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節課上課了

男生和季舟白低語着什麽,惹得季舟白咯咯直笑,抿着啤酒又嫌不帶勁,叫來兩瓶五糧液。

面容一肅,季舟白轉過頭在她耳邊低聲道:“不要喝酒,不然沒人扛我回去了。”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沒有酒局經驗的林牧立即調動全部精神捍衛季舟白,但此刻觥籌交錯還沒大動靜,仿佛暴風雨前。

莫名達成協議,林牧和季舟白統一戰線。仿佛那天操場上被砸了腦袋,季舟白捍衛她一樣。

笑意展開了。

季舟白饒有興味地抿了一口啤酒,把啤酒當紅酒一樣仔細品味了,慢慢地回過頭去。

男生一拉凳子站起來:“我跟大家說個事兒。”

開始了。

林牧調動想象力,結合了小時候看過的諜戰電影,甚至将摔杯為號都放進腦子裏擺了個雜燴,緊張地放下筷子。

鋪陳背景。那天操場上如何如何,籃球賽約定如何如何。

季舟白做他女朋友的賭約如何如何。

男生概括結束,舉起杯子:“我覺着哈,大家都是二中的,沒必要傷了和氣,再一個,拿籃球賽定女朋友,對人也不太尊重。”

轉着杯子,裏面的顏色淡淡的啤酒混着泡沫翻滾在透明的玻璃杯中,季舟白微微揚起嘴角。

“今兒個想借這次一塊兒吃個飯,我就想,和你交個朋友。”男生轉頭舉杯敬季舟白,“沒別的意思,就消除誤會。大家都知道我看上你了,你也別覺得我是個渾球,你答應不答應,就看我之後的本事了,今兒個,就是這麽個意思。”

“意思是,你們要替我們掃衛生區了?”季舟白噙着笑,好像沒聽懂他的意思似的,把杯裏的酒一飲而盡,“我們又不是一定輸。”

接着是沉默,然後噗嗤一聲,不知是誰笑出聲,一群人嘻嘻哈哈笑了起來,仿佛聽見什麽巨大的笑話。

男生笑:“就是一筆勾銷,別約定了,給你們班個面子。”

季舟白往後一靠,林牧目光灼灼地看着季舟白。

十班确實贏不了。而且今天六班的求和是最好的結果。而且季舟白也沒蓋棺定論就要做人女朋友,這樣挺好的。

但是,這就是默認了,十班就是贏不了。

對季舟白來說挺好的。林牧慢慢地權衡利弊。

十班贏不了,這個約定也不是十班整體的約定,今天作出什麽決定,十班的人都不會知道。

一切歸零而已。

季舟白開了五糧液咕嘟嘟地倒進杯中。

“不。”她舉杯,“約定就是約定,願賭服輸,還沒賭,不算輸。”

一飲而盡,杯子磕在桌上,季舟白往後一推椅子,站了起來,略一踉跄,拽起外套披上。

林牧匆匆起身,抱起外套跟在她身後。

“不能走。”男生的聲音冷了下來,“你們幹嘛呢,季舟白,別傷了和氣,你遲早都得和我好,現在鬧得不痛快,以後日子可不好過。”

季舟白笑着回過頭:“不是不給你面子,但是叫我們認慫也是不是不太好?”

她挪到桌邊,扔開自己的杯子,将剩下的半瓶咕咕灌進嘴裏。

酒順着下巴淌了半胸脯。

她又咬開另外一瓶,喝白開水似的倒進嘴裏。

将空瓶倒過來,對衆人展示一圈,扔下了,轉身,低頭哆哆嗦嗦地找拉鏈,沒拉上。

林牧過去拉上她的拉鏈,季舟白暗中使勁拽住了她,由她攙着走了出去。

跌跌撞撞地下樓,寂靜的包廂裏傳出一聲:“操。”

作者有話要說: 槑卯柏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9-02-23 21:05:35

啾啾啾~

☆、【倒v開始】輕浮!

識時務者為俊傑,偏偏兩人都不識時務。

嗷一聲,一股尿騷味的飯店廁所裏,季舟白被林牧扶着,不斷地吐。

好像就在這相偕進廁所的過程中,林牧更能挖到季舟白其人的內容。

導致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每每回想季舟白,都是那一身沖天的酒氣混着發絲的清香,兩種味道雜糅,漸漸釀成一股難言的微酸。

打車回校,季舟白撐着還能走動,喝多了頭暈,一定要在座位上睡下。進門時是第一節課下課,無端翹課不知道班主任是否知道,林牧半是忐忑半是慌張地進了門,把季舟白扔下,看見外套的酒一大片,一定要給她脫下。

季舟白醉糊塗了,以為林牧要來非禮她,和她撕扯起來,卻又沒多少力氣,被林牧摁在座位上,扯下了外套。

裏面穿着個薄褂子,也被酒打濕了,再扯下來,裏面竟然只穿了背心。

她注意到季舟白潔淨的後頸披着幾縷碎發,敞在領口寬松的背心裏,順着線條仿佛看得到後背的輪廓。女生溫柔的輪廓汗濕了也不顯得黏膩髒污,背心裏看出內衣帶子的形狀,勒住那溫柔的曲線……後背正中一片汗濕成一團玫瑰似的,濕漉漉的深綠,仿佛一片深深水潭。

林牧看季舟白軟軟地壓在桌上氣若游絲地喘氣,擺過臉來,下巴的角度恰到好處地和耳朵連成一線,尖尖的俏皮的耳朵,和白淨的面龐連為一體,鼻尖上沁出汗來,睫毛濕漉漉的,眨眼時像風從林間穿過,吹拂鹿的眼窩。

林牧驚慌地往後退了退,險些跌進垃圾桶去,手磕在門上,發出當啷一聲。

季舟白埋下頭去難受地直喘氣。

拿着人家的衣裳,林牧一陣陣地心悸,拍了拍燒紅的面頰,感覺眼淚都要出來了。

她怎麽了?

收了衣裳晾了晾,拿自己的校服披在季舟白身上,忙活這一下,卻已經上課了。

班裏沖天的酒氣引來人的注意,李春麗拽了林牧問八卦,林牧卻沉在自己慌張的情緒裏沒多搭理她,只回答說是不小心喝多了,便匆匆趕回自己的座位去。

季舟白喝醉酒很乖,上課也沒動靜,就是數學老師講題時總嗅到她身上那股酒氣,徘徊在後座,有意無意地看她臉色,但她将臉深埋胳膊,數學老師窺探無果,回去繼續講題。

林牧翹了一節課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班主任耳朵裏,在辦公室一衆老師的見證下,她帶着一身沾上的酒氣進了辦公室。

老老實實交代了前因後果,班主任誇贊:“做得很好,你如果不過去的話他們很容易沖動,發生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但是耽誤學習就不好了,你應該先把她的學習拽上來,而不是被她同化。”

于是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答應多做兩套題補回今天的課。

對六班的事情卻仿佛夢魇一樣萦繞心頭,偏偏李小川真的和季遠山他們下去天天練習籃球,以自己的形式發奮圖強着,更時時刻刻提醒林牧這個約定。

她試圖理解季舟白對十班的這點兒人活一口氣的執念,但沒能理解過來,晚自習的時候,季舟白睡醒,雙手冰涼,還是醉着,披了衣裳将林牧的還回去,才交代道:“我要是答應了,就是默認要做他女朋友。我沒那麽好心,我根本不在意什麽班級榮譽。”

李小川捧着書過來了,兩人結束對話,林牧一邊有意無意地瞥着季舟白的臉,一邊心事重重地授課。

結束補習後,她逃也似的收拾書本。

“你不給她留數學題了嗎?”李小川還沉浸在自己能夠自行理解一些沒見過的題的喜悅中,看見林牧起身,不知怎麽就問了這麽一句。

“哦對。”林牧按手在季舟白的書堆上,看季舟白瞌睡得眼皮也擡不起來的樣子,又忍不住問,“晚上你送她回去嗎?”

“她爺爺不喜歡我,我不能去。”

“叫季遠山送她回去。”林牧先做了主,看見季舟白正緩慢地反應過來,擡臉打量她。

避讓過季舟白的目光,林牧說:“今天不留卷子了,好好休息吧。”

“意思是我喝了酒就不會做題了呗?”季舟白搓着手臂回了一句,仗着酒勁把書翻開,“留!我能做!”

話說到這個份上,林牧無話可說,規規矩矩指定卷子遞給季舟白,踩着下自習的鈴聲回座位去做題,試圖驅散今天莫名的心魔。

直到周萌萌來找她一起回家,她才回神,将書擱下,慢吞吞地收拾書包。

教室後面,季舟白孤孤單單地睡着,身上披着的外套耷拉在地上。

這時已經下自習很久了,教室只剩她們兩個。

周萌萌趴在門口猶豫着,林牧喊她進來,自己到後座去,推醒了季舟白。

撿起外衣時,季舟白醒來,惱怒地一推:“你幹什麽!”

“下自習了。”

“我又沒聾。”季舟白沒好氣地打了打哈欠,劈手奪過校服穿上,踉踉跄跄地起來,往外面走去。

“季遠山呢?”

“玩游戲去了,我說自己回去。”季舟白回過頭,“你怎麽那麽多管閑事?”

林牧無言,目送季舟白跌跌撞撞地出去。

一手拎起書包,一手拿了鎖,等周萌萌出來,鎖上教室。

“季舟白不好相處吧?”周萌萌和她聊天,“你們班的好像都挺難相處的。”

“也還好。”林牧背起書包,敷衍周萌萌的時候也敷衍自己,心事像重重繁花綴在枝頭,千朵萬朵壓枝低。

“你身上一股酒氣……”

“哦,班裏有同學喝醉了,全班都那股味兒。”

從教學樓出去,已然一片萬籁俱寂,但仍有幾個班的窗口亮着,人影憧憧,靜寂無聲。

夜色如墨,漆黑一片,點綴三兩疏星,恍惚聽得樹葉嘩啦啦被風掀起又落。

從吱呀作響的舊校門出去,周萌萌才感覺到她的心事。

“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還好吧?”林牧口不對心地摸出兜裏的單詞冊來,卻帶出一條小毛巾來。

是今天季舟白給她搭在腿上的,她離開時怕毛巾掉,順手扯進了兜裏。

好像捏着個什麽可怕的東西似的,她打了個哆嗦,再眼不見為淨地塞回兜裏。

周萌萌詫異地多看她兩眼:“你今天怪怪的。”

“啊?沒有吧?”林牧擠出笑容,專心致志地與周萌萌聊天,遮掩自己也不能說清楚的不對勁。

季舟白可是女生啊!她瘋了?

回去專心致志地對付林愛玲的火眼金睛,最終洗過澡,總算坐在了自己房間。

似乎從哪裏看到過這樣的現象,她拿了墊子放在地上,跪在上面,趴下去,在床底找她藏起來的雜志。

一本情感雜志說,女性對女性産生愛慕,往往是因為崇拜這種情緒在作祟,而且想以對方為榜樣,模仿對方,成為對方的樣子。

她合上書,感到自己得到了答案。

今天像着了魔,看見季舟白,突然心跳像擂鼓一樣,呼吸都不是自己的。

原來是這樣。崇拜這種情緒是不分性別的,而她在和季舟白相處的過程中,發現了她的閃光點,并取長補短地自動挖掘了季舟白的美好之處填補自己的遺憾。

她釋然地将書繼續藏在床底的箱子裏,壓在自己的教科書底下。

又有一管黃色水彩顏料冒了出來,捏了捏還沒硬,扔進紙箱。

從床底鑽出來,像完成一件大事,林牧收好墊子坐在書桌前,擰亮了臺燈,心無旁骛地複習起來。

如果媽媽知道她險些踩進早戀的深淵,一定會對她充滿失望。

她頓了頓,慶幸自己及早懸崖勒馬,阻斷了自己離經叛道的思維,将自己規勸到正确理性的道路上去。

女生喜歡女生?怎麽想,都是林牧自己的錯。

她一定是因為從小沒有父親,不知道好男人是什麽樣子,因此春心萌動居然是對着一個姑娘家。

輕浮!她斥責自己,手中總是夾着兩根筆,一紅一黑,在屬于她的戰場上厮殺起來。

一片錦繡河山。

松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白葉error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9-02-25 09:33:48

白葉error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9-02-25 09:33:53

超級超級感謝啦!啾啾啾!

☆、糖衣炮彈

假定林牧沒能看到情感雜志上的那番言論,她想自己也許會就此疏遠季舟白。偏偏看過之後,就認為自己掌握了情感的鑰匙,有了某個安全的保證,因此之後幾天,都像往常一樣學習,打掃,維持平時的生活狀态。

自從季舟白吼了那嗓子之後,十班的值日生就一直維持本份了,教室的衛生說不上能拿去當标杆,但也好得多,班裏清爽幹淨,有了正常班級的樣子。

值日生從林牧身邊擦過,李春麗身上的香水味混得太雜,把林牧的嗅覺拽出來,連着把林牧整個人從課本裏拽出來。

林牧擡起眼,從教室門望出去,季舟白在教室外面的窗戶邊上站着,旁邊站着李小川,正在和一個陌生的男生說着什麽話。值日生穿梭在她們前面,林牧無法從嘴形判斷她們議論的話題,凝望片刻,低頭繼續做題。

這不算是個開始,這只是個插曲。

這天體育課上,六班,十班,還有兩個高一的班級一起,林牧一直盯着季舟白的動靜,因此認出來今天季舟白見的陌生男生是高一十班的一個學生,高一十班還沒分科,因此男生還比高二十班多。他們正抱着籃球走過來,季舟白比了個手勢,十班歪瓜裂棗的這五個人就走了出來。

季舟白走到一邊,看看十班這幾個人,算了算,李小川,季遠山,劉文斌,還有兩個瘦瘦的男生。

又看高一十班在對面,接着沒說什麽,體育老師在旁邊站着。

高一十班和高二十班對着打籃球,有勝有負,林牧站在旁邊看,和季舟白隔開四五個人的距離。她不會打籃球,但也知道扔進球就算贏,慢慢數着分數,注意到李小川和季遠山兩個是主力,其他人反而總被老師罵。

高一班的那幾個男生配合不夠默契,但是沒有明顯短板,所以比賽結束後,林牧算算分數,知道高二班輸了。

體育老師笑笑,把着李小川的肩膀,把高二十班的這幫人拽了起來,指出他們的不足。

男生們慢慢聽着,不時地比劃着,又打成一團。

小胖子劉文斌臉紅紅的,氣喘籲籲,擺擺手央求道:“我休息,休息一下。”

替補的男生個子矮小,緊張地走上去,劉文斌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氣,時不時地看林牧一眼。但是林牧并不看他,目光彙聚在李小川等人身上。

替補的矮個子男生反而很有爆發力,打起球來像顆小火箭一樣,過了一會兒,李小川作為隊長就已決定了,讓小個子男生做主力,劉文斌做替補。

“怎麽……怎麽這樣,說好的,我這段時間可一直都在訓練啊!”他立馬起來抗議,然而撲了個空,男生們已經打成一團,體育老師一邊指導一邊叫他們練習,沒人理會他。

男生好像被抛棄了一樣默不作聲地在邊緣看着,看了一會兒,把校服上衣狠狠一套,轉身走了。

林牧回身看了他一眼,他注意到林牧的眼神,仿佛受到屈辱一樣別過眼,弓着腰匆匆地走了。

季舟白把腦袋一揚,頗為得意地打量十班這只籃球隊,高一十班的男生們聚攏過來和她聊天,她們嘻嘻哈哈地聊了起來,不時開些帶點兒顏色的玩笑,季舟白也渾不在意地跟着哈哈大笑,林牧尋找六班的蹤影,發現六班男生渾不在意地在操場角落打牌。

如果在六班眼裏,十班連對手都不能算的話……

她重新認識了一下十班的這群男生,看六班的男生一大堆,一個掉隊還有好幾個替補,而十班……

她尋找到小胖子劉文斌的身影,在操場門口的垃圾箱旁邊坐着,手裏抱着單詞冊生啃,嘴裏細碎地吞吐着每個單詞的意思。

從他手裏拿走了單詞冊,撞上劉文斌怒沖沖的一雙眼。但怒氣立即消散,變成了惶然與谄媚,劉文斌嘻嘻笑了笑:“團支書。”

“你不喜歡打籃球嗎?”

“我就是個替補。”劉文斌嘻嘻笑,“你看我這身材,肯定拖後腿,我學習還挺好,揚長避短嘛。”

其餘的幾個替補的男生始終在籃球架那邊站着,多少也聽着老師的指導,十班的男生就這幾個,只剩一個劉文斌灰心喪氣地坐在垃圾桶旁邊。林牧斟字酌句片刻,又推翻,覺得高高在上地教訓人不大好,還在醞釀話,男生就已經搶走了單詞冊,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先去學習了啊。”

話音才落,人早就跑遠了。

男生跑開之後,才捂着通紅的雙頰大喘氣。

看見林牧後,高興地簡直快忘記呼吸,又想到那樣窘迫的樣子,心險些停止跳動。林牧只是為了籃球賽,而他是為了林牧。

但是反正,他就是這樣一個沒有用的胖子,就算拿着顯微鏡從自己身上找到一處所謂“學習好”的優點,比起林牧,也變得不值一提。

籃球也是,總是跟不上,力氣倒是夠,但他圓滾滾的,又笨重又學不會那些技巧。

而且被替換下去,也沒有人問他的意見。

這些也都不重要。

只有在需要被同情的時候,林牧的視線才會投注在自己身上。上次被季舟白欺負也是,這次也是。

他不想要林牧的同情。但是全班好像,只有林牧會同情他。

班主任再私底下問起十班的情況該怎麽說呢?說男生們喜歡打籃球,很努力地打籃球?可這樣的熱鬧,沒有自己的一份,即使打報告也說不出口。

劉文斌大聲地背着單詞,淹沒了心裏一大堆的遐想,繞過小路,借着樹的遮擋看操場門口的林牧,林牧很瘦很安靜,站在那裏像棵常青樹,茕茕孑立的樣子讓他心裏很溫暖。

突然,那棵樹後突然就長出一朵鮮豔的大花。

季舟白是朵鮮豔開放的花,不但開,還四季常開,永遠不會失去光彩。她在林牧身後,踹了林牧一腳。

“怎麽了?”林牧回頭,季舟白踹她也沒用力,拿膝蓋撞她屁股,女生之間狂野的玩笑,比摸胸再低一個等級的那種,因此林牧并不生氣,目光順着季舟白的視線看過去,高一十班和高二十班又開始打籃球了。

肩膀一沉,季舟白把手臂壓在她脖子上,整個人吊了半個上來,勾肩搭背地拽了她過去,指指現在的氣象,不失得意地問了一句:“你覺着怎麽樣?能贏嗎?嗯?團支書?”

“你太自信,不過挺好的。”林牧潑了一盆冷水上去。

她有自己的考慮。她不是過于自信的人,也知道自己的班和體育生班的差距。

“行啦,滅自己威風,就知道你嘴裏吐不出象牙。”季舟白撒手的時候,下課鈴響了,林牧拍拍身上的灰,正要離開,就見六班的男生們原地站起,不必虛張聲勢,只要齊刷刷地走過來,就已經氣勢洶洶。

打籃球的男生們繼續打籃球,六班領頭的匡威男生橫跨幾步搶下了球踩在地上,轉頭對體育老師笑笑:“老師,我們班想和高二十班比比。”

“不是籃球賽麽?這麽急?”體育老師有些詫異,他知道兩個班的約定,眼神若有若無地飄向了季舟白。

不用誰眼神示意,季舟白就知道自己該出來說話,她揉揉鼻尖,拉好校服,雙手籠在兜裏,上前兩步:“下課了,我們回去上課了。”

“認慫就直說嘛。”六班有男生說。

李小川卻一下子中了計:“比就比!怕你是狗。”

匡威男生拿起球,拍到李小川那裏,李小川接了球,和六班學生怒目而對。

季舟白倒吸一口冷氣,髒話脫口而出又拐了個彎:“我操……練的這支隊伍還不夠成熟,這群王八蛋。”

林牧默誦着不能怕這三個字,上前一步。

季舟白卻知道她想幹什麽,一把拽回她,推車車一樣按着她雙肩把她推出操場去:“回去上課。”

“六班想挫我們的志氣。”

“關你什麽事,你又不上去打籃球,你以為這是少女漫畫?說贏就贏?勝敗乃兵家常事。”季舟白一句話拐三拐,到後面幾乎是在勸自己了。

極為不放心地看了看籃球架那邊,林牧說:“如果今天的不算數,那麽就是挫我們志氣,今天我們怎麽可能贏,第二,如果今天的算數,就更糟了。”

“我當他女朋友,你能有什麽損失?管這麽寬幹什麽,回去上課去。”季舟白豁出去一樣突突突把林牧攻擊了一遍,試圖讓林牧和她劃清界限。

但是已經沒辦法劃清界限了,這件事怎麽說都和林牧扯在一起。

季舟白知道。

知道,但偏偏不想讓林牧參與。

季舟白手段不好,她不想當人女朋友,就無論如何都不會就範。

十班輸了贏了,對她影響不大。

六班那些體育生再厲害也是學生,她卻有些社會青年,不怕死的,胡攪蠻纏的,手段強橫的,她自己的小混混在市裏,一個電話就可以開着車過來,鬧進派出所都是小事。

她早就想好了,能贏就堂堂正正贏,贏不了就打架,那幾個男生遲早認慫,她一點兒損失都不會有。誰說人生不能走捷徑?有資源處處都是捷徑。

只是林牧死心眼,認認真真地把籃球賽當成了她季舟白命運的重要分界點。

她也不想辜負這種認真,想嘲笑幾句幼稚,都不由自主地想到最初是自己蠻橫不講理惹來的事情。于是,就成了現在這樣,她反而認認真真地準備起了籃球賽。

誰能想到六班又鬧這麽一出,發生點兒什麽意外,就得打架解決。

籃球賽林牧霍霍進去沒事。但是打架,就會耽誤許多人的前程。

季舟白膽大包天慣了,不怕。

唯獨林牧偏偏就是在規則下一板一眼地執行着,不會像她一樣取巧,看着很累,又非得過來幫忙發光發熱。

聽了她的話,林牧沉默一下,慢慢說:“那這樣,我不管,你去找老師做見證,不要讓他們用什麽不好的手段,如果輸了也不怕,一定要咬定今天的比賽不算,如果贏了,就一口咬定今天的比賽算數。”

“知道了。”敷衍地答了,季舟白目送林牧慢吞吞地離開。

什麽人啊這是,多管閑事。

腹诽歸腹诽,她總還是承認林牧的一根筋死心眼不懂變通偶爾也有可愛之處。

就因為那天被籃球砸到的是林牧自己,所以林牧才會如此上心嗎?

換個角度說,就因為那天被籃球砸到的是林牧,所以她才會和六班鬧起來嗎?

季舟白扪心自問,覺得自己被林牧的糖衣炮彈轟得腦子不大清醒了。搖搖頭,不思考,開弓沒有回頭箭,管它因為什麽起了争執,現在,就是有矛盾了,必須解決,不能回頭。

☆、一個大肥章

這不痛不癢的籃球賽的結果落定,十班果然輸了,季舟白照林牧囑托的死不承認,六班放下狠話,說籃球賽要讓十班一分都落不着。

放完狠話,下節課都過了半,班裏只剩女生,林牧照常聽課,分出兩個腦子來,一個關心課堂知識,另一個關心遠在操場的籃球賽。

高二十班實在太過衰弱,班裏男丁稀少,只有七個男生,五個要派上用場,剩下兩個做替補,也勉強夠用,但劉文斌消極怠工,讓林牧或多或少地不安着,如坐針氈地上了兩節課,季舟白和幾個男生推門進來,林牧像迎接似的欠起身子等結果。

季舟白揚起嘴角:“輸啦。”

輸了看起來倒是很開心的樣子。林牧把心揪成一團,緊張問:“還比嗎?”

“廢話。”季舟白沒好氣,看林牧呆滞的表情,又将腦袋一揚,“什麽傻問題,學習去吧。”

林牧得令坐下,卻像是被什麽擊中了心口一樣,壓了一件心事,喘不過氣。

少年心事變得像春日的天氣,才因為籃球賽擔憂得像面對考試似的,後一秒又因為季舟白特意來告知她而欣喜了一下。林牧心裏多雲轉晴片刻,學習效率也高了些。

晚上回去時她反思自己,認為是有了崇拜對象後,有了學習的動力,對季舟白的心事被她存起來,改日再議,像該生的氣,該發的火,都囤積在心底某個倉庫,在學習之外的時間才能拿出來。

每天早起掃衛生區已然是習慣,獨自一人逍遙自在,林牧已經樂在其中。但是從那天開始,每天回教室,桌子裏都會多一兩包零食,貴的有外國巧克力,便宜的有小賣鋪五毛一包的拖肥,後來拖肥漲價成一塊一包了也還是有,大都是甜食,或者幹脆面,少有味道重的零食。

零食的主人是誰她還沒想清楚,也不敢随便吃,拿了大袋子将每天送來的零食都囤積起來,挂在桌邊。

偏偏李小川每天盯着她給季舟白的早飯眼饞,又不敢染指季舟白那份,便總盯着她的來讨。她習慣了李小川的存在,會多備一個茶葉蛋或者肉包子,偶爾會帶餡餅,如果她在下面掃衛生,李小川偷看她的飯盒看見了雙份,就知道多一份給他,會偷偷拿走吃掉之後下去幫忙打掃一二。

因為裝飯盒的書包和裝這些來歷不明的零食的袋子都挂在同一側的挂鈎,李小川眉開眼笑地打開零食,也沒想林牧怎麽會吃這些東西,默認是林牧的,看好些重複的,料想林牧不會發現,便拿去獻寶給季舟白。

他是自來熟的人,認為林牧每天縱容他來讨飯,又幫他和季舟白補課,就是朋友了,一點兒不見外,對季舟白說這是林牧的,便要大快朵頤起來。

季舟白一皺眉頭:“林牧怎麽可能吃這種零食?”她翻開袋子看見一盒很貴的巧克力,把李小川剛要放進嘴裏的幹脆面搶下來了,“不是她的。”

“啊?那,放在她那兒的呀。”

“她省吃儉用,食堂吃飯都只吃四塊錢窗口的,這些東西加起來有幾百塊了吧,她怎麽可能舍得。”季舟白判斷過後,使喚着李小川送回去。

李小川雖然詫異季舟白什麽時候注意林牧去食堂吃哪個窗口,但他神經大條,沒多在意,樂呵呵地去了,又從林牧飯盒搶了個煎餃吃,被季舟白看見,責令之後不許再偷人吃的了。

只許季舟白放火,不許李小川點燈。

李小川目睹季舟白每天不拿自己當外人地從林牧書包拿飯盒來吃早飯,又心中埋怨林牧區別對待只給季舟白飯盒,但他忘性大,一天功課和籃球練習過去,就把零食忘到了九霄雲外。

可有人總還是記得,比如季舟白,第二天特意早早地趕在林牧之前來了教室,把前一天做好的數學卷子交到林牧那裏,就貓在座位上假寐,本打算看看這零食是什麽情況,沒曾想林牧來了,見她來,就先到她這裏走了一遭。

季舟白故意閉眼,放緩呼吸,假裝睡覺。

身邊的人似乎靠近了,悄無聲息地看了一眼,鼻息落在腦後的發絲,拂動耳朵癢癢的。

季舟白忍住想皺鼻子的沖動。

接着,她聽見了關窗的聲音,瞧瞧睜開一條縫,看見林牧踩着凳子關窗,将後排的這個窗戶的窗簾掩上。

林牧真是馬屁精。她可是在睡覺啊,這種時候獻殷勤做什麽?

急忙合上眼,聽見林牧的腳步聲又緩緩過來,接着她靠着的書堆動了動。

林牧拿着掃帚走了,掃帚沙沙的聲音很輕,季舟白豎起耳朵,等林牧出了門,睜開眼,發現自己亂七八糟的書堆被抹平整了,規規矩矩地立着,像一道堅固的營壘。

仿佛被什麽擊中了一樣,季舟白搓着耳朵感到一陣心被拽起來的緊張。

教室前門又開了,林牧又打開門進來,看見她,笑了笑,拿了飯盒遞過來,放在書堆上:“吵到你了。”

“馬屁精!”季舟白憤然推開林牧,“掃你的地!”

罵走林牧,季舟白又自責起來,人家林牧也是一片好心……

怪不得自己沒什麽女性朋友,都被罵走了呢,對再蠢的男生自己都不吝好臉色,怎麽對女生就兇狠異常,像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把下巴擱在書堆上,擡頭看,小胖子劉文斌從前門進來。

季舟白立即低下頭假寐,悄悄伸出兩根手指掰開兩摞書,從縫隙中看。

劉文斌左右環顧,從懷裏掏出一包薯片一包果凍,做賊一樣扔進林牧課桌裏。

哦?

季舟白來了精神。

小胖子喜歡林牧?

那林牧知道嗎?

這每天送零食不留名的好事怎麽沒落在自己身上?這麽無私奉獻,林牧不知道是不是有點過分?

小胖子坐回座位提前早讀,季舟白的腦袋像驚蟄過後的蟲子從書堆後探了出來。

她怎麽這麽不高興呢?

你追女孩只會偷偷塞零食嗎?季舟白心裏吶喊。

季舟白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徑直坐到林牧座位上,佯裝翻什麽東西,“意外”翻到了劉文斌塞進來的零食,裝模作樣地“咦”了一聲,拆開薯片就一片片地咔擦咔擦,咬出很大聲的脆響。

還在咬的時候,她就追本溯源地回想自己沒收李小川的煙那次,被班主任抓到了,打小報告的不是林牧,她那時候明白過來。仔細想想,除了班裏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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