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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

“挺好的。”班主任還給他,“林牧,你過來。”

林牧起身,季舟白卻靠在牆上不打算起來,趁班主任走出去,小聲說:“怎麽?後悔了?也挺好的,早早斷了那心思,我倆就是扶不起的阿鬥,你還是好好學習你的,到時候掉出年級前二十,哭了我可不哄你。”

李小川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握着學案口不對心道:“對,老師們都說了,我是榆木腦袋,我就不是學習的材料,你可別在我們身上浪費時間了。老班要問,就說是我強迫你的,他那麽喜歡你,肯定不會怪你。”

“怎麽?啞了?不說話?”季舟白敲敲桌子,“不說我不放你出去。”

她吊兒郎當地晃着腦袋,整個人緊緊貼着後牆。

林牧沒吭聲,突然,轉過身,雙手撐在牆上,将季舟白兜在懷中。

然後,和季舟白面對面,擡腿跨過去了。

沿着過道出教室,林牧還在想自己剛剛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從季舟白腿上橫跨。如果再來一次,她覺得自己更願意去拔班主任的胡子。

而且那兩個人都已經表示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歸回自己的節奏了。

不用為了那五百塊——

不,無功不受祿,為了那五百塊她也要堅持下來。

班主任在外面等她:“你最近的成績下降,是不是就因為給她們補課?”

“不是。”

“他們和你的道路不一樣。”

“……”

“他們再努力,也不過就是個三本……你能往重點去,就不要耽誤自己的時間。”班主任嘆息一聲,“同學情誼都什麽都不算,有人的,有背景的,當了官,當了領導,就忘記是……”

林牧低下頭:“我不明白。”

“我落榜了五次!最後我才考上一所專科學校。如果沒上大學,我現在應該吸着工廠的東西,咳嗽到死……林牧,你是聰明的孩子,偶爾幫同學講題有助于你的思路,但你這,從基礎開始,完全是不值當的。”

“我不是為了——”林牧意識到自己解釋不清,她慢慢地搖搖頭,“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我的基礎不太紮實影響之後的提升,而且因為當了班幹部需要和她們維持聯系,所以給她們講基礎,是一舉三得的事情,咱們班的平均成績也可以提高。”

“上學專心學習,不要和李小川走太近。”班主任最後叮囑,“你有主見,這很好,不要顧此失彼,要有學習的節奏。”

都這樣說,她當然沒有別的話,默默點着頭。

班主任的話就像是毫無用處的加油。

加油!林牧!你要考重點大學!

這是目标,她看得見的目标,就在前方。

怎麽過去呢?沒有人給出答案。

為什麽鬼使神差就是有一股賤,讓她脫離家境的貧寒和身邊的關心,去思考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呢?她藏起來的東西,真的會永遠消失嗎?不敢承認的東西,真的就可以不存在嗎?

不想回憶的美好的過去,真的會被忘掉?從此就做一個不沉溺于幻想也不沉溺在玩物中的人……

下課鈴響了,她推門進教室,低垂着頭。

凳子已經被搬回來了。

下午上課的時候,曠課的學生大都回來了,都睡下了,像平時一樣,睡成一片堕落的海。海裏只有第一排的燈塔林牧永遠亮着學習的燈。

李小川的呼嚕聲格外大,但完全不會打斷老師自顧自地講課的場景,他們仿佛互相對話。李小川打呼嚕,老師還是用知識灌溉他,他聽不見而已。

班主任用教鞭劃出一道比銀河還寬的分界線,把她和差生區別成兩類人。

這天晚上,季舟白和李小川沒上晚自習,那個才開始一節課的十五節課計劃……夭折了。

作者有話要說: 08000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9-02-08 21:42:38

超超超超超級感謝啦!

☆、男的女的

季舟白晚上洗衣服的時候忘記掏兜裏的東西,等甩幹之後發現校服上衣裏洗掉了兩塊錢紙幣和一張皺成團的紙,已經洗爛了。

那個是什麽來着?哦,月考的數學卷。

刻薄鬼林牧留的數學作業。

她沒多搭理,躺在床上就睡下了。

李小川媽媽在縣裏是很有名的賣面皮的小販。她切出來的面皮條條剔透均勻粗細厚薄都像拿尺子量過似的整齊,她煮的蒜汁一等一的香,她在面皮上澆紅油就像施法,吃過的人都喜歡再來一次。

縣城本就是個東邊放屁西邊都聞得到的小地方,口耳相傳,盧化縣城最好吃的面皮在李家,生意愈發紅火。前段時間李小川媽媽結束了站在路口推推車的日子,在城裏租下了一爿小店,正式開張,日子紅紅火火,什麽都不愁,唯一愁的就是兒子的學習。

她每天都督促李小川寫作業,盡管沒有上過一天學,也不知道作業到底會留什麽,她每天都例行問,開始李小川規規矩矩寫,再長大些就開始扯謊并嫌他媽媽煩,後來扯謊時也會心裏涼涼地想,他就是這個材料,是對不起媽媽的。

這天,她打開兒子的書包,翻出一張簡陋的卷子,雖然她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手寫的,但紅筆像皇上的玉玺,紅豔豔地蓋着“80”這個數字。

她驚喜地尖叫起來:“兒啊!你可出息了!”

李小川恹恹回身:“我不是學習的材料。”

“你不是學習的材料還能進步到八十分了?媽媽記得上次給你開家長會你考了五分哇?哎呀!哎呀吃頓好的哇,吃面皮,多放辣子。”

季舟白睡了半夜,突然睜開眼睛,把自己吓了一跳,開了燈,聽見隔壁爺爺的卧室傳來一陣陣咳嗽聲。

她低頭上網,到神奇的互聯網搜那套卷子,卻沒有找到。

算了。

算了?

季舟白火起,她現在也是得過且過的人了?她憤怒地抓着頭發在房間裏踱步,終于想起來那套卷子自己做過,之前林牧拿給她看過,然後發下來了。

放在哪裏了放在哪裏了……

她做這鬼卷子幹什麽!

她預備延續夢境回去睡覺,偏偏該死地想起來,那張卷子裹在一堆書裏,在她收拾東西的時候扔到樓下垃圾箱旁邊了。

煩死。

披衣下樓,打着手電找到了垃圾箱,垃圾箱旁邊是她的一摞書。

阿嚏——

林牧可千萬要給她早飯啊!她拆開自己捆上的繩子,咬着手電筒一本本拿出來抖落。

手電筒的光晃在眼前的書堆上,她一本本翻過來,源源不斷地送過來的試題她從未動過——她就這樣一本本地送到垃圾桶旁邊,等撿廢品的婆婆自己帶走。

畢竟北方的深秋還帶着些蕭索,沒多久就雙手冰涼了,卻還沒翻到那張該死的卷子。季舟白幾乎咬不動手電筒了,口水險些流出來,重新調整了一會兒,憤怒地踹開那堆書。

一頓早飯有那麽值得她半夜下來翻書嗎?

确實好像也沒好吃到哪裏去。

季舟白搓搓因為冷風而冒出雞皮疙瘩的雙臂,肩膀瑟瑟抖着,拿下巴夾着手電筒,又耐着性子翻找,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那張卷子揉得亂七八糟的,夾在一本高一時的數學試題冊裏。

她連帶試題冊一起帶回去了,進門,客廳亮着燈,爺爺穿着睡衣在沙發上坐着:“你去哪兒了?”

她指了指試題冊,想了一會兒,實話實說:“我們班有個,有個傻子,挺無辜的,被我牽連處分了,我把她獎學金五百塊拿走了,給了一千塊。因為多給了五百塊,死活要給我補課,這是給我留的作業。我不小心扔了。”

爺爺摸出老花鏡來戴上,仿佛第一回認識季舟白似的,将她打量一番:“男的女的?”

“上回來那個。”季舟白垂下頭,“我覺得她有毛病,給錢還不好麽?”

“有錢就好嗎?”

“有錢還不好啊?”季舟白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靠在爺爺身邊,“有錢什麽都有,想開闊眼界就想去哪兒去哪兒,想吃什麽玩什麽,想看書,想上網,做什麽都行。五百塊她還給自己增加負擔。她又不欠我的。”

“她不想白拿。”老爺子試圖分析林牧其人。那天見人來了,覺得那個人很沉默,不愛說話,不過不熟,話不多也是正常的,但學習好,很乖巧的樣子,也是季舟白在縣裏領回來唯一一個看起來是個善茬的孩子。

“又沒白拿,她無辜,獎學金五百塊該是她的就是她的,我砸了玻璃,五百塊該我出,學校拉她做冤大頭,然後我再出五百修玻璃,您看,一點兒牽扯沒有——”季舟白試圖混淆視聽,但是爺爺聽出來也沒說什麽,笑笑。

“五百塊對她是個大事情,她什麽都不做,就低你一頭,像是被你施舍了。你沒有要給她人情的意思,她覺得欠你人情,你覺得沒多大事兒,對她是個大事。”老爺子摸摸她的頭,“有時候,你要和一個人拉近關系,讓她幫你,讓她覺得,你欠着她——”

“我不想跟她拉近關系,人家升學,走的不是一個路子。”季舟白明白這些道理,“我們就不是一路人。”

“那你大半夜下去找書?”

“……”季舟白有些懊惱,“她煩死了,她非要人做,你不做的話她就跟個老師似的又嘆氣又說教的……不過班主任也發現了,禁止她和我們來往。這挺好的。”

“班主任什麽時候還能管住你了?”爺爺笑,“關你什麽事?”

“哎呀爺爺,那我影響人家學習了哇?她們沒多少選擇,高考不行就也沒多少出路了,我那麽耽誤人,也太壞了吧?”

季舟白說着把卷子扔在沙發上,悶悶道:“我就是個大混蛆。我睡去了。”

“你怎麽知道你就耽誤人?你就不能共同進步?”老爺子想趁機讓季舟白上進些。

季舟白油鹽不進:“我反正——”她還是沒說別的什麽,回頭把卷子拿走了。

☆、你很聰明

季舟白把卷子扔給林牧的時候,林牧還在衛生區。

來得比平時早,教室沒人,季舟白看見林牧散發着熱氣的保溫杯,上去把杯蓋擰上了。四下無人,懷着一些暗地裏不可告人的秘密偷偷往她課桌裏看去,一堆書,沒有別的,再看桌邊挂着書包,偷偷拉開拉鏈,看見兩個飯盒。

心裏一下子就得意了起來,她把卷子展開,昨天夜裏把會做的都做了,不會做的瞎編胡蒙,竟然把卷子填滿了。自己原先的卷子上的成績被她拿膠帶撕了去,雖然還有紅筆的痕跡,但她自以為天衣無縫幹幹淨淨,疊好揣到兜裏。

下樓去衛生區,看見林牧哼哧哼哧地掃那麽大一片衛生區,像一葉孤舟在無邊無際的海上似的,她想起自己和二班打過招呼,又看衛生區也挺幹淨的不知道林牧在掃些什麽。

步伐沖沖地走過去,林牧刷一下,險些掃到她的鞋。

林牧頓了一下,季舟白趁機一踩掃帚尾巴,掃帚當啷落地。

林牧甩甩手,季舟白把卷子抖落開遞過去。

對方猶豫着沒接。

“啥意思了?”季舟白登時以為林牧決心和她劃開界限,心下回憶起昨夜披衣下樓的自作多情,惱怒頓時燒了起來,“愛看不看。”

她抓回來就把卷子撕成兩半。

兩半撕開,她就後悔了,但還是兩張一疊,撕成四塊。

“別——”

“看什麽看!”季舟白蹭一下把四張碎片撒開,“我死也不做題了。”

她沖沖地走了。

走出操場,她又暗自咂摸着那兩個飯盒的意義。

啊,她想錯了。

但是已經大放厥詞了,再推翻掉不符合她的個性,于是靠在操場門邊,不經意地往南邊瞥。偏偏該死的起了秋風,林牧手裏握着兩張碎片,正在追着空中飛起的兩張紙片。

她突然想起昨天林牧追籃球的狼狽的樣子。

這樣是不是挺羞辱人的?季舟白磨蹭着追進操場,可是她也追不上自己撕開的卷子。兩個女生滿操場地跑,灰塵被帶起,卷到鞋面上,卷到褲腿上,額上全是汗,後背也被汗打濕了。

終于她追上了一張紙片,這時候,另一張紙片悠悠飄進旱廁。

男廁所。季舟白在門口大聲咳嗽一聲,沖進男廁,那張紙片在旱廁的男女交界的那堵牆上,有些高。林牧也趕到了外頭:“不要追了。”

季舟白不想給林牧道歉,把自己追上的那張塞給她,脫下校服外衣扔過去,抖抖肩膀。

因為旱廁都是紅磚堆起來,沒抹石灰,又因為年頭太久,坑坑窪窪。

季舟白個高腿長,平時也蹦跶,仔細确認了一下路線,縱身一跳,指尖把住牆頭,兩腳蹬在缺塊磚頭的凹處,愣是死命一拱腰,探身跪在牆頭,拽住了那張該死的試卷殘片。

然而這時候已經沒有力氣了,她今天穿的襯衣沒有多少彈性,腋下撕拉一聲,扯開一個大口子。

她跳下,把卷子扔給林牧,拍着身上的土。

“對不起。”林牧說。

季舟白愣住了。她還沒說對不起呢,林牧說什麽對不起?

林牧抖開她的外衣,披到她肩頭:“衣服一會兒脫下來我幫你補,我去和班主任要針線。”

“我沒帶別的衣服。”季舟白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林牧,“你是不是打算擺脫我啊,我是不是很煩啊?”

“沒有啊。”林牧說。

“虛僞。”季舟白揚起下巴,卻不是特別生氣,林牧表現得很明顯,林牧從一開始就把“你很煩”三個字挂在了表情上,“反正我是大混蛆,你做事要有始有終言而有信。”

林牧微微笑。

季舟白有些讨厭她這樣雲淡風輕仿佛不在意的笑容。林牧倒是一直像個銅牆鐵壁的堡壘,包裹林牧不知想什麽的腦殼。偶爾露出一條縫來,就是體育課那天,林牧哭了,從林牧的營壘中洩出一絲其他的,不那麽體面,不那麽要強,也不那麽……嗯,不知道該怎麽說的內容。

她還沒有怎麽說,林牧卻主動道:“今天的生菜卷用的是很新鮮的生菜,然後今天我媽媽把她的鹵雞翅拿出來了。”

季舟白臉上浮起笑容,心滿意足地跟在林牧身後。

林牧要繼續掃地,她卻搖搖頭,把林牧拽回去了:“一定不會扣分的,走了走了。”

書包裏的飯盒吸引着季舟白,林牧這樣以為,但是偶爾一次不掃,她也沒感覺如何,她日複一日地掃地,衛生區的衛生已經相當整潔了,她當然知道檢查的學生有意針對,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季舟白掀開蓋子,心滿意足地看着林牧的媽媽準備的早飯,李小川不知道什麽時候沖了過來,扔給她一袋子面皮,紅油蒜汁面筋和面皮分開放着,擺在鐵飯盒旁邊。

“你又搶人家的啊?”李小川想去搶林牧的,他吃面皮從小到大,都快要長成面皮的樣子了。

這天早上媽媽給他帶了好些,知道他喜歡季舟白,便格外給季舟白帶了一份。

李小川提着自己的那份找林牧,林牧慢條斯理地吃早飯,擡眼看他居心不良躍躍欲試的樣子,側身把雞蛋和包子給他了。

被這樣恩待,李小川也格外不好意思。把自己的面皮留給她,兩人一言不發,卻已經完成交易,像把早飯擺到早市上,議價的人在袖子裏把指頭掐出血來,無聲中議定了合适的價格。

雖然也不合适,面皮三塊五一份呢。

李小川看見季舟白的飯盒和林牧的飯盒不太一樣,季舟白的飯盒裏沒有包子,多了一份鹵雞翅。

他有心探尋,沒膽多問,低下頭自己琢磨學習,琢磨一會兒,腦子已經插上了鹵雞翅膀,飛向了別的地方。

季舟白吃完,乖乖地洗了飯盒送還林牧,林牧已經吃過了,接了飯盒用貼身帶的手帕擦了擦,放回書包,擰開保溫杯,水還是燙的。

她這才想起來這天是把蓋子打開的,看看季舟白杵在旁邊,沒能猜透這人所想真意,掏出被扯開的卷子拿膠帶粘好,紅黑兩只筆像她的兩把刀一樣,在卷子上鋒利地劃下兩色刻痕。

因着還沒到時間,季舟白有些緊張地看着林牧批改她的卷子。

刷刷刷,正面,背面,已經布滿了字跡。

“這是你做過的卷子。”林牧做完之後遞給她,“先把錯的地方重新找個本子做一下,對錯不管,做完第二遍之後,這周的中午給我,哪天都可以。我看完之後列一個知識點的表,重點抓你不會的地方。”

卷子上有幾個很大的對勾,但是沒有給分。

季舟白又推回去。

林牧未解其意,歪過頭看看季舟白。

“你給李小川八十分呢。”季舟白輕聲提醒一下。

林牧意會,于是核算分數:“沒及格。”

42分。

比十班的大多數人都好。

雖然……四十二分也沒什麽可驕傲的。

季舟白看見這個成績只比自己第一次高了二十分,頗為不高興地拿回去了。

中午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季舟白上午無聊還是怎麽,已經把錯題本交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去食堂的林牧決定不去吃飯,說了一聲知道了,就等季舟白走開。

偏偏季舟白也已經不打算吃飯了,拉了個凳子坐在她旁邊等着。

林牧只好繼續看她的題,第二遍做的時候,是為了讓季舟白再好好想想,不排除季舟白敷衍了事的情況,但是季舟白第二次做,沒有一道題做對了,證明第一次是用盡全力地做了,季舟白榨幹腦汁就已經是這個水平了,不能太難為她。

她記了條筆記,季舟白突然說:“走,團支書,到一樓看看。”

一樓的公告欄上,記錄着昨天的衛生情況,周報和月報還沒出來,季舟白不太高興,但還是指着昨天十班那欄,手指像梳子一樣從左到右,把十班的各項指标梳了一遍,指給林牧看。

“諾,班級衛生第二名,衛生區衛生第三名。你看,你上任之後工作很有成效嘛。”

季舟白沒說自己去打架的事情,也沒說去要挾二班的事情,把功勞扣到林牧頭上,或多或少有些道歉的意思,但是她不能對林牧道歉,對誰都行,對林牧不行。

她抱胸站定,等林牧露出任何一種表情供她觀察。

但是林牧皺起眉頭,想了一下,直中要害:“你是不是去威脅檢查衛生的同學了?”

“啥?啥意思了?十班不能做好了是吧?衛生區可是你掃的,你好好看看自己掃得不幹淨?”季舟白氣不打一處來,死命拍着公告欄的板子強調道,“怎麽就是我了?我是什麽人?十班衛生關我屁事,我操這閑心幹什麽?威脅?我威脅誰?哎呀,你可別胡說,想讓我背處分了?”

林牧沒說話。

她沒說話,季舟白就不能沉默,她做賊心虛,聲音已經擡高了不少:“哎呀他們檢查衛生了幹的什麽事?把垃圾往咱們班扔了我過去提醒提醒不過分吧?落後就要挨打——人家怎麽對咱們的?我這是——這是關心班集體。”

“不要這樣。”林牧搖搖頭,“非常規的手段不能總是有用……”

“黑貓白貓……”季舟白打算搬出一位重量級人物。

“謝謝。”

重量級人物被請回去了,季舟白清清嗓子:“我就是看他們不爽其實——十班的衛生吧,和我沒有關系,我也不值日也不掃地,你謝我還不如謝謝老天,人在做天在看,所以十班有好成績,不要什麽功勞都扣到我這裏,拍馬屁不好。”

林牧有些想問問季舟白,前後矛盾自我否定有意思麽?但是季舟白揚着腦袋好像不可一世的樣子,林牧也沒有說破,只是感覺她重新認識了一遍季舟白,覺得季舟白的行動有些琢磨不透。

如果瞧不起她,又不在乎十班,為什麽會為了這個班去打架呢?

如果是為了十班,那天因為二班來找事而惹得林牧在主席臺上被批評的話——也變得能夠接受了。

十班……林牧又漸漸想起了某些事情。

季舟白卻看見她表情沉沉,岔開話題道:“我現在覺得做題也挺好的。”

擡了擡眼皮,林牧微微笑:“你很聰明。”

“行了行了馬屁精。”季舟白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搓着手臂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住扔了1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19-02-15 20:32:15

誇我就誇我,還帶禮物幹什麽,怪不好意思的【死命把火箭炮往兜裏揣

謝謝呀,太客氣啦!

☆、你漲價了?

十班的衛生情況引起了班主任的重視,他和季舟白達成遠程的統一,歸功于林牧。

沒有墊底,對十班來說已經是載入史冊的事情了,在高三十班和高一十班的班主任夾擊下,高二十班的班主任第一次在領導說起衛生情況的時候擡起了頭。

他在班裏重點表揚了林牧:“我們林牧做了團支書之後關心班級,關心衛生情況,每天早上提前去掃衛生區,我們現在取得了這樣的成績,都離不開林牧……”

“好!”季舟白大喊一聲,然後拼命鼓掌。

季舟白鼓掌,李小川也鼓掌。李小川鼓掌,季遠山也鼓掌。

三個人像林牧的粉絲一樣死命拍着手,引起了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

但是大多數人仍舊趴在桌子上仿佛聽不到這陣掌聲也聽不見班主任對林牧個人的誇獎,沉沉的。十班這片貌合神離的牆上挂滿了扶不上去的死豬。

班主任看見他們三個非常積極,于是換了個思路。

一天積極可以說是起哄,兩天也可以說是一時熱度,但是這學期以來季舟白都很活躍,這樣想想,他竟然有些高興,暗自責怪自己太注意林牧忘記了班裏其他追求上進的同學。

林牧被拿出來表揚,感到一陣不适應,微微搖着頭,聽見季舟白起哄,也暗自搖搖頭,不知道季舟白是何用意。

這天班主任上課格外充滿激情,哪怕下面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回應,也發揮了最大的實力,知識點融會貫通,講得盡量妙趣橫生,惹得又有幾個學生也擡起頭來回應了一下,疑惑班主任這枯樹一樣的身體怎麽突然又一春。

林牧突然意識到自己旁邊的人也在動彈,老師的激情仿佛一把火一樣燙屁股,把旁邊的人燙了起來。她周遭的堅實的結界被燒得扭曲起來,不再那麽堅固。

也因為下面的人被拽起來幾個,彼此有了互動,班主任上課就更有激情,更加澎湃。

整個課堂不太像十班了。

而班主任在這樣的氛圍下如有神助,講課內容比平時豐富太多,不再圍繞高考考點幹巴巴地講一條條規律。

仿佛為了印證今天的氛圍似的,下了晚自習,她如常教完李小川和季舟白後,背着書包去二班找周萌萌一起回去。

晚自習的時候,他們班的老師竟然還在,而且并不是講題,而是在講課。她們班的學生提前借了高三的教材提前學習,踴躍提問,叽叽喳喳卻不顯得亂,老師也非常激動,手舞足蹈。學生提出相當有見地的問題,老師回答的過程中也竟然延展開來,引出了新的知識點。

沒有人睡覺,所有人都充滿激情。

林牧突然明白了十班的意義。

她不是在十班獨自美麗的一個人,十班的整體氛圍像一口大鍋,壓住了身為凡人的她最高的水平。

她在後門看了好久,竟然沒有人往後看,也沒人注意到已經下了自習。

二班是高二最好的班之一,沒有人做小動作擔心班主任在後門偷看……

她心裏升起一陣羨慕,羨慕像死水突然引進的活水,帶來了盎然的生機。

她絕不可能和十班的人區別開,自己發展得很好。

等周萌萌出來,她請教了一下為什麽二班的老師在自習時還留在班裏。

“诶,老師們都會留下啊……你們……哦……對不起。”周萌萌自知失言,不再多說,兩人快步走。

原來是這樣的嗎?自習的時候,老師是會留在教室裏的?

沒有老師願意留在十班,給自習費也懶得來。

她琢磨着這件事。

她需要做出改變。

如果十班就是一潭死水,就讓她林牧開疆辟土挖出一片引向活水的水渠。

壯志淩雲地想好了,第二天起來,卻覺得無從下手。

林愛玲發現林牧這幾天對早飯都格外上心,于是每天變着花樣地給她做,今天是煎餅和煎蛋,塗了一層她自己做的辣醬。又煮了生菜卷,林牧出門前将兩個飯盒裏的東西調整了一下,将生菜卷都放進給季舟白的飯盒去,将季舟白的煎蛋夾到自己飯盒。

昨天将鹵雞翅給季舟白,也沒得到什麽回應,唯一廣受好評的就是味道清淡的生菜卷,所以每次都缺不了。

後來想了想,她又産生了一個新的想法,于是将自己飯盒裏的東西都塞進季舟白飯盒。

無事獻殷勤,季舟白看見這滿滿當當的飯盒并沒覺得不對勁,但看林牧杵在一邊,就覺得有詐,沒急着動筷子:“你幹嘛?看人吃飯?我吧唧嘴了還是怎麽?”

“我想……跟你商量個事情。”

“聽不見。”季舟白別過腦袋。

林牧一時無從下手,不知道季舟白渾身上下的刺應該怎樣攻堅,站在原地又太過被動,打道回府又顯得更加窩囊。為了不落人口實,她決心杵在這裏,班主任卻匆匆地進來,看見林牧在這裏和季舟白對望,稍微打量了一圈,才走過來。

“李小川呢?”

“不知道,最近他不跟着我溜達。”季舟白說。

“季遠山呢?”

“不知道,他一向跟着李小川溜達。”

班主任找他倆?破天荒頭一回,這是怎麽回事?班主任是看他倆太壞了打算勸退二人?

“又去打游戲!”班主任憤憤地說完,扭頭就走,看起來像是要騎着自行車去網吧抓人似的。林牧和季舟白送別班主任的背影,季舟白卻豁然起身:“我得從另一條路過去報信。”

“啊?”

尚未來得及反應,季舟白就已經起身,拍開她往外走,林牧卻想起自己的計劃來,也跟在後頭。

“別跟着我,快上課了。”

“不要緊。還有一段時間。”林牧說。

季舟白突然轉過臉來,想了想:“你去拖住班主任。”

“那我們商量個事情。”林牧趁機還價。

雖然是在耍無賴,但林牧的眼神總是認真又篤定的,她跟在季舟白身後也不像是難纏的什麽人,但也不弱氣,不卑不亢的樣子讓她變得格外有魅力,季舟白多看她兩眼,卻沒答應。

嘲笑似的哼哼一聲,也沒說什麽,去隔壁班喊了個男生。男生看見季舟白,點頭哈腰起來,問季舟白幹什麽。

“我們老班去網吧抓人了,你趕緊早點過去給李小川和季遠山報個信,別讓抓到,今天我們老班像要提刀殺人一樣嚴肅。”

男生得令去了,季舟白回頭,似笑非笑,仿佛把林牧圈在一個籠子裏打量,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你商量什麽事?”

“你笑什麽?”林牧有些窘迫,卻還是擡起頭和季舟白直視。

季舟白比她高,略微垂眸,“你認真的樣子就像——要過來和我打架似的。”

林牧眨眨眼:“我是認真的。”

“認真幹什麽?你總不能……總不能說你要認真補課吧?還是說,你要漲價?”

“我想為十班做點什麽。”林牧談了談她的構想。

季舟白搖頭否定:“別扯了,死豬扶不上牆,十班都是像我這種,覺得自己學習沒指望的人。”

“……那好,如果這次月考你能在全年級進步五十名,你就相信我一次,答應幫我——”林牧說話時并沒有注意到她無形之中的強勢。

季舟白注意到了,但是她現在覺得不讨厭。而且從全年級倒數第一往前進步五十名,想一想也頗具誘惑力。

“你拿我當小白鼠?”季舟白故意說。

“你是班長。”林牧憋不出別的理由。

就算林牧拿每天的早飯當借口,季舟白也會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不做白不做,也不是壞事,雖然中間肯定會有挫折,但是季舟白就是橫沖直撞不怕的人。但是提起班長這個字眼,又拉得很遠,兩人站在這裏,憑空隔開了萬丈深淵。

“你還記得和六班的籃球賽嗎?”季舟白說。

“記得。”

“我要去打籃球,争取自己的人身自由,沒空陪你玩哈。”季舟白揮揮手,“十班就是一坨臭肉,你怎麽料理都做不出好吃的東西來。”

林牧站在原地沒吭聲。季舟白從二樓側邊的樓梯下去,背影很輕快。發絲在肩頭跳啊跳,輕盈又柔軟,裁瘦的校服褲更好地顯出她完美的腿型。

她為什麽要找季舟白幫忙?

她得了什麽病?

十班唯一的好學生林牧在心底反複求問,在走廊裏被漏風的窗戶放過的風吹得遍體發涼。

她瞅準了季舟白是個心地柔軟的姑娘,所以就妄想了一出差生優生共同進步的和諧畫卷。

但是提起籃球賽,這是她心裏不能放下的一道烙痕,六班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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