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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門沒有關,班主任又聽見了。
嗯?林牧最近很招蜂引蝶啊!
作者有話要說: 住扔了1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19-02-05 22:12:44
啾啾啾!
☆、我死也不做題
因為這包餅幹,林牧回想着那個男生的名字,還沒想起來,就覺得不妥。兩人不熟,于是回去之後将餅幹放回那男生的桌子上。
如此餓了一天。
晚上最後一節自習,林牧遵循承諾,将今天算為第一節課,搬着凳子挪到最後一排。
李小川早早地也挪到季舟白桌子旁邊。
季舟白攤開歷史書,清清嗓子:“你打算怎麽講?”
林牧從自己的書裏掏出一頁紙來:“必修三講的是文化,每個章節都是按時間線排列。我把前兩本必修,政治,經濟的內容都整理了一遍,放在一起按時間走。我們先從春秋戰國開始講。但是我講完你們要稍微記一下關鍵詞,不用背,但是關鍵詞要記住。”
“在答大題的時候也只需要從政治經濟文化三方面來想,就可以拿到及格的分數。”林牧攤開歷史必修三第一章。
李小川噢噢地點着頭,打開課本:“那你是好學生肯定就容易,我榆木腦袋一個。”
“……”林牧沒有搭理他,看季舟白還不知道在哪裏神游,便将她的課本掏出來,往桌上拍了拍,“今天先試一下,如果我可以說得比較容易懂,就不用預習,如果我說得不太容易懂,那你們需要提前看一遍,不用懂,看明白大體意思就可以。”
季舟白回過神來,覺得林牧突然裝模作樣地給她補課有點兒自作多情,又後悔那天大發善心,耷拉着眼艱難地聽林牧以考試為基準,從春秋戰國開始說起政治制度……經濟制度……
頭已經大了兩圈。
也不知道是她抵觸,還是真的不擅長學習,李小川已經哼哧哼哧地将三本書都攤開了,若有所思地點着頭。
第一節課她也沒認真聽,掙紮着和自己的困意決鬥了。班裏依舊吵吵嚷嚷,十班就是一團糟,沒有秩序。她突然覺得很煩,站起來:“小點兒聲。”
班裏的人都愣了愣。
她第一次作為班長維持紀律,班裏鴉雀無聲。
只傳出林牧清楚又有些緊張的聲音:“所以,周王室衰微,分封制瓦解,是政治層面上的背景,我們再考慮經濟,這時候是什麽制度?你查一下書?對,井田制,井田制瓦解,鐵犁牛耕出現提高生産力……”
教室突如其來的安靜讓她的聲音也弱了下去。環顧四周,不少人正在看向她。
“看什麽看?沒見過人學習?”季舟白又吼了一聲,他們轉回頭去了。
林牧講完百家争鳴的背景,看李小川點頭示意他明白了,便掏出兩份手抄的學案來。
“這是我做的一個比較基礎的随堂測試,但是手抄很費力,我拿複寫紙抄的,所以題不多,如果你們有平時不看的測試題可以給我,我來劃随堂測試,根據現在的進展做不一樣的題。我的測試題都做過了,有答案,所以不太适合。”
季舟白就是再鐵石心腸,也被這手抄的學案打動了,勉為其難地接過,合上書,開始做題。
題不多,都是填空,她會的不多,看看李小川,像裝了小馬達一樣蹭蹭寫着,寫得飛快。
“我看一下時間。”林牧看了看手表,“我自己做了一下,五分鐘能寫完,如果要想一想,那麽七分鐘。”
七分鐘後,林牧像模像樣地收卷,右手又一翻,像平時一樣夾着紅黑兩色的筆批改起來。
季舟白正要休息,林牧刷刷刷判完卷子,分還兩人。
“你認真看了嗎?”季舟白還想挑刺,覺得林牧在糊弄人。
“看了。”林牧放下筆,按住了李小川想打開的書,“我備課的時候看了很多遍。”
“你還備課?”季舟白瞪大眼睛,“你至于嗎?你幹嘛這麽認真?”
“……”林牧歪歪頭,沒說什麽。
季舟白呼出一口濁氣,覺得林牧又倔又死心眼又窩囊。
算了算了。她撐臉看自己,滿目瘡痍,都是紅色橫線,沒一個做對了。
反觀李小川,卻是一片錦繡山河,只有少數幾個做錯了。
這到底是給誰補課?誰又是那個旁聽的?
李小川第一次在自己的卷子上看見這麽多紅對勾,笑嘻嘻地要收藏起來。
林牧按住他的卷子,揪着他的錯誤又提問一遍,他口頭回答,回答對了,林牧給他加個嘆號,說他不認真,如果回答錯了,就再給個提示問一遍,問一遍之後還不會,接着打開書,給他對比課本原文,讓他重點記憶一下。
“真的不用背啊,好神奇。”
“因為我一直在重複。”林牧給李小川打了八十分,抽過季舟白的卷子來,嘆了一口氣。
“嘆什麽氣!”季舟白奪回卷子,“你給他講呗。”
“下次我們講數學。”林牧盯着她,“你上次的卷子做對的題,我都沒有做對。”
“……數學不好提分,講歷史吧。”季舟白看李小川得了八十分笑呵呵的傻樣,暗自搖頭,反正她已經學不會了,不如惠及身邊這個大塊頭。
“可以。但是你要額外做一套數學卷子。”林牧不肯改變想法,從她的雜書堆裏生生抽出一套試題來,把答案撕走了,将卷子撕了一張給她,“一周做一張。”
“……為什麽!我是不是太給你臉了……你真……你真讨厭。”季舟白狠狠奪過卷子掃了一眼,“我不會!”
“會做哪個做哪個。”
“……我是給自己找了負擔了是吧?你何必難為我又難為自己呢?”
季舟白打算講道理。
“我沒有,我很感恩。”林牧說。
“你在報複我?我招你惹你了!”
“我沒有……”林牧有些頹喪,輕嘆一聲,“我在報恩。”
“行了行了惡心死了,今天的課就到此為止了老師回去吧回去吧。”季舟白開始攆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搓搓手臂,又看李小川沉浸在八十分裏不可自拔的樣子,惱怒道:“拿回去裝裱一下,給阿姨好好看看!”
“好。”李小川樂呵呵地回去了。
林牧拿着季舟白的數學試題回去了,低頭看了一眼,竟然有許多自己沒有做過的題,而且參考答案也在自己手裏,抽了幾張空白的草稿紙把題抄了一遍開始做。
下了自習,她突然發自內心地感激起了季舟白,于是趁着季舟白還沒走,她決定趁着這十五節課,好好地把季舟白的成績拽一拽。
教室後面,季舟白開始拉校服拉鏈,冷不丁地前面杵着個人,又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林牧陰魂不散。
“你又幹嘛?我不做題,我死也不做題。”季舟白抄起那張空白試卷就打算撕個粉碎。
然而林牧接下來的話讓她雙手發軟撕不動了。
“你做題的話,這周我可以帶兩份早飯。”
季舟白想了想,又看看卷子,反正也沒幾道會做的,想來是筆劃算買賣。
“我會給你早飯錢的。”
“不用,你好好做卷子就可以了。”林牧提着書包走了,像個正經老師一樣。
季舟白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給林牧臉了?又深惡痛絕自己怎麽為了早飯而折腰呢?
但問題是,那個生菜卷真的很好吃。
作者有話要說: 好多小朋友不喜歡紫甘藍,但是我超喜歡的!如果煮得很爛的話會有很豐腴的口感。
然後這個生菜卷的味道有一點像蚝油生菜。
嘻嘻!好吃!
08000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9-02-07 11:29:22
感謝!【更新是兩天一更,時間為下午七點】
☆、你在讨好我嗎?
有一必有二,林牧撒了一次謊,之後撒謊就不再臉紅心跳,平心靜氣地向媽媽說她之後要帶兩份早飯留到中午吃,因為每天下課之後做題太晚,到食堂之後就沒有熱飯了,所以要兩份早飯,涼了的話可以放在暖氣片上熱着。
林愛玲也不疑有他,第二天給她帶了兩個鐵飯盒。
李小川對她的茶葉蛋念念不忘,這天看在茶葉蛋的薄面上又幫她掃了衛生區。
但是這次林牧回去之後喝熱水,又接了一杯,也沒見掏出飯盒,李小川沒好意思直說,也就悻悻然地走了。
等他回後座坐定,季舟白吊兒郎當地進來了,從兜裏掏出一張疊成小疙瘩的紙,扔在林牧桌上。
林牧展開一看,是昨天安排給季舟白做的卷子,全卷潔淨空白,只有少數幾道題像霧霾下的星星一樣露出幾筆字跡。仔細一看簡直亂七八糟,林牧頗為失望,遞了回去。
“幹嘛?我總共就會這幾道題!你啥意思了?難為我?哎呀我早該看出你居心不良!我今天比平時早來了半個小時!”季舟白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麽,探頭看看,沒見林牧桌子上擺飯盒,便暗自責罵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臉上挂着冰霜,凍住往下撇的嘴角,她沒接那張卷子,轉頭走了。
林牧回頭将卷子別在書裏,又接了一杯水回來,看見後排的季舟白恹恹地趴着,被高過腦袋的書遮擋了半拉腦袋,校服上衣挂在桌子旁邊貼着的挂鈎上,裏頭穿着新的小襯衫。
握着水杯,吹吹蒸上來的熱氣,順手抽出她別起來的季舟白的卷子,因為疊得太多,紙質酥軟,一只手握不住,握着杯子的手騰出兩根手指夾着,端詳一陣。
有點難。
昨天太想試探試探季舟白是不是能在數學上有超人的禀賦,因此一着急就抓起了她的測試題。但是誰能想到季舟白買的測試題是難度比較大的呢?憑借經驗拽了第一張,沒想到卻是直擊高考的題目。
做不出來也不能為難季舟白。
心裏的失望被沖散了一些。打開昨天從季舟白那裏沒收的測試題,将卷子別進去。帶着測試題回季舟白那裏,季舟白趴下別着頭睡覺,凳子推得老後,屁股一撅,腰就凹下去,身段柔軟,伸懶腰,別在校服褲裏的襯衫就溜了個邊出來,露出一線腰。
林牧輕輕放下測試題。
季舟白卻像是被什麽手雷轟了一下似的,蹭一下彈起來:“你來幹嘛?”
“……”季舟白張牙舞爪的,林牧思考季舟白每句話是否心口如一,但還沒想清楚,季舟白又推了她一把。
“你來嘲笑我嗎!煩不煩!”季舟白相當生氣。
她覺得林牧有毛病,在這個班裏為什麽要拽她的學習?教歷史科已經是多管閑事了,現在又來賣一贈一地給她安排數學作業。昨天回家之後,她攤開卷子施展平生所學,可實在不會,只好稀裏糊塗蒙了幾道。本也沒打算林牧會誇獎她,但是林牧居然露出一種失望的眼神?
太明顯了!太過分了!
林牧就是來在她面前炫耀的!哎呀看看我林牧學習多好多重要,我布置的題不會,你可好好學吧!
“這套題有點難,我昨天沒有看清楚,對不起。”林牧道歉道,“你這裏有沒有基礎一點的?”
“我哪知道?你還回來幹什麽?你會做你去做,擺我這裏也是垃圾嘛!”季舟白揚起她還回來的測試題,推進林牧懷中,握着她肩膀轉過去,順着過道一下一下拍着她後背,給推回她座位去,“不用給我補課了!”
季舟白在發什麽瘋?沒做好就沒做好,幹嘛這樣?林牧沒能想透,但是她也不打算細琢磨季舟白其人,掏出她的鐵飯盒來,捂了捂還有熱氣,轉身遞過去。
還沒來得及走回座位的季舟白沒看一眼:“馬屁精。刻薄鬼。”
“……”林牧默然無聲,擱下測試題,又推了推飯盒。
“你在讨好我嗎?”劈手奪過飯盒,季舟白冷淡地說。
“我是馬屁精嘛。”林牧苦笑。
“我死也不做題。”季舟白強調一聲。
“做個簡單的吧。”林牧掏出之前看到的月考測試題,她每次月考都會向班主任要一份空白的重新做一遍,這個月的還沒來得及重做,就先拿給季舟白。
“哎林牧,你是不是太過分了?我這次月考就考了二十分!”季舟白難以置信,她瞪大眼睛又看飯盒,又把眼珠子轉回林牧,“看我吃癟能給你帶來什麽成就感?”
“沒有……”林牧搖搖頭,沒說什麽。
季舟白不情不願地食指中指夾着卷子走了,飯盒捧回去,李小川莫名地睜開了眼:“哇,你居然搶人家的!做女生真好啊可以用一雙筷子。”
“你也搶去。”季舟白心情不好,又把卷子疊成小疙瘩塞進兜裏,說話也像是命令一般。
奈何李小川剛醒來,一根筋,沒能聽懂季舟白不過是随口一言。
他把季舟白的話當教條來信奉了,而且想起季舟白之前讨厭林牧便覺得此事頗有可能。他一溜煙地跑去前排,看見林牧捧出飯盒,眼疾手快地搶走了,還笑嘻嘻道:“林老師!我就笑納了!”
林牧一合眼,也沒起那搶回去的心思,如果李小川有心舉高飯盒,她要撐杆跳才能夠得到。還是不浪費時間比較好。
這段時間的學習陷入瓶頸,她樂于打掃衛生,樂于教授基礎知識,樂于操心季舟白的數學題。
仿佛做些多餘的事情能夠驅散眼前這道陰霾似的,不管別人有沒有說,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狀态不太好,在學習上,她陷入了困局。
将季舟白的測試題打開,在草稿紙上慢慢演算,再用鉛筆輕輕劃在試卷上。
沙沙——沙沙——
筆尖蹭在紙面磨損,一點點消耗自己。
CDBAC,BBADC……
準确無誤的答案……有明确的結局,明确的判斷。
她突然把臉埋入掌心,聽見學生們進入教室吵吵嚷嚷的聲音,聽見老師進來的聲音。
甚至,聽見季舟白罕見地喊了一聲:“起立——”
全班靜了靜。
接着,稀稀拉拉拖凳子的聲音,足足持續了半分鐘,才響起幾句微弱的:“老師好——”
林牧坐在凳子上,沒能站起來,擡起眼,班主任有些震驚:“今天是什麽大日子?”
今天是林牧又一次意識到灰撲撲的無可奈何的瓶頸期的日子,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無論和後面二位混混相處,還是去掃衛生區,都是被動的,磨損自己。
要發脾氣的時候忍耐,而不是接受那兩個人。
回想自己受到的關照,再為了不欠人情不虧欠什麽而回報。
她一點兒都不喜歡這樣規律地——除了學習做題應對考試之外沒有其他事情的生活,但她沒有辦法。
像那片不公平的衛生區一樣。
好餓。
她捂着臉慢慢地弓下腰去,班主任開始講課,因為這聲“起立——老師好——”稀稀拉拉翻開書頁的聲音比平日裏多了一點。
像樹林裏刮起秋風,發出飒飒的,豐足的聲響。落葉清脆落地,漸漸腐爛,潤入土地,磨損自己,再生——再生成新一年的嫩芽。
再生……再生……
下課後,她又接一杯熱水喝,李小川已經吃一塹長一智不再帶面包上來了,料想林牧也不吃于是索性沒有費力。
因為下下節課是體育課,季舟白下幾節課連着翹了,幾個男生出去打籃球,季舟白雖然個子高但不愛打籃球,于是在一邊看着。高二上體育課有些奢侈,畢竟體育老師難能有身體健康的時候,其他時候,就都是身體不舒服了。
十班的人隊列歪歪扭扭,十班沒有體委,班長出來帶隊,但是班長季舟白早就躲到一邊去了,體育老師也聽聞過十班的名聲,揮揮手解散自由活動了。
林牧繞着操場一圈一圈走,看別的班的學生跳繩,踢鍵子。
土操場上沒有別的什麽裝飾,靠近後牆有別班的幾個學生捧着書複習。
林牧懷裏也有知識點小冊子,但是她不想打開。
還在走的時候,突然一顆籃球飛過來,啪一聲,敲在了她的腦袋上。
不知道是誰。林牧回過頭只看見一群男生嬉笑着說:“幫忙把球傳過來呀!”
籃球敲過她之後,換了個路線,在操場上滾啊滾啊……
她追不上,一直弓着腰追,追不上。
她突然很想哭。
被長期以來的未名的東西擊潰,跪在地上,籃球在眼前停止了。
季舟白踩住那顆籃球:“那是六班的,你給他們撿球幹什麽?”
林牧沒說話,無助地捂着臉:“我……”
季舟白愣了一下,低頭探尋着瞧了一眼,把籃球扔在一邊:“……王八蛋。”
轉頭指了那幫男生,她插着腰,氣沉丹田:“你們一群王八蛋——把我們班團支書打……打傷了!操!就你們能耐!就你們會打球!”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要好好吃早飯【不
☆、吃人嘴短
林牧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
仿佛潮濕的鞭炮被引燃,幹燥的引線嗖嗖地冒着火花,燃放過了,只剩下單薄的幾聲悶響,餘下的爆炸,潛在每縷細微塵土的罅隙中,無處不在,卻沒有響動,安靜如墳,埋着未能言說的細小的危險的裂痕。
她現在憋住了,擦過淚痕就以為自己沒有哭。但站起身的時候,身邊已經圍了一群六班的男生。
“對不起!你還好嗎?”
“對不起!我沒看見你過來!”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道歉,幾個男生将不那麽高的林牧圍在中心,即使道歉也讓林牧覺得很有威壓,轉臉看季舟白。
季舟白卻從這眼神,自以為是地解讀出了些不屈不撓的信息:“說對不起就完啦?啊呀就你們會打球嗎?”
林牧無奈地搖着頭,拽季舟白的袖子。
六班的人說:“那你也不能不讓我們打球呀!你看她好好的。”
“好好的?你怎麽知道她看起來好好的,會不會被你打出神經病來?會不會腦震蕩?本來聰明的腦袋瓜會不會一下子變傻了?說得太輕巧了!”季舟白一邊維護林牧,把她往身後拽,又三言兩語無形之中擠兌着她。
“那你想怎麽個?”那邊的男生嘆了一口氣。
季舟白卻是只想着要出一口氣,沒想過解決辦法。饒是她鬧事的經驗豐富,這時也沒想到要該怎麽解決。如果低聲下氣地問問林牧想怎麽解決,她又覺得自己這樣太刻意地和林牧結交了,于是擡起下巴,眼珠子一轉就想到個好主意。
“你打了我們十班的團支書,就是和我們班過不去。”季舟白先奠定自己的大局觀,出師有名,接着轉頭看看籃球,又說,“你們班得和我們班打籃球,要是我們贏了,你們就得給我們班掃衛生區一個禮拜。要是我們輸了,就既往不咎。”
在她身後的林牧縮得像個小鹌鹑。
季舟白太不講理了。
這件事情就等于,打了十班的林牧,就得給十班掃衛生區。
十班的衛生區太廣闊啦,可以在上面放牛羊。
對面男生觑了一眼十班打籃球的那幾個人,季舟白的左右護法還算有點實力,剩下的,一個小胖子,兩個瘦麻稈,都沒見過,胸有成竹起來。他正巧也是班裏的體委,有些號召力,旁邊的人都支持他,于是他加碼:“有意思,不過不公平,那這樣我們什麽都得不到。不如這樣,如果你們班輸了,你就給我當女朋友。”
“行。”季舟白答應了。
林牧眼睛瞪大,看看季舟白,又看自己班這幾個從女生堆裏挑出來的男生,頗為憂心,不知道季舟白從哪裏來的信心。
十班總共二十三個人,因為太差了比別的班人數少太多,又因為是文科班的緣故,男女比例不均衡,男生七個,女生十六個。
能拍得動籃球的都在那兒了。
林牧憂心忡忡,但看季舟白一口應下,又不失惡意地想,季舟白是換過多少男朋友呢?
才這麽想完,腦子裏立即出現個人掐住了這個年頭勒令她給季舟白道歉。
她怎麽會如此以惡意揣測人呢?
“不行。”她從季舟白身後擠到前面,“胡鬧,學校定好的衛生區,說換就換,不管是打掃一周還是打掃一天,你們幾個打籃球的,不能代表六班全體。同樣,作為……作為犧牲的季舟白,也只是十班裏的一個人,不能代表十班。我沒事,你們打球去吧。”
六班領頭的男生笑了起來:“我能代表我們班。”
林牧沒有底氣代表十班。
季舟白也沒有。她只是一腔熱血上頭,忘了自己姓甚名誰。
十班的這些人零零散散四下分開,團結一致,齊心協力,根本不存在。
只有那邊打球的幾個終于意識到了這邊的僵局,走在季舟白身後撐場,但是他們幾個體型五花八門參差不齊,走過來也顯得滑稽。
如果打架,季舟白可以用不同的門路喊來不同的人替她打,除了本地某支她的死對頭惡霸團夥,其他混混都有可能在某個時刻為她而戰。
問題是,現在的戰士,只有十班這群歪瓜裂棗。
她确實沒有底氣。
但是如此認慫又有些屈辱,季舟白一向是非要和人硬碰硬的典範,不但要碰,還要碰個頭破血流才肯罷休。
于是她強撐顏面說:“我也可以代表我們班。”
“……”林牧轉身,虛按一下雙手,示意季舟白消停一下,又轉過身,“這樣吧,今天沒有見證人,突然這麽說也不合适。運動會還有半個月,如果我們抽到了做對手,那麽就遵照剛剛的約定,如果沒抽到,運動會結束後,單獨比一場。”
季舟白不覺得有什麽區別。
與其等半個月受辱,不如現在早早解決,她還能早點兒想想怎麽脫身。
她心裏嗤之以鼻,面上還要生拉硬拽自己和林牧變成同一條陣線。
六班的笑笑:“你們怕了?”
“我們好好和班裏同學商量一下,希望我們都言出必行。”林牧有些緊張,但看季舟白沒打算反駁她,于是點點頭,肯定了自己的說法。
“可以。”
抱起籃球,六班的人回去打籃球,一點兒也不擔心班裏的人會不會支持他們。
領頭的男生多看了兩眼季舟白,李小川揮舞拳頭才把他吓唬回去。
“你是有什麽神經病?這是我和六班的約定,你現在像個外交發言人似的突突突說一堆,你能代表這個垃圾班?誰不覺得十班是個垃圾班?半個月怎麽了?你看咱們班為運動會做什麽了嗎?咱們連個體委都沒有。”
“十班什麽損失都沒有,只有你有犧牲。”季舟白的右護法季遠山突然說,“那狗小子想得真美。”
林牧被季舟白機關槍似的突突突掃射了一片子彈,中彈之後卻突然意識到季舟白是個很膽小的人。和她想的不太一樣,她只是在季舟白非要多餘給她五百塊後覺得季舟白的心底有很大一片陌生的柔軟的部分,其餘地方都長滿荊棘蒺藜外人不得靠近。
現在看來,不像這樣。
她漸漸不太怕季舟白了,但說話還刻意斟酌言辭:“我不好說你是不是為了我,但是——”
“真不要臉,誰為你?為你?就因為你哭了?我巴不得你哭呢,給我哭!”
季舟白踹她小腿,被李小川拉住了,李小川說:“吃人嘴短,吃人嘴短……”
拉上被李小川扯松的校服上衣,季舟白抖擻精神打算轉頭走。
林牧在她背後輕聲說:“我們又不一定輸。”
“我看你腦子讓人給敲壞了。”季舟白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
☆、空想主義
季舟白走後,她的小跟班也不好意思不走,李小川走之前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挺高興你相信我們的,但是,籃球又不是一個人打……你懂得。”
剩下的男生也覺得和一向很有距離的林牧獨處有點兒尴尬,只剩學委小胖子多看她兩眼,怯怯地說:“我覺得,你有些空想主義。”
林牧沒說話。
她在想自己這是怎麽了?她本來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十班的人就算扛起火箭筒把盧化二中炸了,她也能以一身正氣營造出一個大玻璃罩把自己保護在裏面,讓她超然物外,讓她與衆不同。
讓她成為十班最特殊的那個。只要區別開,林牧就是好學生。
只要牽扯到一起,林牧就又被罰站又被批評。
十班簡直是個蠱,無可救藥的垃圾蠱,會把和它有染的人都染成一坨廢品回收站都不要的垃圾。
這學期,莫名其妙地成為團支書,莫名其妙和十班牽扯在一起。
如果不管,如果什麽都不管。
她就可以回到之前的節奏。
“我覺得,咱們要不要和老師說這個事情?畢竟我們只是學生,我們什麽都做不了……”男生又勸說道。他說話的身後下巴上的肥肉一伸一縮,像是在皮裏裹了個氣囊。單看面孔他像個青蛙,扁着嘴在每個老師能聽到消息的地方咕嘎咕嘎地傳播班裏的情況。
今天的消息多半也會到班主任的耳朵裏。
班主任不會讓學生把時間浪費在運動會上。
甚至,他都不會覺得這是個正式的約定。
林牧沒說話,還在遲疑的時候,下課鈴聲響了。
她回到教室,教室裏沒幾個人,多半像季舟白一樣連曠幾節,直接等到食堂開門吃飯。
這節課是班主任的課,班裏空空蕩蕩,除了她和那個小胖子,還有專心致志化妝的李春麗,還有幾個睡趴下的女生。
十班的教室像被施了睡覺的魔法,進門不打幾個哈欠都對不起這個氛圍。
林牧意識到大家是對的。
她自己也明明知道。
搖了搖頭,低頭翻開習題,大概已經知道班主任會講什麽了。
突然,外頭響起一聲:“報告。”
李小川大着肚子站在門外,老老實實地看班主任。
“你又藏什麽?”班主任走下講臺,在他身後看見了打着哈欠的季遠山和季舟白。
李小川掏出一顆籃球。
“……”班主任搖搖頭,又多看一眼林牧,才揮揮手放行。
走過林牧邊上,李小川從兜裏摸出一把糖灑在她桌上。
嘩啦啦的聲音。
班主任又豎起耳朵直了眼睛。
季舟白突然踹倒了林牧的凳子,把她摔了個趔趄。所幸兩條腿撐着沒掉下去。轟一聲,班主任腦袋都大了:“你又幹什麽!”
林牧還在低頭扶凳子,季舟白探頭看了一眼,粗暴地打開她的手,把她的凳子搬走了。
原地站着的林牧有些愣住了,看季舟白端着凳子放在她自己的桌子旁邊,像昨天晚上自習時多餘的輔導那樣。
“季舟白!把凳子還給人家!你又鬧什麽?”
季舟白卻穩穩地坐在了林牧凳子上,側身讓開自己的凳子:“老師,我申請這節課讓林牧坐我倆中間。因為我聽不懂。”
“你聽不懂關人家什麽事?”班主任不知道她們補課的消息,素來傳消息的小胖子劉文斌也沒透露一星半點兒,因此陡然看見季舟白熱愛學習,像看見了季舟白靈魂出竅似的不敢相信。
林牧收拾了一下,坐到了後排。
班主任頓了一下:“你們不要幹擾她學習。”
季舟白裝模作樣地找歷史書,找了半天發現林牧拿的是習題冊,又開始翻騰習題冊。
從書堆衆多花花綠綠的書脊中,林牧一下子找到了。季舟白讪笑一聲,抽出書來打開,只覺自己打開天書,每個字都認識,連起來就不認識了,立馬合上。
林牧夾在她和李小川中間,李小川因為昨天那張八十分神采飛揚了好久,現在又打開習題冊,看見都沒有做,有些害羞,捂住了半拉沒讓林牧看。
季舟白大大咧咧地展開自己空白的習題冊壓在林牧的上面。林牧拿鉛筆輕輕勾了幾道題。
班主任開始講題。
他發現他講題的時候下面那三個人老是說話。
尤其李小川,剛講完的,就又大着嗓門問:“什麽是新民主主義革命?”
然後另外兩個就會竊竊私語一陣。
林牧怎麽堕落成這樣了?難道是他發現太晚,林牧和李小川已經有苗頭了?
他裝作漫不經心地繞着全班走,繞過最後一排時,聽見林牧在為季舟白解釋:“資本主義萌芽,雇傭關系,不是大工廠,A根本不可能選,也不是小農經濟,C也一看就不對,所以選D。”
季舟白:“哦!這樣!”
林牧仔細看了看季舟白,發現她臉上根本沒有寫頓悟二字。
這才擡頭,看見班主任鬼鬼祟祟地走過來。
“老師?”
“呃?我有個問題。”班主任索性一吐為快,“你怎麽和他倆成了好朋友?”
“誰跟她好朋友。”季舟白嗤之以鼻,“老師,她現在當了團支書,要扶貧,看見我們這拖後腿的,實在看不下去,非要給我們補習,盛情難卻啊盛情難卻。”
“……”林牧沒有否認。
李小川點點頭:“我昨天打了八十分。”
“哦?”
于是李小川獻寶似的給班主任獻上昨天林牧手抄的那份學案,還有林牧的打分。
林牧想阻止,卻沒來得及,只好眼睜睜地看見班主任拿着自己那張不務正業的證據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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