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3)
說道:“哪那麽多規矩啊!一起吃呗,熱鬧!”
雲槿輕笑,果然夏螢更合沈大娘的脾性。朱若還在猶豫,雲槿拉着她坐下,說道:“都是好朋友,不必拘禮。再者說,哪有主人不陪客的道理。”雲槿向朱若介紹了秦趙二人,朱若問好,兩人還禮。席間,各自有說有笑的。
雲槿見秦暄明神采奕奕,趙鳴飛也對他客氣友善,這兩人去了一趟八仙山,化敵為友了,雲槿頗感意外。
夏螢一直問他們在山上發現了什麽,三人都只是講些好玩的。什麽山上有一株十人合抱的大柳樹,三個人都是第一次見那麽大一株柳樹,一時興起竟然躲在樹上玩起了做迷藏,誰先掉下去誰就輸了;說往北走去,山上以一條泉水為界限,西邊寸草不上,全是焦土,東邊卻草木蔥郁,花香襲人;又說山上飛禽走獸都很少,大半個山頭竟然一只鳥窩都沒有,卻在草溝裏發現了兩只小兔子;三人走了大半天,發現了很多珍奇花草,落日時分山上風光無限,別有一番天地非人間的意境,着實是座寶山。
夏螢聽得津津有味,也忘記問正事了。雲槿看了看秦暄明,他輕笑點頭,雲槿會意。朱若一直沒有講話,男女同案吃飯,她還有些不習慣。她想起身去催促下人将後院空房盡快收拾好,不經意一瞥,目光落在她左手邊趙鳴飛的手上。
趙鳴飛給雲槿夾菜,給她講如何發現了小兔子,又如何哄騙秦暄明給他編籠子,只聽得雲槿樂得咯咯地笑。他一心都在雲槿身上,沒有注意到朱若盯着他的右手許久,變了臉色,顫聲道:“是……是你?”
夏螢見朱若神情有異,便問道:“朱小姐,你怎麽了?”
朱若含糊道:“沒……沒什麽。”經年往事湧上心頭,她又擡頭打量了趙鳴飛幾眼,一顆心砰砰亂跳起來。
兩年前的芷溪和現下并無差別,星夜潺潺,草中有秋螢飛動。她醒來時看到那人坐在火堆前,她剛一動,就聽到他問:“醒了?”
她“嗯”了一聲,身上蓋的是他的披風,又有火堆烤着,她覺得暖洋洋的。他一直背對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臉,只是看到他折幹樹枝的手背上有道疤。
“多謝公子相救,敢問公子姓名,小女子必定感念一生,以待報答。”
“不必了,那些人是不是在找你?”
她聽到下人們的尋找呼叫聲,只盼望他們晚點兒找過來。他的側臉在火光裏看得不真切,只一眼,他起身離去,走到不遠處翻身上馬,馬蹄銅鈴聲響起,他很快沒入茫茫黑夜裏。
除了那件披風,她只記得那人手背上有寸許長的疤。兩年的時光不足以物是人非,但如今他就坐在她身邊,她卻不敢相認。
那時她陷在夢魇般的黑暗中,痛苦、絕望、恐懼,突然有一個人抱住她,帶她重新看到滿天星光……
他為什麽走得那麽決絕,可知她夢裏多次問他姓甚名誰?她回憶着他年輕有力的聲音,回憶着他手上的疤,回憶着那個模糊的側臉……每次遇險,她都渴望那個人再像奇跡般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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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若看着那件披風,輾轉幾次都睡不着,她很想去詢問趙鳴飛,但又羞于啓齒。
她在房間踱步時,看到一個人影在右間屋子窗前,似乎是雲槿和人在說話,她走近了才聽到窗外的人是秦暄明。
她一時好奇,又想聽到關于趙鳴飛的消息,就駐足聽了一會兒二人的對話。
只聽雲槿道:“那你早查到這些了?”
“嗯,這事牽扯太多,明日我去拜會知府大人,你先和他去青城吧。”
“那……沈大哥和鳴飛也知道了?”
“白天他瞧出來了,卻沒有說,雲兒你最好別去問他。”雲槿輕嘆一聲,那山上奇奇怪怪的現象,很顯然是有人在山上私造兵器,豢養死士。這裏離青城近,很容易推出是誰起了異心。
秦暄明又叮囑道:“雲兒不必憂心,這些事本不該說與你知道,只是你要去青城,還是得警覺些才好。你照顧好自己,才是要事。”
連日奔波,她還是消瘦了,他看在眼裏心疼,就道:“雲兒,等我辦完這些事,就帶你回家。”
家?雲槿苦笑,不知如何作答。秦暄明又道:“你是我的妻,我自然要帶着你。”
朱若一驚,他們竟然是夫妻。想來夫妻談話,她不好再聽,就悄悄走開了。
“你讓鳴飛帶我回青城,就是為了支開他?”他這麽主動地把她推給趙鳴飛,利用她,雲槿心中不快。
“我只是想讓你開心,我沒有一刻忘記你是我的妻子!”他何嘗不想把她搶過來,警告趙鳴飛,雲槿是他秦暄明的妻子。只是這樣做,最痛苦的還是雲槿。他願意委曲求全,只要她舒心快樂,他更想她心甘情願接受他,不要一絲一毫的勉強。
秦暄明取出一只紅色的香囊遞給雲槿,道:“這是我去上林苑特意求來的,聽說保平安很靈驗,你可帶在身邊。”
雲槿打開香囊,裏面是玉蘭花瓣和茉莉花末,中藏一張福符,上寫到,雲槿平安喜樂。那字跡俊雅一如其人,符紙在月光下透亮,清香怡人。
次日,趙鳴飛興致大好,早起要帶雲槿回青城。再見又不知何時,夏螢不舍,都要哭了。
夏螢看了看秦趙二人,小聲對雲槿道:“不管你做什麽決定,都要自己開心才好。你若不開心,他們也都不會開心。”
雲槿明白她的意思,低頭不語。夏螢道:“我跟你說過人最難的是不自欺小雲子,若是日後……你可來找我。”
兩個姑娘都有了感情,分別在即,依依不舍。
眼看趙鳴飛要走,朱若魂不守舍地癡看着他,只看得趙鳴飛一頭霧水,以為自己做了什麽不妥之事。
趙鳴飛以為她有什麽難言之隐,就上前道:“多謝小姐的盛情款待,日後若有機會,必答謝小姐美意。”
她自知失态,微轉過身去,一時激動,幾要落淚,好一會兒才柔聲道:“小事何足挂齒,趙公子你日後還會來柴郡嗎?你…..你不是第一次來柴郡吧?”
趙鳴飛更加不解,這女子言行實在古怪,他本來就沒耐心,這人又不是雲槿,就道:“小姐多保重,後會有期。”
朱若“啊”了一聲,淚水簌簌而下,他這份決絕和兩年前一樣。
她久在深閨,少見外人,乍然得知這個俊眼修眉,顧盼神飛的少年正是自己的夢中人,如何不動情?輾轉了一夜,情根深種,一腔情意還無從說起,他卻要和上次一樣倏忽遠去,剎那間如墜冰窖,萬念俱灰。
她看着他扶雲槿上馬,對着她有說有笑,朱若聽沈樂叫雲槿“趙姑娘”,昨夜又知雲槿是秦暄明的妻子,只道雲槿是趙鳴飛的妹子。他對自己的親人真好,他若肯待她有雲槿的一半好,不,她不羨慕雲槿,他們是兄妹。有這樣一位兄長是福分,可有這樣一位少年郎出現,那是奇跡,是此生都無法忘卻的憂愁和相思。
夏螢見秦暄明神色頹然,怔怔地看着那二人走遠了。她本想上前寬慰兩句,不料又看到一旁的朱若竟然哭了。
“朱小姐,你怎麽了?”
朱若忙拭淚,道:“是我失态了,夏姑娘勿怪。不知怎的,一時想到母親,情難自禁……”
夏螢安慰了她幾句,與她話別。沈樂帶了夏螢,與秦秦暄明回城中。一路上,秦暄明都無只言片語,沈樂自然知他所為何事。在瓊山上秦趙二人争執,他終于明白了三人的關系。如今讓別人帶走自己的妻子,任誰都無法釋懷。
可是昨日秦暄明出人意料地答應了趙鳴飛,又說他有皇命在身,待天子巡視邊陲數城。只待解決了柴郡之事,就去青城。趙鳴飛知雲槿不肯和他盡早回青城去,是在顧念秦暄明。但聽到秦暄明松口,自然喜不自勝。回到青城,那是他的地盤,任秦暄明如何,也搶不走雲槿。
秦趙二人身份不簡單,三人都看出山上狀況有異,卻都裝傻充愣。現下趙鳴飛帶走了雲槿,他得償所願,秦暄明自然倍感神傷。二人為了一個女子相争,費盡心神,沈樂心中嘆道,英雄難過美人關。但看到自己懷中之人,不禁又開心自嘲起來,自己亦如是。
(八)依稀故人
出了柴郡,過了瓊山腳下,往北去都是平坦大路。趙鳴飛打馬快行,不過兩日青城便在眼前了。滿天霞光如血,映着連綿不絕的城池和雉堞,肅穆巍峨。
風沙有些大,雲槿迷了眼睛,趙鳴飛勒了馬缰,柔聲安慰。
“雲兒,前面不遠就是青城了,我們下馬找家客棧,你先在這裏住幾天,等我來接你。”
“為什麽我們不一起進城?”
趙鳴飛道:“軍事要地不允許女眷随意進入,須得等我做好安排才能來接你,你放心,我最遲三日後就來接你。”
“我穿身男裝不就好了?”趙鳴飛只說不行,雲槿道:“那你為什麽不讓我等等暄明,他說奉了皇命,我和他一起進城光明正大。”
趙鳴飛有些惱了,說道:“就他有辦法了?你和我一起進城也是光明正大!”趙鳴飛一不做二不休,帶着雲槿跑馬到青城城下。
城中看守遠遠看到趙鳴飛歸來,擊鼓躁動起來,叫道:“回來了,少将軍回來了,快開城門,快去通知元帥!”
“逆子!還敢回來!”趙千霖臉色鐵青,起身拔劍,旁邊副将顧玄松勸阻道:“元帥息怒,少将軍才出去幾天,斷然沒有真的回京去。”
趙千霖怒氣未消,坐回正堂,吩咐左右道:“把那個混小子給我帶進來。”
趙鳴飛進得大堂來,單膝跪地道:“元帥,末将私自離城,現今回來請罪。”雲槿和趙鳴飛進得城中,下馬換了一身男裝才和他面見趙千霖。她本來是要跟着趙鳴飛下跪的,可又想到自己是公主,不能跪臣子。趙千霖看到那“小哥兒”膝蓋彎了一下又低頭站好,不禁生疑。
“趙鳴飛私自離城,拉下去,打六十軍棍!”
“啊?”雲槿驚呼出聲,眼看左右上前來拿趙鳴飛,雲槿吓得跪倒在趙鳴飛身邊,她終于知道為何趙鳴飛不願帶她一起回城。趙鳴飛笑道:“別怕,一點兒也不疼!”雲槿搖頭。
“放肆!軍事重地,你竟然帶女子回來!”趙千霖勃然大怒,拍桌喝道。
雲槿擡頭道:“元帥,你就饒了鳴飛吧,他已經知錯了!”
“軍令既出,豈容求情!把這個女子也拉出去!”趙鳴飛急道:“父親,不要啊!她是雲兒!”
趙千霖聞言又是一驚,他屏退左右,下來打量二人,問道:“你說她是誰?”
趙鳴飛如實答道:“她是二公主。”
“二……雲槿公主—公主殿下怎麽在此?”趙千霖吃了一驚,忙請雲槿起身,趙鳴飛扶了雲槿起來,自己仍然跪着。
“父親,雲兒是來找我的,你就讓雲兒留下來吧。”
“胡鬧!公主千金之軀,這軍營豈是該來的地方?”他呵斥了趙鳴飛一句,向雲槿告罪,只是再次看雲槿時不由得怔住。
長眉細口,明眸皓齒,她的神态像極了一個人。
雲槿臉色有些驚惶,她眉頭一擰,趙千霖渾身一顫,往事如煙卻又呼嘯而來。
“那瑛兒喜歡什麽花?”
“我喜歡白色的木槿花,開花的時候啊,像天上的雲彩一樣美麗……”那些恍若隔世的記憶,那張明豔無雙的臉,那個像水一樣柔靜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又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那天她穿的也是藍色的衣服,殷紅的血染紅了他的眼。她倒在冰涼的石階上,漫天的木槿花像雪一樣。
白色的木槿花,雲槿,雲槿公主?這張臉,怎麽會這麽巧合?她莫非是瑛兒的轉世?
“父親——”趙鳴飛見自己的父親一反常态,神色古怪地盯着雲槿。趙千霖看雲槿的眼神令人不解,那種複雜的痛楚、驚訝雖被掩飾了,但他還是留意到了。
趙氏父子臉型不太像,趙鳴飛的眉眼也更俊秀些,許是趙鳴飛更像母親,但他們皆是目光如炬,不怒自威。雲槿被他盯得有些害怕,小聲道:“元帥,給你添麻煩了。”
趙千霖回過神來,拱手行禮道:“公主遠道而來,臣有失遠迎,臣有罪。”
雲槿道:“元帥不必多禮,只是鳴飛前去柴郡,實則是為了迎我,他一路護送有功,還請元帥免了他的責罰吧。”
“是,聽憑公主殿下吩咐。”趙千霖又道:“公主殿下請上座,臣即刻命人備酒開宴,為公主殿下接風。”
趙鳴飛見一向威風凜凜的父親也要對雲槿盡臣子之禮,言聽計從,頗為得意。他鼓勵雲槿去坐上座,雲槿有些躊躇,他幹脆拉着她一起坐在了平時只有父親才能坐的位置,心情大好,正得意時,聽趙千霖唬道:“趙鳴飛,豈可與公主同坐,下來!”
趙鳴飛絲毫不害怕,笑道:“是公主要我坐她身邊的,父親您不信問公主殿下。”
趙千霖無奈,嘆了一口氣出去了。
趙鳴飛開懷大笑,拉着雲槿道:“雲兒,今日多虧了你,我不用挨打了,還能坐到這裏來!”雲槿局促道:“待會兒元帥要是問我,為何來此,我怎麽說啊?”
趙鳴飛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你是公主,他要聽你的!”
“可是…..我有點兒怕他!為什麽上來就要罰你六十軍棍,這麽重,恐常人都受不了。”
雲槿在宮中見過杖刑,那是用來懲罰犯了大錯的宮人的。不出二十下就能把人打到半死,想來軍棍更重,打六十下怎麽受得了?
“副将以上的,私自離城就是擅離職守,要罰三十軍棍,不過,什麽軍法到了我這兒都要翻倍。”
“為什麽?”
“因為我是元帥的兒子。”
雲槿心疼道:“你以前怎麽不告訴我?我時常誤你事情,豈不是連累了你挨了好多打?”趙鳴飛道:“哪有那麽厲害?我都習慣了,又不疼,沒事的,再說了……”他湊近她的臉,柔聲道:“我即便為你死了,也甘之如饴。”
雲槿忙伸手捂了他的嘴,嗔道:“不準胡說!”
他在她手心裏一吻,濕熱輕癢,她臉紅熱了,容顏更增嬌媚。
什麽聖旨王命的,他從來不放在眼裏,他低聲道:“雲兒,你就跟我在這裏吧,我們永遠不再分開了。”
雲槿心中茫然,沒有答話。趙鳴飛叫了人進來,吩咐道:“去把那只小獅子抱過來。”
“我從西川九王子那裏贏了一只小獅子,很有趣,就想着找人送去給你解悶的,今天好了,你馬上就能見到。”
雲槿一見那團小紅球就歡喜起來,驚訝道:“它……它真的是獅子嗎?好漂亮啊!”
那小獅子圓圓滾滾的,褐色的眼睛裏像一泓随時要流出來的清水,雲槿摸了摸它的頭,它伸出舌頭舔了舔雲槿的手腕,又在地上打了兩個滾,追着自己的尾巴撒歡兒,比雲槿的小雪球還活潑好動。
“這是西川最吉祥的神獅,很通人性,也有人說這只是麒麟。雲兒你可以給它起個名字。”
雲槿想了想,“叫瑞瑞”,趙鳴飛說好,他又拿了許多物件出來,珠玉棋、金蟬縷衣、綠松護鏡、缂絲手套……都是從西川那個愛打架又打不勝的九王子那裏贏過來的。
只看的雲槿眼花缭亂,趙鳴飛道:“雲兒,這都是你的。”雲槿道:“這些你留着也有用,我只要瑞瑞就好了。”
趙鳴飛想,只要她願意留在青城,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他也願意去摘。
京城有皇上皇後和太後,遍地的王公貴族,公卿權貴,一個公主真的不算什麽。但是青城就不一樣,青城裏公主最大,人人敬她,元帥稱臣,誰見了雲槿都要行禮尊稱她公主殿下。雲槿覺得這是她第一次有當公主的感覺,除了有些不習慣,還挺好的。
趙鳴飛要全力保護公主安全,他不點兵不訓練兵士,連巡城也帶着雲槿。青城雖比不得柴郡繁花錦簇,倒也是屋宇樓臺俨然,日落時霞光萬丈,滿城光輝頗為壯麗。
雲槿順着趙鳴飛手指之處可以看到西川王城的重重宮闕、突厥人的帳子,還能看到北戎的昙溪,遠遠望去像天上飄落在北地的絲綢。
“雲兒,你說你沒有去過那麽遠的地方,現在只要你想,我都帶你去。”
霞光拂着他的臉,溫和歡喜,他眼裏僅有她一個人。她點了點頭,和他并肩賞邊地風景。
城上兩人并肩站着,宛若一對璧人。
副将顧玄松擔憂道:“公主殿下在這裏可如何是好?”
“無知胡鬧的小丫頭罷了,好吃好喝伺候着,再去多買幾個婢女送去別院任她吩咐,其他的不用管她。”
“可是,元帥,陛下親诏将二公主嫁給秦家那個小子了,這,你看……少将軍……這不胡鬧嗎?傳到京城……”
“他秦彥的兒子能尚公主,本帥的兒子難道配不上公主嗎?由得他去吧,在他老子的地盤上還不讓他如意,只怕又要發瘋!”
顧玄松聞言噤聲,不敢再說一個字。想起趙鳴飛上次闖城之事,心有餘悸。那日趙鳴飛剛和西川九王子打架回來,贏了九王子許多寶貝,正開心之際,乍然得知雲槿婚訊,什麽軍令如山都顧不上了,一心要回京去。十幾個上将都拿不住他,趙千霖親自出手,哪知趙鳴飛發起瘋來六親不認,砍斷趙千霖的劍上馬就走。
人人都知最厲害的是萬夫不當之勇,可誰也不知道萬夫不當之勇究竟有多厲害,但那天整個青城的将士都見識了。若不是趙鳴飛心急,忘了城口的陷阱,自己掉了進去,真沒人攔得住他。趙千霖大怒,打了他八十軍棍,換作旁人命都保不住,而趙鳴飛将養了不到一個月,就打倒一院的看守翻出城牆逃了出去。
天生神将,無人能擋,只能……順着來!
(九)永寧公主
青城和西川的中界之地有一校場,是西川九王子命人搭建的,專門找趙鳴飛打架用的。趙鳴飛一早聽到號角聲,知道是九王子在約他見面,他興致正好,禀明趙千霖就帶着雲槿出城了。
趙千霖擔心他又闖禍,派了了幾個副将和參将跟着他。
邊塞風大,吹得旌旗獵獵作響。趙鳴飛縱馬進了場,引弓搭箭射掉正中的三面大旗,箭如流星,首尾相連,雲槿不禁拍手叫好。
小紅馬飛跨越過半截旗杆,向場中奔馳。四下開闊,雲槿見正中間有一大帳,帳前分站着兩排服飾奇特的人。
大帳中坐着一位年輕男子,紅色衣袍,頭發用各色的彩線纏成條條細辮兒,頭頂束發的金箍在陽光下燦然生光。他見趙鳴飛進來,便起身相迎,那人自然就是西川九王子白音策了。
“多日不見,趙鳴飛你的箭術更神了!”九王子膚色白淨很像東齊的小哥兒,聲音清亮,神采奕奕。
趙鳴飛向他抱拳見禮,兩人在案前坐定。雲槿坐在趙鳴飛後面,只覺得滿帳子都是酒香,香醇清冽得雲槿都想貪吃幾碗。
“九王子今兒這是什麽酒,如此醉人?”
白音策示意趙鳴飛向左側看去,長案上放着六壇子酒,他咧嘴笑了笑,說道:“這是我們西川最有名的澧醇,三十年才出窖一次,旁人想聞都聞不着,整個西川才有十二壇,一半都在這裏了。”
趙鳴飛毫不客氣地笑道;“這份大禮我喜歡,多謝王子殿下!”
白音策道:“我聽說趙元帥的佩劍曾是前楚的鎮國神劍,上個月卻被你砍成了廢鐵,真的嗎?好不可惜啊!你這把劍真是絕世好劍,怪不得我打架老輸給你…….”
“難道你只是在比劍的時候輸給我了嗎?”
白音策也不惱,親自倒了碗酒給他,得意道:“我這次又研究出一套更厲害的打法,我只用三個人跟你打,你要是贏了,這些酒都是你的。”
趙鳴飛飲了一口,只覺得入口爽辣,回味醇香,真是難得的好酒。
“可惜我今日沒帶人來,還得勞煩王子殿下差人送去青城,先在此謝過。”
白音策笑道:“輸贏還未定,你不要太自信。若是待會兒我贏了,你拿什麽給我?”
趙鳴飛不以為意,一副任君開口的樣子,反正他又不會輸。
“本來想要你手裏的劍,現下改主意了。”白音策頓了頓,目光落在雲槿身上,朗聲道:“趙鳴飛,今日你若輸了,就把這個姑娘給我吧。”
趙鳴飛聞言登時大怒,抽劍将正中的案子劈成兩半,白音策一驚,他頭上束發的金箍落地跌散成四小段,誰都沒看清趙鳴飛怎麽把那金箍砍下來的。
白音策那一頭小辮子散開來,頗為狼狽。他吓得變了臉色,顫聲道:“趙…..你何必生這麽大的氣?”
“再敢胡言我砍碎你!”
九王子的随從聞聲拔刀入帳,氣氛陡然緊張起來。白音策小臉本來就白淨,現已是煞白,他退後幾步,仍不知趙鳴飛為何發這麽大的火,說道:“好好說話,動什麽手?這些年我送了多少稀罕物件給你,你怎麽說翻臉就翻臉?”
趙鳴飛的參将向長青上前道:“九王子殿下慎言,這是我們東齊二公主殿下。”
白音策驚訝,又看了看那個他一眼就相中的姑娘,問道:“公主?原來你是太子煜的妹妹,怪不得……”
他雙手交合向雲槿行禮,說道:“無意冒犯公主殿下,還望恕罪。”
雲槿起身還禮道:“無妨。”
雲槿看到那白音策随從的佩刀皆是一個樣式,刀柄的花紋古怪,刀身閃着青光,和上次茶樓裏那些人的刀一樣。
趙鳴飛怒氣未消,白音策命屬下收刀。他又上前對着雲槿拜了拜,神色虔誠,問道:“公主可認識我長姐?她現在過得還順遂嗎,你哥哥有沒有欺負她?”
他問的是太子妃白樂筱,姐弟情深,如此牽挂,雲槿自要如實回答道:“太子哥哥對王妃嫂嫂極好,他們夫妻琴瑟和鳴,殿下不必擔心。”
見她溫婉有度,白音策對雲槿笑笑,雲槿其實沒有怪罪他言語冒犯,反而覺得這小王子直率有趣得很。
但趙鳴飛總覺得他眼光帶有輕薄之意,起身拉了雲槿就走。白音策追出來道:“別生氣嘛,我已經向公主殿下賠罪了。再者說,她是貴為公主,但我也是西川的九王子,難道還…….”
雲槿按住趙鳴飛的手搖頭,趙鳴飛才作罷,嘴上卻不饒人道:“雲泥之別,不可相提并論。”
趙鳴飛一向張狂,說翻臉就翻臉并不稀奇,但這次竟這麽咄咄逼人,白音策也較真了,就道:“我們西川是降了你們東齊,但怎麽說我也是王子,你們陛下見了我也不會如此輕慢!”
趙鳴飛輕蔑一笑,白音策繃着的臉突然也笑了,說道:“看來你是真的剛回城,什麽都還不知道。你們東齊若真是不把我們這些番邦小族放在眼裏,為何你們那個陛下還要送了永寧公主嫁入北戎?”
“什麽?”趙鳴飛聞言眉頭緊鎖,剛才的傲氣全然不見了。北戎王子都已娶妻,只有北戎王喪妻多年,公主自然是嫁過去為王後。那北戎的大王已年過半百,竟還要賠上東齊正值妙齡的公主。為何不是北戎送人入京?這婚事實在讓人面上無光,心裏不爽,趙鳴飛一向受不得半點兒屈辱,此時卻被白音策問得答不上話來。
白音策繼續道:“北戎那邊為了表示對公主的重視,聯絡了幾個部落和我們西川的王子們同去京城迎公主,我五哥半個月前就動身了,估計這兩天就到青城了。趙鳴飛你等着護送公主入北地吧,到時候昙溪邊上十裏彩棚十裏酒,咱們再比試酒力如何?”
趙鳴飛和雲槿皆不知此事,兩人疑窦重重。東齊只有嫡公主玉玳封號歡寧公主,從未聽過永寧公主。
難道是玉娴?
二人回城就看到城中在忙着披紅挂彩,說是迎親隊伍三日後到達青城。趙千霖命趙鳴飛出城九十裏迎親,并護送公主入北地。他接了軍令就回來安慰雲槿,倒是忘了問那永寧公主是誰,但他心裏清楚必是三公主無疑了。
雲槿憂心忡忡,飯菜一點兒沒動,趙鳴飛勸慰道:“雲兒,各有姻緣,何必如此憂神?”
雲槿哽咽道:“玉娴……她才十五歲,身子又弱,到了北地可如何是好?”她知玉娴心系秦暄明而不得,如今又要去北地和親,雲槿心中萬般難受,心疼、不舍,還有歉意和自責,她覺得玉娴代她受罪了,哪裏還吃得下飯?瑞瑞在她腳邊打圈蹭着,她也笑不出來。
“此事都怪姓秦的自作聰明,如今簽了盟約卻又要賠上公主,換做我,直接打過去,教他們不敢不聽話!”
雲槿聞言驚然。她心疼玉娴過甚,竟沒考慮到和親的重要。東齊和北戎互相攻伐多年,雙方百姓皆苦不堪言。如今雙方不再刀劍相向,化幹戈為玉帛再好不過,只是委屈了和親公主。
趙鳴飛行事皆以武力服人,他自是神勇過人,但不知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像他獨闖西川王帳,收服西川那樣簡單。
趙鳴飛見她凝眉不語,又道:“你放心,等我護送三公主入北地時想辦法震懾北戎那幫人,教他們必不敢輕慢她就是了!”雲槿嘆道:“不可!你若得罪了他們,便是害了玉娴。”
趙鳴飛胸有成竹,道:“你放心,我有的是辦法。”
永寧公主的車隊入城時,雲槿看到送親使者是葉陵,淚水奪眶而出。東齊有兄長送嫁的婚俗,她大婚時太子也曾送她入秦府,葉陵是玉娴表兄,他送玉娴入北地正合适。
因着青城最華貴的別院給了雲槿,公主的車隊就暫停在了連着別院的積玉堂。
公主身穿華服,頭上有紅紗蒙着,雲槿瞧她身形走姿不太像是玉娴。再一看,和公主攜手走着的竟是朱小姐。
都江到青城都是小路,公主的車駕應該是從柴郡過來的,知府大人必要接待,公主和朱若投緣攜了她一起,也并不稀奇。
皇上重視北戎,護送公主的都是京城世家子弟中最拔尖的,迎親的又都是各個部落的王子和貴公子,堂上人人服飾華麗,光彩照人。但雲槿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秦暄明,他一身藍衣,玉樹臨風,頗有超塵脫俗的意味。
他看到了雲槿,趁人不注意閃進了後堂。雲槿見他過來,心中大喜,還未跑到他跟前,突然有人跟了進來,忙躲在柱子後面。
來人對秦暄明附耳幾句,秦暄明皺眉,作勢離去。雲槿顧不得許多了,上前扯住他的袖口,抱有一絲僥幸問道:“暄明,真的是玉娴嗎?”
秦暄明見她神色凄然,眼睛紅紅的,忙道:“不是,是尚書李大人的女兒,因得皇後賞識認為義女,皇上冊封永寧公主。”
雲槿稍稍緩心,秦暄明道:“皇上顧念葉家,必會善待三公主,你盡可放心。雲兒你一切都還好吧,等送公主出城我便回來找你。”
雲槿點了點頭,秦暄明笑了笑道:“我要先過去啦。”
雲槿一怔,忙松了他的衣袖。
迎親隊伍并沒有在青城過夜,宴會結束後連夜送公主入北地。
趙鳴飛見秦暄明也來了青城,不樂意去北戎了,又說要帶雲槿一起,氣得趙千霖抽了他幾鞭子,找了幾個力氣大的把他推出了城。
(十)不識雲君
秦暄明是欽使,趙千霖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排他了。他才是雲槿的夫君,但若把他也安排在別院,趙鳴飛回來還不把城拆了。幸而秦暄明主動請求住在積玉堂,才免了一場擔憂。
雲槿見秦暄明來,心中歡喜。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那麽開心,似乎比和鳴飛在一起還開心。
宴會已散,積玉堂靜了下來,前廳都是忙着清場的下人,雲槿沒有驚動旁人徑直穿過長廊進了後院。院裏燈火通明,雲槿聽到秦暄明的聲音,“不用了,都撤了吧。”
“已備下熱水,公子可要沐浴嗎?”
“都下去吧,我自己來即可。”
兩個小丫頭退出來,轉身看到雲槿,忙行禮,“公主殿下。”
秦暄明轉過身來看到雲槿抿嘴輕笑,說道:“公子當真好難伺候啊!看來我又多此一舉了。”秦暄明接過她手裏的食盒,笑道:“突然又有了胃口,必得吃上兩大碗才行!”
幾碟小菜清淡可口,秦暄明笑道:“這真是雲兒自己做的嗎?”雲槿吐了吐舌頭,“反正是我親自拎過來的。”
秦暄明用飯,雲槿坐在旁邊給他講青城的見聞,秦暄明聽完卻只是笑,雲槿道:“你笑什麽?我說錯了嗎?”
“雲兒是個細心的人,比十個暗衛都瞧得仔細。”聽她事無巨細地将觀察到的動靜都說給他聽,他有些驚訝,接着很歡喜。
“你在笑我是細作對不對?”她嘟嘴道,“好心沒好報!我知道必然有人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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