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大好的周末, 唐糖因為昨晚熬夜追劇,一覺睡到下午兩點過才醒來, 踩着拖鞋從房間裏走出去, 她爸媽已經習慣了她一放假就晝夜颠倒的作息,看見她從房間裏出來, 也不帶看她一眼的。

“媽, 還有飯嗎?”唐糖走到廚房裏,打開冰箱在裏面扒拉着, 看看有什麽可以吃的。

“沒了,中午我和你爸随便吃了點, 家裏還有上次你買的方便面, 自己泡。”唐糖她媽媽坐在客廳裏嗑着瓜子看着電視劇, 一邊和唐糖她爸爸說:“你看這個女人壞得很,一會兒就要趁着這個男的不注意,虐待他女兒。”

唐糖他爸爸靠在沙發上, 玩着手機,眼皮也不擡的說:“你不是看過了嗎?怎麽又在看。”

“你管我。”唐糖她媽瞪了她爸一眼, 轉頭就看見唐糖已經換好衣服,看樣子是要出門。

“要出門兒啊?”唐糖她媽問道。

“嗯。”唐糖理了理裙擺的皺褶點點頭。

“和男朋友啊?”唐糖她爸終于從手機裏擡起了頭。

唐糖照了照鏡子,又跑回房間去重新換了一條裙子, “和表姐。”

剛出門,唐糖又跑了回來,“耳機忘記了。”

唐糖她媽數落她丢三落四,她爸又在催促她趕快找男朋友, 再不談,好的都被人挑走了,她只能挑人家剩下的歪瓜裂棗。

唐糖嘴裏念叨着:“知道了,知道了。”

沒一會兒人就跑得沒影兒了,她坐上地鐵,聽見身邊有姑娘在讨論昨晚她追的那個劇,講的是男女主前世今生,虐戀情深的故事。

世界第一甜:我剛剛聽見有人在讨論我安利給你的那個劇了,真的超級好看,你快去看吧。

青青子衿:你都安利我好幾次了,真有那麽好看嗎?

世界第一甜:真的,真的,真的,超好看,不好看我掉頭發掉成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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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不用這麽狠吧,我看還不行嗎。不過前世今生什麽的,聽起來好玄乎,說不定我前世還是個男生呢。

世界第一甜:哈哈哈哈,我也想過,要是我前世是個男人,我前世的戀人找來了,那不是只能和我百合。

青青子衿:你到哪兒了?

世界第一甜:還有兩個站就到,剛剛我聽見那兩個讨論這部劇的小姐姐說,最近好像流傳說有一種香,點了就能看見自己的前世,好玄乎啊,要是真的有用的話,我也想看看我前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青青子衿:都是騙人的吧,怎麽可能有。

世界第一甜:我想也是,不過可以問問甜甜姐,他們應該知道。

世界第一甜:我到了,見面再說。

……

“二叔今天來了嗎?”池敬淵側頭朝柳明珠問道。

柳明珠低垂眼睫,“沒有。”

“敬淵少爺,把藥喝了吧。”柳明珠将手裏的碗遞給池敬淵。

池敬淵接過白瓷碗,藥已經不燙了,溫度正好,他一口将藥喝了下去,苦澀的味道瞬時間在口中彌漫開來。

“藥我喝了,他什麽時候來?”池敬淵将碗遞給柳明珠。

柳明珠有些不忍,但還是誠實的搖頭,“我也不清楚。”

池敬淵閉上眼睛靠在床頭,捂住時不時發痛的胸口。

從醒來到現在已經兩周了,他卻一次都沒有見過戚意棠,就是他再傻也該明白,戚意棠在躲他。

“兩周了,就算是罰我也該差不多了吧。”池敬淵英氣的眉宇緊緊的擰在一起。

柳明珠嘆了一口氣,“二爺哪兒是在懲罰你。”他分明是在懲罰自己。

池敬淵握緊拳頭,“他不是在懲罰我,那為什麽不肯來見我?”

“敬淵少爺,你早點休息。”柳明珠不再多說,拿着碗出了門。

池敬淵閉上眼睛,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他當時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親口和戚意棠說一句喜歡,他心想着,要是這次能夠活下來,一定不能再留遺憾,他原本也不是磨磨唧唧的性子。

可是醒來後,迎接他的卻是戚意棠的躲避,大概是他一次次将自己置于危險中終于惹怒了戚意棠,可是這種事他本來也沒有辦法控制,就是夏雲舟的爺爺也沒有百分之百保證自己能夠每次都全身而退。

可若是讓池敬淵為了愛情放棄自己喜歡的事業,池敬淵做不到,至少現在,池敬淵還不覺得自己是愛情至上的人。

池敬淵喝過藥後,有些昏昏欲睡,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夜深人靜之際,窗外吹落滿園桂花香。

戚意棠的身影出現在池敬淵的房間裏,他走到池敬淵床邊,素白的手撫過池敬淵擰成“川”字的眉心,将他的眉心撫平。

金色的光在他的指尖亮起,池敬淵這次身體受損非常嚴重,體內殘留了不少陰煞之氣,這對他的身體而言是極大的負擔,戚意棠不得不花費比平日裏更多的時間給池敬淵固魂。

池敬淵的臉色逐漸變得沒有那麽慘白,戚意棠摸了摸他的臉,大拇指在他的臉頰上摩挲着,疏淡的瞳孔被一團墨雲席卷,暗濤洶湧。

“小淵……”

滴答滴答的水聲在池敬淵的夢裏響起。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他才發現自己正漂浮在空中。

天空烏雲密布,正在下雨。

長長的回廊上,有一個稚嫩的少年不知從何處走來,他有一頭黑色長發,只是看起來有些枯黃,頭上用一根木簪簡單的束着,纖細修長的身上穿着一件黛藍色的寬袖大袍。

“哪兒來的鳥兒?”少年在柱子一角發現了一只小鳥,應該是下雨天沾濕了羽毛,落在此處的。

走近了,池敬淵才看清,這個少年的模樣,雖然五官稚嫩,還未完全張開,卻已經能夠窺見以後的風采。

是少年時的戚意棠。

少年明眸皓齒,臉上卻不見半點笑容,冷着一張臉,他将那鳥兒放在手心,轉過一個拐角,進了一間屋子。

“你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

因為有屋檐遮擋住,池敬淵雖未看見戚意棠的臉,卻聽得出他聲音裏的雀躍,和剛才那個冷面少年仿佛不是一個人。

他在和誰說話?

池敬淵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可醒來卻什麽也記不得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覺自己腦仁有些疼。

窗外有桂花香飄入,他這時候才察覺到已經入秋了,再過些日子,就是中秋節。

往年中秋節,他不是在執行任務就是在部隊裏和戰友們一起過的,再往前,池家每年中秋雖然都會團圓,但池敬淵往往都是融不進去的那個。

今年,照戚意棠這個架勢,估計中秋也不會理會自己,今年又是一個人過了吧。

池敬淵想着想着,就覺得心裏有一團火,要是現在能夠劇烈運動,他一定要去跑個十公裏,再打會兒拳。

他向來不擅長處理感情方面的問題,以前念書的那會兒有女孩兒和他告白,他記得對方和他說“我喜歡你。”他回了一句“不用了。”

而後就盛傳起,他鋼鐵直,活該單身一輩子。

每天不是柳明珠就是陳宣,輪流給他送飯和藥過來,估計他們也不敢讓雙胞胎來送,畢竟不靠譜。

吃過飯後,池敬淵問陳宣,“可以把手機給我嗎?我得聯系一下我的同事。”

“主上說還不能給您。”

池敬淵有點生氣,冷硬的問道:“那什麽時候可以給?”

陳宣木讷的回答道:“可以給的時候。”

池敬淵忽然掀開被子,連鞋子也不穿,邁着大步子就往外走去。

“池少爺,請回去躺下,主上會不高興的。”陳宣擡手攔住池敬淵的去路。

池敬淵英氣的眉宇一擰,目若寒星,“我他媽早就不高興了。”

陳宣瞳孔微縮,顯然對于池敬淵的突然發作,還有爆粗口很不适應。

“他既然不想見我,那就不必來了,我自己走。”池敬淵到底是見過血的男人,不可能像是皇宮裏失寵的妃子一樣,皇帝不來就每天自怨自艾的盼着皇帝來。

他的命是戚意棠救回來的,他感激戚意棠的救命之恩,讓他嫁他也毫不猶豫的嫁了,畢竟他欠着戚意棠一條命,可那并不代表他就要任由戚意棠擺布,他是和戚意棠成婚,又不是賣身為奴,就算是奴隸也有抗争的時候。

“池少爺。”陳宣不能夠對池敬淵動手,可他又必須攔住池敬淵,一時間他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池敬淵雙目淩厲的看看他,“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也不為難你。”

陳宣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看見池敬淵拿出止戈指着他,“要是我打贏了你,就是我自己的本事了。”

陳宣神情凝然,如果他有汗水,額頭上肯定已經布滿了。

“拔劍吧。”池敬淵知道陳宣用的一把長劍,就在他的腰間。

陳宣為難的看着他,“池少爺,我不能對您動手。您這樣無濟于事,主上也不希望您這樣。”

池敬淵的長槍往上揚了揚,“誰管他怎麽想。”

柳明珠心想着,這下二爺翻船了,敬淵少爺可不是沒有脾氣的人,雖然難得見他發作一次,但一旦發作起來,可不是那麽容易解決的。

雖然心裏這麽想着,她還是趕快身影一閃,跑去找二爺了。

一人一鬼就這麽僵持着,池敬淵的胸口又開始痛起來,他面色不改,直到胸口有血跡滲出,陳宣才意識到池敬淵的傷口崩開了。

他神情閃爍,“池少爺……”

“敬淵。”戚意棠出現在屋子裏,當他看見池敬淵胸口滲出的血跡時,他的長眉死死的擰在一起,渾身散發出陰寒入骨的氣息。

池敬淵見他來了,忽然把手裏的長槍扔給他,戚意棠下意識的接住止戈。

“止戈我還你。”他摸了摸自己身上,這才想起脖子上還挂着戚意棠的靈位,他伸手去取,戚意棠一個閃身出現在他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眼神幽深如深潭,“你是要和我恩斷義絕嗎?”

戚意棠說“恩斷義絕”四個字時,幾乎稱得上咬牙切齒。

池敬淵漆黑的瞳孔直視戚意棠的雙目,“無功不受祿。”

“你定要如此誅我的心嗎?”戚意棠握住池敬淵的手不禁緊了緊,池敬淵雖然感到疼痛,卻也沒有掙紮。

“那二爺這些日子以來,又何嘗不是在誅我的心呢。”池敬淵冷眼看着他,說:“我想回池家住幾天。”

戚意棠還未開口,池敬淵又說:“犯人也有放風的時間吧。”

戚意棠目眦盡裂,松開他的手,“我早說過,這裏是你的家,你不用把自己說的那麽不堪。”

“柳明珠,給他上藥。”戚意棠背過身去,快步離開,他身旁的椅子在一瞬間化作齑粉。

屋子裏的鬼,頓時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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