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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的自信和十班灰撲撲的樣子,對比強烈得像黑白兩色。
早讀時間,季舟白沒回來,李小川也沒回來,林牧突然起來,在老師不在的這段時間走遍全班,把每個人都打量了一遍。從劉文斌那裏拿來了考勤表,把每個睡覺的人都叫起來簽到,也借此把從未認真注意過的十班衆人認識了個遍。
出勤率倒是很好,除了季舟白和她的左右護法,其他人,都到了。
李春麗卸了妝還沒來得及化,因為林牧經常往後排跑,連帶着她也自來熟地愛在林牧這裏動手動腳。她攥着林牧的袖子,笑嘻嘻地問:“林牧,你突然查考勤幹什麽?是不是有領導要來檢查?”
林牧突然眼睛一亮:“對。”
她站上講臺,用板擦敲了敲黑板,碰碰碰幾聲,吸引了全班的注意力。
“今天據說市裏的領導要來暗訪,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今天,大家稍微給一點面子,裝個樣子,不要讓市裏的領導沖進來聽課。”
“怎麽裝?”劉文斌有點兒愣,他天天跑辦公室,都沒有聽過這個消息。
但是因為話是從林牧嘴裏出來的,林牧不撒謊,而且班主任對林牧好,興許有什麽秘密消息?于是他相信了。
“打開英語必修四,翻到後面的單詞表,今天時間倉促沒來得及借錄音機,我讀一遍大家跟讀一遍,每個單詞讀兩遍,聲音大一點,不會讀沒有關系,讀錯了也沒關系,我的發音也不好,重要的是氣勢。領導聽見這個班比較好,就會覺得這個班準備好了,就不來聽課了,這樣大家今天上課也好過一點。”
她站在十班的睡覺角度想了這個問題,果然有用。
班裏稀稀拉拉一片翻書聲。
等翻書聲差不多靜止,她緊張起來,緊張地從第一單元開始讀。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她當然還是為了自己……
☆、早讀
早讀的效果還算可以。
雖然這群人的嗓子猶如破鍋,發音也千奇百怪,比林牧的塑料英語還帶勁。
但是大家至少秉持了林牧說的“大聲”,因此,從教學樓二樓看去,嚎得最野最凄慘的那個十班,其實是在讀英語。
雖然讀得不好,但林牧在領讀時注意了衆人的表情。大家都挺認真,不存在故意起哄的搗亂分子。
早讀時間過去,第一節課正好是英語,十班衆人的聲音太大,蓋住了鈴聲,因此老師推門進來的時候,林牧正在讀第一單元的最後幾個單詞。
“considerate。”
全班一起嚎叫。
英語老師在門口久久不敢進門。
“deliver。”
全班嚎叫聲少了一半。
林牧拍拍板擦,正要說什麽,英語老師正走上講臺。
林牧有些尴尬,順勢擦擦講臺。
季舟白不在,她是團支書,匆匆走回座位:“stand up。”
不知道是誰規定的,看見英語老師就要說英文的起立,同時大家也要一起說good morning 某某老師。
但是十班太差了,林牧沒事先叮囑過,她突然來了一嗓子,全班不知道怎麽回應。
僵持了幾秒,劉文斌接:“老師——”
“老師——”
“老師——”
全班此起彼伏的問好聲愣是沒能湊到一起,各唱各的,最後也沒說出那個“好”來。
聽着幾重唱也不算,林牧尴尬地低下頭,重新喊了一下:“起立!”
“老——師——好——”充滿表演性質,像小學生一樣,每個人都死命地把每個字拖得很長,還吼得很大聲,拉凳子的聲音亂七八糟的,砰砰砰像炸彈一樣,不少人的凳子都倒了。
英語老師不解,低頭向林牧探尋真意。
林牧讪笑,打開英語書,小聲道:“老師今天講個簡單的吧?”
“哦……?”英語老師雖然疑惑,但看每個人的精氣神都透着一股年輕人的朝氣。雖然是沒能明白十班這群鬼人到底是發了什麽瘋,但是難能看見這群人願意學習,于是開始從主謂賓這樣的簡單句講起了語法。
十班這群人在初中時學習就不好,花了錢到高中,遇到的也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自暴自棄習慣了,也沒正兒八經聽過課。倒是有幾個願意上進的,文理分科時趁機到了別的班去,剩下這夥人,除了真心實意地就想學文科的這位林牧,其他人都差不多在自我放逐的路上撒歡而去了。
有時候,也有人起來聽聽課,但是太難了聽不懂,就趴下了。
今天有個契機,在老師講課時清醒了一下,老師又講得簡單,因此有不少人就覺得英語也沒有特別難,這節課聽得格外起勁。
雖然基礎也太差了,總是提問一些弱智問題。
比如林牧的同桌不好意思問老師,便問問平時都格外高冷不搭理人的林牧:“團支書,什麽是詞性?”
林牧舉手:“老師,王曉東提問什麽是詞性。”
老師詫異地看看,便問有誰不清楚的舉個手,一看,舉起半個班的手,都豎起來像一面面小紅旗,代表着革命尚未成功,暗嘆這個班基礎也太差了,便耐着性子給大家從更基礎的開始講起,引得一幫廢物連連驚嘆。
這難忘的一節課結束了,許多人都松了一口氣,也沒聽領導過來,但聽完課發現自己居然還能聽懂點兒,或多或少有點興奮。
這節課結束,英語老師如在夢中地離開教室,林牧撒過謊,如今才後怕,生怕哪個老師一句話捅破,謊言破滅,她落入一個尴尬境地。
還好暫且把一班人蒙進鼓裏,搗亂的季舟白和她的兩個跟班也不在。
之後應該怎麽撒謊?林牧默認:通過正常方式無法促使十班崛起自強。
歪門邪道在心裏生根發芽,但畢竟才長出嫩芽,比不得老江湖的本事。就算是她心思活躍,此刻也堵了一會兒,還在耽擱的時候,聽見了外面李小川大着舌頭說:“我,我不站這兒!我不跟季遠山站,他是個坑逼。”
又聽見了相對來說比較陌生,但因為季舟白的緣故也能認出來的季遠山的聲響:“誰坑逼?不是老班拽我鼠标我分分鐘——”
“嘁。”
“你什麽意思!”兩個人就喊了起來。
突然,聲音被掐斷了。
上課鈴響了,班主任的聲音傳來:“你們兩個天天不學好!李小川,尤其你,你媽媽今天來送錦旗說你考了八十分!人家給你補課你就去打游戲?不務正業!季遠山!你——腦子聰明就是不往正道去。”
班主任訓斥過後,任課老師才進門來。
因着第一節課的氣氛好,第二節課擡起頭來的人不少,像一片但是擡頭等太陽,等來一片陰天。大清早地上數學課,林牧沒辦法對老師說講得簡單一些,為難老師也為難同學,于是這節課打回原形,就算領導來,十班的人也沒辦法表現更好。
駝背趴在桌上,睡下,看小說,左右交頭接耳,像平時一樣。
林牧分出兩個自己,一個如常聽課,另一個幾乎要咬斷指甲,冥思苦想地想這狀況應該如何解決。這節課她自己的狀态也并不好,下課後像虛脫了似的,課間操的鈴聲響起,班裏還睡得沉沉。
課間操的出勤狀況還沒列入她的改變範疇內,不能要求十班全體突然想通,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因此她也沒吭聲,整理整理衣服走出教室門。
走廊裏貼牆站着兩個男生,彼此授受不親地隔着很遠,偏偏一人左手一人右手,不情不願地拽着一面歪斜的錦旗。
錦旗上書:師恩如海吾兒學業進步落款,李小川家長贈。
這兩個男生一個是李小川一個是季遠山,去網吧玩游戲被老班捉了個正着,通風報信那個人也沒報成,兩人被扣在這裏,兩人彼此都不看對方,鼻孔朝天互相冷哼,林牧站過去,琢磨了一下:“要做操了。”
她是對李小川說的,她和季遠山不大熟,季遠山不愛說話,她也很少見他。
“林老師,班主任讓我倆在這兒站着,站到我能把他留的題做出來為止。”
“他教歷史,題應該不難。”
“他留了一道數學題。”李小川巴巴地看林牧,“我不站他就找我媽,我不想我媽生氣。”
他的眼神明晃晃地寫着想拜托給林牧的居心,但是林牧心中另有打算,聽着課間操的上操音樂,她慢慢合計着:“我幫你做出來不行,萬一班主任問你怎麽做的,或者換一道一樣的題型讓你做,就露餡了。”
“那沒事,沒事,先做出來再說。”李小川想死命拽着林牧這根救命稻草,但是稻草自己漂走了。
林牧飄走了,過會兒才又回來:“你打籃球怎麽樣?”
李小川擡擡腦袋:“您看我這個頭。”
“半個月後的籃球賽……”林牧還沒說完,李小川就擺擺手:“你不說我也會參加,我怎麽能讓季舟白落到那個狗小子手裏。”
“籃球賽五個人,你們平時一起打籃球的,咱們班的,有把握贏六班嗎?”林牧側身看季遠山,“我中午教你們兩個把那道題弄懂,你們把咱們班的男生帶起來,第一,籃球賽必須全到,第二,必須贏。”
“你不說我也——”李小川剛想堵一句,卻又想到眼前這尊大神是他的救命稻草,話說一半堵回去,憋得腦袋一歪,“你打算怎麽?”
“你想當體委嗎?”林牧擡起頭,仰視比自己高很多的李小川。
季遠山插一句:“團支書權力這麽大啊?”
“去你的!”李小川罵了一句,轉過頭,“啥意思?意思是我當體委?就能贏?”
“我不想說什麽班級榮譽還是人争一口氣什麽的,你肯定不想讓六班贏,我也不想,你當了體委之後,我想請體育老師幫咱們班的男生訓練一下,需要男生出一個牽頭人。”
“那,那我要能當,你要能有那本事勸動體育老師,我肯定能行。”李小川先打了包票,反正他籃球賽肯定要卯足了勁兒瘋了一樣地打,和林牧不沖突。
林牧點點頭:“那從今天開始吧,男生由你來負責,籃球賽的事情就交給你,我去找班主任說。還有一件事,不能耽誤上課時間。”
季遠山從兜裏摸出一張紙遞給她,她接過,并沒有細看,只是說:“中午來教室找我。”
兩人端着錦旗目送她:“那我倆還站着?”
“課間操班主任在下面。”林牧匆匆下去做操去了。
做操後,每班以頭排為基準向前靠攏,班主任正巡視班裏這點兒可憐巴巴的出勤人數。十班本就比別班人少,這一下更是和沒有差不多,只有三四排,總共七八個人走下來做操,掃一眼就知道出勤率不合格。
記錄的同學帶着本子走了。
趁着一個班一個班接龍上樓的空檔,林牧走出隊列和班主任請求:“老師,咱們班缺一個體委。”
“你有合适的人選嗎?”
“我覺得李小川很合适。”她開門見山,卻不曾想班主任的臉色變了又變:“不行!絕對不行!你不能和他來往!”
“為什麽啊?他體育很好,學習也很上進……”
“不行就是不行!好好學習!想想把你的成績提上去!看看你現在名次倒退成什麽樣了還有心思幹這個?不行!誰都行,就是李小川不行!”
十班的隊列稀稀拉拉地往樓梯口去,十班是高二部分最後一個班,後面沒有班級。
只有林牧和班主任站在那裏,旁邊經過的是別的班主任頻頻回頭。
林牧和班主任争執,班主任額頭上青筋都要爆出來了,他萬分生氣林牧這段時間成績退步,沒想到就是因為和李小川?他愈發想着要好好說道說道,把成績拿出來強調一番,希望林牧改邪歸正。
眼前的小姑娘梳着很清爽的馬尾辮,面孔白皙,因為和他争論臉都漲紅了,他卻以為是自己捅破了李小川和她之間的關系的緣故,更加憤怒。
“我要叫你家長來!”
林牧呆了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戰戰兢兢……
我實在不是個好作者,文中涉及所有高中知識點都是我從自己課本上翻出來的……時間比較近,但是實際上的時間應該更早一點,在網上看了一下大概的教材,像我們縣城還是大都用人教版(但歷史課本我們用北師大的),差異沒有特別大,具體的修訂總結起來就太瑣碎了所以偷巧用了自己的教材,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呀!
林牧的學習方式是參考了當時的我們班之光……一位學霸……
喊起立那一段是我們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沒錯我就是林牧的同學!【不
8000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9-02-18 12: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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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快樂!今天吃了好吃的湯圓!
☆、我犯了什麽錯
林牧從來沒被叫過家長。
叫家長的時候,就意味着這個學生犯下了什麽不可原諒的錯誤,比如早戀,比如重大作弊,比如毆打老師等等。
林牧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就因為提名李小川做體委被叫家長。
那時候家裏還沒有電話,要叫家長需要她親自通知。她根本想像不到自己親自對媽媽說叫家長這件事會是什麽場面。
從小到大,林牧的媽媽林愛玲出現在學校,只有一種可能和一個特例。
一種可能是,開家長會,林牧媽媽坐在林牧的位置,聽宣讀成績單的時候,林牧永遠都是班裏第一名的位置。旁邊一群媽媽詢問她的育兒經,林愛玲便絞盡腦汁地用她當年高考失敗的經驗逆向推導總結一番,總結一套不适用于林牧也不适用于自己的經驗裝作可行:“哎呀沒什麽的,就是精神上鼓勵,物質上支持。就是要經常鼓勵她,相信她能考第一,發揮她的潛力。物質就是咱們當家長的哇,得保證營養,保證休息,把那床單啊被罩啊勤換勤收拾人屋子,做飯哇換着花樣來,多吃蔬菜多吃雞蛋,早飯最關鍵,一定要吃好!”
一個特例是,她中考失敗得一塌糊塗,她中考前高燒不退,在考場上又暈又吐,手抖得寫不了字,又上吐下瀉,導致只考了一門,其他的科目硬撐下來,卻只寫完了名字和前幾題。這也造成了她一考試就肚子疼的毛病。
因為中考的失利,她只能去盧化四中,但是四中的人都更加混混,那一年高三畢業班全體只考上了6個本科,包括4個三本的。
林愛玲絕不肯讓她天之驕子一樣的林牧去那種學校,因此轉而投向盧化二中。但是因為林牧的成績太差,沒能到分數線,因此需要額外交一大筆錢。
那個特例就是林愛玲從小包裹裏掏出一沓一沓零錢算好了,去銀行換成整的,再分出兩摞,高的那摞交給學校,矮的那摞再分成兩半,又是高的給林牧,矮的再放回自己的小包裹裏。
林牧目睹毛票變成零錢,零錢變成整錢,整錢變成發票,發票最後夾在書頁裏刻骨銘心着。
那個特例就是,林愛玲那次去學校,在領導面前陪着笑,一筆一筆把錢掏出來的那次。
林牧絕不,絕不能讓媽媽因為自己的過錯來學校。
她絕不。
“不。”她擡起眼來,“我犯了什麽錯?”
這是她第一次和班主任正面叫板。她從來不和班主任頂撞。
正因如此,兩人心知肚明這一次事情嚴重,卻各自想岔了,班主任認為她是進入早戀迷途不肯回頭,林牧認為班主任強硬無理區別對待。
班主任氣得快要抽風,但他還是生生壓住了:“就這麽決定了,林牧,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轉身離開,林牧咬緊牙關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想明白她為班裏提議一個體委的人選到底是怎麽觸及到了班主任的逆鱗。
因為太不能理解,她邁不動腿,原地站着,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為什麽?
那天被班主任看見給季舟白和李小川補習之後,班主任的談話突然躍入心頭。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她是班裏唯一的有機會上重點的學生。其他人上本科的可能都微乎其微。
她不能和差生為伍,提名,交友,甚至說好話,稍微幫忙,都被視為堕落。
眼眶濕潤着,被她生生地用心底的火燒幹了。平複一番心情,神情如常了,她慢慢地回過身回教室去,掏出班主任留給那倆人的題看,看過之後推演一番步驟,想了想有兩個做題的思路,整理出來,又琢磨一番該怎麽講更通俗易懂。
中午時,她有些急,生生按着那兩人的腦袋逼着他們把這套題吃透弄懂,甚至在黑板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她強調的步驟,做了十來遍,讓那倆人做。
也許是因為她中午帶着上午的餘怒,兩人居然也都做出來了。
她松一口氣,這時下午上課的預備鈴已經響了。
班主任進來看班級的學習情況,正好看到李小川和季遠山一左一右坐在她那裏,臉上帶着得逞的笑容。
他下意識忽視了季遠山,目睹林牧和李小川坐在一起,心頭無名火頓起。
匆匆走過去,抽走李小川手裏的紙條,又難以置信地看看林牧:“你教他?”
“她不教我怎麽會懂嘛?這道題這麽難,您這是要逼我原地成仙呀!”李小川笑嘻嘻的,他一直都笑嘻嘻,不知道前因後果,因此落在班主任眼裏格外礙眼。
林牧站起來:“老師——我。”
“明天上午讓你家長過來。”班主任冷冷地抛下一句話,“你怎麽這麽堕落?”
李小川不笑了,季遠山也擡起頭,班主任憤憤地走遍全班,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把班裏睡覺的人都叫了起來。
季遠山說:“他以為你和我們是好朋友呢!”
李小川說:“哎上次,上次季舟白說要躲開你,不然給你添麻煩,是這個意思呀。”
他有點兒愧疚,撓撓頭:“叫家長沒事的,我媽就老來學校,他們就聊聊天,不會說壞話的。”
林牧淡淡搖頭:“沒事。”
“你眼睛都紅了。”季遠山補充。
“快上課了,回去吧。”林牧說,兩個男生走人。才擡腿,林牧又說,“等一下。”
她翻開數學試題冊打開,飛速看了一圈,拿黑筆畫了幾道題:“這是跟今天的題一個類型的,今天的題學懂了,這幾道肯定會,不難。”
李小川捧着她的試題冊千恩萬謝地回去了。季遠山卻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是不是體委那事兒吹了?”
“我再想想辦法。”林牧再轉過臉時,神情如常了,從書堆中翻出這節課該用的書,嘩嘩翻開,低下頭了。
季遠山默默看了她一眼,最後也還沒忍住:“你是不是有點多管閑事?籃球賽不贏,也不妨礙你,你該幹嘛幹嘛……”
“我不想輸。”林牧沒回頭。
“因為叫家長就哭鼻子了,還說這麽裝逼的話是不是不合适?”季遠山擠兌她,她默默不做聲,直到老師進來,逼退季遠山,上課如常,十班秩序如舊混亂,林牧措辭如何和媽媽說清楚,但沒經驗也太恐懼,她沒想明白,一下午恍惚過去。
腦中的林牧恹恹不振地趴着,教室裏的林牧僵硬地坐定,一下午在座位上維持這個姿勢,終于感到極為疲倦,想着想不出的措辭,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晚飯的話,她一向不在學校吃,除了媽媽林愛玲有事提前對她說,否則她一定會留到晚飯後的兩個自習後回家再吃。
去掉預備鈴,有二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林牧起身,雙腿有些發軟,像踩了一天的棉花,身子僵硬作響,脖子也有些難受,歪歪腦袋轉了一圈,扶着桌子走出教室門。
從教學樓繞到操場還有兩棟小樓,不知作何用處,小樓邊上是從來不開做擺設的圖書館,有條小路将這三座沒有用的樓串在一起,那條路串起了它們就繞到了後面迎着食堂和操場分成好幾條路。
這條路上人不多但也不少,搞對象的喜歡在這裏星星月亮地唧唧歪歪,有心事的,比如林牧,就沿着這條路踱步,腳步放緩像是怕驚擾到路邊的蟲子似的,竟然也走到了操場邊上。
操場邊上的這圈路上人不多,因為沒有路燈,烏漆麻黑也臭烘烘的,少有人光顧,林牧心事重重,沒注意自己怎麽走,在這圈路上停下,透過一圈并不有用的圍欄,看見了一個人砰砰地拍着籃球,一轉身,啪——撞到籃板彈了回來,那個人轉過身,林牧看見她的臉。
季舟白撿起了球,再重複拍來拍去,一點兒也沒感覺厭倦。
她真的在這裏練習籃球。
林牧隔着圍欄看季舟白,心裏升起許多放飛的氣球。她羨慕季舟白可以不顧一切潇灑自由,說打籃球就翹了一整天的課打籃球,不知道她有沒有什麽想要完成的目标,想要達成的托付——林牧發覺她太過羨慕季舟白,以至于看季舟白其人,也好像散着自由的光輝。
她趴在圍欄上看季舟白瞎扔,看着看着,季舟白不知怎麽就注意到了她,籃球扔下,它慢慢地滾到一邊,季舟白走過來:“看什麽看?”
“……我只是路過。”林牧不能承認她在欣賞季舟白的身姿。
季舟白會說她是個變态,而且,說出來連自己都不太能相信。季舟白是全班學習最差的學生,無論如何也不該成為她心中的目标。
“你投一個?”季舟白低頭,“球呢?”
林牧直起身子注視:“在你後面。”
季舟白撿起球,扔在圍欄角落。
“進來。”隔着圍欄說話不舒服,季舟白感覺自己像在籠子裏。一層一層欄杆後,林牧潇灑快活地來探監。
林牧聽話地走到一邊準備繞進去。
“別,不高,你跳進來。”季舟白欠身,林牧頓了頓,低頭打量圍欄,圍欄半人高,到南邊和牆連成一片。
“不能橫跨圍欄。”林牧指了指南牆的标牌。
“我怎麽看不見,天這麽黑,你進來。”季舟白招呼着,仿佛在蠱惑林牧犯罪,臉上還帶着笑容。
遲疑一下,林牧慢慢擡腿,跨過圍欄。
季舟白故意道:“哇領導!這兒有人跨圍欄!”
林牧急得便要立馬把另一條腿跨過來,但圍欄說矮也不矮,她踉跄了一下,跌進操場。
季舟白扶了一下:“你也太沒出息了。”
手肘墊在季舟白手心,林牧站穩,明知季舟白在故意吓唬她,可還是左右環顧一番,緊繃神經,尋尋覓覓,沒見領導,才松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修改了文案。
作者專欄了解一下……
安度雖然喪喪的但是很勤快一點兒都不咕咕!雖然不可愛但是,也有很多可取之處!【大聲!
☆、她不壞
季舟白不像男生,走着走着內褲卡裆了就原地一投籃。她在籃筐底下握着球凝望了半晌,才把球扔出去,球進,掉進她手裏,她再扔給林牧。
林牧遲疑着扔了一下,籃球嗖嗖嗖地滾出去了。
“……煩死了,你去追!”季舟白使喚着林牧追籃球,等林牧好不容易追回籃球來,她再扔出去,再使喚林牧追回來。
來回三四趟,林牧跑不動了,氣喘籲籲地把球給她,任勞任怨也不生氣,只是因為跑得太兇,臉紅紅的。
“你幹嘛不生氣?要我是你,我就把籃球砸季舟白臉上。”季舟白也不好意思再說林牧虛僞,只是覺得她太窩囊,但仍舊有改造餘地,“你是什麽大聖人?”
“我不是不生氣。”林牧還是在喘,她除了課間操之外少有運動,身體有些瘦弱,不像季舟白,“我只是,會存起來,等不忙的時候……”
“你有毛病吧?”
誰曉得林牧是個什麽生物?生氣還能攢起來?不氣則已,一氣驚人?
她若是每天招惹林牧,每天積攢一點生氣,等林牧徹底生氣的時候給她攢個大招?
林牧沒吭聲,這會兒氣喘勻了,身子也挺直,季舟白和她在操場裏,兩個人你一個我一個地投球。
兩人來回,漸漸形成默契,季舟白總是能投進去,林牧總是在追球。
林牧的不安,季舟白能看出來,但是她也沒閑到主動和林牧談心。這次追了個球,林牧終于扔進去,季舟白接球:“行了,快上課了。”
仿佛是響應她的話,預備鈴響了,林牧心底一慌。她沒看表,竟然不知道時間刷刷地過去了,擡腿又邁出圍欄,已經不是第一次,二次作案已經沒什麽心理負擔,她剛出去,季舟白就跳了出來。
“行吧,你閑着沒事也不會找我扯淡。”季舟白拍拍衣服下擺,又捧着籃球,“你有什麽事兒就說,反正我也聽不見。”
“我也沒——”林牧和季舟白并排往教學樓走,她本打算跑的,但季舟白陪她出來了,她自己跑開,把季舟白獨自扔下并不好,于是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完畢,又說了叫家長的事情。
“你很怕叫家長啊。”季舟白戳她肩膀,戳了一下,似乎是覺得好玩,又戳了一下,把她戳得往旁邊一歪,幾乎要跌進花叢裏去,“哎呀你是林妹妹?”
林牧沒說話,沉浸在叫家長的關鍵詞中,像泡在又臭又澀的大缸裏,渾身上下都是不堪和羞恥的字眼,然而分明什麽都沒做,就要受到叫家長之刑,她在不甘和不堪之間兩難搖擺,最後被夾擊,沉沉嘆息一聲。
季舟白不說話了,兩人已經走到了教學樓。
“我幹嘛幫你啊?”季舟白拉着林牧求問,林牧茫然地搖搖頭,不知道她突然在說些什麽。
上樓的腳步聲顯得細碎而拖沓,季舟白在前,林牧在後,等到了教室門口,季舟白在後門看見今天也是沒有老師來看的一個自習,便将林牧推進去,自己轉身走了。
她真心實意地覺得這不叫個事兒,但是林牧都快哭了。季舟白發覺林牧的眼淚相當多,像是腦子裏堵着一腦殼的淚,需要的時候擰開水龍頭,眼淚嘩嘩就出來了。好幾次都是這樣,但是這次林牧就憋住了沒哭,一路紅着眼,大禹治水也要疏導,這次非得堵住,于是她感覺“叫家長”這件事在林牧這裏是個禁區。
幫她呢,師出無名。
季舟白不想讓人反複欠自己人情,到時候又糾葛不清。林牧已經很煩了,現在來看就更煩了,仗着自己對她有點兒好奇心居然主動找過來。盡管被人關注的感覺她已經完全熟知并樂在其中,但關注她的眼神裏,有一處是來自陌生且三觀不合的一個人。她并不清楚這個人關注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然而她還是進了老師辦公室。
非但進去了,還向老師說了六班和十班打賭的事情,搬出了班級榮譽的大鍋蓋,又幾近誇贊地将李小川吹上了天,再撒謊舉例表達是她威逼利誘林牧求情的,最後以班長的名義,申請給李小川體委的名額。
這回班主任心中的火焰稍微減弱:“李小川讨好林牧,你不知道?”
他像個八卦記者一樣打聽這三人的消息。
“關我什麽事。”季舟白一如往常,又突然意識到,班主任可能誤會了什麽,話頭一轉,“哦——您說那個啊,不是您想那樣,是我爺爺說想讓我好好學習麽……我就威脅林牧給我補課來着,李小川是我跟班嘛,他哪有那賊心,而且,林牧和我們也不是一路人……”
班主任若有所思,季舟白及時補充:“而且我和李小川也不是您想的那關系,您管太寬啦。”
“啊呀,那我今天好一頓罵人家呢……都是你!你個小禍根。”班主任指着她恨鐵不成鋼地說了一頓,“那把林牧叫過來吧。”
“我不叫,我懶得和她說話。”季舟白抱着胳膊搓搓手臂,“行啦老班,十班要輸了我就嫁出去啦。”
“學習不成,打籃球總不能輸吧?”班主任擺擺手,“體委體委,知道了,明天上課我跟班裏同學說一下。要是輸了就給他撤了。”
季舟白嘻嘻一笑,拿了班主任的保溫杯去打了水,獻殷勤地遞上來。
班主任吹開茶梗子:“什麽意思了?大尾巴露出來了?有什麽居心快說。”
“咱班的水平不行,能不能借自習時間……”
“不行。”班主任斷然回絕。
“借自習時間給大家講講基礎……”季舟白說出來都覺得自己虛僞。
班主任幾乎不能相信,他愣了好一會兒才說自己想想,讓季舟白出去叫林牧,等林牧來,他才琢磨着季舟白這份學習的心是真是假,不管真假,他得關心起來。
以前他總是在班裏做動員,發動全班同學學習,奈何扶不上牆就是扶不上,他向各個任課老師求情自習時也來講課,最終都不了了之。關于學習的所有努力,所有動員,心靈雞湯,大幅标語,在十班都等同于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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