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3)
宮雖好,可去了這麽多天,他也該膩了。”她将花枝細細地裁剪好,花如美人面,她覺得今日的紫宸殿才是最美的。
趙鳴飛聽宮人說雲槿從紫宸殿出來,獨自回了毓秀宮,跟着她的宮女都沒找到她,差點兒進不了毓秀宮了。她去了毓秀宮後,只留了兩個婢女,白日裏也将毓秀宮的大門緊閉着,拒人千裏的事情都被她做足了。
紫宸殿送來的茶食滿殿飄香,那茶香味如琴音一般輕輕柔柔袅袅。
他知玉娴那個小丫頭心計甚過雲槿,這茶食絕不是今日才想到送來熙泉殿的。玉娴進宮那日,他是見過她的,他問:“恨我嗎?”那小丫頭神色平靜道:“那是你們男人的事情,我何苦來為難自己?你要我做皇後,我做便是了。只要你應允我一件事,關于紫宸殿一幹事宜,我要自己做主。”
她把一切看得太平淡,如此聰慧冷靜的女子,或許真可壓制司馬懳。
(七)其美如月
趙鳴飛處理完朝堂之事,心情頗好,他突然想去紫宸殿看看玉娴。
自他登基以來,恩威并重,只用了一個多月了,東齊的亂攤子收拾的也就差不多了。他現在萬萬人之上,無人不服,誰人不仰他鼻息說話,偏雲槿日日冷面冷語,不屑一顧。他每次在毓秀宮外徘徊,都覺得她快把他的耐心耗盡了。
趙鳴飛一直心情郁頓,不是很想見司馬懳,那重華宮的忘憂酒喝多了膩煩得很。他這幾日對玉娴送的茶香上瘾了,既便是他強忍着不喝,可那茶香實在是讓人着迷。宮人晚送去片刻,他都覺得不習慣。
況且他覺得很有趣,她一向冷傲,莫說司馬懳那撒嬌粘人的事她不屑,就算雲槿玩笑軟語的模樣她也不會做。本以為她是心血來潮,沒想到她還執着地每天送三次。他假裝不在乎,随意嘗了一口,茶質新奇,非比尋常,不知怎麽做出來的。
在熙泉殿裏伺候的,都比別人多長一個心眼。皇後娘娘送來的茶食,皇上雖然不動,但也無人敢自作主張地攔下,或者撤走。
他走到紫宸殿時,宮人們竟都不在,偌大的殿裏熏着香,她只穿着一件極簡單的白色的長裙,提筆在榻上寫着什麽,他走近了都沒被發現。
“既然受了傷就安心養傷,沒人苛責你成為詩詞太傅!”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冰涼,玉娴聞聲着實驚了一下,她擡頭看了他一眼,不答話,收了案上的書卷。他本是想轉身就走的,不料她低聲道:“皇上也知道我受傷了?從那麽高的臺階上跌了下去,只是傷了腿,已是大幸了。”
“你和她一樣地倔強!”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朕自會為你做主,那個丫頭已經杖斃,你也不要多想了。”
“皇上今日來看我,我很開心。”她放下手中的宣紙,對他笑道:“臣妾閑着無聊,寫了些字,皇上有空看看嗎?”
他覺得她最近真是變了不少,竟然會對他笑了,還有模有樣地自稱起臣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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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除了雲槿,別的女子都是會說會笑,讨他垂憐的。
他不忍心拂了她的心意,遂拿起她手邊的宣紙,一張張看着,說道:“女子的字都多少有些弱,皇後的字很有力道,倒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皇上只當臣妾是病罐子,卻不曉得看一個人的心。”
她的神色沒有了之前的冰冷,更多的則是一種少女式的俏皮,她本就才十六歲,容貌清麗婉約,是和雲槿不一樣的美。
“皇上看着我做什麽?莫不是把我當成懳貴妃了,宮人都說我們兩個長得像姐妹。”她一抿嘴,笑得正好。
“她怎麽會像你?你和她不一樣,你像天上的月亮……”他下面的話沒有說出聲,她是月亮,美如月,冷如月,多變如月。
那晚她在月色下撫琴的時候,真的美得人心都醉了。沒有人比她更美,但也沒有人比她更清冷,當真像月亮一樣。
“哦,那麽皇上又把懳妃比作什麽呢?”看到他一怔,她輕笑出聲,嘟嘴輕笑道:“皇上這樣打趣人呢,明日臣妾生辰,皇上可來嗎?”
這丫頭言行實在讓人費解,不過,倒不失可愛。他問道:“想要什麽,朕命人準備。”
“皇上能來就好,臣妾什麽都不缺!”她笑的時候很柔,恬靜中自帶一種媚惑,他微微蹙了眉,看到她的右腿裹着厚厚的紗布,便問道:“太醫怎麽說?”
“再過幾日就好了。”她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擡頭道:“皇上指尖微涼,想必是沒喝我送的茶水。”
“我一路走來,有風有雪,喝再多熱茶手也是涼的。”
“皇上不信,就日日喝着我送的茶水,咱們打個賭,你到我這裏來,保管你的手是熱的。”
玉娴突然轉變,讓他驚疑不定。他想,可能是她前些日子受了司馬懳的欺負,她一向是個傲氣的,如何肯受司馬懳的欺壓,故來争寵了。
還從未有過女人為他争風吃醋,尤其是玉娴這樣生性清冷的女子竟也會如此,他覺得有趣。說不準,這個小丫頭還真能打敗司馬懳。那他接她進宮,可就多了一重驚喜。
司馬懳得知趙鳴飛白日裏去了紫宸殿,慌了起來,紫宸殿裏的那位若要争寵,可是個勁敵。她好不容易尋了個由頭請趙鳴飛來了重華宮,可他意興闌珊,不大跟她說話。
“陛下,明日是臣妾生辰,你可來看我嗎?”她屏退下人,親自給他斟酒。趙鳴飛道:“你我不是日日相見的嗎?想要什麽,朕命人去準備。”
此話一說出口,他突然想到白日裏玉娴的話。她們兩個同日生辰,怎麽會這麽巧?他略略一想,想到有一次雲槿失約,說是給玉娴過生辰去了,那玉娴明明是夏日裏的生辰。
“皇上想什麽呢?臣妾說的話你都沒聽!”司馬懳嬌嗔,趙鳴飛道:“沒想什麽,既是什麽都不要,那朕明日下朝便來看你。”
司馬懳聞言甚喜,柔若無骨地依在他懷裏嬌嗔軟語。
次日,趙鳴飛沒去紫宸殿。玉娴依舊差人送茶水去熙泉殿,他爽了約,這小丫頭還挺執着。又下了一場大雪,他接連好幾日宿在熙泉殿,沒有去毓秀宮,重華宮派人來請,他也沒去。
他想到和玉娴打的賭,便喝了她的茶去了紫宸殿,還沒走到一半,冷風一吹,他覺得手上有些冷,到了紫宸殿,天色向晚,風雪更緊。
他一身風雪地進了殿,殿中燭火微弱,靜悄悄的。皇上踏足紫宸殿,竟無人恭迎,只有采兒迎了上去,說道:“皇後娘娘在寝殿等陛下。”
他心中煩躁,非要看看這個小丫頭在搞什麽鬼。
他一進寝殿,只覺得梅香陣陣,如入梅園。那暖爐裏的炭火燒得正旺,殿內暖如春天。趙鳴飛看到殿中擺滿了梅花,她別出心裁,那花枝都各成形狀,趣意滿滿。
玉娴捧着兩枝紅梅起身,沖他笑着。他注意到她是站着的,長裙曳地,身量纖纖,他奇怪道:“傷好了嗎?”她穿着一身淺黃色的衣衫,柳綠的長裙,她甚少穿得這樣明麗。頭發梳得很簡單,帶着三支粉色的和玉簪子,看起來多少有些俏皮。
“早好了,只是暫時還不能跳舞,鳴飛沒看過我跳舞,當真遺憾,趕明兒來這裏,我跳舞給你看。”她淺笑款款地走到他的面前站住,仰頭看着他,第一次離得這樣近。她的眼眸靈動真的很美,他問道:“你叫我什麽?”
“鳴飛”她歪着腦袋看着他笑,輕聲道:“我有叫錯嗎?”
她真的美極了,是那種出塵的氣質美。
她大着膽子,更近了一點,伸手摟在他的脖頸,朱唇輕啓,聲音柔婉,問道:“鳴飛,我美還是司馬懳美?”
他忍不住擡手去撫她的眉,說道:“你美。”
她的氣息很輕,很輕,卻是讓人癡迷的誘惑。很久沒有人這樣叫過他了,燭光裏她的臉美如皓玉,他突然想起在柴郡遇到雲槿時的場景,久別重逢,那晚她也是如此迷人,卻沒有這麽可親可近。
“那比二姐呢?”他眉心微皺,手從她的眉眼處落了下去,她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指,手指輕輕抵在他的心口,笑道:“你這裏不會永遠只有二姐一個人的,會有一個另一個女子,她溫柔貌美,不輸雲槿,她頗通詩詞,能歌善舞,司馬懳根本沒法和她比。最重要的是,她願意對你一心一意,鳴飛——”她擡起頭來看着他,眼眸裏只有他一個人,她柔聲說道:“她叫玉娴,她就在你的面前。”
“你對自己評價這麽高?“少女身子纖細柔軟,幽香陣陣,再好的詞彙她也當得起,他不禁伸手抱住她。
玉娴看着他說道:”因為我的心比她們純粹,我一無所有,只有你是我的全部。“
他看着她的眼睛,終于抱緊了她。外面大雪冰封,室內春光無限。
“你這裏幾時傷的,像是利器穿了進去。”懷裏的女子肌膚勝雪,臂上卻有一處傷,真叫人心疼。
他的氣息落在身上,熱熱癢癢地,女子嘤咛一聲,背對過去,嬌嗔道:“鳴飛專寵懳妃姐姐,幾時關心過我,饒是今日行了夫妻之事,不過是将我當做等閑女子,不會放在心上珍惜。”
他勾起她的小臉,嬌羞紅暈,甚是好看,“那你又幾時肯為我?”
“你虛長我四歲,卻又這樣與我計較。我不過十六歲的小丫頭,哪裏曉得去讨好夫君?”她嗔了一聲,引得他不由得輕咬她的唇,說道:“好一張厲害的小嘴,我知道你受了氣,此番不甘心,拿我當劍使。”
“那鳴飛你不情願嗎?”
他笑了笑,“情願的很!”他又問道:“你前幾日可是故意诓我,我喝了你的茶,才走到一半,手還是涼的。”
她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一吻,調皮道:“是熱得啊!”她燦然一笑,他心裏一軟,只覺得這個女子是會法術的,會教他眼裏只有她一個。
司馬懳對他百依百順,他對她本來就沒有真的感情,日日相對,不過是逢場作戲;他心裏只有雲槿,可雲槿對他冰冷之極,再多的耐心也被她磨滅了。玉娴不一樣,她先冷後熱,別出心裁,與以往都不同,讓他覺得驚喜無限。
他很想寵着雲槿,可她視他為仇敵,他不知道玉娴究竟在打什麽主意,但他願意配合。她頑皮嬌笑的時候,多像雲兒啊,他願意寵着她。
(八)六宮獨寵
皇後摔傷了腿,反而因禍得福,皇上連續四日宿在紫宸殿,倒是冷落了司馬懳。
玉娴收到雲槿送來的帕子,呆呆地走神。采兒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坐到塌上挑選玉石。
“娘娘,皇上來了。”聽到宮人的通報,玉娴起身迎了出去,笑道:“鳴飛,你快看這兩玉怎麽樣?”
“都先下去吧。”他略感尴尬,殿裏只剩他們兩個時,便道:“娴兒,當着宮人的面,你是皇後,我是皇上,稱名字太過逾矩了。”
“我偏不!”她倔強地一仰臉,一雙眸子愈顯清冽,說道:“皇上是大家的皇上,鳴飛才是我的鳴飛,你若生氣,別理我就是。”
她這樣嬌嗔頑皮的樣子和那人如出一轍,他心裏軟軟的,拉住她道:“你開心就好。”
玉娴拉了他坐在榻上,非常親密地挨着他坐下,說道:“這兩塊玉當真是好玉呢,若是鑲在靴子上,一定好看。”
她舉起手裏的玉石迎着光亮,得意地給他看。
“明日得空我做兩雙靴子,再嵌上此玉,你我各一雙,等開春,咱們一起穿着靴子去上林苑踏春。”她輕挽着發髻,只飾淡紫色的絹織珠花,長發垂在她深紫色的宮裙上,看起來美麗高貴。
她一直對他笑着:“上林苑有株神樹,咱們也去祈福。”
“娴兒有什麽心願?”她一抿嘴,嬌笑道:“到時再告訴你。”他笑了笑,将她抱在懷裏。
宮裏都知道皇上皇後伉俪情深,靴子都是成雙成對的。又說,皇上親自拿了皇後的寶玺去了紫宸殿,那寶玺是皇後的象征。現下雖是司馬懳掌管後宮,可她畢竟不是皇後。
帝後情深,不日舉辦了封後大典,到時候重華宮可成了冷宮了。
司馬懳自是憂心着急,可是紫宸殿的事她根本插不上手,那玉娴自小在宮裏長大,心機頗深,根本不留做手腳和打探消息的機會。她幾次去紫宸殿請安,都被宮人攔下了,丢了好大的人。她每每聽宮人回禀,都是趙鳴飛如何寵着玉娴的事情。
玉娴說喜歡梅花,趙鳴飛就命人把梅園裏品種最佳的梅花樹都移栽去了紫宸殿,還親手折梅給她;二人下棋,若是趙鳴飛贏了,還得給玉娴賠東西,前一陣子東海來的貢品都進了紫宸殿;更可氣的是,玉娴說做了一個夢,夢裏的神仙說她子嗣福薄,必得多促姻緣成美事,才能解厄。玉娴便放些适齡宮女出宮嫁人,還要在熙泉殿擺宴。
司馬懳掌管後宮,如今玉娴放宮女出宮,卻連問她都不問,接連放了兩批宮女出宮。她是皇後,擺宴并無甚稀奇,可竟然要在熙泉殿擺宴,如此逾矩,趙鳴飛卻一口答應了。
司馬懳日夜憂心,相思纏心,幾日便憔悴了一圈。紅鸾見自己的主子近日頗為沮喪,便安慰道:“娘娘,且放寬心些,那皇後如此魅惑君心,定會有人參她的。老爺和公子都是朝中重臣,不會看着小姐受委屈的。”
“快快休提。若非皇上忌憚我們司馬家,也不會弄個皇後來壓着我。”她想了一會兒又問道:“不是讓戀兒去請皇上的嗎?人呢!”
紅鸾使了個眼色,叫戀兒的宮女跪地哭道:“娘娘,皇上下了朝便去了紫宸殿,奴婢實在叫不住他…….”司馬懳砸了杯盞,怒道:“沒用的東西!”
紅鸾見自己主子怒火正盛,便遣了宮人退下,安慰道:“娘娘莫惱!皇上不過是圖新鮮,皇後娘娘和皇上素來無交情,哪比得上娘娘一直為皇上出謀劃策,解憂解悶。”
司馬懳問道:“她的腿真的好了嗎?咱們送去的藥不管用?”紅鸾面露為難之色,說道:“聽聞皇後從霈園進宮時,帶了好幾只大箱子,其中兩箱子是藥,她身邊那個叫采兒的,原是醫女,咱們送去的藥,怕……”
司馬懳氣極,摔了帕子,委屈道:“前一陣子皇上迷戀毓秀宮裏那位,好不容易皇上冷落她了,紫宸殿那位又不安分了,姐妹兩個都是小妖女!她們如此妖媚,皇上已經五日不來看我了,可教我如何?”
紅鸾道:“娘娘是對皇上用情過度,竟沒有之前的聰慧了。”司馬懳聞言,思忖了一會兒,神色凄然說道:“是啊,他是皇上,就算沒有這兩個小妖女,還會有別人,他始終不能只是我一個人的。”
紅鸾說道:“那雲妃是嫁過人的,且視皇上為仇敵,咱們想抓她的把柄還不容易?”司馬懳覺得有理,重新振作了,說道:“對,趁着皇上不搭理她了,先收拾了她!皇後也是亡國之女,沒有娘家可依,我想什麽時候收拾她,易如反掌。何況,她和皇上有亡國之恨,也許不用我出手,他們自己就鬥起來了........”
司馬懳盤算了半天,時憂時喜,她覺得自己快瘋了,她愛錯人了。她只愛他一個,可他心裏永遠不會只有她一個人,此恨綿綿,永無休期。
雲槿知道司馬懳的動作,也知玉娴的打算,三人各自精算着,可趙鳴飛才是最聰明的人。
雲槿頗感不安。
秦暄明問道:“你身邊這兩個宮女,是何底細?”
雲槿道:“或是威逼,或是利誘,他們一定會出賣我的。我沒讓她們進過內殿來,只是日子一長,一定會有破綻的。”
秦暄明将她抱在懷裏,輕撫着她,說道:“趙鳴飛不知道我還活着,對你戒備沒有那麽嚴密了,但他向來算無遺策,我們也不可掉以輕心。玉娴的法子是出宮的唯一辦法了,眼下我們也只能聽天命,盡人事了。”
雲槿想了想,說道:“夫君,不若你先脫身,我們宮外彙合。”秦暄明搖頭,“怎麽又說傻話?我們一起走。”宮裏戒備重重,混進來一次已是不易。若是明日雲槿不能順利脫身,他在宮外不知她生死,那又該如何?
接連幾日的大雪停了,陽光和煦,讓人有了回春暖意。
紫宸殿內,采兒給玉娴診脈,忽而眼中煥發光彩,玉娴含笑點頭。主仆二人坐着修剪花枝,采兒道:”娘娘,咱們真的要......“
玉娴拈了花瓣放在手心裏撥弄,輕聲道:“我現在只想二姐能好,只要能送她出宮,我死也甘願。”
采兒不忍,說道:“眼下皇上待娘娘正好,想必日後也會疼娘娘。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咱們總得為自己活着,雲妃是皇上的逆鱗,我們如此行事,奴婢怕娘娘會受責罰,更怕怕娘娘就此失了君心......”
玉娴淡然道:“他的心從來不在我這兒。”
她怎不知趙鳴飛是拿她壓制司馬懳,他不是當初那個橫沖直撞的少年了,他現在站在權力的頂峰,心境漸變,他開始用制衡術了。
他看自己的眼神有時候那麽深情,皆是把她當成雲槿的緣故。她自小不喜說笑,卻在他面前故意學着雲槿的調皮、可愛的模樣,學雲槿的抿嘴淺笑,這才是他甘心捧着她的緣故。
玉娴自嘲自憐,但若能護雲明二人周全,她死也甘願。因着匆匆幾次的相遇想去,那人竟在她心裏了,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玉娴聽到宮人禀告,皇上轉道去了重華宮,不禁生疑,又細問,宮人回禀道:“重華宮的紅鸾,不知對陛下說了什麽,陛下便轉去了重華宮。”
玉娴隐隐擔心,趙鳴飛畢竟有許多事要忙,很多細節他根本顧不上了。可是司馬懳聰慧,她日日派人盯着毓秀宮。随便一個小破綻,就會被她看出來。
又過了兩日,趙鳴飛才來了紫宸殿。玉娴瞧着他神色如常,想來是虛驚一場。
她陪他用膳,趙鳴飛忽而道:“娴兒,熙泉殿大宴,你為何不請你二姐?”
玉娴微驚,随即笑道:“二姐身子不好,又不喜歡熱鬧,她不想去,我也不讓她去,我只要你瞧着我一個人。”
趙鳴飛不動聲色地飲了一杯酒,語氣生冷了起來,說道:“明日熙泉殿大宴,皇後不必去了。”玉娴不知他為何改了心意,便輕聲叫道:“鳴飛--”
“朕是皇帝!”他徹底變了臉色,玉娴起身,在他腳邊跪下,說道:“臣妾失言,陛下恕罪!”
趙鳴飛轉過身來,冷冷道:“擡起頭來!”玉娴感到他的怒意,心中忐忑,他捏住她的下巴道:“皇後長了一顆七竅玲珑心,兵法也會用。”
玉娴暗自心驚,若計劃敗露,豈不是害了雲槿和秦暄明。見她神色雪白,趙鳴飛才緩緩道:“皇後難道不是借着送宮女出宮的機會,送你二姐出宮的嗎?”
玉娴一怔,搖頭否認,趙鳴飛冷哼一聲,高聲叫道:“進來!”
一陣铠甲摩擦碰撞的泠泠聲,二十幾個帶刀侍衛進了紫宸殿,那些人都是趙鳴飛昔日訓練的進銳軍,殿內的宮人吓得大氣不敢出一下。
這突來的變故,讓玉娴全身冰涼,絕望到想哭。
“皇後禁足紫宸殿,無诏不得外出。宮女采兒即刻打死,其餘宮人,幽閉在後殿。此事嚴密,不得外洩。”
他目如寒星,絲毫不見了恩愛之意。玉娴抓住他的手,哀求道:“你現在坐擁天下,你想要什麽都可以,求你,放了他們吧!”
趙鳴飛冷冷道:“皇後自身難保,還在替他人求情,你可真是她的好姐妹!”
“鳴飛,難道你心裏永遠只有二姐嗎?”
趙鳴飛不語,玉娴落淚,神色凄然道:“原來,這些日子,你都是在騙我,好讓我們一步步跌進你的陷阱裏。”
“你也騙了我。”趙鳴飛甩手而去,沒有人比得過雲兒。他把她看得太重了,她才會肆無忌憚地傷他。
這次不會了,一切是非恩愛情仇,總要有個結束了。
(九)愛恨成空
“已到酉時了,采兒沒來送信,我只怕他看出來了。”
站在毓秀宮的閣樓,可以看到溫月宮裏開着數點綠梅,那是玉娴從前居住的,現如今也荒廢了。
秦暄明拿了披風給她,問道:“昨日司馬懳來,可說了別的?”雲槿點頭,說道:“她說要幫玉娴一起在熙泉殿擺宴,邀我前去。”秦暄明沉思道:“她近日來得勤快,說是來送東西的,或許......她看出什麽了,是來打探消息的。”
雲槿轉身和他坐下,說道:“她若是發現了,只怕早就揭穿了。”秦暄明說道:“若是玉娴那邊晚上仍無沒消息,雲兒明日可去紫宸殿看看。咱們勢必要拖累她了,對不住她......”
玉娴的心意雲槿豈會不知,她争寵一來是為了成全二人,二來要他們放心。
此番苦心,令人動容。
雲槿去了紫宸殿看玉娴,還未到梅園,就有宮人來請她移步去禦湖。
宮裏各處的積雪都在逐漸消融,禦湖邊上少有人來,只有湖水拖着大大小小的冰塊緩緩流動。
趙鳴飛一身白衣坐在禦湖邊的大石上,那白衣的顏色幾乎融進雪裏。
他眉目不染纖塵,好似初相見。
雲槿不知他何意,思忖着踱步上前。
趙鳴飛慢慢道:“雲兒,你還記得嗎?咱們第一次見,就坐在這塊石頭上說話……”
雲槿當然記得,那時禦湖邊上風光正好,她第一次見他,心裏滿滿的親切感。
他要離去,她心裏不舍,問道:“你還會來找我玩嗎?”
“我不和愛哭鬼玩!”
她那時若是哭了,或者跑開了,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到今天這樣了?
他起身,走到她身邊,靜靜地看着她,問道:“雲兒,我們真的不能像從前那樣了嗎?”
他眼神一如往昔,對着她無限愛憐,她有一瞬間的錯覺,她的鳴飛回來了。可她心裏明白,他不是鳴飛了。
她反問道:“從前?你手上沾着如娘的血,沾着我孩子的血,我們還怎麽回到從前?”
“若是你當初留在青城,我們何至于到今天!”
她去青城尋他,過柴郡,遇夏螢、沈樂和朱若,他接住了墜樓的她,他帶她去見九王子白音策......過去的種種,不過數月之久,可是已經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時光無法倒回,他們永遠回不去了。
雲槿心知這是他們最後一次這樣說話了,她一改往昔的柔弱之色,神色凜然道:“我恨青城,我此生都不要再去那個地方!那個地方殺死了我的鳴飛,我的鳴飛不是你!你錯了,你要殺人,你不開心了你要殺人,殺人對你而言太簡單了,你有錯在先,卻要一錯再錯,即便我答應你留下,你還要去殺暄明,你變了,你不是我認識的鳴飛了!”
趙鳴飛紅了眼睛,“雲兒,那是你變心了,你早就喜歡秦暄明了,我不殺他,你就要跟他走了。我沒有殺得了他,所以,你就跟他在一起了.......我那麽愛你,怎麽可能讓你給別人生孩子?我做不到!”
她第一次見他哭,他如此傷心,可憐又可恨!
“雲兒,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對不對?從前你也只是依賴我,僅是依賴我........”
從前的種種,眼裏人,夢中情郎,真的只是依賴嗎?雲槿以為自己不會再為他流一滴淚了,她錯了,他說是依賴,她一下子跟着哭了。
“我的心為你疼過很多次,鳴飛,你沒有娘親,從小無人照管,我心疼你,父皇賜婚,我好怕你傷心,我去青城尋你,可是你讓我覺得我不認識你了……你殺了我的孩子,我不會再為你心疼了,你我此生都是仇人。“
兩人站在初相識的地方,相對流淚。
原來最後,他成了她的仇人,他那麽愛她,至始至終愛她如此深重,不減一分,可她卻如此恨他。
湖邊的冷風刀子一樣割疼雙眼,趙鳴飛退後一步,低聲道:”雲兒,我從來沒有怕過誰,沒有輸過,可是我輸給了你,怕了你,你也不是當初那個雲兒了。“
雲槿轉身離去,陽光照在身上還是很生冷。
這冰天雪地裏最後一次為你流淚。
司馬懳站在高閣,看着禦湖邊上兩人相向而去。紅鸾不解道:“娘娘,皇上這是何意?為何不去毓秀宮抓人?”
司馬懳神色沉郁,說道:“這人才是他心尖上的人,他寵我一時,卻不愛我......”
“娘娘,您說什麽呢?皇上是最疼愛娘娘的,這雲妃膽大妄為,私藏逆賊,看陛下怎麽收拾她!”
“你以為是我們告訴他,他才知道的嗎?我也被他算計了,他是君王,他不允許背叛,更不會由着我們擺布.......”明明雲妃永無翻身之地了,她絲毫沒有勝利者的驕傲,反而很失落。
她愛他那麽多,他卻一心在別的女子身上。她再怎麽不折手段,也得不到他一滴真心淚。
熙泉殿大宴,本是皇後的主意,卻并未見她出席。雲槿早上去了禦湖之後,就回了毓秀宮。她隐隐覺得趙鳴飛已經知道他們的計劃了,他是個聰明人,這宮裏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玉娴計劃大宴之後,送第三批宮女出宮時,把雲槿帶出宮。可遲遲不見玉娴傳消息過來,司馬懳又早早派人給雲槿送衣服,拉她來熙泉殿赴宴。
雲槿只穿了平日裏的衣服,甚是素淨,她隐隐猜到了今日會發生的事。也許所有的愛恨糾纏,要收場了。
熙泉殿恢宏大氣,參宴的貴婦都坐在下面,歌舞已經開始了。司馬懳忙着張羅安排各項事宜,宮人說皇後犯了心痛病,無法赴宴,那司馬懳俨然一副皇後氣派。
趙鳴飛進殿,看到坐在副席的雲槿,她安靜地像被人遺忘在塵世外了。
他徑直走了過去,攜了雲槿同坐正席,這一變故,衆人皆驚。司馬懳暗自氣惱,攪帕子過甚,指甲都折斷了。
司馬家立即有人站出來反對,只有皇後才能與皇上同坐,皇後不在,也應該是貴妃娘娘。趙鳴飛冷笑不答,沒人敢真的惹惱了他。
趙鳴飛一只手握着雲槿的手,他只對她一個人說道:“雲兒,此刻你就是我的妻,只這片刻也是好的。”
雲槿咬了一下嘴角,沒有說話。他們曾約定此生,曾以為琴瑟在禦,歲月靜好,未料天不遂人願,也不知會有今日的仇怨。
他的手心灼熱,她覺得自己出汗了。
他們一直靜靜坐着,直到宴席散了,歌舞停了,衆人感恩告退,大殿上只剩趙鳴飛和雲槿,司馬懳看着二人,坐立不安,憂心如焚。
雲槿斟了兩杯酒,一杯推給了趙鳴飛,她自己飲了一杯。趙鳴飛端起酒杯,打量了幾眼,便要飲。
她推給他的是毒酒,她指甲裏藏着毒藥,斟酒時輕輕磕一下酒杯,藥粉末落進去一點兒,旋即溶散。
趙鳴飛一死,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可是他不死,她就出不了宮。天下覆滅關她什麽事,她只要逃出去,和她的夫君回到江南,遠離這一切紛擾。
時間冰冷澀然凝滞不前,全世界只剩下緊張慌亂的心跳聲。
雲槿突然想到禦湖邊上的對話,想到過去的種種美好,他救了她多次,誰欠誰的早已說不清了。雲槿只覺得心在刀尖上跳動,一下又一下生疼到滴血。
她看着他飲酒,那是她從不經歷的痛苦,她要看着他死在她前面。
酒至唇邊,趙鳴飛看了雲槿一眼,雲槿心痛難忍,又看到他手背上的疤,徹底崩潰。
愛之深,恨之切,他是多年以來,夢裏的情郎趙鳴飛啊!她起身打落趙鳴飛要飲下的鸩酒,酒灑在地上旋即變色,宮人大驚。
趙鳴飛看着雲槿,神色平靜道:“雲兒送的酒,即便是鸩酒,我也飲了!”
雲槿哭道:“你既知有毒,還……”
“我想知道雲兒到底會不會殺了我。”
雲槿撲上去打他,用盡全身力氣打他,叫道:“我好恨你!我說過我要殺了你的!”趙鳴飛不躲不閃,任由她發洩。
這是他第二次見他哭得這樣傷心欲絕。
她說她為他心疼過,可他殺了她的孩子以後,她的心再也不會為他疼了。那她哭得這樣傷心,可不是心疼了?
司馬懳提着的心落下,她全身一軟,跌坐下去。紅鸾趕上來扶她,她忙囑咐宮人去紫宸殿看住皇後。今日雲妃必死,她不允許有任何差池。
雲槿失手,秦暄明坦然上殿,向長青未攔他。他神色安然,對着雲槿微張雙臂,說道:“雲兒,別哭了。”雲槿跌跌撞撞地跑了下去,與他擁在一起。
恨一個人真的好疼好累啊,她不想恨他了,不恨他了。
趙鳴飛看着她偎在別人懷裏,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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