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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雙向直女

作者:安度非沉

文案:

雙向暗戀文。

自以為單戀了十多年的兩個女人,正在一次蓄謀已久的告白後重逢。

克制溫和學霸攻x傲嬌忠犬校霸受

內容标簽: 情有獨鐘 近水樓臺 小門小戶 成長

搜索關鍵字:主角:季舟白,林牧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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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可以不看的序章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開始是高中時期的正文啦,這個可以不用看……

“高中時,我們一個班。我在第一排,她在倒數第一排,我們之間沒有交集。”

林牧不大想回憶,但現在是晚上,晚上容易傷感,護工捏着她的腿按摩着,療養院二樓只剩她的窗口還明亮。

林牧今天三十歲生日。

今天白天:

林牧每年過生日,療養院就像過年一樣喜氣騰騰地包餃子,從二樓的玻璃往外看,大門口已經堆上一群人夾道歡迎那位女士的到來。

護工擀餃子皮,技藝娴熟,一張張圓溜溜的面皮射出去像發射了一艘艘飛船,手裏嗖嗖地發射着,往林牧這兒看了一眼:“季小姐今天要來呢,上周打電話說今天還像以前一樣。”

一張餃子皮飛到林牧眼前,林牧接過,掬在手心,舀了一勺肉餡抹在皮上:“她太誇張了,你們也慣着她,打擾別的病人。”

“平時也沒人來,”另一個在療養院修養的女人接茬,轉手将包好的餃子擱在案板上,并排一串,菠菜汁和面,像一排油菜排隊列,“我就見過她兩面,她是你什麽人啊?”

林牧擦手起身:“我去看看水開了沒。”

護工噗嗤一笑:“行了行了別問了。”

屋子裏四五個女人,目送林牧轉進廚房,一點兒也不避諱地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季小姐是誰啊?”

知情的女人想了想:“林牧的朋友,每年林牧過生日都來一趟,給全院的人都買禮物,特鬧騰一個人,晚上還折騰着要開什麽生日派對。一年也就來一次,別的時候倒是見不着。”

“林牧還有朋友吶?”有女人驚訝得合不攏嘴,“她媽都不來看她,朋友來看?”

林牧回來繼續包餃子,她聽見了衆人議論,近幾年每年都要聽一遍八卦,她已經習以為常。

但是從第一年開始,到今年,她始終沒有回應過,那個傳說中的季小姐到底是她什麽人。

畢業後沒多久,林牧就住進了這家療養院,之後過了九年,季舟白每年上飛機倒火車坐大巴再打車之後步行三裏地過來給她慶祝。因為她需要安靜,也沒留個聯系方式,季舟白每次打電話過來,她也往往在散步,因此一年也只聯系這一次。

如果按照往常的慣例,季舟白每年來看望她的這一天都是這麽度過的:

季舟白拖着大包小包進門,分發禮物,接着空着雙手闖進活動中心找到每年都包餃子的她。

她例行和季舟白說點兒去年沒說完的話,接着迎接衆人的八卦,然後避而不談。

季舟白就開始倒騰她的生日派對,給山下打電話說蛋糕可以送上來了。

在等蛋糕的時候和全療養院的人依次問好,新住進來的認識認識,搬出去的表示祝賀。

林牧每年都綴在她身後和她說不要這麽誇張,季舟白例行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蛋糕送來的時候季舟白掀開一條縫偷看一眼是不是樣式正确,再捧過來給她。

大張旗鼓唱歌跳舞,又吵又鬧的生日派對結束,而季舟白并不吃她的蛋糕,只會象征性地抿一口,怕發胖。

但是季舟白一定會在結束後悄悄說她要餓死了,然後撺掇林牧去廚房偷菜給她吃。

林牧去廚房之後一定會先拿圓生菜卷紫甘藍紮成小包裹,熱水燙一下蘸醬油。季舟白狼吞虎咽之後會說一些她明年還會來,保證不這麽鬧騰的鬼話,和她擠在一間病房裏睡半晚上。

第二天一早,她就得送季舟白下山趕那一天只有一趟的大巴。

上車之前季舟白一定會捧着她的腦門吧唧親一口,然後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這是第九年,三十歲生日,她已經預知到今天将發生的一切事情,抱着餃子等鐘響,早上八點,季舟白一定會準時出現在大門口。

铛——八點的鐘響了。

護工扔下她的餃子皮沖到窗口遠遠眺望大門,一群人還在等,季舟白沒出現。

“興許堵車了呢。”她說。

铛——九點的鐘響了。

餃子挨個下鍋,綠油油地擠作一團,熱氣騰騰中再跳上笊籬,一人碗裏九個,先吃着,門口那些人湧上來,樓梯踢踢踏踏的聲音,一時間都擠進了活動中心領碗吃餃子。

林牧端着碗下樓,咬了一口餃子又燙了舌頭,呼着氣往大門口走。但是療養院不能輕易離開,她得有家人辦手續把她領回去才行。

隔着大門她坐定,和門口的保安聊了起來。

“季小姐怕是有事。”

“才九點。”她安慰自己,“快去吃餃子吧,我在這兒看着。”

十點了。

有個護工過來喊她:“林牧回來做手工啦!季小姐打電話說今天不來了。”

“她打電話說不來了?”林牧問。

護工笑:“人來了你又嫌棄,不來你還想,你可真是——”

“她說為什麽了嗎?”

“沒說,就說晚上蛋糕還送過來。”

“誰要她的蛋糕,”林牧蹙眉思索,發覺這幾年來,對季舟白的了解太少,“

能給她撥回去嗎?”

電話嘟嘟響了兩聲,那邊說,“您撥叫的用戶不在服務區。”

不在服務區什麽意思?

林牧又煎熬了一個下午,送蛋糕的人過來了,紅帽紅制服,穿着綠色背帶褲,迎合聖誕氛圍戴了個大胡子,騎着摩托車到門口,伸着脖子等人,林牧匆匆下去,那人愣了一下:“您是季小姐嗎?”

“不是。”林牧喘着粗氣,她走路很費力,匆匆跑下來簡直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手撐膝蓋喘了口氣,“季小姐給你留的電話是哪兒的?”

“留的這兒的電話啊。”

“那她打電話訂蛋糕用的哪個手機號?”

“您不是季小姐,我不能告訴您。”小夥掀起胡子露出笑臉來,“而且我就是個送貨的,你問我,我也不清楚,你得到店裏看,她要是會員的話說不準有信息呢。”

季舟白是不是個會員?這年頭買蛋糕還得是會員?而且季舟白換過幾次手機號?她很早很早以前記住的那個,很早就不能用了,之後留下的聯系方式也聯系不到。

總不能人間蒸發吧?

說不來就不來?也沒個交代?

難道結婚了?

林牧冷汗直冒。

也不是沒可能。

接過蛋糕木木地走回來,蛋糕給大家分了,她切蛋糕前許願,希望季舟白晚上再來。

晚上,季舟白沒來。

林牧審問自己,是不是表現得太過疏遠讓季舟白覺得她不能做朋友了?

這九年來她确實沒有試圖從季舟白嘴裏問出一點兒個人信息來。

她又摸着良心問自己,是不是哪裏洩漏了機密讓季舟白看出林牧不懷好意地對她有那種感情?

季舟白又直又硬,她從未敢越過雷池一步,也沒喝醉胡說八道過,更沒有說夢話的毛病把自己對季舟白那點暗戳戳的亵渎洩漏出來啊!

之前都好好的。怎麽突然不來了呢?

也不說為什麽,每次也不提她到底什麽情況。說不來就不來,不給個理由,也不考慮她不接觸網絡和手機已經很久了,沒辦法找到她。

林牧覺得事有蹊跷。但是她喜歡季舟白,是個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無法對人訴說,只好自己排解。

護工給她按摩結束,掀開被子把腿塞進去:“接着剛剛的說呀,你們沒交集她還能每年從國外飛過來專程來看你?”

林牧不愛八卦,很少接茬。

季小姐平時查無此人,從林牧嘴裏撬不出消息來。

護工察言觀色,看林牧原本平靜如水的一張臉上挂滿了不安,有些猜想,又不好意思明說,旁側敲擊道:“興許季小姐今年結婚呢?”

林牧臉色白了白,別過眼去,沒說話。

護工暗道自己猜對了。

“要我說呀,季小姐來這兒,不算今年,也有八年了,每次都是她來看你,你也不聯系她。雖然說咱們這裏沒有網,可要聯系總是有法子,你擔心,不如辦個手續出去瞧瞧,看看她是什麽情況,也放下心來,省得亂想。”

“萬一她結婚了呢!”林牧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那就大大方方祝福呗。”護工笑,給她掖了掖被子,“反正我是覺得季小姐對你也太好了,好得讓人羨慕呢。”

護工一走,林牧熬到淩晨,收拾東西匆匆辦手續離開。

“一個人真的可以?”院長問。

林牧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她喜歡療養院與世隔絕的氛圍,把自己當成了隐居的人一樣住着。

“可以。”林牧篤定地說。

“那行,家人簽字,帶你出去。”

林牧僵硬了一下:“我媽不會讓我出去的。”

樓下老式電話的聲音铛啷啷響了起來,過了一會兒,護工喊:“林牧!門口有人找你!”

林牧匆匆收起材料,踉踉跄跄地往下走。

門口,昨天的送蛋糕小哥紅配綠穿得很顯眼,掀開胡子遞給她一張卡:“諾,季小姐的會員卡。”

專程來送會員卡是不是不太對勁?林牧疑惑地看着小哥。

小哥解釋道:“季小姐打來電話說,讓我們把這個卡贈送給你。然後買了我們好幾個蛋糕,不好意思不送。”

奶油白的卡面上貼着紙膠,上頭寫着一串號碼。

“她怎麽知道我要她的手機號?”林牧蹙起眉頭。

“那誰知道,可能是聯系不上你吧。有錢真好。”

“她有個什麽錢,敗家子。”林牧腹诽,向小哥道謝,回去打電話。

電話接通,林牧聽見那頭有笑聲,劈頭蓋臉先罵人:“你很有錢嗎?買一堆蛋糕就為了讓我看看你是會員?”

那頭一下子不笑了。

過了一陣,那頭突然說:“林牧。我,要結婚了。”

“……”林牧握着電話沒吭聲。

“你,不來的話……這個,撐不起場面。”那頭季舟白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

絕對不是有人惡作劇,是貨真價實的季舟白。

“我去不好吧?我們關系又不太——”林牧笑。

“畢竟,畢竟……一個婚禮,沒有,沒有新娘是不是有點,不合适。”

季舟白有點兒緊張,結結巴巴的。

說完後,就是漫長的沉寂。

“你能不能,再說一遍?”林牧懷疑自己瘋了,怎麽能妄想宇宙第一直女季舟白說她心底想的那個意思呢?

“我說——”季舟白拉長聲音,“我不是什麽變态,你愛來不來。不來我一個人和自己結婚。”

“哈?”林牧握着電話立正了,“你喜歡我?”

“那,那怎麽了?喜歡你有錯了?你不會歧視我吧?”季舟白已經又結巴又緊張,聲音都抖了起來,不像平時的季舟白。

“你在哪兒?”林牧握着電話的手也跟着哆嗦了起來,院長歪頭看了看,垂頭笑。

“在盧化,我爺爺家。”

“唔。”林牧突然有些猶豫。

“我在這兒,大概一個星期。”季舟白突然壓低了聲音,“你,你不想來我也,也沒事,我看見咱們學校了,現在裝修呢。”她話頭變軟,林牧心情有些低沉。

“一個星期後你就回英國?”

“嗯。”

“你,來嗎?”

“我出不去。”林牧挂了電話。

她回身出門,一瘸一拐地下樓梯,走了四五級臺階,突然轉身上樓。

重新撥號,那頭笑嘻嘻:“吓到你啦?我是直女啊,開玩笑的,沒事,今年沒去看你是我的不對,這邊——”

“等着。”

季舟白安靜了一會兒:“林牧?”

“季舟白,我恨死你了。”林牧咬牙切齒地挂了電話。

和院長說自己回房間了,晚上收拾了行李,淩晨最後一次查房之後背上背包翻出圍牆。因為右腿有傷,走得不夠快,卻還是趕上了這天唯一一趟大巴。

找了個角落窩着睡下了,到縣城還要兩個小時。她從行李裏翻出中國地圖,大致畫了一下路線,從縣城坐汽車到市裏,從市裏坐火車到家鄉,再坐汽車回盧化縣,算算時間,有些愁。

大巴上只有她一個乘客,司機太過無聊,和她搭讪:“妹子啊你這是去探親?”

“去結婚。”林牧攥着季舟白的會員卡,把那串數字熟記于心,惡狠狠地塞回包裏。

“去哪兒結婚啊?”

“中國北邊一個縣城,盧化。”

盧化二中門口,季舟白擡頭看掉了漆的校名,左右環顧,保安沒在看她,從校門口的花崗岩和鐵門的縫隙中抽出一張已經被磨蝕得不能看的校牌。

林牧,高二10班。

那張照片被畫了個亂七八糟,塗上胡子又塗黑眼睛。

她撫摸着校牌上的照片,等林牧有勇氣邁出那道圍牆,跨過半個中國來找她。

喜歡你呀。

抽出照片,背面寫着極為端莊的這四個字。

她捂着校牌放進包裏,裝作無事發生,扭頭走了。

盧化二中傳來大聲歡呼的聲音,快要畢業了,歡騰得像放生的猴子。

她回頭望了一眼。

☆、恭喜啊

整個高二年級最鬧騰的就是十班,十班就是整個年級最差的班。

最差的班裏成績最差的那位,叫季舟白。

季舟白拉開校服拉鏈故意展示她裏面搭配的小背心,身後跟着她的左右護法,她哄哄地進門,往第一排唯一一個沒睡倒的人身上瞥了一眼。

那個女生脊背挺直,頭發梳得很利索,低頭做題,手中握着的筆簡直像在飛,晃得厲害,感覺她在寫什麽神功似的,從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學瘋了帶點兒魔怔的氣息。

季舟白別過眼,昂首闊步地回自己的課桌。從最後一排看整個十班,簡直像在看一鍋臭肉,下課時間十分鐘,前頭打牌的睡覺的吃東西的照鏡子化妝的,拼命摁着手機發qq的,談情說愛的八卦閑聊的……還有……

學習的。

學習的那位叫林牧,是她們這個不存在高考壓力的快樂班裏唯一一個能在年級前二十厮殺的人。

但是季舟白對她沒有什麽好感。

那天走過走廊,聽見林牧和她朋友說:“我們班藝術生很多,學習氛圍很差,亂七八糟的。”

亂七八糟的這個詞可好啊,季舟白當時就沒吝惜自己的白眼,對林牧和她朋友一人賞了一個。

藝術生和亂七八糟挂鈎,舞蹈生季舟白不承認自己亂七八糟。

而且你林牧又怎麽優越了?和班主任發誓說要進年級前十,最後連年級前十的毛都沒碰着。

而且朋友去問她題,都愛答不理的。

死讀書,裝清高,書呆子。

呵。

剛在心裏嘲諷完,聽見林牧說:“這個女生是我們班的霸王,就是,街頭混混那種,你不要惹她。”

季舟白腳下剎車轉回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兩人:“道歉。”

林牧擡眼,她朋友長了一張蘋果臉,笑起來甜甜的,立即擠出個笑容來:“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是說你壞話,林牧的意思是,說,說你氣場強大。”

季舟白盯着林牧看,林牧還是和她瞪着。季舟白心裏對這個人的印象分拉到全班最低:“你說我什麽?”

“對不起。”林牧說。

“對不起什麽?”

“對不起。”林牧重複了一遍。

這就是兩人身為同班同學,高中這三年的第一次對話。

季舟白懶得和這種裝清高的書呆子計較,心裏堵着一口氣,深呼吸一下呼出去了,心裏給林牧記了一筆。

“大家都是十班的,我就不計較了。”

回想起那天來,季舟白有點兒坐不住。李小川拖着凳子湊過來問她這周末去不去溜冰,季舟白說去什麽去,周末沒空下周再議。

李小川咳嗽兩聲,因為長得直逼兩米,凳子和課桌顯得不像他的,得稍微彎下腰才能趴在桌子上睡覺。

他和季舟白隔了一條過道,旁邊是季舟白的同桌,是十班的班長,是個空桌子,開學第二天了還沒來報道。季舟白屁股一挪,擡腿踹了李小川一腳:“你不是學習呢麽?在這兒睡覺?”

“我腦子笨,學不會。我打算畢業了去學門手藝。”李小川睜開眼睛巋然不動,身子穩穩地沉在凳子上,屁股一撅,就呼啦呼啦地睡着了。

季舟白拿記號筆在李小川臉上畫了個大王八。

打鈴了班裏也沒安靜下來,班主任拿板擦拍黑板,啪啪啪粉筆灰落得前頭都是,終于把這幫人的眼神扯到自己身上。他身材精瘦個子挺高,像個竹竿似的杵着,穿着一件棕色的條絨褂子,那雙穿了二十年的皮鞋如常閃亮。

“行了行了,上課上課。別起立了,今天得選個班長。王東強轉學了,然後團支書也得選,你們看誰合适,民主投票。”

底下沒動靜。

甚至有人回憶了一下王東強是個誰,低聲互相交換了一下信息才恍然大悟。

“沒人提我就說了啊,我覺得林牧不錯,她當班長——”

季舟白站起來了:“民主投票啊老師。”

“那行,不記名,都寫紙條交上來。林牧,你上來唱票。”

“我唱票呗。”季舟白說。

“你今天怎麽這麽活躍?”班主任蹙起眉頭看她,“把你那個校服給我捂上!裏頭穿的都是什麽花花綠綠的,指甲油也給我摳了,桌子上書摞了兩層樓高了,給我砍平了。”

季舟白已經一蹦一跳地上講臺,林牧站在講臺上,自動拿起了粉筆開始準備畫正字。

班裏悉悉嗦嗦傳出裁紙的聲音,李小川呼嚕聲顯得格外突兀。季舟白掰斷兩截粉筆,噼裏啪啦地瞄準了李小川的腦袋。

“誰——誰打我?”

李小川朦朦胧胧地擡眼,看見是季舟白,沒了脾氣,左右詢問了一下才知道是要投票選班長了,二話沒說扯下一張學案紙撕成小方塊,上書季舟白三個字。也沒聽說無記名是怎麽回事,便補充“李小川投”。

季舟白站在講臺上,和林牧呆在一起。林牧低着頭似乎不知道寫什麽好,然後想了想,寫了季舟白三個字。

季舟白瞥了一眼:“誰讓你寫我了?啥意思?嘲笑人?”

林牧捂着紙往後退了退:“你想當就當,投什麽票。”

她覺得季舟白在找班主任的茬,因此語氣不善。她覺得班主任雖然內定她不太好,但是班主任畢竟是班主任,公開頂撞簡直是惡魔行徑。

“啥意思了?我這是欺壓同學了?意思是我不民主了內部操作了?我說我想當班長了?你聽見我說了?把我名字擦了。”季舟白聲音拔高,全班同學都看見她在講臺上搶林牧的小紙條,一時間似乎意識到季舟白真是想當班長,于是本來在十班找不出個拔尖的人,看見十班一霸季舟白想攬下這個鍋,就順便都填了她。

對他們來說,班主任是誰都不重要,何況班長。

悉悉嗦嗦聲一片。

季舟白搶過林牧的紙條看了一圈,拿筆打了個叉:“我可說好了,我沒欺負你,我就是看見班主任就內定你覺得不太公平,我這是公平監督。”說完,在自己塗黑的名字旁邊寫了林木兩個字。

林牧說:“你寫了個錯別字。”

“那誰知道你叫啥了。哎呀人家可學習好了,名字寫錯了也不行,我沒文化,藝術生,反正意思對了就行。”季舟白把紙一疊,拍在講桌上,等人都寫好了,一排排地傳上來,她都捂在手底下,生怕林牧偷看一眼。

林牧背過身去,在黑板上頓了一下,點了個點。

季舟白開始唱票:“我——我——怎麽投我?李小川你怎麽回事?”

林牧在黑板上寫下季舟白三個字,底下一橫一豎。

班主任說:“你得公平公正啊!”

“哎呀老班,你過來監督。”季舟白拖過班主任過來盯着看,繼續唱票:“我,我,還是我。”

已經有了一個正字。

季舟白臉上笑容正在消失:“我,我,我,我別真成班長……我這種大混蛆。”

摸到最後一張紙條。

季舟白知道那是自己塗寫的。

念出來吧,還不如不念呢。

回頭看看黑板上,自己的名字下面跟着一串正字,沒有別的名字。

要不別念了?林牧雖然讨厭,但是這時候是不是有點過分?

那誰會提前知道全班沒一個給班主任面子的?

班主任捉去了那張選票:“林牧。”

林牧摁在黑板上的粉筆啪嗒一聲斷了。她低頭撿起來,回頭望了一眼:“已經過半數了,不用寫了。”

季舟白本來給她留了一點面子,但是聽見這句話莫名其妙覺得林牧針對她,于是轉頭在黑板上寫了林牧二字,惡狠狠地畫了一橫。

一串正字和一橫,代表黑板上這兩個名字從今天開始,結下了梁子。

林牧微微擡起眼來,也不言語,走下講臺。

班主任說:“那正好,團支書就林牧吧。”

季舟白這次沒說什麽,低聲問班主任:“老師,您覺着我和她相處,能不打起來?”

“林牧學習好,你多跟她學習學習,你們市裏來的都眼高手低,你要好好學,不比她差。”班主任拍她肩膀,“行了,決定了,上課。”

林牧似乎是為了維護最後一點尊嚴似的,挺起胸擡頭看講臺,季舟白正走下來。

兩人對望一眼。

林牧坐的位置靠近過道,季舟白摁住她捧着的試題:“恭喜啊。”

“恭喜。”林牧淡淡地回應她。

“嘁,裝什麽裝,生氣就打我啊,裝什麽不和人一般見識的樣子。”季舟白低聲道。

“沒事,我也不在乎。”林牧轉過臉,“上課了,同學。”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本寫《授受不親gl》,大家戳專欄收藏哈!感謝!

現在這個時間是十幾年前,會一直寫高中的事情,中間會閃回到現在的時間線~會在小綠字提示,感謝!

☆、“我有這麽讨厭嗎?”

十班是德智體美勞都勇争倒數第一的一個班。

高二十班在還是高一十班的時候就已經是個快樂班了。快樂班的意思是,在這裏,沒有人會操心你的學習,也不會過問你的目标,你的出勤和你的衛生都不必操心,只需要你們不惹出事來,乖乖地交錢上學,就能等到一個高中畢業證。

在這個班學習很快樂,沒有高考壓力,沒有老師催逼,也沒有領導關注。

在大家都上自習的時候,外面打籃球的,一定是十班的那幫混球。

而分配給十班的衛生區是學校後面的土操場南邊,靠近旱廁,髒得人神共憤。

運動會和市裏競賽時,十班銷聲匿跡,被逼着去跑步的那幾個學生消極應對,在後面懶懶地跑着,坐穩最後一名。

每周一升旗大會上教導主任點名批評的,也永遠都是十班的人,十班各種人,每個人都榜上有名,除了林牧和幾個實在悶聲不響的幾個讀書人。

高一下學期分文理科後,少量幾個愛學習的同學匆匆選了理科逃離了這個班。而十班是個贊助班,是要多交一分錢才進來的渣滓們,因此,也沒什麽別的同學進這個班。

季舟白當然清楚十班是個什麽德性。

她是十班學習最差的那個。門門都考三四分,全年級倒數第一永遠都是她。

當班長了,她自然也沒什麽要改變世界的動力,就當多了個頭銜一樣,照舊逃課睡覺吃零食,出外打架,和男生聊天,校服裏每天換着不同的花樣展示她的風騷。

但是當班長有一件事不得不去,每個月要去開會。

也不知道是誰規定,班長和團支書要為這個班的德智體美勞全面負責。她興致缺缺地坐在用來開會的小教室,隔着三四排,在前排坐着一到九班的所有班長和團支書,腰杆筆直低頭筆記,看起來像刻好的模子。

而她旁邊坐着個林牧,桌上放着筆記,桌下捧着一本單詞書。

嘴唇翕動着卻不出聲地背單詞,右手卻在筆記本上清楚記下年級主任的要求。

季舟白偷看了一眼林牧的筆記,上面寫,衛生區衛生,自習缺勤。

“你記了有什麽用?”季舟白有些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胳膊。

林牧被驚醒似的轉過臉,打量似的瞧着她。

“不要交頭接耳!十班的,說你們呢,這麽廢物連個衛生都搞不好,還交頭接耳?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懂,你媽媽就這麽教你的?”年級主任扔過來兩根粉筆頭,一人賞了一個。

林牧轉回臉去,低頭繼續做筆記。

季舟白想和年級主任嗆兩句,但想了想又作罷,撐着臉繼續聽。

年級主任卻是被十班牽動了什麽逆鱗似的,開始回憶起了十班的不好來:“啊,你們一個個初中不好好學,父母花了大價錢把你們送進二中來,朽木不可雕,無可救藥!二中都是什麽人?二中升學率全縣第一,偏偏就讓你們一群王八蛋壞了名聲。就因為你們,每年我們指标都完不成!評綠化校園也不成,什麽都不行,要學藝術能升學,考個中央美院?中央音樂學院?一個個都有錢,玩兒似的,耽誤的是誰?你們以為耽誤的是你們?耽誤的是學校的發展!一個個的,氣得我闌尾疼。”

年級主任擰開保溫杯,看見裏面的大茶梗子,沒水了,揮揮杯子:“去,給我接杯水。”

林牧匆匆起身,讨好似的從最後一排奔向第一排接了杯子出去了。

季舟白嗤了一聲。

“我看你們班主任也是鬧着玩,你是啥人了?哎呀你混世魔王也當班長了,猴子也當皇帝了?”年級主任越看季舟白越生氣,但最後也還沒敢說什麽,擺擺手,繼續說起了高二各班的問題。

林牧回來了,将杯子遞給老師。

“林牧人家就識眼色,到底是好學生嘛。”年級主任瞥了季舟白一眼。

林牧匆匆回來,看見自己的筆記本上寫着“馬屁精”三個字。

她有點兒生氣,但是看看季舟白吊兒郎當的樣子,又覺得不值得。

聽說季舟白是在市裏有點兒背景,所以肆意妄為也沒挨什麽大處分。而她就不一樣了,她事事小心,生怕哪步再走錯,悔恨至今。

低頭把馬屁精三個字圈起來了,沒說話。

過了一陣,季舟白捅她胳膊肘:“馬屁精?”

“噓——”她緊張地不得了,手心都冒汗了,生怕年級主任又說十班交頭接耳。

“你們又叽咕什麽呢?十班操行扣二分,該說的也說完了,滾出去站着。”

季舟白起身,拖凳子的聲音無比巨大,像洩憤似的故意嘭嘭咔啦聲制造噪音,接着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林牧從未被任何老師說“滾出去站着”這種話,一時感受到了極大的難堪,緩慢地将單詞書從校服下擺塞進去,束邊的校服立即将單詞書兜住,她拿起筆記本出去,季舟白在外面吃泡泡糖。

那個泡泡糖是像膠帶一樣一卷一卷的,季舟白靠在牆上将泡泡糖,咬着扯出一條來,再用門牙一點點把泡泡糖啃進去。

林牧對她敬而遠之,離了兩個人的距離靠牆站好了,聽見季舟白嚼泡泡糖吹破泡泡發出噗噗的聲音。

但是她也不能對季舟白生氣。她那天不小心發自內心地說出了覺得十班亂七八糟這樣的話就被季舟白聽見了,之後,她朋友悄悄告訴她,十班季舟白她爺爺在市裏據說很有背景,人家來縣裏就是為了玩的,之後就出國,根本不考慮高考,叫她多多謹慎不要和這種混混死磕。

于是她極為後怕地擔憂了一晚,想了很多事情,之後就避開季舟白的鋒芒。

選班長那天的羞辱她還記得,但是她不能和季舟白死磕,只好收斂自己,假裝自己不存在。

季舟白嚼完泡泡糖,突然又覺得無聊,貼着牆根靠近了她。

她汗毛都要立起來了。

“你沒讓罰站過?我看你快哭了。”季舟白說。

她果然就哭了,本來沒打算如此丢人,但本就夠難堪了,沒能忍住,又被季舟白吓了一跳,眼淚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了。

“嘁。”季舟白轉頭走了,罔顧罰站的命令,下樓去了。

教學樓只有三層,為了高三班的複習和清淨,另外一棟樓給人數最多的高三生和複讀生,和行政樓在同一個樓。教學樓高一在一層和二層西邊,高二在二層東邊和三層,老師的辦公室均勻分布在三層樓裏。他們開會的地方是在二層的一個空教室,這時是晚上放學的時候,高三還有三個自習要上,高一和高二的走讀生就可以回家了。

她默默地想着,今天回家晚了,媽媽可能要擔心了,一時間就更加不舒服了。

季舟白過了一會兒回來了,手裏拎着羽毛球拍,校服兜裏鼓鼓囊囊塞了四五個羽毛球。

“你怎麽還在這兒?”

林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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