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起用

為了避免李宛黛誤會，自從納了迎璧為孺人後，秦濬從未到過她房裏，即使偶爾避無可避碰面了，秦濬對她的态度也是淡淡的。難得迎璧成為孺人後也算安分守己，沒有自作聰明地想方設法邀寵，與李宛黛作對。故而在最初因為看錯人而惱怒之後，秦濬對她生的氣也慢慢消了。他知道李宛黛并沒有在吃穿用度上虧待她，這樣就夠了。他待她終究回不了從前那親近的主仆關系。

秦濬想親自帶初次登門的陸敏芝逛王府，權當長輩帶小輩玩一會兒，略盡地主之誼。但魏孺人主動攬過這樁差事，以她的身份也是合适的，若秦濬再一起陪着就顯得太過擡舉陸敏芝了。

所以秦濬交代了一句，讓魏孺人好生招待陸敏芝，便抽身離去，任陸敏芝如何跺腳撒嬌都沒用。

李宛黛聽到迎夏的禀報，沉默了好一會兒。

迎夏的禀報在李宛黛的示意下沒有避開王氏。王氏知道了陸敏芝糾纏秦濬的行徑，氣得拍桌子，直接罵道：“不要臉的賤蹄子！”她雖然出身世家，但當年跟随勇毅侯駐守漳州，和兵夫人混久了，自有一股彪悍之氣，只是回到帝都後收斂起來。

她萬萬沒想到陸敏芝第一天來王府就敢如此作妖，一個十四歲的姑娘家，裝癡扮傻的，她以為哄得住秦濬，就能連她們也一并哄住嗎？合着以為她們都是瞎子聾子？

王氏氣得心肝兒痛。

“母親，表妹她……或許不至于此？”李宛黛也認為陸敏芝不守規矩，但上升到勾引秦濬的地步，她又有些不敢置信。

王氏冷冷道：“若不是魏孺人攔着，你當她不敢單獨跟着王爺參觀王府？此事傳出去，她和王爺之間還有什麽清白名聲？”

李宛黛聽出一點埋怨秦濬不知道避嫌的意思，但她對丈夫也有一些了解：“王爺不知道內情，怕是當了陸敏芝是自家妹妹。母親，您知道王爺待侯府一向優容。”秦濬對岳家勇毅侯府的人态度和善是沒得說的。陸敏芝定是沾了侯府的光，才被秦濬另眼相看。

王氏道：“最好如王妃所言。”陸敏芝貌美，她沒有女兒樂觀。

李宛黛道：“母親把表妹帶回去之後，好生拘着吧。”

王氏道：“你姑姑的事，你也與王爺說道說道。我觀你姑姑與你表妹的脾性，那些事掖不住。你給王爺提個醒，對她們防備一些。”

李宛黛在此事上有不同看法：“不好。我不想拿這些瑣事打擾王爺。母親，您和父親說說，不要再帶表妹過來。”一來，家醜不可外揚，她不想秦濬因此而降低對李家女的感觀，二來秦濬此時沒把陸敏芝放在心上，她卻把大李氏和她特意點出來，反而叫秦濬上心。

王氏道：“我一點都不想帶她出來。”若不是勇毅侯扛不過大李氏的軟泡硬磨，在摸清陸敏芝的心性前，她怎麽會貿貿然帶她出門？現在看，都想挖牆角挖到他們女兒頭上了。

王氏恨恨道：“你父親若再偏心她們，我跟他沒完。”

Advertisement

李宛黛道：“要不我回一趟侯府？”

王氏道：“你現在懷着身孕，怎麽能奔波？碰上她們胡攪蠻纏更糟心。放心吧，我自有方法對付她們。”

李宛黛道：“母親，若有礙難之處，我能幫忙。”如今她是皇子嫡妃，能幫襯娘家。

“知道了。”王氏拍拍她的手道，“魏孺人也是個守規矩的人。她與王爺有多年主仆情分在，若她知情識趣，王妃也不拘一用。”

李宛黛同樣在想這個問題。王府太大，需要應付的人太多，即使她再能幹也無法面面俱到，更何況如今她有身孕在身，多有不便。雖然迎春等人能協助她，但她們身份不夠，遇到如陸敏芝這等人，她們根本壓不住。魏孺人挺身而出，以她的身份則是剛剛好，既不顯得失禮，又不顯得過于鄭重其事。而且她和秦濬身份尊貴，很多事不适合親自出面，不然就是小事化大，也無形拉低他們待人接物的門檻。秦濬自有親王幕僚幫手，她卻缺乏可靠的人手。

之前她和勇毅侯府都防着魏孺人，但經此一事，李宛黛才發覺在對外上，魏孺人與她站在同一陣線。她要維護整個宣王府的顏面，魏孺人維護的是秦濬的顏面。秦濬沒有對一般的繁文缛節上心，魏孺人卻不然。不論魏孺人心裏打什麽算盤，她對秦濬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李宛黛找了一個機會，把針線房交給魏孺人管，漸漸和她拉近了一些距離。魏孺人受寵若驚，無一不配合，做得兢兢業業，成為李宛黛的幫手之一。因有王妃實實在在的照拂，即使魏孺人依然不得王爺寵愛，也無人敢輕侮她。

此乃後話不提。

用過午膳送走了勇毅侯夫人，秦濬回到正院，李宛黛對他嗔道：“王爺，妾身表妹來京的日子不長，不懂規矩，怎麽你也陪着她胡鬧呢？”

秦濬道：“怎麽了？”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對陸敏芝可沒有半分逾越之舉。

李宛黛道：“表妹明年及笄，快要議親了，怎麽能和外男單獨相處？若傳出去，可有損表妹的閨譽。”

秦濬道：“我不是看着她年紀尚小，天真爛漫嘛。”他對這個時代的女孩子十三四歲就開始物色婚配對象，十五歲及笄嫁人一向有些犯咕嚕。那麽小，哪裏下得了嘴？當初李宛黛嫁他的時候滿十七，他都适應了一段時間。可是世情如此，不是他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能撼動的。

“不小了，王爺得注意些。不然礙着了她的姻緣，我們于心何忍？”李宛黛道。有時她也不明白這個丈夫，分明比她還小一歲，卻總做細心照顧人的那個，對待人時不時會給人一種長輩照顧小輩的感覺。她停頓了一下，淡淡道，“除非王爺對表妹有意……以勇毅侯府表姑娘的身份，側妃也是當得的。”

秦濬哭笑不得：“方才還說有損表妹閨譽，現在又扯到哪裏去了？我哪有這個意思？”他的形象有這麽花心風流嗎？怎麽最近是個人見他和某個女的有點接觸，都能想到這方面去？

李宛黛道：“妾身只是見王爺對表妹喜歡得緊……”

秦濬扶住她的肩頭道：“她是你的表妹，即是我的表妹。我喜歡她，還不都看在你的份上。”

李宛黛轉嗔為喜。

秦濬看着她光彩照人的臉蛋，想到陳奉禀告他，勇毅侯夫人留下的兩名“侍女”。

陳奉說話的時候，頭恨不得貼到心口，道那兩名“侍女”，容貌與身段皆是極出色的……

如此，留下兩名“侍女”的用意，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如果李宛黛因為在意他，看不得他和別的女人親近，所以吃醋發怒，秦濬自然不會責怪她，他所求的莫過于平靜安穩的生活，守着小妻子一人本就是他願意的。他還高興李宛黛終于明白他的心意，在回應他呢！

但事實卻是，李宛黛并不介意他碰別的女人，她和勇毅侯府介意的是他碰的女人不在他們的掌控之下，怕壓不住。

秦濬無可奈何。他的妻子和岳家都不信任他，這是他做得不夠好。但他也厭倦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他的忠誠專一。

就讓時間證明一切吧！

李宛黛懷着他的孩子，他不想為了這些小事與她争執。權當遷就孕婦。據說女人在懷孕期間，性情會有些變化。秦濬不至于連十個月的時間都忍不了。

秦濬寵溺地點點李宛黛的鼻子：“內院之事，你說了算。若我做得不對，你只管直言，我都聽你的。”

李宛黛震驚地看着他，見他溫柔地笑着颔首，眼神再認真不過，不由得感動地倚進他懷裏。

秋收宴之後過了不久，永佑帝果然下旨啓用姜鳳鳴，任從六品通事舍人。通事舍人隸屬中書省，雖是一個職務繁雜的小官位，但姜家人時隔近三十年再有人入中書省，依然令人側目。

永佑帝一朝，永佑帝之母，已逝的太後夏氏一族的承恩公府與現任皇後俞氏一族承恩公府，都先後有過光鮮的時期，反倒是最得永佑帝心愛的元後姜氏一族的承恩公府，一直默默無聞，光芒被安國公府盡奪。永佑帝長年累月想不起他們。承恩公姜禮一直沒有出仕，空有公爵頭銜。姜鳳鳴是姜禮獨子，他的出仕打破了承恩公府的尴尬局面，相比于安國公府與秦濬不鹹不淡的相處态度，承恩公府倒是立刻旗幟分明地與秦濬交往起來。

承恩公夫人侯氏與姜鳳鳴一起遞上拜帖，分別拜見王妃與王爺。

這對母子來府上并沒有說什麽重要的事，皆是閑話家常。先賀李宛黛懷孕，送上禮物，然後說起姜鳳鳴的婚事。姜家自從昭懿皇後入宮後，子孫兒女的親事無論嫁娶，定的人家身份都不太高。姜鳳鳴定親的是戶部員外郎之女林氏，一個二流世家的旁支之女。

秦濬見過姜清明口中“嚴肅務實，積極進取”的三哥姜鳳鳴後，頗有深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