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前塵往事

雲朵之上,是尋常俗世。清塵與靈歌已落穩了腳。

靈歌忽而捏一把冷汗,嚷道:“糟了,還有那麽多人睡在地上呢。”

“每個世界都有它的規矩,還是不要試圖打破它吧。”清塵解了腰間的捆綁,從她背上下來,眼前是颔首的玉竹:“少爺,玉竹來遲了。”

“不算遲,剛好把包子都吃完而已。”他拍着玉竹的肩,環視仍守在這裏的虹翼護衛,這裏仍舊是那間荒廢的庭院,院外是鑼鼓喧天的熱鬧聲,隐隐還有餃子出鍋的惹人香氣。終于松下神經的靈歌這才感覺到肚子已經餓得幹癟,軟在地上手腳并用地向廚房爬去。

“少爺,你們去了有些天,今晚已是除夕夜了,”紅刃道,“玉竹管家便日夜不歇地立在這裏吹笛子。”

玉竹輕輕抛個眼色,一擡手,那只玉笛便回縮成一只扳指,套在了左手的食指上。紅刃便不再說下去,看着清塵,期待他不再說出讓他們離開那樣的話。

清塵一笑,道:“既然是除夕,那就吃餃子吧。”

落雪城的百姓很是納悶,臨街那間荒廢了許多年的宅院據說一直鬧鬼,這些年來去過的人很少能出得來,今年的除夕卻見院裏冒出袅袅的炊煙和豬肉餡餃子的香味,還隐約有男男女女的說笑聲。

“難道是住在裏面的惡鬼也都出來過年了?”有人在牆外嘟念了一聲,大着膽子踮起腳尖向內窺探,就看見一個穿着大紅襖的女子披散着一頭黑如潑墨的長發,雙手雙腳都纏了白色的布條,額頭下巴上也貼滿白布,雙頰上是一對大紅的胭脂圈,唇上也抹着豔麗如血的紅。

“木乃伊啊!”那人大叫一聲,吓得一溜煙跑回了家。

清塵看到那丫頭的樣子笑得咳了起來,“化成這樣,裝神弄鬼嗎?”

她一臉無知的詫異:“過年嘛,要喜慶些才好啊。”她可是掏了不小一筆銀子置辦的脂粉,不過這些女孩子家的東西,她用起來自己也覺得有些別扭。

玉竹為清塵療了一下午的傷,如今看上去,他的面色要好許多。胸口上鼓鼓地貼着藥,火蠶衣的洞依舊在。這麽破破爛爛過年,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

夜色臨下來,同樣忙活了一下午的紅刃橙天他們從廚房裏撈出一盤盤的餃子,九個人圍了大大的一桌,熱氣騰騰熱熱鬧鬧的一屋子。靈歌吃着吃着就把眼淚就着餃子一同咽進了肚子裏——

這是第一次,她不是自己一個人,縮在冰冷的小屋裏看着別人的團聚。這一次,她和這麽多人一起吃着親手包的熱乎乎的餃子,而身邊坐着的,是剛剛與自己經歷過生死險阻的俊美男子。

“青鸾,你也一起!”清塵說了一句,将一杯酒灑在地面上,大家沉默,而後豁然開朗。

紅刃起身,眼睛微紅,舉起杯道,“青妹你看,綠岸今年包的餃子還是沒有長進啊,陷都散了一鍋,成了混沌。”

綠岸也站起來:“是橙天和的面不好嘛!”

橙天理也不理地擠出一聲“切”。

紫拓偷偷抹把眼睛,“青姐姐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少爺,也會……幫你喜歡着少爺。”

藍蕪瞥了瞥紅刃臉色,趕忙過來捂他嘴巴,“小孩子心裏藏不住話,大家、開吃吧。”

刀子嘴綠岸立馬揪住不放,“還小孩子呢,胡子都生了一大把。”

一向将紫拓當作親弟弟護着的藍蕪擱了筷子,擄着袖子瞪過來,下一刻已和綠岸跑到院子裏扭在一起,紫拓便在旁邊拍着手替藍蕪叫好。

…………

原來這些平日冷着臉、面無表情的虹翼護衛也會吵吵嚷嚷的玩鬧。

靈歌被纏得分不開指頭的手別扭地摸着眼淚,美好的年啊,真希望以後年年可以如此,年年都可以和這些人坐在一起,吃着餃子拌着嘴。即使有血有淚,也要有說有笑。

心裏一激動,餃子從筷子上滑出去,要掉到桌子上,她正惋惜,一雙竹筷夾住了那只晶瑩剔透的水餃,放進她的碗裏。

“手腫得像豬蹄一樣,餃子都夾不住了?”說話的人替她往碗裏添了兩勺餃子醋。

她的眼淚便大滴大滴落下來,把頰上悚人的胭脂暈得更加誇張。她知道,他待自己的好也只是因她這一身在懸崖上弄出的破破爛爛的傷,可還是感動到了心裏去。要是他還沒有心上人,那該有多好。

“怎麽,吃了餃子就想家了吧?”清塵望着她,“這滋味我了解。”

他什麽都不了解,不了解女兒家除了鄉愁之外尚有春愁。

除夕夜,萬家燈火輝煌。

紅刃幾個在後排院落中收拾出幾間屋子,那間最是寬敞考究的留給清塵。綠岸難得勤快地在大門上貼了一副對聯,紅底黑字,像清塵的火蠶衣配黑貂裘。

屋頂上,清塵和玉竹并肩而坐。清冷的夜風因着濃重的節日氣氛莫名地暖和許多。舉目眺去,落雪城浸在白與紅的色彩裏,雪已止息,處處可聞歡聲笑語。街巷裏有孩童将手指粗的煙花插在雪堆裏,點燃後哄笑着散開,圍在一旁拍着手,看小小一簇光的花朵璀然綻放;守歲的阿婆念念叨叨講着落雪城裏古老的故事,就連遠處那筆直一線的混沌長街,也亮起一串紅燈籠暈開的溫暖光束……

“原來不管統治者是赤雪的王侯,還是爍國的皇帝,只要和平盛世,百姓安樂,江山跟着誰姓都是沒有關系的。”清塵感慨着,想起五年前的赤雪國。那時赤雪和西邊的比俄戰事頻繁,百姓從西邊遷徙到離戰區最遠的東邊,背井離鄉只為躲避戰亂,卻躲不開日增的賦稅,以及壯丁被迫從軍的官令。

那樣的世道,即便躲到何處,日子都不會好過。

後來,懦弱的赤雪國主子月做了一個震驚國人的決定——做回爍國的諸侯國,接受爍國的統治與保護,同時俯首稱臣年年供奉。

別人笑他是貪生怕死的昏君,他也樂得将這千古罵名背負下來。

“如今想來他當初的抉擇未嘗不是為了百姓生計,只是,這喪國的罵名也是百姓給的,說起來不無諷刺。子月也算是忍辱負重。”清塵望向北方,落雪城中赤雪王宮所在的位置,那裏住着位性格溫吞的王。

“是啊,這些年看下來,子月并不是驕奢淫逸的君主,倒是極體恤愛民,所以我寧願相信,當初他是為了大局考慮。”玉竹附和道,“而一味守住所謂宗室王朝,于百姓來說其實是件自私的事。”

“不過這件事,我始終覺得有些蹊跷。”清塵皺眉,“赤雪與鄰國比俄,素來交好。因為赤雪與爍國之間隔着條混沌長街,所以倒是與比俄的往來最為頻繁,何以五年前,突然就起了矛盾。且比俄恰是五年前歸順了爍國,又偏偏,在子月不堪戰事擾民之後也選擇步了比俄後塵。”

玉竹道,“據我所知,當年比俄歸順于爍,是因比俄王相中了一位爍國女子。”

六年前,生性風流的比俄王于君山狩獵,遇見沒來得及被逐下山的采藥女,一眼生情,欲帶此女歸宮,卻遭拒絕。采藥女稱自己乃爍國禦醫之女,一時投入,忘了君山山麓之南是爍,之北已是比俄。

“若要帶我回比俄,須要先到我爍國的家,向父親大人提媒納聘。”

比俄王一生最忌憚的有三樣事物,美人,美人的爹娘,剩下一件,便是死。

當下帶着随行人馬跟着采藥女喬裝偷偷入了爍國,丈公卻只要一樣東西為聘。

“你們比俄是從我們爍獨立出去的,在我看來便是一個不自量力的叛國。若讓女兒嫁了叛國國君,我豈非也要背上不忠的罵名。”老人捏一把稀疏白須,幽幽搖頭,“何況,爍國終有一日還是要将比俄收複的,那時你将舉兵迎戰還是拱手歸降呢?若戰,便是要小女陷入危難之中;若降,不如早降。”

那君王是個魁碩的莽漢,有着比俄民族最為驕傲的結實體魄,性子猛烈直爽說一不二。此刻卻在猶疑。

“若比俄做我爍國諸侯,你便是這裏的座上賓,是我未來賢婿。我可以請求宏帝為你和小女賜婚。”丈公說着語氣也軟順慈祥起來,采藥女自簾後偷眼望他,那一眼讓他失了魂魄。風流半生,卻也不曾見過這樣絕豔的女子,若不能将她留在身邊或許将抱憾餘生。而江山于他,也不過是藏着無數美人的寶藏。

這件事,本有些滑稽。但比俄是個游牧族群,比俄人性格便如那草原上獵獵的風,直來直去,且越挫越勇。越是得不到的女子,看在眼裏便分外美麗,當下竟拍了桌子同意下來。宏帝四年,朱清逸親自拟旨賜婚,這樁和親便順理成章結成。比俄王受邀留在爍國參加慶典,逗留半月期間,未及完婚采藥女卻忽然病逝。

比俄王悲痛異常,相思成疾,十日後帶其遺體回到比俄安葬。

據說那采藥女死前唯一願望便是能和哥哥團聚,她的哥哥是駐守在赤雪的大将軍,四年前被赤雪王族亂箭射殺,如今亡魂依舊困在混沌街裏,因大仇不得報而倦倦不肯離開人世。

游牧民族血性爽直,加之比俄王對未過門妻子确屬真情,所以發誓,定不會讓赤雪安享太平。轉年,便撕了與赤雪數來年的盟約,斷了邊境貿易,掐斷供往赤雪的牛羊皮毛和牲畜肉奶。罅隙漸大,宏帝五年春,比俄與赤雪開戰,游牧民族本來善戰,更有宏帝一句允諾:“打得下赤雪,那裏從此便是你們比俄的土地。”于是将士愈加勇猛。

直到宏帝五年冬末,赤雪不堪戰事滋擾,向爍求助,朱清逸從中調和,一切才漸漸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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