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峰回路轉

衛衛并沒有失眠，大概是真的太累了，頭一沾枕頭整個人就陷入沉睡，早晨是被樓下那個精神有問題的女人的謾罵聲吵醒，醒了後又伴随着那個聲音再次入眠，大概是習慣了，這個聲音不再成為睡眠的困擾，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家裏早已沒人，她抱着被子坐在那裏發呆。左臉腫脹的疼，眼睛張開都變得困難，她一下子拉開窗簾，看着窗外的陽光明媚，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衛衛簡單的梳洗，吃了餅幹，開着小電動去了魏良政的房子。門一開，很安靜，她以為會看到芝麻，結果并沒有，琳達說過魏良政的工作重心轉移到S市，這裏的業務拓展早就結束，那個男人不會留在這裏。

她依舊開始清潔、打掃，做完後回家，家裏依舊沒人，母親沒有回來，她找手機打母親的電話那端并沒有接聽，幾次後衛衛就放棄撥打，她知道母親還在生氣。衛衛從冰箱裏翻找出速凍水餃，煮了點吃完，匆匆去了茶公子。

茶公子裏其他的人都在，看見衛衛進來後都上前詢問，“衛衛姐你沒事吧？”

“沒什麽。”

即便衛衛帶着口罩，可是眼角被帶起的紅腫還是沒有逃避大家的眼睛，所有人都不說，只是偷偷看着衛衛，這一天仿佛都沒有改變，來了客人小丫頭們依舊搶着上前迎接，這一天仿佛又變了，大家變得小心翼翼，那一聲衛衛姐好似都帶着同情和憐憫。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情，衛衛已經好幾天沒有正常上班，今天再也不好意思讓別人帶班，晚上一個人留在了茶公子。生意不好不壞，來了幾個客人，照舊一點多關門，母親也沒有給她電話，她收拾好一切開着小電動飛奔回家，小心的開了門，屋裏一片漆黑，她不知道母親是睡了還是沒有回家。

她輕輕脫了鞋子，用手機照亮，并沒有打開客廳的燈，母親睡眠淺、眼睛也不好，受不了強光，換上拖鞋走進卧室，被子隆起，她知道母親睡了，這才長長的輸出一口氣。

衛衛并不知道，這一晚她不是一個人。魏良政晚上下班回家，看到洗衣桶裏的衣服已經空了，陽臺上晾着他換下來的衣服，衛衛今天來過。他拿過手機，看到那一串號碼的時候卻遲疑了，手指摸索着屏幕，屏幕在一亮一黑間他仿佛看到了那個女子的面孔，随即拿着車鑰匙又出門。車子開到了茶公子，木門半開着，清幽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二胡的曲調帶着一股子凄苦，嗚嗚啦啦的勾着人的心，半昏半黃的燈光照出幽幽的光亮，他看不到她，他猜想她大概坐在那半扇門後。茶公子的生意并不怎麽好，好半天都看不見人進去，他坐在車裏卻并不覺得無聊，點上一支煙，一扇門隔斷兩個人的視線，可他卻仿佛能看到她的一舉一動。就這樣，魏良政坐在車裏一晚上，看着她關門，騎着電動車離開，這才緩緩開動車子跟在她的身後，看着她騎進院子。

他拿起手機撥通電話，“新拍的那塊地，讓設計團隊上上心，別總是老一套。現在各家都是一個戶型，我們的優勢在哪？”

“魏總，這是最優方案。”

“沒有最好，只有更好。如果他們再拿老一套，全部給我辭職。”

琳達看着被挂斷的電話發愣，想着這個難伺候的男人，難道是內分泌失調嗎？大半夜的擾人清夢，只為了說這些？手機顯示淩晨兩點三十四分，琳達眼眸微深，魏良政這周去D市，是不是和衛衛有關？心下有了猜測，琳達起身打開筆記本電腦，給設計部發了一封電郵。

隔天早上，設計部剛一上班就聚到了一起。

“魏總對這幾次的設計方案都不滿意，新地已經拿到，前期手續要跑起來，不能耽誤。昨晚兩點多的郵件想必大家都看到了 ，我們要集思廣益不能閉門造車。”

設計部門一天都在開會，讨論設計方案，只是方案還沒定，琳達已經又傳達了魏良政的最新指示，要在今天下班前提交最新設計框架。設計部部長當場就不淡定，攔着琳達問總裁到底想要什麽樣的，能不能給點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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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達雙手抱臂，一身黑色OL裝硬是穿出了晚宴的氣質，“方部長，不知道有沒有關注這幾年的設計比賽。”

“怎麽會不關注呢？國內的、國外的，哪一次我也沒漏過啊，咱們這幾年招的人才，有幾個不還是這些比賽中出來的嗎？”

琳達沒回答，只笑看對方。方部長急了，“琳達，我最近新得了一套水彩套裝，明天我就給你帶過來，比上次的飽和度還要完美，怎麽樣？”

琳達敲着手指，嘴角微翹，“我難道還缺那一套顏料嗎？”

方部長笑了，琳達這人就這麽點小愛好，喜歡畫畫，還偏愛水彩，有的時候送禮就要送心頭好，“我這不是想着在我手裏也會蒙塵，借花獻佛。”

“好了好了。”琳達懶得和他在這裏拉扯，“你也別總關注那些獲獎的作品，偶爾也會有那麽一兩個漏網之魚，你說是不是？”

“洗耳恭聽。”

“咱們這裏也需要新鮮血液，就像您說了，不能閉門造車，不是嗎？”

“這是？”

“我還有事，先走了，祝你好運方部長。”

方部長回答辦公室一琢磨，就開始在網絡上搜索起來，最終定在了網頁上的那個名字——衛衛。這個女孩子曾參加一屆設計比賽，獲得全國一等獎，并代表國家參加世界比賽，可不知道為什麽，最後退賽，讓人惋惜，當時網上輿論也比較熱，很多人都在罵這個女孩子，說是給國家丢臉了，到了關鍵時刻怯場，不敢參賽了。現如今的網路力量不容小觑，很快女孩子的學校、班級、工作單位全部被人肉出來，方部長看着設計公司的名字，眼熟卻并不熟悉，大概不是資質雄厚的設計公司，他試着給設計院打了電話。

衛衛不知道，她就這樣被人惦記上了。當她接到夏工電話的時候還微微驚訝，自從她離職後就和從前的同事斷了聯系，“夏工你好，很高興能接到你的電話。”

哈哈哈，對方一陣爽朗的笑聲，“我就知道你這丫頭沒忘記我，只是也不和我聯系了，人家徒弟都是隔三差五的報道，我就你這麽個徒弟，還玩失蹤。”

“抱歉。”衛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在設計院的那段時間，夏工教會了她很多東西，設計上的，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只是後來她想逃避那一段過去，自然選擇了遺忘和割舍。

“衛衛，你過的好嗎？”夏工站在商務樓的二十三層，看着窗外川流不息如蝼蟻般的車輛。

衛衛一頓，扯起嘴角，“我挺好的，您呢？是不是還在和挑剔的甲方鬥智鬥勇？”

嗨，夏工一樂，“你是不知道，最近有個招标，挺頭疼的，這家老板挑剔，但眼光獨到。”他話題一轉，“你現在在哪家設計公司？”

“師傅，我早就不做這行了。”

唉，夏工嘆氣，他接到盛世電話的時候也覺得驚訝，按理說他們這種小公司盛世看不上，再說了，盛世自己就有設計團隊，也不知道怎麽就看上了衛衛的那個設計理念，而且還是一般的住宅，“衛衛，師傅其實不該向你開這個口，但是這幾年市場競争激烈，我們公司的日子也只是糊口。這次有個機會和大公司合作，但他們看好了你那次的參賽理念，你能不能回來幫幫師傅。”

衛衛微楞，她不明白自己一個小小的設計居然還有人記得， “師傅，你讓我想想，這個消息太突然了。”

“好好，你好好想想。”

衛衛握緊手機，她曾經的夢想就是能夠在街上看到自己設計的房子，看到它屹立在都市之中，看着來往的車流，感受這人們的快樂與悲傷，只是後來她感覺自己的設計源泉枯竭，她再也無法拿起鉛筆去繪圖，一切都随着季東陽的消失而消失。這個消息的到來，讓她的心髒再次跳動。

晚上下班後她想告訴母親這個消息，只是母親已經睡了，等她早上醒來，母親又已經走了，連續一個星期，母親都沒有同她說一句話，她打給母親的電話母親也沒有接聽，這一天她晚上回來後她定了早晨五點的鬧鐘，兩點多才睡五點鐘被鬧鐘吵醒，她立刻關掉害怕吵醒母親，然後就閉着眼睛等待母親醒來。

六點多的時候，母親起身，衛衛趕緊從床上起來，“媽，我從前上班的設計公司打電話來，想讓我回去工作。”

母親沒有回答，只是穿衣服。

“媽，我，要不要回去？”

母親依舊沒有回答，下了床，開始洗臉刷牙。衛衛披了件衣服，跟着下床，“媽啊，你說句話啊。”

母親依舊不理她，自顧自的整理好背包，衛衛知道母親有晨練的習慣，她拿過母親的背包，“媽，我，我，你說我要不要去？”

“放手！”母親一把扯過衛衛手裏的包，“你大了，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哪裏管得着。”

“可是你是我媽媽，我總要問問你的意見。”

“問我的意見？笑話，你做什麽事情問我的意見了？你找那個季東陽有問我的意見嗎？你現在天天的想着那個死人，你有問我意見嗎？讓你相個親，你給我出那些幺蛾子，那天居然還跑公安局了，我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去那種地方，丢臉都丢到外面去了。現在人家都恨死我們家了，你什麽時候在乎過我的感受了，你想幹什麽我攔得住嗎？”

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她，茶公子裏哪些小丫頭的輕視眼光她可以不在乎，那個醉酒男的侮辱她可以不在乎，別人的謾罵她也可以不在乎，可為什麽她的母親卻不理解她，“媽媽，如果那天，那個男人真的把我□□了，你是不是就開心了呢。”

母親轉身，一個巴掌就要打上去，看到衛衛紅腫未退的臉，握緊了拳頭，轉身離開。

衛衛看着母親離開的背影，環視着兩室一廳的小居室，她站在客廳中央，看着整個家，客廳、卧室、廚房，每一個地方都堆滿了東西，好多好多東西，可是每一個地方仿佛都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夏工，能給我安排個宿舍嗎？”

作者有話要說： 《求愛》的前傳到此完結，後續節奏會快起來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