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2)
知秦暄明還活着,歡喜得落淚。她昨日就很想問葉陵,她知道秦暄明若活着必定會去錦城。她深陷牢籠,他也一定日夜憂心,想着救她出去。
一切百無聊賴後,又重生了新奇,玉娴說得對,很多事情還值得日後圖之。
玉娴見雲槿有了精氣神兒,不由得舒心。她心裏道:我必會護你周全。
(四)紅顏禍水
京都的初雪落了,薄薄的一層純白,各色景物的輪廓若隐若現。将至酉牌時分,天色昏沉,有一白衣女子打馬而來。
“太子大婚,太子妃命我給葉陵送酒食來,當作是明日三朝的回門禮了,太子已允,令牌在此!”
看守的人見她騎的是趙鳴飛的馬,手裏拿着太子府的令牌,各自生疑。雲槿見那些人猶疑,打開食盒道:“請各位大人驗菜。若還有疑問,大可去請向将軍,我在裏面等着就是了。”銀針試菜,并無不妥。她徑直進去了,衆人這女子周身氣質不凡,無人再攔她。
葉陵手腳都被鐵鏈铐着,若無鑰匙或者一把削鐵如泥的利刃,真的救不出他。
葉陵驚道:“公主,你怎麽來了?”
“葉大哥,我來救你出去。”
雲槿從食盒的夾層裏拿出一把紫玉短劍,擲給葉陵。
向長青聽到下人禀告就趕去了大牢,他很快就後悔了。葉陵“挾持”雲槿,只有他清楚雲槿身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
此番白白擔責不說,雲槿也不會感念他的好。
趙鳴飛趕到時看到向長青負手站着,瞧着雲槿失神。他下馬過去,向長青見他臉色陰沉,忙退後。
“雲兒,你當我是鐵人,你怎麽傷我,我都不會痛的嗎?”他冷冷相問,枝上細雪簌簌而下。
雲槿停下手中擦拭短劍的動作,緩緩擡頭,那細碎的潔白融在她的肌膚上,微不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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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他笑了,他覺得一定是看錯了。
葉陵逃了,趙千霖大怒,命人即刻去太子府拿人。趙鳴飛求情,趙千霖道:“你當那個女子是誰?前幾日搜秦府,搜出一樣舊物來,那女子果就是前楚的公主!如此妖孽的女子,不能留!”
那是瑛兒和別人的女兒,她的存在提醒着他的失敗,他斷然不會留雲槿。
趙鳴飛聽得一頭霧水,辯解道:“前楚早就不在了,雲兒一個弱女子,能做什麽?”
“你懂什麽?這女子留在身邊是個禍害!”趙鳴飛仍是不服氣,低聲道:“父皇容得下天下,卻容不下一個弱女子,對我娘親如此,如今也輪到雲兒了……”
趙千霖大怒,踹了他一腳,喝道:“胡說什麽!滾出去!你敢再留着那個女子,朕砍了你!”
趙鳴飛出了宮,漫無目的地走着。夜黑風高,四下悄然。他又想到自己的娘親,鼻頭一酸,有點兒想哭。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雲兒那個愛哭鬼帶壞了,他沒有遇到她之前,從來不哭的。
他形單影只地晃蕩了好一會兒,才轉道去了司馬府。
司馬懳已洗漱就寝了,帳子突而被人掀開了。來人目光灼灼,她大驚,抱着被子退到床角,但一直沒叫人,因為那個人她認識。
她偷偷看過他好多次,可他一直不曾正眼看過她。
“司馬小姐果真好膽色,這樣都不害怕?”他側坐在床上,一只腳踩在錦緞軟衾上,顯得放蕩肆意。
司馬懳很快冷靜下來,小聲問道:“殿下為何深夜闖入臣女閨房?”
“你想不想嫁給我?”
他問的直截了當,司馬懳錯愕道:“殿下—”
“不想就算了!”見他決然起身,司馬懳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這是讓她心弦顫動的男子,縱然聲名狼藉,她也要留住他。
趙鳴飛見她竟赤腳下床來,她用衣裙遮了遮腳,又羞又急,臉現紅暈,燭光裏更加美豔。
司馬懳柔聲道:“殿下想讓我怎麽做?”
“本來你嫁我是要做太子妃的,但現在只能是側妃了。”趙鳴飛見她羞怯難耐的可人模樣,一時起了戲弄之心,故意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
她被激得肩頭聳動,卻不躲閃。他明明是又輕佻又無情,可她早已癡了,柔聲道:“臣女心悅殿下,給殿下做侍女也使得。”
趙鳴飛一怔,忽而又想到那個叫朱若的女子,心中郁悶煩躁,不自主地退後一步。
“知道小姐是司馬家的女諸葛,你去給你父兄說…….”
司馬懳臉紅心跳地湊近了聽,他是她的王,他但凡有所求,她無不應允。
司馬家二公子司馬慎殺了葉家大公子葉陌,此事一直是葉家之痛。趙鳴飛給司馬家出了一計,用司馬慎誘殺葉家人,又用司馬家在惠城的人馬襲擊錦城。兩家鬥得正酣時,趙鳴飛點了北郊大營兩千人馬趁着大雪夜,拿下了錦城。
錦城號稱十萬人馬,本是虛張聲勢,和趙千霖斡旋迂回。未曾想到趙鳴飛突然發難,打了個措手不及。錦城人心一散,前朝徹底成了歷史的雲煙。
趙千霖作為天子,最後一個知道錦城之變,自然是趙鳴飛截了他的眼線。
趙鳴飛拿了錦城,回宮領罪。
“你可知假傳聖旨是死罪?”
“知道。”
趙千霖一腳将趙鳴飛踹倒,罵道:“混賬東西!”趙鳴飛倔強起身,面不改色。
趙千霖回身抽劍,宮人勸他息怒,他打罵道:“都滾出去!”
宮人逃命似的出殿,諾大的殿裏只有父子兩個,燭影搖晃着拉長二人的身形,詭異如魅。
任趙千霖如何打罵,趙鳴飛死不低頭,雷霆之怒輸給了這小子的一身鐵骨,他最終無奈道:“既是如此,定司馬家無诏擅自行動之罪,你娶了他們家那個,恩威并施,或可安撫。至于你,自領一百刑棍,交了手裏的兵權,這事就算了!再有下次,朕決不饒你!”
“父皇要收我的兵符?”
“你如此膽大妄為,再不收拾你,天都能被你捅出個窟窿來!”
趙鳴飛聞聲不動,趙千霖只當他是妥協了,又問道:“你府裏的那個,為什麽還留着?”
趙鳴飛高聲道:“我不會殺她的,我也不允許任何人殺她。父親說,打下了天下,我就是太子,我想要什麽都有,可如今兩次逼我娶親,父親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朕是逼你娶什麽醜女無鹽了?便宜了你,你還這麽多怨言!”趙鳴飛冷笑道:“父皇不肯追封我的生母,反而又要另娶他人,在父皇眼中我們母子只是你的棋子。”
“放肆!”
“父親,你為什麽不肯追封我娘?你如今坐擁天下,卻吝啬到一個名份也不肯給她!”
“住口!”趙千霖從不準別人提自己的發妻李氏,趙鳴飛多問一句也會被他狠狠責罵。
“我娘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埋在江南,你沒有去看過她,沒有為她傷心過,哪怕一次……”
趙鳴飛紅了眼,趙千霖被他盯得不自在,冷聲道:“大丈夫,豈可為了一女子意志消沉?”
“是啊,你不會,你從來不正眼看我們母子。我去青城前,你可曾關心過我一次?我長多高了、有沒有生病……在青城,你又打了我多少次,你自己也記不得了吧!”
“放肆!你這是在數落你父親的不是?”
“父親最大的不是就是不該逼死了我娘,縱然你不愛她,你也不該殺了她!”
他小時候不懂,後來大了,越來越明白了當年的種種事由,他一直不敢深想。直到父親不肯追封他那苦命的娘親,他對父親最後的幻想破滅。
他是殺母仇人,他不是父親!
且不說自己是皇上,身為人父又豈由豎子指責!趙千霖大怒,拔劍砍了下去,趙鳴飛空手接住了砍下來的劍,利刃深入骨肉,血很快染紅了他的手臂。
趙千霖大驚,想抽回,趙鳴飛緩緩起身,将長劍掼了出去。
“你……”
“父親,你到底為什麽非要逼死我娘?”
趙千霖佯裝鎮定道:“她是病死的!”
“你對我們母子從來沒有絲毫憐愛,我娘說錯了一句話,惹了你不快,你打她,逼得她自盡。你逼死自己的妻子,抛下無人照管的兒子就走了......此後還不準我娘入趙家的墓地,讓我娘在江南的鄉間裏,一個人.......”
趙鳴飛聲淚俱下,眼中有火,趙千霖退後,顫聲道:“你想幹什麽!”
趙鳴飛痛心娘親之死,他步步緊逼道:“你逼死了我娘,現在又逼我殺了我最心愛的女人,我做不到!我要這天下何用?我只要我娘和雲兒!既然你容不下她們,追封我娘的诏書就由我來寫!”
雪停了,烏雲散去,天空柔和澄明,一輪圓月照着人間。冷風嗚咽,趙鳴飛一身是血地坐在臺階上,月光冰涼刺骨。
沒有人敢揣測大殿裏發生了什麽事,也無人敢上前。
他一個人望着影子出神。
他想起了娘親,她是最愛他的人,印象裏她是個溫柔美麗的女子,不知為何就是不得夫君的真心。他目睹父親對娘親的欺淩,他拿了一根木棍上前打父親,娘親把他護在懷裏忍下了父親的棍子。他那時候就想,他要會打架,才能保護娘親。
可他的娘親死了。他一覺醒來,娘親就沒了。他不知娘親為何要自殺,忍心留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他開始不說話,又常去向家習武,他不止一次羨慕和自己同齡的向長青,他有爹娘疼愛,可他沒有。
那些時日活得那樣冰冷絕望,直到他遇到了雲槿。那個小丫頭可真喜歡哭,她哭的時候和娘親一樣,讓人心疼。她笑的時候又很好看,有了她的笑聲,他也開始笑了。
後來,他打敗了突厥第一勇士,又逼着西川王寫了降書,可父親還是不不疼他。他很想雲兒,快馬從青城趕回京後,就大病了一場。他從小身體健壯,很少生過病,那一病卻很厲害。
雲槿知道趙府無管事的,他病了,定然沒有人好好照顧他。她扮作小宮女溜了出來,陪着他,喂他喝藥,給他解悶。她還抹了好幾次眼淚。他最煩女人哭了,可他的雲兒是個愛哭鬼,他卻讨厭不起來。她讓他想到了娘親,娘親活着的時候也是這樣照顧他的,看到他不舒服,會心疼得掉眼淚。
他有能力保護她們時,娘親永遠活不過來了,雲兒也不會再為他流淚了。
趙鳴飛擡頭看了看天上冷月,人生如此寂寥。
(五)新皇登基
新皇登基,祭天神、定國號,大典之上追封生母李氏為聖母皇太後,命人重建皇陵,并有親去江南迎回生母墳茔之意。亡母得到了至上榮耀,而那暴斃的先帝無人作傳,史上輕描淡寫了幾筆,厚此薄彼,不賢不孝,衆人驚怒卻不敢言。
得到司馬家和向家的支持,趙鳴飛掌權後幹脆利落地将西川軍隊趕出了東齊地界,他做事又狠又準,不日便平定了各地的反亂。本來朝堂諸事已被趙千霖安排妥當,趙鳴飛只需壓住顧玄松等人,便能坐穩皇帝寶座。
他少年成名,殺伐果斷,無人敢不服。
大雪今年似去年,宮裏景物依舊,只是人已非。寒梅花開如海,天地又是一番新氣象了。
雲槿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男子,劍眉星目,沉穩剛毅,他已經完全褪去了年少的稚嫩,他踩着屍山血海成了天下的王。
她在柴郡遇到的是趙鳴飛,可到了青城,他就不再是趙鳴飛了。她有時候心裏很疼,不知該恨誰。她的鳴飛湮沒在那刀劍風沙裏了,如夏螢所說,青城真是個鬼地方。
“好看嗎?”他輕挑眉,她忙轉過頭去。兩人坐着吃飯,并無宮人在側,趙鳴飛見雲槿似乎胃口不錯,夾了一筷子菜給她,她也沒有拒絕。
“你想住哪裏?毓秀宮?”兩人日日怨怼、冷戰,鬥了這麽多日,他突然松口了,雲槿感到意外,只道:“霈園。”
“就毓秀宮吧,你住習慣了。”他的語氣不容拒絕,雲槿腹議,趙鳴飛道:“是不是在你心裏所有人都比我重要?”
雲槿淡淡道:“你不一樣,你我是仇人。”
他點點頭,道:“嗯,仇人。”顯然,她半點兒也不在意皇後的位置,他君臨天下,她卻不願和他并肩攜手賞遍萬裏江山。
他忽生凄涼,心裏不止一次在想,若是回到從前,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一頓飯吃得并不愉快,趙鳴飛扔了筷子起身去了重華宮。宮人皆知,趙鳴飛獨寵司馬懳,登基大典上也只诏封了她一個,那重華宮美輪美奂,奢華無比。
與皇上同住熙泉殿的雲姑娘樣貌性子雖好,卻動則就觸怒龍顏,實在讓人費解。宮人都是新進的,無人識得雲槿,宮中傳言她是嫁過人的,總之皇上并不是真的寵愛她。
是日深夜,不知雲姑娘又怎麽惹惱了皇上,宮人見趙鳴飛只着中衣就出了寝殿。冰天雪地,他赤腳就出來了,神色可怕,肩上被血染透了,殷紅一片,看得人膽戰心驚。
次日,皇上命人将雲妃的東西都挪去了毓秀宮。宮人都明白了,以後不能叫雲姑娘,而是叫雲妃娘娘。
皇上喜怒無常,行事從來任性自專。某天又想起霈園的那位,命人接她進宮,這明顯是在打司馬家的臉。
從名份上說,霈園來的那位是正兒八經的太子妃,皇上的結發妻子,她又住在了紫宸殿,亡國孤女成了皇後娘娘,聽說重華宮的那位跟皇上鬧了好多天。
不過,說來也奇怪,紫宸殿那位自從入了宮,皇上并不去看她,她自己也從不出宮門,安靜得很。
又下了幾場雪,毓秀宮積雪重重,月色和着雪色映在窗子上,殿內光景都柔和了起來。
時至深夜,雲槿聽到外面隐隐有動靜,她立時起身,換了衣服,開窗聽到外面宮人和侍衛都在喊抓刺客。
何人敢行刺趙鳴飛?雲槿從枕下摸出那把短劍,戴上鬥篷,出了寝殿。
她特意交代宮人無須守夜,她不叫誰都不能進寝殿。寒冬深夜,又有刺客,宮人誰還敢出來。
雲槿剛出寝殿,宮門就開了,趙鳴飛進得宮來,手持長劍,神色自若。雲槿見他一人坐在院內,古怪可疑,上前問道:“你怎麽一個人,不是有刺客嗎?”
趙鳴飛淡淡道:“我只要保護你一個就好了。”
雲槿道:“我去看看玉娴。”
“站住!”趙鳴飛冷冷道:“哪裏也不許去!”雲槿暗怒,一跺腳回了寝殿。
她從窗子看去,他坐在風雪裏的身影很單薄。她不知他為何還如此執着,那晚他欲跟她親熱溫存,她從枕下摸出簪子刺了他一下,他揚起的手打偏了,無奈地落在她臉側。
血滴在她額頭,她一驚松了手,他奪過簪子折成兩半,冷哼一聲,憤恨而去。
那一簪子刺得不輕,這些日子都不曾見面,她以為他已經厭倦她了,她也好找時機脫身逃走了。但是此刻他一個人坐在雪夜裏,還是如此執着。
他囚禁她,保護她,至死都要把她強留在身邊。
司馬懳聽到宮人禀告,昨晚鬧刺客,皇上獨自一人在毓秀宮的院子裏坐了一夜,天亮才離去。她不禁生愁,有雲槿在,她如何才能完全擁有他的心?
司馬懳早膳也沒用,趕着去熙泉殿。路過紫宸殿卻見兩名女子款款而來,在前面走着的女子,面如皎月,身形婀娜,雪地裏行來,宛似誤落凡塵的仙人。
司馬懳遠遠看到玉娴,嘆道:“早兩年她還是個病秧子,如今也出落得跟仙女一般了。”她的貼身婢女紅鳶道:“哪有娘娘美?皇上可從來不看她的。”
“可皇上總會看她的。”
登基大典上,趙鳴飛只冊封了司馬懳,雖是貴妃,但也是給足了她榮寵。可沒過兩天,他就把雲槿接進宮來,同住熙泉殿。前兩日聽說雲槿惹惱了趙鳴飛,她不住熙泉殿了,毓秀宮給了她,她就成了雲妃了。更可氣的是诏書傳到霈園,玉娴入主紫宸殿,成了皇後。
皇上如此厚待這兩個亡國之女,明顯是在警示他們司馬家,更是在給她難堪。她沒有得到皇後之位,就不算是他的妻。
她不該答應幫趙鳴飛弑父奪位的,他連自己的父親也殺,那她又算什麽呢?他那次深夜去找她,很可能還有一層意思,她若斷然拒絕了,他會殺了她,随便丢給誰,趁亂他依然可以掌控局面。這些天她想明白了,有些後怕。
“娘娘,咱們還去不去熙泉殿?”見她神色隐忍,沉吟不語,紅鸾不禁提醒了一句。司馬懳吩咐道:“去着人打探一下,她在忙什麽?”
宮人很快回禀說,皇後娘娘早起去了梅園,收集梅上雪水泡茶。司馬懳再問別的,宮人就答不上來了。
皇後身邊只有一個叫采兒的貼身宮女,是她從霈園帶來的,其他宮人都進不得內殿去。聽說毓秀宮的那位也是不準宮人随意走動,這姐妹兩個倒是古怪得很一致。
司馬懳知道雲槿嫁過人,又幾次三番地對趙鳴飛下殺手,想來威脅不了她的地位,但那紫宸殿的小美人就不一樣了,難保哪日趙鳴飛就動了心。
她自恃才貌過人,最是要強,那趙鳴飛是她心中最緊要的夫郎,怎可由她人分寵!
她早起來了梅園,果見白雪紅梅裏有一女子捧着琉璃盞在收梅枝上的雪水,她嘴角帶笑,似乎心情大好。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了。”
玉娴聞言一驚,轉身看到身着華服的司馬懳,珠翠飛動,明豔動人。多年未見,玉娴早就記不清她了,兩人素無交情,她一個大權在握的貴妃要來拜她這個虛名皇後,無事獻殷勤,自是不懷好意。
“貴妃不必多禮。”趙鳴飛并未正式冊封玉娴,既無封後儀式,也沒有給她皇後印玺,她心裏明白他只是拿她當幌子,壓制司馬家而已。她這個皇後遠比不得眼前這個寵妃,但既然她要問安,玉娴也少不得托大了。
玉娴只着素服,也并未精心裝扮,身邊一個宮人也沒有,卻不輸氣場,真敢受了她一禮。司馬懳臉色微變,随即笑道:“皇後娘娘入宮多日,臣妾都未前去拜會,實在是無禮。只是皇上多有召見,臣妾實在是不得空。”
“貴妃若真有心,可日日去紫宸殿問安,不拘何時,本宮都歡迎。”經歷了那麽大的變故,玉娴氣度更加從容安逸、疏離人世。她翩然離去,司馬懳對身後的小宮女使了個眼色。
趙鳴飛新得了一斛東海明珠,本想送去毓秀宮,走到半路,意興灰敗。他回了熙泉殿,卻見司馬懳已在。見他回來,司馬懳迎将上來,神色委屈,眼睛紅紅的。
“臣妾是好心,怕臺階滑,教人扶皇後娘娘一把,誰知,皇後娘娘如此不小心,竟踩空了,跌了下去。臣妾吓壞了,忙命人送皇後娘娘回宮,又宣了太醫前去。總歸是臣妾之過,臣妾應該親自扶皇後娘娘的,現來任由皇上責罰。”她哭的誠心誠意,梨花帶雨,趙鳴飛嘴角微揚,像在冷笑,問道::“皇後怎麽樣了?”
司馬懳被他看得心虛,輕聲道:“太醫說無甚大礙,将養些時日即可。”
趙鳴飛沒有再過問,司馬懳松了一口氣,才粘着他軟語讨好。哄得趙鳴飛高興了,她不但得了一斛東海明珠,還央着他答應了陪她去賞梅。
她要他所有的寵愛。昔日年少時,她就傾心趙鳴飛,但見趙鳴飛只哄着二公主,她一時氣不過,還多次給雲槿難堪。
現如今,她已經是他的女人了,她視他為夫君,定要他心裏只有她一個。
那雲槿如此絕情早晚得失了君心,最好玉娴摔成了瘸子,任她再美,也威脅不到她了。
雲槿去紫宸殿看玉娴時,她坐在榻上,笑意盈盈,一點兒不像是剛摔斷腿的人。雲槿瞧她精心做了好茶水,像是要招待什麽人,心有疑惑。但宮中皆是趙鳴飛的人,她只問了傷勢,寬慰幾句。
殿中無人時,玉娴笑道:“二姐,來,我告訴你個好消息……”
(六)不離不棄
雲槿進了後殿,看到那人,闊別時日太久,宛若滄海桑田,他走過來,走了千年萬年之久,才抱她入懷。
離恨重重,再相逢已恍若隔世。良久,雲槿擡頭含淚道:“夫君,我們的孩子沒有了……”秦暄明落淚,輕撫着她的眉眼,她消瘦了許多。那日棄她而去,實在無可奈何,這些時日,他留她一個人承受那麽多,失子之痛,痛到他無法原諒自己。他哽咽道:“雲兒,是我對不起你……”
雲槿搖頭,說道:“我知夫君苦衷,那小郡主仗義相救,你豈可眼睜睜地看着她們一行人枉送性命?”她如此體恤,他心裏更加難受。他緊緊擁着她,她是他失而複得的珍愛,得她為妻,此生無憾。
趙鳴飛雖是狠厲無情,卻終不會傷了雲槿性命,何況趙鳴飛一直以為他死了。他如今在宮裏出現,只怕累及雲槿性命。可她是他的妻子,他總要來尋她的。
他知雲槿心性,即便這宮裏錦衣玉食,美閣高樓,她一定不快樂。他又何嘗不是,分別的這些時日,人生實在荒涼難耐。
他輕聲問道:“雲兒,你怕不怕?”雲槿搖頭,柔聲道:“夫君,我們若是逃不出去,到不了江南了,就一起死,也好過生生分離。”
他抱着她,兩人靜靜依偎,勝過千言萬語。雲槿覺得心安定下來了,夢裏思君千萬遍,畢生渴求的溫暖都在他的懷抱裏。她突然想到那紅衣燦然的小郡主,便問道:“夫君,那……那個北戎小郡主呢?”
秦暄明神色沉郁,說道:“她去了……”
那晚城門已閉,秦暄明帶蘇敏郡主等人潛去了太子府。太子府的護衛都還在,衆人竭力把守太子府,護太子妃周全。趙千霖只是派人圍着,并沒有強行攻入,他們不知太子府裏有通往城外的密道。白樂筱見秦暄明面色青黑,知他中了毒,取出西川的回生丸救了他。
那時西川要迎嫡公主回去,趙千霖拖着不放人,想借機和西川談條件。太子煜已不在人世,白樂筱早已心如死灰。她送了秦暄明等人出城,見了西川親人,又潛回府裏,遣散太子府衆人,便自刎殉情了。
西川得知九王子之死另有蹊跷,又以趙千霖逼死嫡公主之事相挾,遲遲不肯退去。
秦暄明送蘇敏郡主到了一處安全地方,留了地圖給她,就悄然離去了。他返回京都,混跡在軍中,竊聽到幾個将領的談話,才知趙千霖想殺了蘇敏郡主嫁禍給西川,引西川和北戎刀劍相向,坐收漁翁之利。
他匆忙返回尋北戎一行人,發現他們已遭不測。他循着蹤跡,找到了蘇敏郡主和她的幾個貼身侍女,她們都受了傷。秦暄明無奈,帶她們去了錦城投奔葉家。
葉陵回京取印玺,探虛實,卻失手被捕。玉娴嫁于趙鳴飛為妃之事傳到錦城,人心大亂,葉陵回京的目的已經說不清了清了。錦城實則只有三萬人馬,城內人心不齊,趙鳴飛帶人一攪局,就徹底散了。錦城大亂時,本已走了三天的蘇敏郡主去而複返,她們趕來相救卻誤進趙鳴飛的陷阱。侍女們忠心護主,都折損在大捕殺裏了。
秦暄明趕到救了蘇敏郡主上馬,他們突圍時,在林中遭到萬箭齊發,她默默替秦暄明擋了一箭。那箭上都喂了劇毒,秦暄明發現她中箭時,已經無救了。
天色灰頹,冷風吹的馬兒慢了下來,他們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可懷裏的人已經毒發吐血。她偎在他懷裏,還是一派天真神色,她說道:“你們東齊一點兒也不好玩,你帶我回北戎吧。”
來時是一群活潑愛玩的姑娘們,不過數日,全部遇難。看着昔日神采奕奕的小郡主,嘴角有血,游絲一縷,秦暄明心痛難當。
她解下腰間的音石彩鏈放進他的手心,靜靜地看着他道:“我好羨慕雲槿公主,你說要娶她為妻,她就是你的妻子了,你一直沒說過要娶我,可我一直想嫁給你,別忘了我,好嗎?”
他哭了,天地茫茫然,他無可奈何。
她手心裏有他的眼淚,溫熱的,那是為她而流的。她知道他們東齊有句話,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傷心了,為她傷心,那他就不會忘記她了,她笑了,他的懷抱讓她不再害怕死亡了。
她又想到北戎的那個夜晚,她穿着紅色的衣裙,赤着腳在鋪滿鮮花的地上跳舞。她腰間彩色的音石輕碰着,清脆悅耳,她跳得很開心,因為她喜歡上一個人,那個人就站在那裏看着她。
阿娘常說,年少時候不能遇到太驚豔的人,很可能會抱憾終身。可她不後悔,她第一次見到他時,就知道他不是北戎人,他溫潤得像一塊美玉。他一笑,她就認定他了。她說:“你姓蘇,我也姓蘇吧,我去告訴大伯父,我以後就叫蘇敏郡主!”
可為什麽他心裏已經有人了呢?要是她比那個雲槿公主更早遇到他多好啊,他就不會離開北戎了。他走的那日天色陰沉眼看要下大雨,可他還是要走。他們在昙溪邊上分別,他只教她快回去,別淋了雨了。
她有一句話想說,直到他走遠了,她才高聲喊了出來,她叫道:“要是那個雲槿公主對你不好,你再回來找我啊!”
可是那個雲槿公主肯定對他很好,她不用想也知道,他那麽好的人,喜歡的女子必定也是好的。
她越來越覺得冷,他的淚落在臉上灼熱,她最後說了一句,“你要好好活着......”
風聲嗚咽,枯葉紛飛,天地蕭瑟間,那個一向灑脫自在的公子哭出了聲。
秦暄明帶蘇敏郡主回了北戎,把她葬在了昙溪邊上。那昙溪邊上衰草粘天,只有溪水清冽如故。他一路走來,下了大雨,又落了雪,他走過北戎的昙溪、都江的酒館、柴郡的別院……滿目蒼夷,故人不再。
雲槿還在京都,他若不來尋她,活着也是無味。他若死前不再見她,死後也難過奈何橋,因為他不忍心飲了孟婆湯,就此忘卻這一世的情緣。
他們在江南初遇,又在宮中再見,想來緣分匪淺。他還記得那年在宮中,有一個小宮女躲在山石後面哭,說是家中娘親生病,卻無錢醫治。雲槿褪下手上的镯子給了她,小宮女仰面問道:“姐姐,你是誰啊,為什麽幫我?”
雲槿答道:“我是毓秀宮的宮女涓兒,這镯子稀疏平常,但也值些許銀兩,且不會引人注意,你拿它出宮換錢救你娘親吧。”
那小宮女感激涕零,最後感嘆道:“姐姐你好美啊!”雲槿莞爾一笑,這一幕都被他看在眼裏,兩人的問答他都聽得清楚。雲兒小時候就是天真無邪的心性,即便在宮裏受盡了委屈,她還是溫和善良。她外表冷淡,骨子裏還是那個頑皮可愛的雲兒,他見她在禦花園裏和宮女玩笑,見她爬到毓秀宮樓頂,見她在禦湖邊上折花戴在頭上.......她清麗可愛的模樣慢慢走進夢裏,讓他思之朝暮。
他并非不知她和趙鳴飛之事,可那趙鳴飛行事莽撞無禮,得罪了不少人,雲槿溫和心軟,二人日久必生嫌隙。且江山可以相讓,土地可以割讓,心愛之人,不能退讓半分。他去北戎,訂盟約,求娶雲槿,此生不悔。
執子之手,永以為好。
趙鳴飛必不會放了他們。他的心憂沒有說,一個眼神,雲槿會意。她說道:“夫君,我知你心意,也要你知我心意,你我此生能結為夫妻,想來是前世修來的緣分。雲兒此生,得此夫郎已心滿意足。上天要我們活着,咱們就白頭偕老,上天要絕我們夫婦生路,咱們生死相随。”
她一番話說得他感動不已,他已經丢下她這麽久了,豈可再猶豫膽怯?他抵着她的額頭,彼此心心相印,他承諾道:“好,雲兒,咱們生死不離。”
雲槿進了後殿,久久未出,采兒知道後殿有人。她本是霈園的侍女,得玉娴相救,此生決意奉玉娴為主,忠貞不二。她知道那晚鬧刺客時,有人進了紫宸殿。從那天起,玉娴心情大好,一大早就去梅園收集雪水泡茶。
想來,自己的主子從來不把皇上放心上,不只是亡國之恨,也是因着那個人的緣故。
可她已經在宮裏了,終究要在這裏過一輩子了。那司馬懳如此膽大妄為,推她滾下臺階,又在湯藥裏做手腳,不過是瞧着皇上不在意玉娴。司馬懳掌管六宮,前朝又有權勢傾天的父兄,有她在,即便是玉娴不争寵,也難獨善其身。
采兒暗暗為自己的主子憂心,卻見玉娴做好了茶食,吩咐她送去熙泉殿。皇上從未踏足紫宸殿,素日也只寵着司馬懳。采兒為難道:“娘娘,咱們這麽突兀地送茶水,只怕皇上不會喝。”
玉娴輕笑,拿了花剪打理起殿中的盆栽來,那株紅梅近日才開,點點紅萼,如美人初染紅妝。
“毓秀宮又遠又冷,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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