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萦那丫頭!”男子揉了揉眉心,“哎,像她那種蠻橫性子,回來指不定會一個一個地指着我們罵,二弟是怎麽教育的子女,怎麽教出這種性子,偏偏還是個不怕死的,主動去勾結外男。幸好娘發現得早,不然柳家的臉都要被丢光了。”

女子眼珠子一轉,有些不放心道:“相公,再怎麽說我們也是大房,娘年初生了一次病,身子就一日比一日差,這次忽然召回三房的子女,不會是想讓他們也分家産吧?”

這對男女正是柳家的大房,柳缇萦的大伯柳時元和大伯母杜氏,柳缇萦兩姐弟即将回歸柳家的消息如同一塊巨石,瞬間打破柳家昔日的平靜。

一得知消息,柳時元一下朝就直奔母親的房間,首先反對柳缇萦兩姐弟回到柳家。阮老夫人自有自己的主意,早就料到兒女們的反應,也不慌張,關上門跟柳時元談了半日,柳時元帶着一臉不情不願地走出來,情緒已然沒有剛進門時的激動。

這才有了以上的對話。

“娘最後有沒有說為何讓他們回來?”對于阮老夫人的強硬和冷血,杜氏領教多年,要說阮老夫人突發菩薩心腸或者突然良心發現,打死她都不信。

柳時元猶豫道:“娘就說,缇萦那丫頭有婚約,現在到她及笄年紀了,必須履行當年的承諾,讓她出嫁。”

“啊?”杜氏驚訝地叫出聲,“就那丫頭,誰還敢娶她?”

柳時元也疑惑,“我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娘說是還沒出生時就定下的親事,如今二弟和二弟媳都不在,這件事自然得落到娘的頭上。娘這人最愛面子,代表的又是柳家,肯定不想被人當做笑柄。我猜這次缇萦回來,娘也會演一場好戲給她看。”

“好戲?缇萦別整出好戲給我們看才是!”杜氏倒不擔心柳缇萦,畢竟是要出嫁的姑娘,嫁出去的如同潑出去的水,她比較擔心柳修元,一個男丁留在家裏,阮老夫人從來不做多餘的事,她突然來這麽一個舉動,到底有何深意?

柳時元被杜氏的疑神疑鬼弄煩了,索性一拍桌子,“別問了!我怎麽知道,你要想知道,自己問娘去!”

說完就甩袖離去,走去的方向,分明是百合園的方向。

杜氏撇撇嘴角,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怎麽放心,于是把貼身婆子喚來:“去,把小姐叫過來。”

“小姐方才出門了,你忘了?她說今日跟文小姐有約,兩人約着切磋繡藝呢。”

杜氏臉色一緩,“那派人叮囑她今日早點回家,我有要事跟她說。”

二百零七、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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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缇萦一行人在路上無災無難走了五六日就到了裏京城。

柳缇萦和柳修元在車廂裏頭睡得東倒西歪,何管家掀起簾布時,柳缇萦正用手背擦掉嘴角的口水,猛烈的陽光直直射到他們臉上,柳缇萦不由眯起眼皺起眉,嘤咛一聲,“安嬸,什麽時辰了呀?”

何管家見柳缇萦頭發淩亂毫無禮節的模樣,不喜地皺了下眉頭,“小姐,咱們快到家了。”

“到家?”柳缇萦一個激靈彈起身,呆呆地看向外面,外頭熙熙攘攘的聲音提醒她已經身處裏京城,還有馬匹走在青石路上的踏踏聲,顯得熱鬧非凡。

何管家不動聲色地吩咐馬夫将車拉到制衣店,給兩姐弟做了一套新衣換上,柳缇萦穿越到大桑國,第一次穿絲綢制成的羅裙,只覺衣服輕盈飄逸,清涼透氣,舒服得很。

看來何管家對他們還是蠻好的嘛。

柳修元卻不這麽認為,悄聲道:“祖母最讨厭家裏人穿得邋裏邋遢的,咱們風塵仆仆地趕來,還穿着葛布衣,要是那樣子進門,何管家肯定挨批。”

柳缇萦吐吐舌頭,“原來這樣子啊。”

“還有,待會見了祖母,你少說兩句。以前你總愛頂撞她,祖母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

柳缇萦白他一眼,“你這麽聽話,也不見得祖母喜歡你。”

柳修元漲紅臉,“我、我才不要祖母喜歡呢!”

“跟你開玩笑呢,咱們做好自己,管別人喜歡不喜歡。”柳缇萦勾上柳修元的肩膀就往外走,對上何管家亮瞪瞪的眼睛,她側頭看看自己露出來的手臂,立馬領悟過來,忙收回手,捋好袖子,規規矩矩地垂在兩邊。

柳修元也忙捋好衣裳,挺直腰板,端端正正站在何管家面前。

何管家這才挂起笑,點點頭,“走,回家吧。”

回家吧三個字對柳修元具備非常大的沖擊力,他全身一抖,臉上露出又是驚懼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的複雜神色,柳缇萦伸過手,輕輕握住他的手,用眼神傳遞勇氣給他。

同時她心裏也疑惑,聽了那麽多年的柳家,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見何管家指使轎子越走越往小巷子裏鑽,她開始察覺不對勁,忙叫住何管家,“何管家,不是回柳家嗎?這是去哪裏?”

何管家沒有回頭,聲音遠遠傳來,“這就是回柳家的方向。”

但柳家不是裏京城四大名家之一嗎?這小巷子的方向,怎麽都覺得不太像大戶人家啊。

柳缇萦正疑惑間,只見馬車吱呀吱呀地往裏繼續擡,忽而一轉,牆邊出現個小門,正好能給一個轎子通過。

柳缇萦馬上明白過來,他丫的,原來是讓他們從側門進入!

柳修元憤怒地霍地站起身,正想跳出去找何管家理論,忽然柳缇萦抓住他的手,“小元!”

這個時候一定要冷靜!如果沒有老夫人的指使,何管家不過一個區區的管家,哪敢這樣拿大?

他們頂撞何管家就是跟老夫人過不去,到頭來吃虧的還是他們。

柳修元很快明白這個道理,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幾圈,憤憤然又重新坐下。

“不必争一時之氣,不過就是個門嘛,能進來就好。進來了,到我們院子裏了,要怎麽做事,還不是我們做主,對不對?”柳缇萦笑眯眯道,手卻悄悄攥起拳頭。

敢欺負他們,也得看看她答不答應!

就算是以前的柳缇萦,也不允許!

柳修元有些擔心道:“姐姐,你想做什麽?”

他怎麽有些不好的預感呢?

“不做什麽,只要他們不惹我們,我們自然不會惹他們。”柳缇萦眼底閃過銳利的光。

但如果他們敢惹她,就別怪她以牙還牙了!

她從來都不是任人欺負的主!

“小姐,少爺,請下轎。”何管家的聲音不溫不火地提醒他們。

柳修元一落地,看到熟悉的場景,這裏是他出生的地方,是他長大的地方,如今卻是樓在人去,頓時百感交集,許久說不出話來。

柳缇萦倒是很新鮮,左右瞧瞧,發現空無一人,好奇轉身問何管家,“沒有婆子和服侍的丫鬟嗎?”

電視上那些貴家小姐不都是丫鬟成群的嗎?

何管家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他尴尬道:“可能咱們到得太早了……”

太早?柳缇萦擡頭看看日頭,已經開始西斜,這也叫早?

何管家也覺得自己這個借口爛的不行,索性不說話,指揮下人将馬車上的箱籠搬下來。

“何、何管家!”一個身軀肥胖的婦人從門口匆匆跑進來,她看到柳缇萦兩姐弟,低頭施禮:“小姐,少爺,你們可算回來了!”

嚎完這一句,她又轉向何管家,撲通一聲跪下請罪:“何管家,小的來遲了!”

何管家哼一聲:“你知道今日小姐少爺回來,你看看這個院子,居然一個人都沒有!你這個管事婆子怎麽當的?”

“實在是……”許婆子嘆氣道,“老夫人那邊正接待客人,人手不夠,從我們菁華園抽調一些人手過去,所以才這般冷清,實在是無奈呀。”

何管家眉頭一動,“接待客人?”

許婆子瞅了瞅柳缇萦,見他們呆呆地站着沒反應,不由偷偷撇撇嘴,湊到何管家面前,“據說是德王來了。”

何管家瞪大眼:“德王?他來作甚?”

許婆子詭異一笑,話頭又收了回來,“這麽機密的事小的就不知道了,也不方便打聽。”

何管家悶悶哼了一聲,既然是老夫人的旨意,又是因為德王的接待之事,他自然不好再說什麽,于是沒再追究許婆子失職的事,只讓她趕緊安頓好柳缇萦兩姐弟。

許婆子微微一笑,應下來,轉身規規矩矩對柳缇萦兩人道:“小姐少爺,你們的房間還完好無埙地保留着,請跟小的來。”

柳缇萦留意到許婆子跟他們說話時,腰板挺得都比在何管家面前的要直,輕輕一笑,問柳修元:“小元,咱們以前院子裏也是這個婆子在管事嗎?”

柳修元搖搖頭,“不是,以前是朱婆婆,朱婆婆人可好了,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這個許婆子我以前也沒見過。”

二百零八、德王

許婆子将柳缇萦二人安頓好,這時才陸陸續續來了兩三個丫鬟,作态慵懶地聚集在院子裏頭聊天。

柳缇萦忍不住皺起眉,将手上的被子一扔,大喊道:“誰來幫我鋪被子?”

那幾個丫鬟的聊天聲一停,又繼續吱吱喳喳聊起來。

柳缇萦這時被氣笑了,索性跑出去,湊到丫鬟面前,笑道:“你們都在聊什麽,聊得那麽開心,跟我說說呗。”

丫鬟表情一僵,互相看了兩眼,紛紛做鳥獸散,柳缇萦哪肯罷休,抓住其中一個人的衣袖,“你,過來給我鋪被子!”

“小姐,我、我……”

柳缇萦眼睛一眯,“你一個丫鬟,叫什麽我?”

丫鬟撲通一聲跪下,“奴婢錯了,奴婢是負責漿洗被子的,不會鋪被子。”

“沒關系,我教你,你得給我鋪被子,直到你會鋪為止。”柳缇萦拉住她的手,就往屋裏拽。

丫鬟癟起嘴,無可奈何地跟在柳缇萦身後進了屋子,其他幾個丫鬟這才露出頭來,竊竊取笑那名丫鬟的倒黴,得意自己逃得及時。

柳缇萦的聲音此時從房間裏傳出來,“別以為你們都逃得掉,明兒開始,你們一個一個輪着來伺候我,什麽不會就給我學什麽!再不會,統統給我洗恭桶去!”

幾名丫鬟臉色一白,面面相觑,一時間都沒了話語。

落青被柳缇萦折騰了幾個回合,一下子說她被子的方向搞錯了,一下子說她鋪得不夠平整要重新鋪過,累得她腰酸背痛,再也不敢拿大,最後還是乖乖地認真地鋪好被子。走出房門已經是半夜時分,想到今晚自己還沒吃晚飯,再看看其他姐妹早已熄燈歇息,心裏一陣委屈,扁扁嘴,隐入夜色裏。

柳缇萦倒在柔軟的棉被裏,大呼過瘾,“雖說這棉花打成的被子遠遠比不上自己以前的蠶絲被,但睡着也比順平的床要舒服得多,不愧是大戶人家!”

柳缇萦累了一天,早已困得眼皮打架,顧不上落帷帳,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過去。

而方才在菁華園另外一邊的院子裏,在柳缇萦跟丫鬟較勁鋪被子的同時,柳老夫人也在跟場上的人暗中較勁着。

今日德王突然來訪,着實讓老夫人摸不着他的目的。

德王齊嬴遠是當今皇上最小的弟弟,皇上一共有三兄弟,皇上位居第二,四兄弟中的大哥多年前早已暴斃去世,老三晉王近年來迷上煉制丹藥,每日躲在煉丹房裏不外出,齊贏遠年紀最小,至今未娶,游戲人間,常年出入青樓賭坊,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皇上念他是親兄弟,對他的所作所為一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樣更是縱容齊贏遠的任性和乖張。

齊贏遠行事風格一向詭異,大家早已見慣不怪,宮裏的人麽,總愛玩捉摸不定,琢磨不透才好,才能顯得自己城府深沉,不然人家朝廷裏的人,一下被你猜到心思,那還玩什麽權謀?

柳老夫人微微一笑,對坐在旁邊的齊贏遠說道:“德王喜歡聽戲否?下周敝府邀請了戲班子給咱們萦姐兒洗塵,德王若是喜歡可以賞面。”

齊嬴遠扇子一收,頗感興趣地挑高眉頭,“萦姐兒?可是那位萦姐兒?她回來了?”

柳老夫人深深笑道:“回來了,病好了,自然就回來了。”

齊贏遠勾起嘴角,扇柄一下又一下敲着桌面,“聽說她是得了病,送到莊上隔離人群,傳說中可是大病啊,居然還能好?”

“吉人自有天相。”柳老夫人雙手合十,“我們萦姐兒在外頭受了苦難,這是佛祖的安排,她熬過來了,日後自然有大福等着她,禍兮福兮哪。”

齊贏遠有些不耐煩,“我聽說她不是跟齊越那小子有婚約麽?齊越近年來神龍不見尾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裏,三哥又是常年不見人影,家裏煙霧缭繞鬼神兮兮的,你們兩家之間的婚約還繼續嗎?”

柳老夫人閉上眼睛,雙手慢慢地把玩着一串菩提佛珠,嘶啞的聲音頗有些刺耳,“我們柳家從來不打妄語,腹中就定下的娃娃親,怎能說斷就斷?”

齊贏遠不悅道:“皇上還說你們柳家最聰明,從來不站隊,我看也不過爾爾。”

柳老夫人抿起嘴,許久才道:“德王如果這麽想,柳家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齊贏遠一噎,雪白的肌膚瞬間沉下來,本來和悅的神色一下凝固在臉上,他看着庭堂上翩翩起舞的美人們,只覺索然無味。

忽然一聲嬌滴滴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尴尬,“遠哥哥,你來了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齊嬴遠面容一緩,綻放出笑意,“還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柳缇瑤臉微微泛紅,款款走到齊贏遠面前,施禮道:“小女缇瑤參見德王。”

齊贏遠哈哈一笑,站起身,走到柳缇瑤身前攙扶起她,“你還跟我客氣什麽?別搞這些有的沒的禮節,來,給本王看看,這氣色怎麽好像不太好?”

齊贏遠忙讓下人搬來一張椅子給柳缇瑤坐下,柳缇瑤朝柳老夫人看去,見她點頭許可才放心坐下,剛坐定就對齊贏遠扁起嘴,“遠哥哥,你這次怎麽消失那麽久!”

齊贏遠摸摸柳缇瑤的頭,笑道:“是本王的不對,來人,把本王帶來的夜明珠拿給柳小姐!”

“夜明珠?那是什麽?”

“那可是本王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你夜晚放在房裏,它可是會發光,南越人都用它來養身子,珠養人,人養珠。”

說話間,一顆跟拳頭一樣大小的玉珠端上來,柳缇瑤手摸了摸,只覺沁涼怡人,喜歡得不行,放在暗處居然真的會發出昏暗的光芒。

“謝謝遠哥哥!”柳缇瑤嬌滴滴道。

“聽說你姐姐今日回家,你不用去接待你姐姐,還有空來我這裏?”

柳缇瑤撇撇嘴,“還說呢,她一回來就鬧得菁華園裏的人雞犬不寧,對丫鬟們大呼小叫的,還威脅丫鬟們,許婆子都看她不過眼,讓她出來接待客人,要知道德王來了,誰不争先恐後跑出來瞻仰尊容呀,她倒好,倒在床上關起大門呼呼大睡!”

二百零九、有意思

齊贏遠哦了一聲,“你那個姐們倒是有意思。”

聽到齊贏遠誇贊柳缇萦,柳缇瑤心裏不悅,“她有什麽意思,之前她還把我推進河裏!”

“哦?有這等事?你怎麽不跟我說,我定為你做主!”

“沒事,祖母已經替我做主了。”柳缇瑤咯咯笑起來。

柳老夫人忽然道:“好了,時間已晚,瑤兒,不要耽誤德王休息。”

柳缇瑤得知自己說錯話,吐吐粉舌,對齊贏遠眨眨眼,應聲是轉身回房。

柳老夫人笑了兩聲,搖搖頭,“我們瑤姐兒有失禮儀,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沉穩一些。”

“瑤瑤明年就及笄了吧?”

柳老夫人似沒聽到齊贏遠對柳缇瑤親昵的稱呼,點點頭,“今年是萦姐兒及笄,明年輪到瑤姐兒。”

齊贏遠頗為驚訝,“那位柳缇萦居然是今年及笄?那是不是今年就嫁進晉王府?”

“這個要看晉王府的安排。”柳老夫人兩句話就把皮球踢給晉王府那邊。

齊贏遠撫扇大笑,“那本王就備好大禮,我三哥常年浸淫煉丹房,家裏都不知道成什麽樣子了,有個女人進去管管也好。哎呀,真是喜事兒,喜事兒啊。”

面對齊贏遠無視禮法的話,柳老夫人只是淡淡一笑,齊贏遠甚覺無趣,他此行來也不過是想見見柳缇瑤,既然人已經見到了,目的達成,那他也該回去了。

再說跟這個老太婆相處實在讓他不舒服得很,要不是看在柳缇瑤的面子上,他壓根不想來這一趟。

“行了,本王回去了,不打擾老夫人休息。”

“喜鵲,送德王出門。”柳老夫人笑道。

站在老夫人身後的小丫鬟走出來,來到齊贏遠身邊,“德王,這邊請。”

“不用送,本王自己走。”齊贏遠手一擺,大跨步往外走去,身邊的随從忙跟上。

柳老夫人一時語塞,看着他早已遠去的背影,無奈搖頭,對喜鵲使了個眼色,喜鵲明了,忙偷偷跟在齊贏遠身後。

喜鵲惴惴然地躲在陰暗處,看齊贏遠轉入走道,忙小步伐跟上去,只見齊贏遠不知道跟随從說了什麽,随從突然朝喜鵲這邊看來,喜鵲吓得忙蹲下身,過了一會,感覺他們沒再注意到自己時才緩緩伸出頭,一看,哪裏還有齊贏遠的身影?

喜鵲跺跺腳,顧不上其他,快步走上去,一路走到門口也不見齊贏遠。

奇怪,人到哪裏去了?

喜鵲在原地轉悠幾圈,覺得不是辦法,決定彙報給柳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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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贏遠趴在屋頂上,趴了一陣覺得有些冷,哆嗦幾下,“我今晚絕對要把那個大秘密找出來!柳老夫人這個老狐貍,死活都問不出個一二,只好自己來了。哎,這仲夏時分,大晚上的天怎麽有些涼呢?”

呆了一陣,齊贏遠只聽到一個女聲大聲道:“再不聽話就讓你們去洗恭桶!”

一個趔趄,差點從屋頂上摔下來。

啊咧?

他好像趴錯屋頂了?

這是哪個院子?不是老夫人屋子嗎?

齊贏遠納悶地撥開磚瓦,只看到一個明眸皓齒的女孩正叉着腰氣呼呼地沖外面叫嚣着,轉身進屋指揮一個丫鬟給她鋪被子,而自己舒服地坐在一邊嫌棄丫鬟,一看就知道是在故意為難。

這就是她們口中的柳缇萦吧?

果然不是個好相與的姑娘。

齊贏遠啧啧搖頭,看來三哥有得煩了。

可惜齊越那小子,多好的孩子,居然得娶這種姑娘當媳婦。

真不知三哥當年腦門被驢踢了還是被門夾了,怎麽會看上這種人家當指婚對象,柳家是好惹的麽?別看柳時茂一幅人畜無害的樣子,這種人要是犯起壞了,肯定壞得沒邊,不然當年怎麽會發生那種事……

齊嬴遠搖搖頭,收回思緒,見柳缇萦已經毫無儀态地躺在床上,本着非禮勿視,他忙放回瓦磚,在屋頂又坐了一會,決定還是打道回府。

柳家的秘密麽……反正他已經知道得七七八八,就差點證據,到時候捅出來可有好戲看咯。

其實這事兒跟他也沒太大關系,但沒辦法,誰讓他是個閑适王爺,平日最愛管閑事看好戲呢?

哎呀,如果事情爆出來了,那就有一場大戲看咯,可惜啊可惜,今晚還是摸不到邊。算了,來日方長,以後再找機會慢慢找。

齊嬴遠吹着口哨,跳回到方才的院子裏,慢悠悠地往門口走。

“德王?”

齊嬴遠回頭看到柳老夫人一臉陰沉地站在走道末端,拄着拐杖慢慢地朝他走來,“天黑月高,看不清路,請讓老奴送德王出門。”

“不敢當不敢當。”話雖這麽說,齊嬴遠并沒有推拒,雙手放在後腦勺,繼續走出門,柳老夫人被幾個丫鬟擁着,跟在後頭,直到親眼看到齊嬴遠走出去才舒口氣。

喜鵲顫顫巍巍地走上前,輕聲道:“老夫人……”

柳老夫人突然眼露兇光,伸手朝喜鵲的臉上打上兩巴掌,打得喜鵲趴在地上半晌動彈不得,許久她咳了兩聲,一口鮮血染紅地面。

柳老夫人冷冷地俯視喜鵲,喜鵲嘴角流血,嗚咽跪着爬向柳老夫人求饒。

“沒用的東西!”

這一切,都在濃黑的夜色裏慢慢化為靜谧,誰也不知道這一晚湧動的暗波。

柳缇萦美美地睡上一覺,醒來伸個大懶腰,正想打個呵欠,突然一張臉冒出來,“小姐,該洗臉了。”

柳缇萦吓一跳,剛張開的嘴好不容易合攏起來,怔怔地看着眼前這個昨晚剛被她虐待完的丫鬟,只見她有些怯懦又有些谄媚地沖她笑道:“小姐,這天都大亮,咱們還是早點起床,還要跟老夫人請安呢。”

果然是孺子可教也,有些人還是需要調教的嘛!

柳缇萦回過神來,拍拍丫鬟的肩膀,“你叫什麽名字?”

“落青。”

“好名字,以後你就跟我混,我不會虧待你的。”

落青回憶昨晚自己的待遇,說不會虧待還真有點……她打了個抖索,忙幫柳缇萦梳好頭發換上衣裳。

“柳老夫人人怎麽樣?”柳缇萦似不經意地問起。

落青手一頓,又繼續替柳缇萦系好綁帶,低眉順眼道:“小姐應該稱呼為祖母呢。”

柳缇萦嘿嘿一笑,“瞧我,太久沒見面,都忘了稱呼了呢。”

落青不敢接這話,迅速地幫柳缇萦整理好衣服,推到一邊,低聲道:“老夫人估摸已經在房裏等着,小姐還是快點過去吧。”

柳缇萦爽快道:“行,你跟我去吧。”

落青指了指自己,驚訝道:“我?”

她在菁華園可是二等丫鬟,這種差事哪輪得到她?

“就你了,反正如今我院子裏其他的丫鬟不見人影。”柳缇萦不以為意道,跨出門去,回頭看她,“去把少爺叫過來。”

二百一十、娃娃親

柳缇萦一踏入柳老夫人院子裏頭,就覺得氣氛非常的詭異。

那種詭異擺明是針對她而來。

盡管人們都假裝低頭看地板或者轉過頭看向別處,但柳缇萦依舊能感受到她和柳修元剛踏入院子裏頭時,她們臉上錯愕又不屑的神情。

柳缇萦倒不介意,抓起柳修元的手就往柳老夫人屋子裏走去,昂首挺胸,步伐有力穩重,只是這一番讓她自我感覺良好的舉動,看在屋子裏的人眼裏,卻像個笑話。

幾個婦人互看一眼,紛紛低下眼皮,膽子大的則呵呵笑出聲來。

“哎喲,原來是萦姐兒,怎麽走路跟個男人似的。”

說話的正是杜氏,她性格潑辣,說話爽直,大家早已經習慣她這個做派,平日裏覺得她說話不經大腦,如今反倒覺得她實在勇敢至極。

杜氏得到大家贊賞的目光,受用極了,挺起腰板,瞅了一眼坐在首座的柳老夫人,見她沒吭聲,知道是允許了,頓時有一種背後有人撐腰的底氣,加大音量道:“萦姐兒,小少爺,這麽久不見,好像跟以前沒什麽變化呢。”

還是跟以前一樣目中無人,粗魯無禮,走出去只會成為別人的笑柄。

柳缇萦哪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歪着頭看她:“你是誰?難道你是我的祖母,不然怎麽在祖母的屋子裏都是你在說話?”

柳老夫人眉心微微一挑,總算給了柳缇萦一個正眼,但依舊沒說話。

杜氏被柳缇萦将了一軍,臉頓時通紅起來,生怕柳老夫人想歪了,忙解釋道:“我可是你大伯母,萦姐兒真會說笑,才幾年沒見,就把大伯母忘得一幹二淨了?老夫人是想你們想極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我不過是抛磚引玉罷了。”

柳缇萦這才慢悠悠地對柳老夫人請了早安,見大家已經圍着一張大圓桌子坐好,一眼掃去,七八個人坐得滿滿當當,好像也沒留位置給他們,于是她轉身對站在身後不敢吭聲的落青說道:“落青,去搬兩張椅子過來。真是的,哪個下人這麽不會做事,居然少了我們的座位,這傳出去可是落了祖母的面子,這種下人該掌嘴!”

瞬間,桌上數人安靜下來,一個女童咳了一聲,忙捂住嘴,驚恐地看着衆人,見大家注意力都怪異地放在柳缇萦身上,才松了一口氣,悄悄地扯扯旁邊女子的衣角:“娘,我餓了。”

那名女子馬上笑道,“哎呀,都愣着做什麽,趕緊吃早餐,別餓着老夫人。”

柳老夫人嗔道:“說得我很饞嘴一樣,明明是鑫姐兒饞。”

柳缇鑫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頭,“祖母,不是鑫姐兒嘴饞,而是昨晚鑫姐兒吃少了,今早才會餓。”

衆人笑起來,柳老夫人招呼下人先把粥盛給柳缇鑫,“快吃快吃,先喂飽你這個小饞貓。”

“謝謝祖母。”

場面一陣活躍過後,氣氛沒那麽尴尬,大家好像遺忘了柳缇萦兩姐弟,誰也沒注意他們,也沒提到他們。

忽然,柳老夫人說道:“給萦姐兒和元少爺也擺筷吧。”

碗筷碰撞的聲音頓住。

柳缇萦佯裝沒事樣,笑嘻嘻道:“謝謝祖母。”

大家都默不作聲地吃完一頓壓抑的早餐後,又陪柳老夫人聊了一會天,柳老夫人興致闌珊後才讓大夥回房休息。

“萦姐兒和元少爺留下來陪我說說話。”

柳修元顯得有些拘謹,他跟在柳缇萦身後走進屋內,柳老夫人不經意皺了下眉。

柳老夫人垂目輕輕掃視一眼柳缇萦,總覺得她這次回來有什麽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同。

還是那般目無長輩,還是那般令人生厭。

柳缇萦眼觀鼻鼻觀心,乖乖巧巧地站在一邊。

“你們心裏肯定很怨恨我,把你們丢到綠水村那麽久都不去接你們。”柳老夫人一開口,一番話就開門見山。

“祖母怎麽會這麽想呢?綠水村山清水秀,風景優美,安伯安嬸人善心好,對我們兩姐弟都好,祖母肯定是想磨煉我們兩個的心智,才會有這個做法,我們相當理解。”柳缇萦替柳老夫人想好了說辭,一開口啪啦啪啦說了一堆,說得柳老夫人一愣一愣的,屋子裏的丫鬟們低頭不敢說話,心裏憋着笑。

許久柳老夫人才回過神,想說的話都被柳缇萦說了,柳老夫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去接她那番話。

“你能這麽想很好,能體諒到祖母的良苦用心。”

“祖母!”從早上至今都沒說過一句話的柳修元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先是啪啪啪地對柳老夫人磕了三個頭,磕得柳老夫人臉色發黑。

“祖母,我想知道爹娘的去處!”柳修元跪在地上不起身,一個小腦袋埋在地板上。

旁邊一個婆子急忙上前扶起柳修元,“元少爺,你這樣跪老夫人,不是讓人折壽麽。快起來快起來!”

柳老夫人低低哼一聲,“這話說得真是好笑,自己的爹娘跑到我這裏來尋,合着是我把他們藏起來!”

“我、我沒那個意思。”柳修元嘀咕道。

柳缇萦忙扯扯柳修元的衣角,讓他少說一句,旋即擺個笑臉打圓場,“祖母,小元也是擔心爹娘才會這麽說,當初在綠水村,就每天念叨着要找爹娘,惹得安嬸都想打他手心兒呢。”

柳老夫人面色陰晴不定,“老三是我的親生兒子,你以為我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出事嗎?你以為我沒有尋找過他嗎?”

旁邊那個婆子忙安撫道:“老夫人別生氣,元少爺年幼不懂事,一回來估計勾起往事才心急詢問。今日不是有其他事想找萦姐兒商量嘛,別忘了正事才是。”

被婆子一提醒,柳老夫人收回情緒,不再看柳修元,轉向柳缇萦道:“你年底就要及笄,柳府不會虧待你,到時候替你辦一場盛大的及笄禮。”

“謝謝祖母。”雖然不知道柳老夫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但這件事到底是好事,所以柳缇萦真心誠意道了謝。

“及笄後,就該嫁人了。”柳老夫人緩緩道,手指上的祖母綠戒指綻放出透亮的光芒,“有一件事,也不知道你父親有無跟你說,就是其實你自小是有娃娃親在身的……”

“娃娃親?”柳缇萦和柳修元都驚訝地叫出聲。

“嗯,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畢竟你還小。”

“呃,那、那對方是誰?”柳缇萦下意識問道。

柳老夫人不滿地瞅她一眼,心裏鄙夷,一般女子聽到這裏都會臉紅害羞,哪像她這樣不知廉恥,居然還問對方是哪位!

“總之,配得起咱們家就是。”柳老夫人話音一停,“也配得起你。”

說完,她深深一笑。

不知為何,柳缇萦心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二百一十一、破敗

從柳老夫人院子裏走出來後,柳缇萦讓柳修元帶自己參觀了一回柳府,柳府的精簡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本來以為裏京城裏四大名家之一的柳府會是金碧輝煌的裝飾,實則不然,院落裏頂多就是弄了一座假山,圍起一片池塘,栽培幾朵蓮花,平添幾份詩情畫意就罷,至于那些花裏花俏的裝飾品,兜了一圈,還真的沒見到一樣。

“柳家很窮嗎?”柳缇萦捏着下巴,看着天花有些斑駁的紅漆。

柳修元一個趔趄,忙将柳缇萦拉到一邊,低聲道:“說這些話小點聲!家裏到處都是祖母的眼線,要是被祖母聽到咱們背後議論柳家,肯定又會大發雷霆。”

“又?”柳缇萦倒聽出個重點。

柳修元白她一眼,“你有一回從外祖母家回來,一進門就嫌棄柳家的破敗,被祖母聽到後很生氣,把你關在柴房裏關了三天,娘替你求情,反而被祖母罵了回來。你倒好,好了傷疤忘了疼,居然又說出這種話。”

柳缇萦撓撓頭,她真不是故意說的啊。

柳修元擡頭看看四周,見沒人,壓低聲音又道:“柳家确實是一年不如一年,以前還依仗大伯父和二伯父在朝為官,牟些盈利,但近年來,皇上提倡勤儉節約,咱們柳家作為四大名家,首當其沖,大伯父和二伯父也極力在朝廷推崇節約,所以柳家不敢大肆鋪張,這是其一,其二是二伯父前兩年被免了官職,家裏少了一個依仗。”

“免了官職?犯了什麽事嗎?”

“不太清楚,家裏沒人敢讨論這件事。”

柳缇萦兩只手背在腦後,“哎,真不知道那個老太婆……呃,祖母把我許配給什麽人,真令人擔心啊。”

是啊,看那柳老夫人的眼神,分明是非常非常不喜歡她,至于為何不喜歡她,她從剛才柳修元的話裏大概能猜出,這位柳老夫人是個非常愛面子的人,她外祖母家又有錢,時不時在柳家面前顯擺一下,惹得柳老夫人眼紅,她娘在這個家裏估計遭了不少嫉恨的白眼,加上原來那個柳缇萦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性格,這長年累月相處在一起,難免碰撞一些矛盾出來。

女人麽,戰火都來源于比較,來源于你好我不好,來源于你無視我我也無視你。

就這樣子的環境下,柳老夫人會把她許配給什麽好人家?她深深懷疑柳老夫人的用心。

柳缇萦想着想着,兩只手慢慢攥成拳頭。

距離她及笄還有幾個月時間,她不想随便嫁人,更不想是經由柳家人的手嫁出去,且不說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要她這般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打死她也不幹!更何況,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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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院子裏,柳缇萦遠遠就看到許婆子正在發作落青,幾名丫鬟站在許婆子身後幸災樂禍地看着落青垂着小腦袋挨訓。

昨天還是一個陣營的呢,現在就變成對立面了。

個中緣由,柳缇萦想想也明白過來,合着都是來針對她的。

畢竟是內院的事,不好讓男子參與,柳缇萦讓柳修元回房歇息後,悄聲來到許婆子後頭,落青看到她,想喚她的名字,被她一個手勢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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