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一回到菁華園,柳缇萦的臉立馬垮下來

柳家這龍潭虎穴裏頭,多活一天我都覺得是自己撿來的。”

“哪有那麽可怕。”齊越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又捏了捏她的手心,“放心,有我在,別怕。”

“最近齊嬴遠那邊有什麽動靜嗎?”柳缇萦仰頭問道。

“我也找不到他,他好像發現了什麽事情,人不在裏京城。”齊越低頭看她,“我發現你對其他人都比對我還要上心。”

柳缇萦面一紅,“人家一有事情,第一個就想到跟你分享,這還不叫上心啊?”

“你是一有麻煩事就想到找我。”齊越繼續調侃柳缇萦。

“不跟你說了。”柳缇萦說不過齊越,腳一跺,女兒作态地扭過身生悶氣。

齊越笑道:“好了,不跟你開玩笑。倒是你,有些事,如果你自己掌控不了,就不要想着摻和進去。”

“不作死就不會死對吧?我比你更清楚這個道理,放心吧,我這種貪生怕死的人,知道怎麽做的啦。”

“嗯,是是是,你最聰明。”

兩人聊得正酣,柳老夫人卻派人将齊越請回正廳,說是柳時明剛回到家,想找齊越見個面訴說訴說。

于是兩人只能戀戀不舍道了別。

二百七十六、舊人新事

在趕回菁華園的路上,落青左右瞧瞧見無人,低聲道:“小姐,我看齊二公子好緊張你呢!”

柳缇萦耳朵一熱,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揚,“你這話可別亂說,別人聽到可要笑我自作多情了。”

“本來就是,你看齊二公子送的禮物那麽名貴,看你的眼神那麽寵溺,可惜就是那個面具……”落青頓覺自己失言,忙閉嘴,忐忑不安地跟在柳缇萦身後,生怕她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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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缇萦卻一點都不生氣,“那個面具怎麽了?我覺得挺好的,一個人不管是長得好看或者難看,只要他性格好人品好,那有什麽關系呢?你看世界上大把長得好看的,卻是負心漢,比起相貌,我更寧願選擇一個對我真心真意的人。”

落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姐說的話有些深奧,她不明白,不過最重要的是小姐沒生她的氣。

“我看齊二公子就是個會寵妻的人,你看他送的禮物那麽名貴!我聽都沒聽過呢!”

被落青這麽一說,柳缇萦才想到那顆讓柳老夫人目瞪口呆的明珠,迫不及待往菁華園走去,“走,我們也去看看是那鲛人明珠長啥樣!”

“哎哎,小姐,你慢點,落青要追不上了。”

兩主仆一前一後走進菁華園,卻碰上一行人正從自己院子裏離開。

落青首先認出人來。

“是二夫人!”

來人正是陸氏。

“老夫人不放心那些下人,讓我親自跟過來看着那些人把鲛人明珠送到菁華園。”陸氏解釋道,“我看你這院子正好南北對流,平日風大,這眼看就要入冬了,怎麽不叫人添炭爐?”

柳缇萦和落青對看一眼,落青正想訴苦,柳缇萦搶了說道:“是的,我晚點就讓落青去找人添炭爐。”

陸氏颔首,“姑娘家可不能着涼,要好好地保護自己的身體。以後生孩子才沒那麽辛苦。”

誰都知道陸氏至今膝下無子,四處求醫。

“謝謝二伯母的告誡。”

看着聽話的柳缇萦,陸氏滿意地點點頭,“看來這些天在家學習女紅禮儀還是有效果的,看我們萦姐兒也變成大姑娘了。”

兩人寒暄幾句,等陸氏離開,柳缇萦和落青果然看到一只精致的盒子正擺放在房間裏的桌子上。

“哇,這就是傳說中的鲛人明珠!”落青驚呼道。

柳缇萦打量幾眼,突然興趣索然,“拿下去吧。”

“為什麽?小姐剛才不是也想看嗎?”

“突然不想看了。”柳缇萦越過桌子,走到床鋪,一屁股坐下,半躺在枕頭上,想着陸氏的态度,陸氏一向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人,這下突然對她示好,是老夫人的旨意麽?

“我爹呢?最近怎麽都不見他?”

“我也不知道。”落青搖搖頭,“不過今早少爺倒過來想找你,但當時你還沒睡醒。”

柳缇萦這才想起柳修元,倒是好些時日沒見過他,太學院組織了幾個人閉關修書,據說是要對大桑國上下數百年流傳下來的古書進行大量的修撰,柳修元平日功課好,态度又認真,在柳修宇的舉薦下,夫子也把他留下了。

既然落青那麽說,那柳修元今日已經出關了?

柳缇萦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想去找柳修元,人還到門口,就聽到柳修元的聲音,“姐姐!”

“哎喲,我親愛的弟弟可算是想起我這個姐姐了。”柳缇萦打趣道。

柳修元臉色一紅,“對不住啊姐姐,最近我有點忙。”

“知道了,你們一個兩個都說自己忙,敢情我變成了全世界最閑的那個人。”柳缇萦沮喪地垂下肩膀,“說真的,及笄禮真的好無聊,還得待在家裏學這學那的,鬼知道學那些有什麽用啊。”

落青忙伸出手指,噓地一聲,“小姐,別那麽大聲!要是被老夫人聽到,可不得了了!”

柳缇萦也知道自己失言,吐吐舌頭,将柳修元拉進自己的屋子裏,“最近太學院有什麽有趣的事,都說來給姐聽聽!”

柳修元依言坐在椅子上,說道:“哪有什麽有趣的事,每天都待在書院裏面對成對的書山,我眼裏腦裏看到的都是書,人都看傻了。不過這次修書的行列裏,文殊遠和蘇姚雪也在,他們兩個還吵架了。”

“吵架了?”柳缇萦只聽到這個重點,連忙讓落青端來一盤炒花生,邊吃花生邊催促柳修元快些說,“他們為什麽吵架?”

“我也是道聽途說,你聽聽就好。據說是義陽公主委托蘇姚雪送件東西給文殊遠,結果被文殊遠義正辭嚴地拒絕了,蘇姚雪覺得文殊遠當面丢了自己的面子,就說了他幾句,沒想道一向溫文爾雅的文殊遠反應那麽大,跟蘇姚雪激烈地争執起來,蘇姚雪還被氣哭了呢!”

柳缇萦想到蘇姚雪一直受義陽公主的委托,假裝是自己的好朋友潛伏在自己身邊,還讓自己吃了一次癟,這次聽到蘇姚雪居然被文殊遠罵哭了, 不由大快人心,撫掌笑道:“好啊,文殊遠做得好!”

柳修元白她一眼,“你還說呢!這件事情發生之後,文殊遠被夫子教訓了一頓,差點就被逐出修書隊伍了。”

“哎,最毒婦人心啊,君子是鬥不過小人的。”柳缇萦嘆道,往嘴裏丢進一顆花生,咬得喀嘣喀嘣響。

“不過文殊遠也是因禍得福,當時正好禮部尚書李大人的兒子李義和也在現場,把這件事說給李大人聽,李大人覺得文殊遠敢于直言,品格正直,于是将自己的女兒說給文家。文家覺得李家小姐性子娴靜,跟文殊遠配得很,而且文殊遠自從跟義陽公主鬧翻後,其他人家都不敢再說文家的媒,李家如今送上門來,文家還巴不得,所以李家跟文家的親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那是大好事啊。”柳缇萦豎起拇指,文殊遠這種直男癌,就應該配一個溫柔聽話的女孩,像義陽公主這種心機女,他壓根玩不過人家。

柳修元面色猶豫地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件,“這是文殊遠要給你的。”

二百七十七、噩耗傳來

柳缇萦看完信,長長吐口氣,落青在旁看得真切,擔心柳缇萦對文殊遠又是舊情複發,道:“小姐,文公子在信裏說了什麽呀?其實他都要成親的人了,你也是待嫁之身,他還寫信給你,這個行為不妥。”

柳缇萦将信放到一邊,“也沒說什麽,就說他要成親了,為之前對我的誤會感到不好意思,找我道歉來了。真是臨死之人其言也善哪……呸呸呸,什麽烏鴉嘴!”

落青被逗笑了,“看來文公子還真是像傳說中一樣,謙謙君子。當初他雖然遭人非議,但從來沒有對小姐落井下石。”

柳缇萦點點頭,“是啊,由此可見,此人值得一交。”

落青忙将文殊遠的信收起來,“這信可不能這樣随便亂丢,要是被其他仆婦撿到,添油加醋一番,肯定又作出風浪。”

柳缇萦笑道:“落青,我發現你做事越來越嚴謹,不錯啊。”

落青臉一紅,“還多虧小姐教得好。”

看着信紙在香爐裏頭慢慢變成灰燼,在檀香的催眠下,柳缇萦只覺困意襲來,眼皮漸漸發沉,于是打了個呵欠,上床歇息了。

落青輕輕退出,掩好門,守在外頭。

菁華園很快又恢複了往日的安寧。

誰也沒想到即将會有一場暴風雨席卷而來。

而那盒未曾打開的鲛人明珠似乎就已經預示了未來事态的發展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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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天晴正好。

明日十月初五就是柳缇萦的及笄禮。

十月十五是柳缇萦出嫁的日子,這個日子是晉王府的人選的大吉之日,柳家雙喜臨門,最近來柳家慶賀的賓客不斷,連宮裏的雲妃也托人送了禮來。

柳缇萦也進入了緊鑼密鼓的籌備階段中。

“小姐,老爺來了。”

落青剛禀告完,柳時清已經走進屋裏,對落青揮揮手,讓她回避。

等落青關上門後,柳時清才轉身對上迎面而來的柳缇萦,表情嚴肅道:“你可聽到傳言?”

柳缇萦一怔,“什麽傳言?”

柳時清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齊二公子悔婚了!”

柳缇萦先是以為自己聽錯了,等她意識到柳時清說的話,突然笑了,“爹,你肯定搞錯了,齊二公子怎麽可能悔婚。”

他不是那樣的人。

柳時清卻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外頭已經傳得風風雨雨,我剛開始也以為是搞錯了,而後找到晉王府去,結果齊二公子并不在裏京城,你明天都要及笄了,他居然不在京城?等我找到晉王的時候,晉王卻是閉門不見,門口那個老蒼頭說他們公子外出去了,我再問起親事時,他只是擺頭。這态度還不明顯嗎?”

柳缇萦臉色有些發白,她不相信齊越會悔婚,但僅憑她自己不相信明顯還不夠,而且明日的及笄禮,他當初答應過他會到場的。

“齊越呢?我要去找他!”

柳缇萦作勢就要沖出門去,卻被柳時清一手拉住。

“你去哪裏?齊二公子已經不在裏京城了,你要去哪裏找他?”柳時清也是憤憤不平地捶了一下桌子,“真是看不出齊二公子居然是這種人!現在可好,全裏京都鬧得沸沸揚揚,大家都等着看我們的笑話了!”

柳缇萦咬住下唇,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外面的傳言會有多難聽,本身她就是個飽受非議的人,如今還在臨成親前被未婚夫悔婚!

齊越怎麽可能将她置身于這些謠言蜚語之中?

但她不在乎這些,外面的人說什麽,就讓他們說的,關鍵是齊越怎麽想的?

難道他真的後悔了?

後悔娶了她這麽一個魯莽不溫柔的姑娘……

柳缇萦腦海裏瞬間閃過她第一次遇見齊越、第一次替他磨墨、他為了她跟縣令鬥跟知府鬥、他為了她假裝不知道她是女兒身……

不可能!齊越不可能突然無緣無故悔婚!

他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至于是什麽苦衷,如今只能當面問他了。

還是……他有無可能遇到什麽危險?

想到這個可能性,柳缇萦全身一抖,頓時想起齊贏遠的偉大事業,有沒有可能被皇上察覺出端倪,開始反撲?

柳缇萦再也待不住,轉身對柳時清說道:“爹!我……”

就在這時,落青神色慌張地跑進來,“小姐,老夫人有請!”

柳缇萦走進常青園的時候,柳時元和柳時明都在裏頭候着,不止他們,連杜氏陸氏等人都坐在一邊,整個柳家彌漫着一層厚厚的烏雲,而柳老夫人的臉上,分明就是即将電閃雷鳴。

她再也不掩飾對柳缇萦的厭惡,見柳缇萦進了門,怒喝一聲:“還不給我跪下!”

柳缇萦神色淡淡,“我為何要跪下?”

柳老夫人氣得雙手發抖,對身邊的衆人道,“看看,看看她這個模樣,難怪晉王府要退親!”

柳缇萦頓時被氣笑了,但卻半點都笑不出來,她語氣冷漠,腰板挺直地站在柳老夫人面前,俨然一副對峙的姿态。

這時,陸氏眼觀鼻鼻觀心,跟柳時明對了對眼神,擠出一臉笑容,款款上前勸柳缇萦道:“萦姐兒,我知道你被退親心情不好,大家現在不就正在幫你想辦法嗎?乖,聽話,別跟祖母置氣啊。”

柳老夫人冷哼一聲,“她還好意思心情不好?也該想想自己哪裏沒做對,惹人嫌了!”

跟在柳缇萦身後的柳時清也走進屋裏,臉色發黑,“母親,您怎麽能這樣說萦姐兒?這件事萦姐兒并沒有做錯!”

“沒做錯?難道是人家齊二公子做錯了?你沒看到那日齊二公子對萦姐兒多上心,結果呢?過幾日就說要退親!你覺得這問題會出在哪裏?啊?”

柳老夫人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頓,跟着她話裏的節奏,抑揚頓挫。

柳時清護女心切,擋在柳缇萦面前,“這事怎麽能怪到萦姐兒頭上?明明是晉王府不守信用,出爾反爾!母親,你不能如此偏心!每次都這樣,萦姐兒明明沒有錯,您總是把過錯歸到她身上!這對萦姐兒不公平!”

二百七十八、不見了

柳老夫人被氣得渾身發抖,“你、你這個不孝子, 你還要為那個賤女人的女兒說話!”

“母親!”柳時清憤怒地眦大雙眼。

見母子二人劍拔弩張的氣氛,柳時明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搞清楚晉王府為何突然要退親,而不是我們自己幾個人鬥來鬥去。”

柳時元也站出來勸道:“肯定是事出有因,只是如今齊二公子又不在裏京城,晉王成日閉門不見人,實在是找不到人問啊。”

“我已經派人出去打聽,看能打聽出什麽風聲來。”柳時明沉吟道,“如果到了萦姐兒出嫁那日,齊二公子還沒回京,那可怎麽辦?我就怕這事。”

柳老夫人陰翳着臉,“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難道我們就只能坐以待斃?”柳時元有些憤憤不平,“我們柳家可沒那麽窩囊!”

柳時明苦笑道:“大哥,我們如今确實只能以不變應萬變。你要知道,晉王可是連皇上都不怕的人,難道還會怕我們?”

柳時元被噎得無話可說,“要不,要不我們就強硬将萦姐兒送到他們家門口,就不信他們不接收!”

在旁站着是柳缇萦差點笑出聲來,接收?當她是什麽?禮品?

柳老夫人也聽出不妥來,不悅地瞪了柳時元一眼,打斷他,“這事還要從長計議,先把明日萦姐兒的及笄禮辦了先。”

杜氏露出一臉為難,“現在晉王府退親的時候鬧得滿城風雨,只怕到時候大家都來看笑話,而不是看熱鬧。明天的及笄禮,要不還是從簡吧。”

柳老夫人沉默不語,看向柳時清,他是柳缇萦的父親,理應有決定權。

“我同意從簡。”柳時清道。

“那好吧,就按照杜氏說的辦。”柳老夫人說完,瞟一眼沉默的柳缇萦,眼底的厭惡愈發深刻,“萦姐兒就乖乖待在家裏,好好反省!”

衆人默然退下,留下柳時清跟柳缇萦兩人。

柳缇萦抿着嘴,心裏一個決定漸漸成形。

柳時清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嘆口氣,“剛才你祖母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她老人家也是心裏着急。”

柳缇萦垂下頭,“我還是乖乖聽祖母的話,待在家裏,好好反省自己哪裏沒做對。”

柳時清看到柳缇萦這樣子,心裏也難受,差點脫口而出,“要不這親咱們也別結了。”但這話他不敢說出口,畢竟這門親事,是柳家樂于見成的。

當晚,柳家的燈火早早滅下。

柳缇萦的及笄禮進入了倒計時,柳家的人各懷心思,誰也不知道誰在想什麽,但大家都知道,明天将要面臨的是什麽。

月光撒在菁華園,一片清輝照得院子雪亮雪亮的。

一道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從房間裏走出來,貓着腰朝牆那邊走去。

那人正是柳缇萦。

她左右看看沒人,迅速地翻牆過去,曾經讓她頗為堪憂的外牆,現在卻成為她逃出去的唯一出路。

她站定在路上,回頭看幾眼曾經住了幾個月的高牆大院,深深吸口氣,快速地往外奔去,消失在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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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落青跟往常一樣,早早起床洗漱完畢後,端一盆熱水進柳缇萦屋裏。

“小姐,今日可是大日子,得早點起床……咦?”

落青掀開帷帳,發現裏面空無一人,被子好好地疊着,而柳缇萦——

根本就不見人影!

會不會是如廁去了?

落青放下鐵盆,快步朝茅廁走去,站在門外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後,進去并無看到人。

她心裏的不安漸漸加深,腳步急促地朝柳時清的房間走去,正好碰見柳時清走出來,她大喊一聲:“老爺!小姐好像不見了!”

柳時清并不慌張,他皺起眉頭,“什麽叫小姐好像不見了?說話說清楚一點!”

“我今天一早醒來,四處都找不到小姐,小姐不知道去了哪裏。”落青低下頭,神色滿滿的驚慌和內疚。

柳時清臉色一凜,大步朝柳缇萦房間走去,四下尋找後臉色發青地站在院落中間,思考片刻後,對着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落青道:“去,去告訴老夫人,小姐失蹤,及笄禮不用搞了!”

說罷,他拂袖朝外走去。

吓壞的落青哪還敢問他去哪裏,在原地跺跺腳,蒼白着小臉朝常青園跑去。

此時常青園也是一派不緊不慢的作風。杜氏正慢悠悠地端起一杯茶送到柳老夫人面前,“那幾位長輩遲點才到,兩個遠方表姐人已經在我們府上歇着,該準備的已經準備好了,咱們慢慢來便是。”

柳老夫人哼一聲,“都鬧出退親的事來了,還想搞及笄禮,當初做這個及笄禮還不是為了給臉晉王府,現在可好,伸臉上前給人啪啪打臉!”

杜氏道:“可不是,咱們也是為了給臉晉王府,才讓萦姐兒回家,想着風風光光加入晉王府,對咱們對晉王府都長臉。誰知道呢,居然發生這種事。只能說萦姐兒太不争氣了。”

這時,陸氏正從廚房過來,看到柳老夫人氣呼呼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無奈,迎上去,“老夫人可別生氣了,氣壞身子就不好啦。剛才我吩咐廚房做一碗蓮子百合湯過來,可以消消心火。另外,那幾位長輩已經到了前廳,萦姐兒的及笄禮可以開始準備了,我待會就找人去菁華園把萦姐兒叫過來。”

柳老夫人不悅道:“都什麽時辰了,居然還要長輩過去叫她?你別去,我倒要看看她準備睡到什麽時候!心可真夠大的,給大家添了那麽多麻煩,自己還能安心睡覺!”

陸氏只好将準備去叫人的丫鬟叫回來,幾人坐在正廳靜靜地用早膳。

杯盤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在死寂的空氣中格外刺耳。

柳老夫人慢慢喝完一碗粥,眼神不經意地瞟過門口,門口依舊無人出現。

杜氏跟陸氏對看一眼,默然不語地垂下眼,用調羹輕輕攪動碗裏的湯水。

突然,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自遠而近地傳來。

終于來了。

柳老夫人在心裏冷笑一聲,卻沒有停下動作,仿佛她的世界裏只有面前那碗粥,盡管這碗粥已經被她攪得越來越糊。

杜氏和陸氏卻是不約而同擡起眼,緊緊看着門口。

卻見一個丫鬟莽莽撞撞地沖進門來,驚恐地叫道:“老夫人,小姐不見了!”

二百七十九、找人來了

晉王府。

柳缇萦已然換了一幅裝扮,此時的她看起來就像是個俊俏的少年。

臉上萦繞着揮之不去的怒氣和委屈。

一個掃地的老蒼頭吱嘎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柳缇萦,先是一怔,而後奇怪地問道:“你是來找誰的?”

“齊越在不在?”

老蒼頭拿起掃把,嘩啦啦地掃起來,“二公子不在府裏,請回吧。”

“那他在哪裏?”柳缇萦并沒有撤退的打算。

“這個不清楚,二公子已經不在一段時間了。”老蒼頭停下動作,看着柳缇萦,“我看你怎麽有點眼熟哪?你跟我們二公子什麽關系?”

柳缇萦眯起眼,“仇人!”

老蒼頭并不以為然,而是呵呵一笑,“你是來尋仇的?那你尋錯地方了。”

柳缇萦挑起眉頭,“那我應該去哪裏?”

“這個別問我,我只是個掃地的。”老蒼頭低着頭,眼皮也沒擡一下。

“我要找你們晉王。”柳缇萦道。

老蒼頭喲一聲,手往裏一指,“你自己進去就行了。”

“他在哪個房裏?難不成讓我自己進去找?”柳缇萦瞪大眼睛。

老蒼頭無所謂道:“随便你,反正裏頭也就那麽幾個房間,沒有值錢物。”

柳缇萦只好依言往裏尋晉王,老蒼頭渾濁的眼睛跟着她的身影動,而後收回視線,嘆口氣,“二公子果然說得沒錯,人真的找上門來了。”

而後他嘀咕一聲,“不過為什麽要打扮成男不男,女不女的?啧,真不懂二公子在想什麽。”

柳缇萦初進晉王府,只覺得裏頭陰冷昏暗得很,空氣裏彌漫一股刺鼻的香燭燃燒的味道。她驀然想起晉王有煉丹的習慣,心想,莫不是在煉丹房裏?

想到待會要親見自己的未來公公,她心裏有些打鼓。

不過也可能不會成為自己的公公了。

滿心胡思亂想之下,她推開香燭味最濃郁的房間門,果然看到穿着一身道袍的男人正跪坐在蒲團上,手上拿着一把拂塵,嘴裏念念有詞。

柳缇萦被撲鼻而來的味道熏得皺起了眉頭,再見那位男子,長得居然跟齊越半點都不像,也許是年到中年,也許是常年吃丹藥,也許是閉門不出,眼前這名中年男子顯得有些頹廢,眉眼間的憔悴展露無遺,他的頭發稀少而且蒼白,嘴唇四周的胡須長得他這般坐着,都已經拖到地板了。

柳缇萦有些猶豫,“小女柳缇萦拜見晉王爺。”

據說晉王府裏人員稀少,柳缇萦一路走來,居然連個下人都沒見到。而這個時候,晉王也只是動了動眼皮,并未睜開眼,“你就是柳姑娘吧。”

“是的。我是來找齊越的。”柳缇萦索性表露目的,這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齊越不在府裏,你白來了。”晉王一幅愛理不理的模樣,拂塵微微一動,似乎準備做法。

柳缇萦站在門口沒走進去,“您是他的父親,能告訴我,齊越現在在哪裏嗎?”

“我是他的父親,但也不是他的父親。”晉王似笑非笑道,嘴角露出駭人的笑容,“他去哪裏,我從來都不知道。你來找我要人?”

好吧,這府裏的人說話都陰陽怪氣的。

柳缇萦聳聳肩,既然晉王爺不打算告訴她,她死纏爛打就沒意思了,于是道了謝,準備轉身離去。

忽然,背後晉王的聲音傳來,“柳姑娘,我勸你還是別找他了。他遲早會害了你。長痛不如短痛,不如就到此為止吧。”

到此為止?

是說她對他的情愫,還是說他們之間的糾葛?

不管哪種,柳缇萦顯然不打算聽晉王爺的話。

她甚至覺得有些心寒,哪有一個當爹的這樣說自己的兒子?

擺明就是沒把他當親生的!

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好歹也養育了那麽多年,養大于生!

所以柳缇萦的憤怒勃然而發,“晉王爺,您不覺得您這麽說有失長者風範麽?而且齊越他還是您的兒子,你們互相陪伴了十幾年,難道就一點感情都沒有?您既然收養了他,想必有您的理由,但如果您只懷抱着陰暗的心态來收養他對待他,那等于是他的仇人,是害了他。”

晉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大怒地吼道:“這些話是他跟你說的吧?他早就想報複于我,現在他翅膀硬了,有能力了,連還沒過門的媳婦也撺掇了!小姑娘啊,你還是太嫩了!跟着齊越,你會後悔的!他可不是我……”

“是,他不是你的親生兒子,所以他不是什麽王爺之子,也沒有富貴的出身,是吧?”柳缇萦聳聳肩,“真不懂你們,自己看重這些就以為別人也看重這些。”

晉王的話都被柳缇萦噎在嘴裏,無話可說。

“無禮!簡直是無家教!泉叔?泉叔!怎麽把人給放進來了?還不給我轟出去!”

柳缇萦暗暗嘆氣,看晉王這暴脾氣,不知道齊越是怎麽度過他的童年。

“雖說你是修道之人,但這脾氣……還是要好好磨練磨練。”

不理晉王的目瞪口呆,柳缇萦說完就大步朝外走去。

随即看到門口那位老蒼頭慢慢地走進來,碰見柳缇萦,眯着渾濁的眼睛,“怎麽那麽快就走了?”

“再不走,你家老爺可要被我氣死了。”柳缇萦眨眨眼睛,露出很無辜的神情。

老蒼頭一怔,随後聽到晉王打碎花瓶的聲音,看着柳缇萦的眼睛不經意地閃現出光彩來。

柳缇萦揮揮手,“我走了,謝謝你。”

“等等。”老蒼頭喚住柳缇萦,“二公子得到大公子的消息,前些日子前往西域,近日會返程,你且去城外那家如意茶樓等候。”

柳缇萦心突地一跳,“原來你知道……”

老蒼頭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好像什麽都沒說過一樣,“我得進去看看老爺,不然把那個前朝的玉壺春瓶砸了就麻煩大了,那可值錢了。”

看着老蒼頭的身影消失在晉王的房間裏,打砸聲也随之停止下來。

柳缇萦撇撇嘴,都是一些奇怪的人。

不過好歹也獲得了線索。

如意茶樓,如意茶樓,希望能在那裏就見到齊越。

柳缇萦心裏祈禱着,腳步不停地朝城外而去,卻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失蹤給柳家造成的暴風雨。

二百八十、讨水喝

這在這時,一道人影穿過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也朝城外飛速而去。

他停在如意酒茶樓門口前,一位店小二看到他,白麻布往肩上一搭,彎腰上前,“客官,喝茶?”

來人正是柳時清,只見他衣着有些淩亂,但也比不上臉上的淩亂,他定了定神,“我找地主。”

店小二面上笑容不變,直接将柳時清引到屋內,“客官稍等。”

柳時清忐忑不安地在屋裏踱來踱去,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他激動地走上前,就要跪下,“叩見德王殿下!”

齊贏遠露出面來,非常不認同地瞅着柳時清:“不是讓你沒什麽事別來這裏找我嗎?”

“但家裏确實發生了大事……萦姐兒失蹤了!”

齊贏遠哦了一聲,沒有露出半點驚訝之色,“就這事兒?這是你的家務事,也拿到這裏來說?”

“但、但這事可是關系到晉王和齊二公子……”

“沒你想的那麽嚴重。”齊贏遠打斷他道,“現在是什麽形勢?現在龍座上那位已經有所察覺,加強警惕,你作為替我做事的,凡事也要謹慎小心。你要記住,你回來的初衷,別添亂。”

柳時清漲紅臉,“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至于柳姑娘……”齊贏遠目光突然往窗外看去,外頭的官路上車馬不停,時不時傳來幾聲吆喝聲,“她自會再次出現。”

柳時清聽不懂齊贏遠的話,但也不敢多問,唯唯諾諾地應了聲是就退下。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如意茶樓的門口再次出現一位奇怪的客人。

這是一名少年,步履緩慢地走進店裏,癱倒在地,捶了幾下自己的腳,嘴裏抱怨道:“原來如意茶樓這麽遠,乖乖,居然走了将近兩個小時的路!我的腿都要斷了。”

店小二什麽人沒見過?倒也見慣不怪地迎上去,“客官,可是要喝茶……”

柳缇萦咳了兩聲,“給我一杯茶吧,謝謝!”

店小二臉一抽,“客官,如果要喝茶,請到座上等候。”

“你們這裏有什麽茶?”柳缇萦恍若未聞,問道。

“呃,有烏龍茶,功夫茶,龍井茶……”

“給我一杯不用錢的茶吧。”柳缇萦擡起臉,嘻嘻笑着,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出來的時候忘了帶錢。”

店小二臉再一抽,忍住耐心,“不好意思,客官,我們這裏沒有免費提供的茶水。”

“求求你了。”柳缇萦哀求道,她真的好累好渴,那個老蒼頭讓她在這裏等候,也沒說要等多久,也許半天,也許一天,也許一個月,誰知道呢?她首先得解決了自己的溫飽問題。

店小二有些不忍,猶豫道:“要不我給你倒一碗井水吧。”

柳缇萦忙不疊點點頭,接過店小二遞過來的水,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幹涸的嘴唇得到緩解後,大大地舒了口氣,感覺人好像活過來一樣。

她用手背擦擦嘴角,把碗給回店小二,看了看店裏頭,熙熙攘攘的,想起老蒼頭的話,滿懷希望地問道:“你認識齊二公子嗎?”

店小二眼底飛快地閃過警惕,臉上卻是從容不迫,“你可是說晉王府的二公子?自然認識,裏京城裏誰不認識齊二公子?”

店小二的語氣裏含着掩飾不住的嘲諷。

柳缇萦皺起眉,莫非老蒼頭搞錯了?

“你可曾在這裏見過他?或者他最近是否出現過?”柳缇萦不放棄地繼續問道。

“不曾見過。我們這種小茶樓,哪容得下齊二公子。”店小二收起碗,擦了擦桌上面的水滴,準備往裏走去。

“難道真的搞錯了?”柳缇萦自言自語的一句被店小二耳尖地聽到,他的腳步頓時滞住,眼裏停留幾絲疑惑和猶豫,随即轉身對柳缇萦說道:“客官可是來這裏尋人?”

柳缇萦颔首,坦然地承認,“我是來找齊二公子的。有人告訴我,來這裏可以找到他。”

“你是……”店小二詢問的眼神在柳缇萦的臉上四下打量着。

既然打算來找他攤牌,那就沒必要隐瞞,而且她的身份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于是柳缇萦索性道:“我是他即将過門的妻子。”

店小二詫異地微瞪兩眼,“你、你就是柳姑娘?”

“嗯。”

“你、你、是誰跟你說齊二公子會在這裏?”

柳缇萦沉醉在找不到齊越的情緒裏,并未察覺到店小二的結巴有些異樣。

“我去他家找人,他家的人告訴我的。”

店小二的神色總算恢複些許冷靜,他眼珠子飛快轉兩圈,眯眼盯着柳缇萦看,确實看出了少女的模樣,“我突然想到廚房裏還有一些冰鎮的酸梅湯,但掌櫃的又吩咐我幫他擡幾樽陳年老酒擺出來,要不你幫我一起擡吧,擡好了,我就給你一碗冰鎮酸梅湯。”

柳缇萦莫名地瞅了一眼店小二,心裏反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她點點頭,“好,反正我現在也沒事做。”

兩人随即來到廚房裏頭,店小二從架子上拿下一瓶老酒,“你可要拿好。”

柳缇萦看着手中直徑跟她胳膊一樣長的酒瓶,頓覺失望,還以為這個店小二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要跟她說,原來還真的是讓她擡酒啊!

失望之下,她頓時沒了興趣,“這麽大的酒缸,你覺得我有可能擡起來嗎?罷了,你那碗酸梅湯不要了,替你們省了。”

“哎哎,別走啊!”

店小二忙攔住她,本來想用手拉住她,猛然想起她可是柳缇萦,是齊二公子要過門的妻子,忙止住手,跑到她面前擋住去路,“柳姑娘,你不是想見齊二公子嗎?”

柳缇萦愕然,“他在哪裏?”

店小二聳聳肩,“實話說吧,我也不知道。但是,他留了一封信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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