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差事

永佑帝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這個歲數在歷代皇帝中算是長壽的,即使駕崩也合情合理。他的身體自太子去世後一直不太好,高大的身體變得幹瘦,臉上皺紋日增,眼窩青黑深陷,眼皮拉聳,一眼看過去像個行将就木的老人。但他的眼睛阗黑深沉,一身威儀氣勢比以往更懾人,殺伐也比以前更随意。盡管俞皇後帶着養子齊王與胡貴妃所出的楚王魯王私下已經鬥成烏雞眼,衆大臣在永佑帝面前卻不敢鬧得太過。

“小九,聽說你的王妃懷了雙胎,可是真的?”永佑帝揮手免了衆人的禮,感興趣問。

秦濬道:“是呢,父皇。兒子是不是特別厲害?”

永佑帝哈哈一笑,拍着他肩:“好,好,像朕,像朕!”永佑帝的妃嫔有兩個為他生過雙胞胎,不過一對生下來就夭折,另一對排上了齒序,分別六皇子和七皇子,但最終只有六皇子秦燦活到成人。

永佑帝對姜賢妃道:“阿慧,小九不愧是我們的兒子!媳婦那邊一定要仔細照料。”

“阿慧”是永佑帝對昭懿皇後的愛稱。昭懿皇後去後,姜賢妃入宮,永佑帝就把這個愛稱用在姜賢妃身上,明明白白的把姜賢妃當成昭懿皇後的替身。

這麽多年,姜賢妃早習慣了,颔首道:“臣妾知道了。”語氣有些冷淡。她對永佑帝的态度一向不冷不熱。

永佑帝不以為忤。他喜歡姜賢妃面對他時自自在在的,不和他生分。如今他也只在玉陽宮能高興些。前朝後宮盯着他坐着的椅子,都快兵戎相見了。永佑帝光顧着彈壓都忙不過來。

姜賢妃不管事,秦濬只想當個逍遙王爺,整天和秦函厮混,永佑帝想給他差事,他躲得跟兔子似的,令永佑帝又好笑又好氣。

永佑帝對秦濬道:“跟朕到禦書房,考考你的功課。”

秦濬臉一垮:“父皇,我王府還有一堆事……”

永佑帝不由分說:“讓你媳婦處理。你能有什麽事?淨會跟你四哥胡鬧?過來!”

到了禦書房,永佑帝見秦濬一副蔫頭耷腦的模樣,沒好氣訓道:“都是當父親的人了,還沒個正形!現在給你個差事,好好幹,不然朕就削你的爵位,看你還如何逍遙?”完全是盼子成才的父親口吻。

秦濬心裏跟吃了黃蓮似的。

太子是三年前病死的。永佑帝對昭懿皇後的感情深厚得近乎扭曲。昭懿皇後去後,永佑帝的眼裏只有太子是親兒子,其他兒子都是撿來的。秦濬因為姜賢妃的關系,還能分得幾眼,其他兄弟在一邊急紅眼也無補于事。正因為永佑帝偏心得太過分了,太子也被寵得失了分寸,所以大家都讨厭太子,除了秦濬,估計沒有哪個不在暗地裏詛咒太子早死。可以說,太子會死得那麽早,有一半是永佑帝害的。

永佑帝做皇帝做得稱職,堪稱宏才大略,但作為丈夫和父親就是個拎不清的。或者說昭懿皇後的死帶走了他的清明。秦濬眼睜睜看着太子在多方的使力下,從一個健康活潑的小少年變成一個病弱陰郁的少年,再變成一個荒淫無度的青年,最終在衆望所歸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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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死後,永佑帝血洗後宮,太後一口氣沒提上來,很快去了,秦濬三個年幼的皇弟也因此受驚夭折,此後永佑帝的雷霆之怒才熄滅。

永佑帝緩過這口氣,對待其他兒子的态度才漸漸好起來。而秦濬繼續因為姜賢妃的關系,成為永佑帝的第一寵。還好這一次永佑帝再沒有像寵太子時那麽盲目偏頗。而秦濬排行低,沒啥野心,才沒有成為衆人欲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

但永佑帝對他的看重,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以前不涉及朝政還好,一涉及朝政,秦濬的所謂沒野心就得打上一個問號。

“父皇,五哥六哥還沒有差事……”越過兄長單提他一個出來,真的不是坑他嗎?秦濬聰明的沒有提平郡王秦函。他這個四皇兄自腿跛了後完全是破罐子破摔,歡樂的沉浸在榮華富貴裏。永佑帝今天給他指派差事,他明天就敢病倒在床不能挪動。永佑帝是氣恨了他,給除了十皇子秦瞻以外的兒子都封了親王,只給他一個郡王打他臉。秦函頂着平郡王的封號照樣活得快活自在,叫秦濬有些羨慕。不過秦濬不會為了一時的松快而殘害自己的身體就是。

永佑帝道:“他們的差事有老二老三給。”

這話十分誅心。秦濬當下不敢吭聲。二皇子秦卓受封楚王,和五皇子魯王秦魏一母同胞,楚王争儲位,魯王就是他天然的幫手。沒有永佑帝給的差事,魯王也忙得不可開交。為了與這對兄弟抗衡,俞皇後也籠絡了六皇子秦燦的生母華才人。秦燦受封晉王,站在受封齊王的三皇子秦烨那邊,自是不會空閑。他們如此上蹿下跳,可不正看在永佑帝眼裏麽?

成年皇子中沒有站隊的只有平郡王秦函和秦濬這個宣王。十皇子太年幼,無人把他當一回事兒。

秦函和秦濬交好是公開的秘密。

秦濬瞧着永佑帝的行事,似乎嫌楚王一系與齊王一系相争還不夠熱鬧,想推着他帶着秦函成一個宣王一系,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先前秦濬借着年紀小的借口使勁躲,如今看來永佑帝是鐵了心。

秦濬本來的想法是待價而沽,一直中立着,等分出勝負再作打算。儲位之争更多是看永佑帝的意思。這個皇帝自太子死後,把處理朝政的那份老謀深算也用到後宮。楚王和齊王與永佑帝相比太嫩。秦濬有自信在楚王和齊王之間左右逢源,但面對心機深沉的永佑帝,他必須打疊起精神應對。

沉吟片刻,秦濬臉色一正,恭敬問:“父皇要兒臣做什麽?”

永佑帝并不意外秦濬改變态度。這個兒子一向識時務。

“明日開始,去戶部報到……”

秦濬和李宛黛出宮時,帶了一大車賞賜,以及姜賢妃為李宛黛準備的照料之人。這些人以安嬷嬷為首。安嬷嬷是跟随姜賢妃多年的老人,行事妥帖,精通膳食藥理。李宛黛看到這些人心裏郝然。她原以為姜賢妃會賞下侍候秦濬的人,故而事先把迎璧提出來,以示大度,沒想到姜賢妃壓根兒沒這個意思,派出的人都是老成持重的婦人。

夫妻倆遇到同樣要出宮的楚王和楚王妃。

秦濬和李宛黛向兩人行禮:“二哥,二嫂。”

胡貴妃容貌絕美,深受永佑帝寵愛,楚王的長相肖似其母,修眉俊目,略帶陰柔。他溫和道:“聽說九弟妹有孕了,恭喜九弟。”

楚王妃安氏與李宛黛的堂姐是閨中密友,見李宛黛跟見自家妹妹似的,不見外的執起李宛黛的手笑道:“雙胎難得,恭喜你們。”

李宛黛含羞帶怯的垂下頭:“謝謝二嫂。”

楚王妃把她拉到一邊:“有甚需要幫忙只管找我。”楚王有三子二女,其中一子一女是楚王妃生的。

秦濬知道這會兒,消息肯定傳遍了,道:“多謝了。再過些時日,弟弟請哥哥你們吃酒。”大邺朝的風俗,正室婦人有孕,坐胎滿三個月,家裏會舉辦一場小宴,與親人共聚,祝福婦人懷胎順利。

楚王道:“終于輪到你了。”秦濬年紀小,娶妻遲,前頭的哥哥們都已經娶妻生子。秦濬參加這種小宴的次數不下十次。

秦濬道:“二哥二嫂是來探望胡母妃?”近兩年宮裏進了不少鮮嫩的美人,胡貴妃的盛寵不複當年,身子也有些不好。

楚王道:“換季了母妃有些咳嗽。我新得了一些上等枇杷蜜,帶給母妃嘗嘗。”

秦濬道:“二哥有孝心。”

兩兄弟閑話了一些家常,楚王仿佛不經意問:“父皇召見你,這次沒挨訓吧?”上次永佑帝訓斥秦濬,大家是知道的。

秦濬道:“我倒寧願挨訓。父皇讓我明日到戶部領差事,本來我還約了四哥看他新收的畫呢!唉,也不知甚時候再有空閑了?”他的神色跟苦瓜幹似的,沒有一點情願。

楚王沒想到他會如此坦白,愣了愣,一時想不到永佑帝意欲何為。戶部水深,關系盤根錯節,若想生事,漏洞可不少,但楚王不信秦濬一個從來沒沾手過政事、勢單力薄的宣王能掀起什麽風浪,除非他想得罪滿朝大臣。

這個弟弟向來憊懶,和平郡王一樣貪圖享樂,最怕麻煩。以前太子那麽勢大他都不靠過去,見着太子就躲。如今他與齊王相争,秦濬一樣不站隊也可以理解。如果不是姜賢妃在永佑帝心裏地位特殊,楚王也不會如此關注他。

現在永佑帝似乎容不得他清閑了……楚王微垂的眼裏閃過一道寒芒,如果不肯投靠他,秦濬最好中立到底,不然……

楚王溫言道:“父皇對你寄予厚望。你好好聽父皇吩咐,若真的做不來,二哥一定為你求情。”

秦濬道:“那我先謝過二哥了。”

楚王又跟秦濬略略提了魯王幾句,把魯王揪着迎璧不放的事稱為一時想岔了:“你五哥遇上女色就混不吝,你別和他計較。”

秦濬口角含笑,全不介意:“怎麽會?”魯王橫沖直撞,風流莽撞,楚王謙謙君子,時常為他收拾爛攤子。兩兄弟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把人耍得團團轉,糊塗個鬼!

秦濬沒想翻臉,懶得拆穿他們。

在宮門口分道揚镳,秦濬和李宛黛回到王府,王府長史徐百川一早候在門口,上前禀報:“王爺,平郡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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