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4)

不語。

司馬懳喝道:“雲妃勾連外人,意圖弑君,罪不可恕,拖去冷宮。賜白绫。秦暄明即刻打死!”無人敢動,司馬家的人此刻已經出宮,整個宮裏都是趙鳴飛的人。

趙鳴飛淡淡道:“請貴妃回宮。”司馬懳哭喊道:“陛下,她心裏根本沒有你,你為什麽還要包庇她?只有臣妾對陛下是真心的,陛下!”

趙鳴飛冷聲道:“那個在酒水裏放了失魂散,給朕下藥的不是你嗎?”

司馬懳大驚,萎頓在地。眼看玉娴六宮獨寵,她一時想岔,哄趙鳴飛喝了失魂散,留了他兩日。他不動聲色,她一直以為他不曾察覺。

趙鳴飛心志剛硬,雲槿給他下千慮散,他都能強撐着不倒。司馬懳的酒一入口,他就知有異,只不過是随手推舟,成全了她這個毒害君王的禍心。

“陛下,臣妾那麽愛你,只想多得你憐惜,可你沉迷妖女,臣妾想挽回你,是臣妾錯了嗎?”她錯了,她不該愛他。

趙鳴飛揮手,宮人将尊貴無比的貴妃拖了下去。

(十)木槿花謝

熙泉殿內外已布滿了兵士,燭光刀影,驚然凜冽。趙鳴飛坐在上面,沉吟不言。

雲槿狠不下心來殺趙鳴飛,現如今她要兌現青城那晚的誓言了,她覺得心裏反而平定下來了。

這麽久以來,她一直恨着他,恨他的種種不該,恨他殺了如娘,恨他殺了她的孩子。可就在她伸手打落那杯酒時,她其實已經不恨他了。

彼此辜負了當初的美好,現如今猶如大夢一場,風煙俱盡,愛恨成空。

秦暄明早知雲槿不會殺了趙鳴飛,她從未殺過人,更不會殺了趙鳴飛。那個人,她愛過,恨過,她推杯鸩酒給他,不過是敬了前塵往事。

他不怪她,這是他愛的雲兒,至情至性,善良純粹。他輕柔地給她拭淚,安慰道:“雲兒,別哭了,我們走吧。”

她看着他的眼睛安靜了下來,眼前人是她夫君,她心滿意足地笑了。上天待她實在寬容優厚,她痛失年少的情郎,卻還能有一心人相伴。

Advertisement

如果沒有秦暄明,她不知什麽是相濡以沫,他是她的心之所安,是他的一生一世。

殿中人影綽綽,冷風回旋。向長青上前,神色恭謹道:“雲妃娘娘,請回宮。”

雲槿道:“我不是雲妃,這個才是我夫君。向将軍,謝謝你。”

她最後一句,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向長青聞言一怔,他知道她說的是那次放走葉陵之事。

向長青看着雲槿淺笑,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湧上心頭,疼且深刻。

後來,他每每夢到那晚的情形,夢到那晚的她,和青城初相遇時她一身霞光,淺笑安然的模樣。

她長眠後山的皇陵多年,他在塵世人間娶妻生子,榮華富貴,卻在很多年後還留着她那天掉下的帕子。京都初雪,她坐在那裏用帕子擦拭着一把短劍,細密的白雪飄落在她長發上。

他後來知道當時的心情了,那是一種無可描述的心情,那種心情一生只對一個人有過。

那晚只要她說,他什麽都願意為她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趙鳴飛看到二人攜手而出,很後悔在青城的那晚沒有殺死秦暄明。

百轉千回,各自傷心到心碎,結局還是如此。她說恨青城,是啊,他為什麽要去青城呢?

父親不是父親,動辄痛打他,青城還沒有花樹,雲兒是喜歡花花草草的。他也不喜歡青城,可雲兒是公主,他要娶她,總要有功名在身。

他第二次去青城的時候,雲兒已經十四了,等他再回京,就可以娶她了,他們永遠在一起。可他還沒回京,她就成了別人的妻子。

趙鳴飛看到雲槿走,他有些恍惚地跟至殿外,始終沒有下令阻攔。

熙泉殿外的弓箭手列滿兩側,箭矢寒光凜冽,只待一聲令下,破風而出。

“雲兒,你真的要離開我了嗎?”他突然想起他兩年前去青城的那天,她站在角樓沖他揮手,他多想回去,可還是一揚鞭,去了青城。

他離開她的時候,心裏萬般不舍,可她離去時說與君長訣,現在她又要離去,她心裏竟沒有一點兒不舍嗎?

她回頭看了看他,他站在夜風裏。

“鳴飛,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了,這個還你。”

她取出那把短劍,放在了地上,紫玉在月下發着淡淡的光,柔和靜美。

她一直還帶着。

“暄明,我們走吧。”雲槿将手放進他的手裏,他的手很溫暖,無論在哪都使她心安。秦暄明看了看雲槿,将她的披風結帶理了理,帶着她離開。

“雲兒——”他的聲音變了調,他再次看到她轉身離去,最心愛的東西卻怎麽都無法挽留,他覺得心很疼,像被尖刃狠狠地紮着,疼到滴血。

他掉進了無邊煉獄裏,她每走一步,他掉得更深一層。

“秦暄明今日必死,你若執意跟他走,好,我成全你們,朕成全你們!”

他冷笑着,不知是怒極還是心痛,原本俊秀的眉目變得猙獰可怕。

月光輕紗一樣地瀉下來,起了涼風。

華燈初上,一排排宮燈燃着紅色的蠟燭,燭光微動像紅色的螢火,融入透明的月色裏,籠得一切都夢一般地迷離,這冰冷的宮裏竟也有這樣溫暖美麗的時候。

“暄明,你說,我們到了江南,就找一處地方,有山有水,還有一片園子,可是我們該在園子裏種什麽,種花好嗎?”

她想起在雲苑的很多夜晚,他和她躺在花架下看月亮,花影斑駁,他就這樣握着她的手,他看她時的目光就像月光一樣地深情溫和,那些日子美好得不像話。

“種木槿,開花的時候,像天上的雲。”他說,他喜歡白色的木槿花,花開的時候,像天上的雲。

他沒有再往前走,停下腳步,貪戀地看着她,她的眉,她的眼,風吹起她的長發,在清明的月光裏。

她卻是看着他笑,他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放佛永遠都不會再分開。

“放、箭——”

“夫君,抱緊我!”她閉上眼睛抱緊他,長箭劃開夜的迷霧,他感到冰涼的箭頭直直刺入身體,他不能再為她擋箭了,很心痛卻也自私地欣慰,因為就此他們可以不分開。

在一個沒有名字的地方,有一片種滿木槿的園子,花開的時候像天上的雲。

他的嘴角有一絲淺笑,用最後一點力氣擁緊了她,這次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生生世世,永遠在一起。

一串七彩的音石鏈子掉落,跌散在夜裏,清脆悅耳,萦繞不散。

清樂聲飄散裏,他又恍惚想起初見那天他拉着她跑,繁花擁簇,她說她是雲槿公主。

“這個送給你,喜歡嗎?”

“這把劍真漂亮!”

“收了我的東西,可是要嫁給我的!”

她的笑聲還在耳邊回響,那把短劍也在,可是不遠處,那片血是她流的,躺在地上的是她。

那麽多箭紮進她的身體裏,好疼。他再也不能拉着她跑,她也不會再對他笑。那些美好的事情真的存在過嗎?太遠了,遠到讓人不認識現在的自己。

左右的宮人扶不住他,他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仿佛是全身力氣被抽幹,胸口劇痛,一股鮮血應聲吐出。

雲兒是我的命,如今雲兒不在了。

“皇上,快傳禦醫,皇上吐血了!”宮人們的忙亂驚呼他已經聽不到了,他只知道,他說了放箭,他看到她倒在那裏,她和娘親一樣,永遠不會再活過來了。

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雲兒了,他的雲兒,不,她從來不屬于他。

她說此生深刻愛過一個人,是秦暄明,不是趙鳴飛。他竟有一絲恍惚,原來他是趙鳴飛。

不識雲君是雲君,夢裏雲歸何處尋?

月至中天,天地間清清冷冷。玉娴聽到熙泉殿的動靜,流下幾行清淚。她換了衣衫,拿了披風出去。

“娘娘,皇上有旨,您不能出去。”

玉娴道:“事已如此,我一個弱女子去了還能做什麽?”她徑直而出,左右無人敢攔她。

她穿着一身素淨的白衣,長發在紅色的披風上散開來,風吹得有些淩亂。

衆人只覺得月光甚明處,她如行在煙裏霧裏,實非塵世中人。

她走到那裏,血染紅了她月白色的鞋子,她看着倒在那裏的兩個人,久久沒有說話。

“皇後娘娘—”如此鮮血慘烈的場面,宮人頗為忐忑,忍不住想拉她出來。

她放佛回過神來,轉身看着那個穿着黃袍的男人,他的神色那樣的不好,他的眼裏有淚水落下,嘴角也有血跡。

玉娴輕聲道:“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你我都失去了此生最愛,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很好。”

他擡起頭來看着她,她寧靜美麗,像月光一樣。似乎是那個晚上,她推開窗子回過頭來看他,目光清冽的像泉水,清涼入骨卻不傷人。

“回宮”他勉強起身,兩排兵士退去,他像逃跑似的快速走了幾步,搖晃着的月光一左一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慌亂的腳步踏碎眼淚一樣清澈的月光,他終于又停下來,靜靜地站在那裏。

“你是故意引朕去紫宸殿,故意……”

她說的“此生所愛”自然是秦暄明了,原來她冒險,不只是為了雲槿。原來她的巧笑倩兮,溫婉多情都是裝出來的,趙鳴飛恍然大悟,卻又難以置信,這世上的女子為何都如此癡情。

他還是輸給秦暄明了。

玉娴坦然道:“我是故意的,但我也付出了真心,我真的想過讓你成為我的夫君,可你從來不曾真的愛過我。”

是嗎?他不曾為這個女子心動過嗎?或許吧,他的心跟着他的雲兒死了。

趙鳴飛道:“你依舊是朕的皇後!”

“皇後?”她似乎在問自己,輕輕地搖了搖頭,風吹動她的發絲,她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他耳邊,她柔聲道:“鳴飛,我要走了,看在孩子的份上,讓我走。”

“玉娴—”他可以看清她的每一根發絲被月光沾染,在風裏輕輕拂動,那樣地輕柔。她神色漠然,放佛退去了塵世的喜悲。

她離他那麽遠。

他終是知道了,什麽是求之不得,所有的用心刻意抵不過兩情相悅,所有的執着自負都輸給了一廂情願。

後來,史書記載了那一夜的鮮血,前朝亂黨入宮行刺被誅;雲妃護駕而死,追封思耶皇後;娴皇後受驚,于三日後孕中病逝。自此,皇上性情越發暴戾,朝局也發生了巨變,司馬家的勢力竟被急速砍去,兩個月後,司馬氏懳妃被貶冷宮,司馬家族被滅滿門,幼子尚不幸免。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