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CHAPTER 5.

光陰總是在平淡中流失的飛快，威克漢姆自從跟達西和賓利出去打獵開了葷後，經常會獨自去獵場打打獵。

然後一個人将收獲到的獵物剝皮後，烤了吃。

威克漢姆很享受這種在森林裏獨處的原始感覺，遠離那些矯揉造作的客套，以及令他無所适從的浮誇和喧嚣，周圍只有靜谧而美妙的山脈。

彭貝利莊園的樹林連着一座山脈，威克漢姆不知道這座山脈具體叫什麽名字。但順着樹林的小道走，越往深處就越富有原始和野性的味道，很多大型的野生食肉動物經常出沒。

如果沒有足夠的彈藥，這些動物是非常危險的。

但威克漢姆就是喜歡這種危險的感覺。——在生死邊緣徘徊、命懸一線的刺激感覺。

其實，他同時還暗暗期待着能出現一只足夠強大的野獸，來解決掉他的性命。

與強敵殊死搏鬥後痛快赴死，對威克漢姆來說一點也不恐怖。相反，這樣的想法令他熱血沸騰。

通常，在晚餐結束後，威克漢姆跟大家打完招呼就會靜默的回到房間。

他讨厭參加那些高談闊論、相互吹噓的餐後聚會。即使算不上相互吹捧，那依舊是廢話連篇、無聊透頂。

不過，原來的威克漢姆可是很喜歡這種活動的。

所以剛開始，每當他默默離開的時候，大家都會以一種包含了好奇、惋惜，或者古怪的眼神目送他。

當然，那些人很快就習慣了他的冷淡。有一次，吉姆還找威克漢姆談過這個問題，在吉姆心裏，現在的威克漢姆固然比原來成熟和穩重了許多，但卻有點過于沉默和孤僻了。

除了達西。雖然，他漆黑的眼睛看起來總是有古井無波的感覺，但他一直在暗中關注着威克漢姆，并不斷琢磨着，現在這個“威克漢姆”到底是什麽人。

今天和往常沒任何區別，吃過豐盛而美味的晚餐，威克漢姆依然是冷漠的向各位打了聲招呼，就獨自回房間了。

在威克漢姆離開的時候，還聽見卡洛琳笑着暗諷他是怪胎。

不過，很快就聽見了老達西出言替他辯解：“喬治原來并不是這樣的，只是自從他母親去世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後面的話威克漢姆沒聽清楚，但他明白，這肯定不是他們第一次這樣在背後議論他。

威克漢姆回到房間，拿出一本關于惡魔的書準備開始閱讀。說真的，他有點不明白，為什麽在這種以宗教、信仰來穩定國家制度的年代，會存在這麽“反社會”的書籍。

是人民反抗統治階級壓迫的另一種方式嗎？又或許，僅僅是對被統治階級的一種另類的威懾。

不管什麽原因，總之威克漢姆覺得這些故事非常有趣。

還有，關于這個年代對于真理的理解，威克漢姆認為，那簡直愚昧至極。

“咚咚咚”，一陣禮貌而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威克漢姆的研究。

他有點不想動，窩在柔軟的沙發裏，姿勢正舒服。

但是，當這種敲擊聲，執着的再次響起後，威克漢姆還是妥協了。

他懶洋洋的爬起來，心不在焉的來到門口，卻驚訝的發現，來找他的人竟然是達西。

“您好，請問您找我有事嗎？”威克漢姆客氣的問，如果能忽略他語氣中潛藏的冰冷和不耐的話。

門口的少年緘默的盯了威克漢姆好一會兒，看不出在想什麽。

威克漢姆一點兒也不想請他進屋，但又覺得似乎不太合适。

畢竟整座莊園都是達西的，包括他現在的房間。威克漢姆無奈的嘆了口氣，側過身為達西讓路，用眼神示意他進來。

然而，達西沒有動。威克漢姆疑惑的看着他。

達西的眼睛非常深邃，刀削般的五官輪廓，給人一種堅毅而深沉的感覺。

威克漢姆覺得他的心髒好像不小心漏跳了一拍，他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人對他來說十分的具有誘惑力。

威克漢姆沉默了，心跳的飛快。但他真的很讨厭這種猝不及防的失控感覺。

威克漢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這樣的靜默中和達西對峙了多久，最終還是達西先開了口。

“你冒充威克漢姆，到底有什麽目的？”他說完後頓了一下，仔細的忖度着威克漢姆的表情，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漣漪。

但威克漢姆的表情毫無變化，于是，達西接着說：“威克漢姆并沒有擁有這個莊園裏任何一件財産的權利，他只是管家的兒子。”

“我沒有冒充任何人。”威克漢姆悠然的将手交叉抱到了胸前，靠在了門框上。心想：你當我是白癡嗎？

白癡才會承認！更何況我本來就沒有冒充。好吧，就算這是冒充，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得。

“你不承認也沒關系。”達西冷冷的說。“不管你是出于什麽目的，我都不會讓你的奸計有得逞的機會。”

他用那雙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睛死死的盯着威克漢姆，充滿了警告和威脅。

那雙眼睛實在是太美了。

幹淨、純粹，仿佛要将威克漢姆的靈魂吸進去，讓他的心跳躁動的仿佛要沸騰。

威克漢姆懷疑，自己可能是喜歡達西了。就算那不是喜歡，他也已經産生了想要征服他、占有他的欲望。

——這個操蛋的，正直到古板、倔強到偏執、傲慢卻睿智的人。

威克漢姆迅速移開了目光，不敢再和達西對視。然後又想到，他這種反應，也許會被達西認為在心虛吧？

威克漢姆垂下頭，努力的平複着失控的心跳。轉念一想又覺得好笑。他現在生活的世界屬于一本小說，而面前的這個人是主角。

先不談達西最終會和一個叫做伊麗莎白-班內特的女人結婚，就他現在的身份——喬治-威克漢姆，難道不是達西一輩子最讨厭的人嗎？

威克漢姆“哼”了一聲，嗤笑自己的癡心妄想。而這種譏諷的語氣，在達西聽來卻變了味，他以為威克漢姆在奚落他剛才的挑釁。

達西的眼神在這一刻突然變的有些陌生，仿佛在掙紮着什麽。威克漢姆還沒來及捕捉到其中的含義，達西就已經恢複了尋常的冷漠與平靜。

“我的父親希望将送我去劍橋大學讀書，你和我一起去。”

威克漢姆垂着腦袋想了一會兒，當他再次擡起頭看向達西時，已調整好自己，恢複了波瀾不驚的狀态。

威克漢姆疏離的輕笑，輕描淡寫的點了點頭。

達西用迷惑不解目光看了威克漢姆好久，終于頭也不回的大步走開了。

威克漢姆關上門，攤回柔軟舒适的沙發上，打算繼續看書，但他仿佛突然間就不認識那些字了。

威克漢姆索性“啪”的合上厚重的書頁，走到床邊欣賞起窗外的美景來。

透過剔透的落地窗，彭貝利莊園的美景盡收眼底。連綿起伏的山脈下是蔥郁茂盛的樹林，湖水在皎潔的月光下泛着晶瑩的光。窗外的一切都被渡上了一層朦胧的月色，顯得神秘而靜谧，反射着明亮光澤的墨色湖面就像達西的眼睛……

該死的，又是達西。這種心神不寧的感覺，對威克漢姆來說是如此的陌生。

他決定去狩獵，也許、殺戮可以平息那種不安和躁動。他随手撈起一件外套套上，輕輕的關上門，疾步朝馬廄走去。

其實，達西在轉身離開之後，他的內心同樣久久難以平靜。

開門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襯衣，恬淡又逍遙，少年人特有清隽俊秀，慵懶中透着淡淡的敷衍和漫不經心，如此的陌生、又熟悉。

那個他熟悉的威克漢姆是什麽樣的呢？過去的威克漢姆是狂妄的，浮躁的——驕奢淫逸。對待自己時，永遠是一副刻意讨好的模樣，又難掩其中赤-裸-裸的虛僞和嫉妒，曲意逢迎。那個人浪蕩又猥瑣。

同樣的皮囊，同樣煙灰色的冰冷眼眸，現在的這個人看起來卻清靈剔透、又悠然自得。那些人們趨之若鹜的金錢名利，這個人仿佛完全不放心眼裏。

但這個人又心機深沉、麻木不仁，眼底閃爍着若隐若現的陰翳，達西分不清這個人到底是心胸坦蕩的紳士，還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達西就這樣一邊思忖着，一邊踱步到了窗邊。

威克漢姆才16歲，本遠遠沒有到上大學的年紀。但達西在沒弄明白這個人到底潛藏了什麽陰謀前，不敢讓他就這樣脫離自己的視線。他的父親過于信任和溺愛威克漢姆，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清明的月光下，莊園中的一切盡收眼底，這使突然出現在小路上的匆忙身影看起來十分顯眼，達西很快就認出了那個背影——是威克漢姆。

這麽晚了他要去哪？要露出馬腳了嗎，那麽，就讓我來看看，你蟄伏了那麽久，到底有什麽目的吧！

達西急忙穿上外套，悄悄跟在了威克漢姆的身後。

威克漢姆随意選了一匹看起來還不錯的馬，它是棗紅色的。

威克漢姆沒有自己的馬匹，說到底，他僅僅是管家的兒子。就算真的沒人把他當奴才，他也永遠不可能變成主子。

威克漢姆縱馬飛馳，向着樹林的方向前進。微涼的夜風将他的躁動漸漸冷卻。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先不說達西有多讨厭他，就他本身，和達西同為男性這一點來說，威克漢姆肯定，達西不可能對他産生那種興趣。

也許，我今後注定會邂逅的妻子——莉迪亞-班內特小姐，會是個十分不錯的美人呢？

雖說小說中把她描寫的有點輕佻，但對威克漢姆來說，不失為另外一種風情。而且他認為，自己本身就是個放蕩不羁的人，不過相比原著裏描述的糜爛形象，威克漢姆自認望塵莫及。

威克漢姆靈光一閃，覺得自己肯定是禁欲久了，是時候抽點時間去逛逛窯子，解決一下生理需要了？不然怎麽會被菲茲威廉-達西那樣的家夥吸引。

飛馳的馬匹帶起陣陣清涼的夜風，從威克漢姆的耳邊呼嘯而過，直到密林深處。

威克漢姆帶了一把來福槍。是上次達西扔給他的那把。除此之外，還有一把匕首，一盒火柴，一包煙。

威克漢姆跳下馬匹，肆意斜靠在一顆高大蔥郁的樹旁。他點燃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

他尤其喜歡煙草賦予的微醺的幻覺，較酒精完全不同。

酒精會麻痹神經，讓人的思維、感官變得遲鈍。而煙草，它讓人在暈眩的同時，變得更加的清醒和冷靜。

事實上，威克漢姆是個非常自我和強勢的人，雖然他很少表現出這種特質。

操蛋的生活所帶來的不公和磨難他全盤接受，但不代表他會對它臣服，或是被那些挫折擊垮。

接受、不代表逆來順受，他只是選擇了随遇而安。

再說了，反抗有用嗎？

威克漢姆一直篤信，命運就像難以救贖的原罪，他難以抗拒。

馬匹的嘶鳴聲打斷了威克漢姆的深思，它像是受到了恐怖的驚吓，躍起前蹄、驚慌失措的奪路而逃，威克漢姆完全來不及騎上或攔截。

但這并不是威克漢姆現在擔心的問題。——迫在眉睫的麻煩，是蟄伏在黑暗中的那些綠瑩瑩的光點。

那是狼的眼睛。

狼，是一種有着良好的組織性和紀律性，并且十分狡猾的動物。它們在狩獵的時候，不會上來就攻擊你，他們會先耐心的觀察你，作出周密的計劃，尋找保證一擊即中的最好時機。

更可怕的是，這些狼的肋骨已經在皮毛中若隐若現，顯然餓了很久，餓狼會不惜一切代價的追捕獵物，不僅是出于天性，他們還需要撫養幼崽。

威克漢姆小心翼翼的将手往腰間的來福槍移動。

頭疼的是，他不認為這種每射出一發子彈，就需要重新裝彈上膛的來福槍，可以幫助他制服一群餓狼。

淡定！——威克漢姆對自己說，千萬別輸了氣勢。

威克漢姆知道，當這些狼确認他沒把握的時候，就會瞬間一擁而上撕碎他。

威克漢姆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當狼群觀察他的時候，他就也有了時間去觀察它們。

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只，我并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威克漢姆想。

除了槍，他還有一把匕首，他只是不确定，自己現在的體能和前世比較，差距多大。

但願不要出入太大。威克漢姆默默祈禱。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慢靠回樹幹上，保證自己至少不會背腹受敵。粗壯的樹幹可以避免它們從背後突然襲擊。

威克漢姆又點了一根煙，叼在嘴上，将膛線上膛，看起鎮定自若的樣子，實際上早已被冷汗浸透。

突然，他瞄準最近的一只狼眼，擡手就是一槍。

剩下的狼發現有同伴突然犧牲，立刻就被激怒了，震怒之餘卻不敢貿然上前，只是從喉嚨裏發出了一種低吼般的嗚嗚聲。

它們慢慢向威克漢姆逼近、步步為營。

威克漢姆猜想：或許是空氣中越來越濃的血腥氣味喚醒了它們的獸性本能。

但那些血腥味，也同樣在刺激着威克漢姆。嗜血也是他的本能。

他出其不意的抽出了腰間的匕首，朝着第一只向他撲來的狼腦袋狠狠的刺了過去。

威克漢姆本來是想直接攻擊頸動脈的，無奈這具身體體能跟不上，所以遺憾的歪了……

一個側步，驚險的躲開又一波狠厲的進攻。

剩下的狼蜂擁而至、陸續向他撲去。

不斷的搏鬥和躲閃中，威克漢姆明顯的感到體力在迅速流失。

也許我就要死在這裏了，威克漢姆想。但他竟隐隐感到了一絲痛快。

狼，多麽值得欽佩的敵人。死在他們手裏，也不虧。

TBC