語氣明顯底氣不足,一臉無辜,緊緊抱着季蕭的胳膊不撒手。

“什麽沒有,本座分明聽得一清二楚!”白逸一臉不悅,眼看着就要上前揍人,季蕭握住劍柄意欲拔劍。

這時身後的樓梯噔噔作響,忽然有人攥住白逸的手腕,将他拉了回去。

來人正是寒舟,他先将白逸拉到了自己身側,低聲責備了兩句,而後才轉頭看向對方。見到是花酌,寒舟有些詫異,又看了看他身邊的人,張了張口沒敢喊出花酌的本名,只道:“……是你?”

花酌見到國師被牽制住了,才敢從季蕭身後挪出來,摸摸鼻子,慫了吧唧的打了聲招呼,“……好巧啊,寒舟。”

陰差陽錯在這裏碰上了國師,花酌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與季蕭一道去了江雪樓。

寒舟用法力熱了壺茶,倒在面前幾只白玉茶盞中,分別遞到花酌和季蕭面前。随後又端起一盞,給倚在軟塌上的白逸。

“多謝。”季蕭接過茶盞,平靜道。

花酌見他已經會用法力熱茶了,眼神略羨慕,問道:“你的法力已經恢複了啊?”

寒舟笑了笑,道:“還沒恢複完全,不過也差不多了。”

花酌“哦”了聲。

方才在路上,他們簡單聊了幾句,因着季蕭如今也都知道了,說話便沒再避着他。

依寒舟所言,自打他那日離開了萬清山莊以後,便始終和白逸住在江雪樓,在白逸的幫助下,法力已經恢複了近七成,這段時間也一直過得很好。他前些天在那艘畫舫上預定了位置,想趕着過年熱鬧帶白逸出來轉轉,不想卻這麽巧遇到了他們兩人。

花酌默默抿了口茶,感覺寒舟和國師之間的氣氛怪怪的,耐不住好奇,便小聲問寒舟道:“你和國師,是不是……在一起了?”

白逸的聽覺何其靈敏,适時的咳了一聲,目光警告盯向他。

寒舟沒答話,笑而不語。

花酌頓時了然,覺得難以置信,“這麽快啊?你們,莫不是早就……”

白逸看着他的眼神越來越危險,寒舟繼續笑着保持沉默。

花酌仗着身邊有人護着,不知死活的小聲問了句:“……你倆誰上誰下啊?”

白逸怒一拍桌,花酌立刻警惕的縮到季蕭身後,又慫又委屈。

倒也怪不得國師見面就要揍人。

閑話沒辦法繼續談下去,花酌只好悻悻轉移話題,問起正事來,“……我那日在樓上看到的,究竟是怎麽回事?”

白逸嫌棄的瞥了他一眼,在軟塌上倚好,冷冷道:“如你所見,我确實是在煉血不假,不過……我煉的不是別人的血,而是自己的。”

花酌有些詫異,“為何?”

“是為了我。”寒舟斂了笑意,給自己倒了盞茶,緩聲道,“當年我身受重傷,原本已經死了。但是小逸不肯放棄,将我的屍體帶到靈洞,吐出內丹護我肉身不腐,又日日以神獸血滋養……足足十年過去,才換回我這條命。”

靈洞在人界可是稀有之地,其中的靈氣充沛而脆弱。白逸為了不破壞靈氣,自己十年來都沒有踏入過那個靈洞,每日就将煉過的血自己喝掉,再通過天機瞳轉化到寒舟身上。

花酌一臉震驚,有些難以想象。

白逸面無表情的倚着軟塌,抿了口茶,靜靜聽着。

“那日我送給你的東西,其實就是小逸的內丹。當時我不知道,還以為只是個普通的靈珠。”寒舟笑了笑。

季蕭皺眉,“……你是說,天機瞳其實就是國師的內丹?”

“不錯。”寒舟點頭。

“原來如此……難怪國師會知道天機瞳在我手上。”花酌恍然大悟,又道,“那國師那日拿來煉血的白色珠子,是不是就是長生骨?”

“是。”寒舟毫不隐瞞道。

花酌了然,又有些好奇,問道:“那……你的記憶已經恢複了嗎?你當年……又是怎麽回事?”

“還沒恢複完全,不過大部分都已經記起來了。至于當年的事……恐怕就說來話長了。”寒舟回答道。

花酌實在想聽,“沒關系,長話短說。”

寒舟輕笑,并不介意,很認真的回答道:“我和小逸是在十八年前認識的。那時我已經修煉了有二十餘年,但尚不能化形——妖和仙的差距很大,仙族只要有充沛的靈氣,無論法力如何都可化形。但妖不同,尤其是流落人界的妖,很難找到靈氣充沛的地方,且只有法力高強,才有可能躲過雷劫化成人形。”

“我剛認識小逸的時候,他才一歲,是個不知從哪冒出來、什麽都不懂的小崽子。不過他身上有白虎血,山中也沒人敢欺負他。”寒舟仔細回憶道,“那時候他總是跟着我,我迫于無奈,才與他一同修煉了三年——不過也有一點好處,他身上有很強的靈氣,能夠助我修煉。”

“三年之後,我修煉到了渡劫期,躲過雷劫先化出了人形。我知道白虎是上古神獸,它的後裔與普通的仙、妖不同,血骨裏天生帶着靈性,十歲以後便能成年化形。于是我便幹脆帶着他下了山,提早在秋江城适應凡人的生活。”

“不過,也是我太大意了,那時候的人界不像現在這般安定,惡妖肆虐是常有的事。且小逸雖是白虎後裔,卻尚未成年,根本鎮不住誰。”寒舟沉眸,語氣極其平緩,輕描淡寫道,“那時是我住在秋江城的第五年,距離小逸化形就只差一年,城中來了一只法力高強的狼妖。我法力不濟,被他殺了……”

“不過好在小逸的原形很小,只有我手掌那麽大,跟只小貓似的……當時就藏在我懷裏,沒被狼妖發現。”寒舟眸底有些苦澀,勾了勾唇角,道,“只可惜的是……我上輩子等了那麽多年,想了那麽多次,卻臨到死,也沒見到他化形是什麽模樣。”

寒舟轉頭看向軟塌上的白逸,笑了笑,“不過,好在這輩子見到了。”

國師和寒舟的故事就這麽被我一筆帶過了,真·長話短說……[頂鍋蓋跑]

但是至少我這章寫得很粗長鴨,可以原諒……(小聲比比)

花礫 10瓶;煜阿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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